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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席祯     炮灰难为txt下载     炮灰难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 背后的算计

    曲盈然听卫嫦这么说,又见她如此郁郁寡欢,想来是“猎夫计划”没成功。这么一想,她从床上一跃而起,整了整衣衫:“不问就不问,走!出去转转去!”

    “去哪儿?”卫嫦一时没反应过来,挪开脸上的双手,愣愣地问。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悠茗阁’了!顺便看看娇姨去!”曲盈然睥了卫嫦一眼,“别说你去了趟将军府,人没吃到,脑子倒傻了?”

    “嘿嘿……一时忘了嘛……”卫嫦忙讨好笑笑。

    曲盈然口里的“娇姨”是她父亲曲志轩的外室。说外室也不全然正确。毕竟,当年曲志轩和顾月娇私定终身在先,娶霍三娘为妻在后。前者是他认定的一生挚爱,后者则是家里瞒着他定下的婚约。本来已经说服霍三娘,并快要说服父母上门退婚了,却不料,霍相爷先他一步求来圣旨,来了个赐婚……

    皇命难违!曲志轩不得不任命。

    “所以,顾月娇做了你爹的外室?可她为何不入府为妾呢?你娘不也接纳她了吗?”季宁歌初次听曲盈然提及“悠茗阁”的甩手掌柜顾月娇的曲折经历时,曾这么问过。

    曲盈然对此也一知半解:“不知道。反正我爹除了娘和娇姨外,就没其他女人了。对此,我娘不知该感谢娇姨还是该怨她。毕竟,每个月有二十天,我爹必定是在我娘房里宿夜的,可真要说一点怨言也没有,爹心里的位置,没有娘的份……”

    “那你还一口一个‘娇姨’的喊……”

    “她对我挺好的嘛。你想啊,连我这么没心没肺的人,都能察觉到她对我发自内心的关切……况且,我娘也没反对……话说回来,要是她真进了曲家的门,不还得唤她一声姨?”到时,可不只是“姨”了,还得添个“娘”字……

    就这样,顾月娇成了曲家上下心知肚明却不捅破的存在。

    而曲盈然,除了曲府和季家,就属“悠茗阁“跑得最勤了。连带着季宁歌也跟着和顾月娇混熟了。

    “不傻就走呀!再迟就蹭不到娇姨的拿手好菜了……”曲盈然说得嘴巴发渴,回头见卫嫦还愣在床上,索性抬脚踢踢她,“还不起身?真傻了?”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卫嫦不客气地在心里补充。人却是起来了。

    开门唤了沅玉上楼,替她打点出行衣衫。没办法,那么复杂的衣带,还没学会怎么穿。

    曲盈然看她在换装,也没闲着,伸手往桌上的茶果盘抓了把乌瓜子懒洋洋地磕着,其间不知想到什么,瞟了眼正乖乖让沅玉梳头的卫嫦:“话说,你该补偿我的。那欢……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偷来的,要是被我二哥发现,绝对会往死里打我……”

    “所以?”卫嫦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回视她。

    曲舜辕会往死里打她?鬼才信咧!

    虽然那家伙老喜欢往脂粉堆里钻,可对唯一的堂妹,却是有求必应、有忙必帮。要不是那欢情散实在不是她们两个黄花闺女能用的东西,直接问他讨,也绝不会不给。

    “所以嘛——咳,今儿的午膳你请了,不如,点遍‘悠然阁’的点心佳肴怎么样?”

    “点就点!就怕我付得起账,你曲六姑娘吃不完——”

    “哼!吃不完就喂狗,谁怕谁!”

    “好哇!居然这么糟践粮食……”

    “哟!季宁歌!季四小姐!三日不见,你变善良了啊?”

    “……”

    ……

    既要出府,卫嫦便差沅珠跑了趟主院,知会了秦氏一声。自己则带上沅玉,和曲盈然主仆二人一道乘曲府的马车,隆隆地往西街的“悠茗阁”驶去了。

    秦氏对“悠茗阁”自然不陌生。过去几年间,女儿往那儿跑的次数并不少。好在有曲府的马车接送,只要别脑袋犯浑、又和曲六姑娘凑一块儿尽做些让两家长辈都匀不开脸面的事出来就好……

    想到这里,秦氏揉揉眉心,吩咐沅珠:“你也跟去,拿我的出行牌,让门房备马车送你去,就候在‘悠茗阁’门口,一旦小姐出来,哪儿都别让她去,直接回府。”

    “是。”沅珠虽觉得纳闷,可既是夫人的吩咐,自然得领命遵从。

    于是,她依秦氏的意思,先回“燕语楼”给主子收拾了套换洗衣物,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带着蝶翠交给她的出行牌,绕捷径穿过花园来到门房,让人预备马车准备出行。

    “咦,那不是沅珠吗?她独自一人坐马车是要去哪儿?”

    听到身后丫鬟的小声嘀咕,正在花园散心的季宁岚,心下忽地闪过一个念头:莫非,季宁歌在外面?且看沅珠手里还提了个包袱,该不会是去善后救援的吧?

    这么一想,季宁岚眼底闪过一抹阴寒的笑意。既然将军府不传出那则丑闻,那就由她来揭发吧!兴许,在人来人往的街巷,能让丑闻爆发地更迅猛些!啧!她几乎现在就能预想:季宁歌被父亲狠斥一顿后,丢去乡下庄子自生自灭的可怜样儿……

    “走!我们也去!”

    “小姐?”丫鬟纤碧一时愣住,不明白原本还在花园伤春悲秋的主子怎么突然想出府了。“可是,我们没有出行牌啊……”

    季府内宅的规矩,说紧不紧,说松也不松。除了横行霸道的季四小姐从来都无视规矩的约束,其他人,想要出府一趟,必须提前向夫人报备,并出示夫人给的出行牌,门房才会准备马车。若是偷溜出府,夫人不知还好,一旦得知,轻则禁足扣例银,重则挨板子。

    “喏,沅珠不是有吗?就让她送我们一程好了。回来时,也同她一道回来,父亲不会责备的。”

    纤碧听了,面露难色。

    季宁岚不由来气:“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主子我心情不好想出府散个心也不成吗?”

    “不……不是的,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纤碧忙低头认错,对这几日阴晴不定的主子有些捉摸不透,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提议:“要不,奴婢去向夫人讨个出行牌?”

    季宁岚瞪了她一眼,讨了出行牌还能追得上沅珠吗?追不上那她出府干嘛?不就是想看季宁歌出丑吗?

    “不!我就想现在去!你若是担心受责罚,就留在府里!”说完,季宁岚扭头就往门房走。

    纤碧见此情形,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只得跺跺脚跟上。

16 搅乱心池

    “回来了也不找我喝一杯。”

    “悠茗阁”二楼临街的包厢内,靠窗坐着两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

    一样的丰神俊朗,不一样的气质神韵。一个冷颜清俊,一个洒脱不羁。

    前者正是阙聿宸。此刻,他手里端着一杯香气四溢的云雾茶,抬眼望着窗外热闹的街景,慢条斯理地品着。

    与他相对而坐的,是大同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兵部尚书——乔世潇,左手肘支在窗台上,懒洋洋地歪过上半身斜靠着,一手转着茶盏,问对面的阙聿宸。

    “这不找你了吗?”阙聿宸从窗外收回视线,呡了口茶,淡淡地答道。

    乔世潇眉头一挑,有些气闷:“这也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次找我出来的目的……”

    “不是我。”阙聿宸摇摇头:“是辛安约见你我的。”

    “我才不管!”乔世潇骤然加速了手上转着的茶盏,“总之,我知道秦家的人已经造访过将军府了……”

    闻言,阙聿宸努努嘴,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噢——你这副德行能不能改一改啊?”乔世潇倏地停下旋转着的茶盏,往桌上一搁,无力地扶扶额,“有话就说、有……就放!装什么深沉……你不累我看着都嫌累!”

    “没人逼你看。”阙聿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再度将视线转至窗外。蓦地,他身子微微一僵,眸底闪过一抹幽亮。

    察觉到这一变化的乔世潇,不明所以地挑挑眉,循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发现什么了?”

    阙聿宸一震,回过神来,“能有什么……”

    话虽如此,他却借着喝茶,垂下眼睑,避过了乔世潇略带探索的眼神。

    骗鬼!乔世潇心下哼了哼。视线移向窗外,可此刻的西街人来人往,还真看不出什么异常。

    阙聿宸则屏息倾听着茶楼内的动静,直到那道还算熟悉的嗓音,随着主人轻快的步伐穿过大堂、移到二楼,再掠经自己的包厢,最后进了廊道尽头那间一直都挂有预留牌的包间,这才暗呼了口气。

    在紧张什么呢?那丫头既然答应不会外传,而这两日,也确实没有与他有关的风言风语,相信这件事到此为止,已经收场了。可为何,他的心底,竟隐隐浮升一股难以名状的失落……

    够了!阙聿宸!这不像你!到此为止,回到前日之前的心境,别为一个风评极差的女人,搅乱了心池……她,不值得……

    这么一思定,阙聿宸迅速理清了略有些不宁的心神。抬头,却见乔世潇一脸兴味地打量着他,不禁皱了皱眉:“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乔世潇学他方才的回对,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拖长了音说道。

    阙聿宸对他的无厘头早习惯了,对此也没理他,转头看了看天色,“不是约好了巳时三刻吗?怎么还没来?”

    “这不来了嘛!”说曹操曹操到,祝辛安应景地推开包厢门,摇着折扇笑嘻嘻地踏了进来。

    “你来了正好,这家伙,”乔世潇边说边指指阙聿宸,“方才不知发什么神经,竟然无视我的存在……”

    祝辛安随口笑答:“该不会有心上人了吧?既有佳人上心头,哪还有心思陪我们两个大老粗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阙聿宸经祝辛安这一打趣,耳根微微泛起一抹红晕,忙正色道:“他一张嘴能长莲花,你也跟着瞎起哄?”

    “哟!该不会真说到你的心坎上了吧?”乔世潇眼尖地发现了那抹诡异的红晕,兴味盎然地问:“哪家的姑娘这么厉害啊?连我们阙大将军的心都能收了?”

    “没这回事!”阙聿宸瞪了他一眼,继而看向祝辛安:“同时约我们出来所为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咧着嘴笑看两人斗嘴的祝辛安,一听阙聿宸这么问,迅速敛下笑容、拉长了脸:“还不是曲家那个扶不起的阿斗!”

    “曲舜辕?他哪里惹着你了?”乔世潇闻言,也将注意力转到了祝辛安身上,不禁让阙聿宸暗松了口气。

    “吃喝嫖赌样样全的败家子!居然要娶我家九妹,真是有够不要脸的!!!”祝辛安愤愤地抱怨着,往椅上一坐。

    乔世潇和阙聿宸对视一眼,前者挥手退下了静立一旁添水斟茶的小二,后者拍了拍祝辛安的肩,不解地问:“具体怎么回事?曲家怎么会想到要和你家联姻?”

    要知道,祝家虽是历经五朝的皇商,与乔、曲、秦并列为逐鹿城四大世家,可在朝堂上的地位,远不及其他三家。特别是从祝老太爷这一辈开始,祝家子嗣凋零,哪怕父子几个人人纳妾无数、并供她们吃好喝好侍奉好,只为能旺盛祝家趋于丁零的香火,以免丰殷的产业落得无人承继的下场。可饶是如此,也无法扭转祝家多女薄子的局面。到祝辛安这一辈,除了他,还有堂兄祝辛恩,其余全是女儿。一二三四五……直排到十七妹。

    “这还不简单!曲老头的眼界再高,曲舜辕的痞样就摆在那里,哪家的姑娘愿意嫁他?至于你家……”

    乔世潇也不怕祝辛安听了不痛快,径自分析:“一来难敌曲家的强势,二来,不也正合你家老爷子的心意,攀个子嗣兴旺的亲家来转转运?可曲家其他儿子不可能,因此,曲舜辕再烂泥扶不上墙,也只好允了,说不定已经和曲老头约好了其中一个金孙姓祝……想开点吧,就当是找了只代孕鸡娘……”

    “噗——”一口茶喷上乔世潇的前襟。

    瞪着罪魁祸首老半天,乔世潇恨得咬牙切齿:“你疯啦!!!无缘无故干嘛喷我茶水?我哪里分析错了?”他最怕衣衫脏乱,这两个家伙又不是不知道!

    阙聿宸一阵猛咳,胀得耳脖子都红了,“咳咳咳……对不住!”

    他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乔世潇那句“代孕鸡娘”呛着了他,没来由地联想到那只——明明自己才是下药者、转眼又梨花带雨排拒他的小母鸡……

17 被跟踪了

    与此同时,被阙聿宸喻为“小母鸡”的卫嫦,也已和曲盈然抵达茶楼,完全无需小二的引领,径自上到二楼,进了顾月娇专给她们留着的包间。

    “你们顾大掌柜呢?”人还未坐下,曲盈然就问跟进来伺候的小二。

    “小的已经命人去和大掌柜说了,二位主子今儿想喝什么茶?”

    小二话音刚落,就见包厢门被推开了。

    顾月娇亲手端着酒壶,笑盈盈地跨了进来,“这个时候过来,想必还没用过午膳吧?”

    “娇姨明见,我俩就是来蹭饭的!”曲盈然嘻嘻一笑。

    闻言,顾月娇的笑容越发明媚,示意身后两个端着茶盘的丫鬟将菜肴一一摆上桌。

    “就知道娇姨这里有好吃的!”曲盈然边说,边摞起袖子,准备大快朵颐。

    卫嫦看曲盈然和顾月娇亲昵互动,说着在她自个儿娘亲跟前也不见得会说的娇言俏语,不禁有些感慨,刚抬头,撞上顾月娇若有所思的笑眼,连忙收敛心神,问候道:“娇姨好!给娇姨添麻烦了!”

    “这是什么话!你俩肯来我这儿,我高兴都来不及呢!不过都是些家常小菜,说麻烦岂不折煞了我?!”顾月娇佯嗔道。

    曲盈然也丢了颗卫生眼给卫嫦,对顾月娇说:“别理她!她今儿有些不正常!”

    卫嫦哭笑不得,她哪里不正常了?!不就措辞礼貌了点吗?不过想想也是,以前的季宁歌和曲盈然凑到一块儿,可没她今日这般正常。

    “行,你俩边吃边聊,我账房还有点事儿,待会儿再上来陪你们喝茶。”顾月娇等丫鬟们布好碗筷,便笑盈盈地告辞下楼了。

    “你俩老规矩,自个儿下楼吃。”曲盈然招呼卫嫦落座,并让沅玉和凤瑶自行决定谁先下楼用膳。

    沅玉和凤瑶相视一笑,延续上回,这次先下楼用膳的是凤瑶,沅玉留下伺候。

    见午时的阳光有些炫目,沅玉替两位主子盛好汤后,便走到窗前,想把卷帘放下来。

    “咦?”

    正和曲盈然一起举筷开吃的卫嫦听沅玉发出一声轻讶。

    “怎么了?”卫嫦转头问。

    “奴婢看着那马车像是季府的……呀!果真是府里的!小姐,是沅珠!沅珠怎么也来了?”

    沅玉看清了跳下马车的人,正是奉秦氏之命来“悠茗阁”等卫嫦的沅珠。

    卫嫦这一听,也觉得纳闷,便起身走到窗前,探出头,循着沅玉手指的方向看去。

    可不是嘛!怀里搂着个包袱、站“悠茗阁”门口东张西望像是在等什么人的小丫头,不是沅珠是谁?

    “你去看看。”卫嫦皱皱眉,吩咐沅玉下楼。

    沅玉点点头,立刻去找沅珠问缘由了。

    “丫鬟的事,有丫鬟操心不就行了,你站在窗前干嘛?快来吃呀!再不来吃,我一个人可就包圆了哦!”

    曲盈然见沅玉都下楼了,卫嫦这个主子却还趴在窗前半天没动静,遂敲着碟子提醒道。

    “嘘!”卫嫦回头,食指贴唇,朝曲盈然做了个噤声动作。

    曲盈然见状,眉头挑了挑,也好奇地来到窗前,嘴里嘟哝着:“搞什么鬼?”

    “你瞧那是谁?”卫嫦指指和沅珠相隔了没几步、却恰好被自家马车挡住身的主仆二人。

    “那是……季宁岚?她在这儿干嘛?”曲盈然不屑地撇撇嘴,显然对季宁歌同父异母的庶姐没什么好感。

    卫嫦摩挲着下巴,也想不通为何季宁岚会出现在这儿。

    她记得很清楚,在季宁歌被季家当弃子抛去乡下庄子之前,季宁岚人前背后都很乖巧贤淑,特别是去年年初被阙聿宸所救,两人有了一面之缘后,更是学大家闺秀的沉静,别说私自出府了,哪怕只是跟着府里女眷上寺庙拜香祈愿,也很小心翼翼,生怕不好听的传闻传至将军府……

    那么,眼下又是什么情况?再结合自己成为季宁歌之后发生的一切,卫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莫非,剧情起变化了?

    明明该服避子汤的,她没服;明明“吃”了阙聿宸后名誉扫地的,目前也没发生;明明,季宁岚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她却实实在在地站在楼下……

    仅仅两天,至关重要的情节就都发生了质变……卫嫦苦着个脸,半晌没理出头绪。

    “啧!想喝茶就进来喝嘛,蹲在门口这是干啥?不明所以的,还当她是在门口堵相好呢!”

    曲盈然凉凉的嘲讽传到卫嫦耳里,拉回了她的思绪,正好看到沅玉走出“悠茗阁”,和沅珠面对面聊了几句,又带着沅珠返回了茶楼,想必是上楼来了。

    正想收头回座,忽见躲在马车后的季宁岚带着丫鬟也偷偷跟进了茶楼。

    这倒是奇了……卫嫦不由和曲盈然对视一眼,看这架势,怎么像是在跟踪沅珠啊?

    “我去去就来!”曲盈然略一思索,对卫嫦说了这么一句,便像一阵风似地刮没了影。

    卫嫦下意识地想跟上,就听门外传来曲盈然的声音:“你就待这儿,别出来。”

    这丫头!学了点武,身手迅捷不说,耳力也精进了不少。卫嫦好笑地摇摇头。不过,人虽没跟出去,好奇心驱使她拉开了一条门缝,偷看起外面的情形。

    曲盈然刚走到楼梯口,就见沅玉带着沅珠上来了。

    “沅玉,你们小姐在这儿呢!”她指指廊道另一头、与卫嫦所在的包厢遥相对望的房间。

    沅玉虽觉得奇怪,却也没多问,和沅珠一起跟着曲盈然进了包间。

    包间门刚合上,季宁岚主仆二人也蹑手蹑脚地出现在了二楼。

    “小姐……”纤碧小声唤了一声,扯扯季宁岚的衣袖,“不如,上马车去等吧……这里,”她回头看了眼座无虚席的大堂,不安地道:“人来人往的,被认出了多不好……”

    “要去你去!”季宁岚压低声呵斥了她一句,视线仍盯着曲盈然三人进去的包厢门。

    纤碧见主子如此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畏手畏脚地跟在季宁岚身后,往包厢门步步移近。

    卫嫦透过门缝,看得好生纳闷。

    这季宁岚到底在搞什么鬼?偷偷摸摸地跟踪沅珠干嘛?

    唉!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起二十一世纪的通讯工具,再不然,懂隔墙传音之术也好哇,至少能知道曲盈然带着沅玉、沅珠进那间包厢究竟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哗”的一声,接着是铜盆摔地又滚了几滚的“哐当”巨响,卫嫦连忙抬头,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瞠目结舌。

18 补偿你

    “小姐——”

    纤碧见刚贴上门板打算偷听的主子,不知何故,竟然一个踉跄,跌入了房内,并被当头浇下的一铜盆冷水淋得浑身透湿,当即被吓哭了,手忙脚乱地扶起呆若木鸡的季宁岚,哭着问:“你没事吧小姐……呜呜呜……这可怎么办哪……小姐……”

    季宁岚也被吓愣了。

    她不过是想听听里头在聊什么,是不是季宁歌又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以至让沅珠带着换洗衣物匆匆赶来……

    可耳朵刚贴上门板,还没听到只字片语,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哟!这不是……季三小姐吗?敢问……您来这儿有何贵干哪?!”

    曲盈然浑然没有做了缺德事后的良心不安,不文雅地抠抠鼻孔,现身在门口,凉凉地问。

    季宁岚被她这一问,倒是回过了神,不顾浑身湿哒哒滴着的水,歇斯底里地问:“是季宁歌对不对?是她……肯定是她干的!她人呢?季宁歌!有种你出来!让人好好瞧瞧你的真面目……”

    “咳……”曲盈然听得直掏耳朵:“季四小姐可从没隐藏过她的真面目,倒是你,这一路跟着人家丫鬟上茶楼,又贴着门板偷听,居心何在?再者,不就泼了你一身水吗?说得好像该天怒人怨似的……若是本小姐愿意,直接剥了你的衣衫当众游街,也没人敢说个‘不’字!不就一小妾生的吗?得了点宠,就整的自己还真是个千金小姐了?……怎么?不信啊?要不马上试试?反正你衣服也湿了,大太阳下正好晒晒……”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是不是女孩子啊……”季宁岚气得浑身直打哆嗦,一时失去了理智,抬手就往曲盈然坏笑的脸招呼而去,被曲盈然给半途截下了。

    “季宁岚!我不让你打,可是为你好,你这一巴掌要是挥下来,就算季侍郎来求情,你的小命也难保!”曲盈然扣着她的手腕,沉声喝道:“还有,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若是你不偷偷摸摸跟来,何至于落得如此狼狈?”

    说完,她猛地一甩季宁岚,害对方又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委屈地哭了起来:“我……我又没做什么……不过是好奇四妹妹……这才跟了来……你们……你们居然这么对我……我……我这个样子……哪还有脸回家……不如死了算了……”

    “小姐!你不能……不能做傻事啊……呜呜呜……”纤碧听季宁岚这么说,也越发急了,跟着狂抹眼泪。

    卫嫦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可眼见一楼楼梯口聚集了越来越多看好戏的茶客,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来,朝曲盈然使了个眼色,暗示该撤退了:“算了,盈然,和她有什么好计较的……”

    “哼!”曲盈然领会卫嫦的意思,当即冷哼一声,越过地上的季宁岚,与卫嫦肩并肩往楼下走。沅玉、沅珠以及用过午膳、刚返回二楼的凤瑶,依次跟上了自家的主子。

    “把人整得这么惨,就想一走了之了?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可不好。”

    偏偏,有人和她们过不去。

    对着楼梯口的包厢门开启,祝辛安摇着折扇,懒洋洋地踱了出来,目光里带着审视的意味,上下打量了曲盈然一番。

    曲家……嗤!还真是凑巧了……

    “哦,不正成全了阁下英雄救美的心意吗?”曲盈然毫无怯意地迎上祝辛安投来的目光,语带讽意地回道。

    “你!”

    “我怎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当场掐起口水架。

    卫嫦却无暇顾及他俩,只因,她看到了眼下最不想看到的人……

    被乔世潇拉出来看好戏的阙聿宸自然也看到了她。

    淡漠的视线,从她脸上掠过,最后落在她身后的楼梯扶手上。

    “聿宸——聿哥哥——”

    季宁岚看到他,无疑像落水之人抓到了浮木,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一路朝他奔来,大有不奔到他怀里誓不停止的架势,让周遭几人一阵错愕。

    倒是阙聿宸,虽然眉头紧拢,可身手依旧很快,抢在季宁岚投怀送抱前,运起内力半扶半挡地拦下了她。

    季宁岚被迫稳住了身子,理智也随之回来了。

    一想到这一世的阙聿宸与她不过才一面之缘,更别说订婚成亲了。只得低下头,硬生生地改了口:“宁岚只是……想谢谢阙将军上回的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无需挂怀。”阙聿宸待她站稳,便退开了一步,淡淡地回道。

    卫嫦听得直撇嘴,忍不住腹诽:哼,说得都贼好听!其实吧,一个风骚、一个闷骚,还真是般配啊!

    “嗤……”曲盈然更是不屑轻嗤,扭头对卫嫦说:“走了走了!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完,率先往楼下走,并朝楼下围观的茶客吼道:“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们的狗眼!”

    围观茶客当下一哄而散。

    卫嫦强忍着笑跟上,越过阙聿宸时,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仅以彼此两人方可听到的语调,说了句:“英雄救美,算是补偿你了。”

    说完,正想走,被阙聿宸一把扯住了胳膊。

    “你!”卫嫦错愕地回头。

    阙聿宸很快就松开了她,淡淡地瞥了眼沅珠怀里的包袱,语气里不带任何情绪地说:“季四小姐既然带了换洗衣衫,何不借自己姊妹救个急?”

    谁喝茶还带换洗衣衫啊?!卫嫦猛翻白眼,正想反驳,眼角扫到沅珠怀里的包袱,不解地问:“珠儿,你包袱里藏的到底是什么?”竟然引得从不私自出府的季宁岚一路尾随前来。

    “小姐……”沅珠也正纳闷呢,听卫嫦这么问,便一脸委屈地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夫人怕小姐又像上回那样喝醉酒吐了一身,就命奴婢带了套换洗衣衫送过来。哪知,在门房等马车时碰到三小姐,说是临时有急事出门,奴婢……拗不过她,只好……”

    卫嫦听了忍不住扶额长叹:娘啊!您这是有多么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啊……

19 挨训

    “跪下!”

    主院的正堂内,季鹤天坐在八仙桌旁,一脸铁青,瞪视着依言跪地的嫡女:“你可知道错了?”

    “女儿不知错在何处!”

    卫嫦跪是跪了,可心里一股怨气并不比季宁岚少。

    “你!”季鹤天气得又想大摔茶盏,被一旁的秦氏眼明手快地转移了阵地。

    “老爷……”

    “你闭嘴!”季鹤天此刻真想狠揍这个女儿一顿。以前听柳姨娘向他抱怨,说她老欺负自个儿姊妹,特别是性子柔弱的三丫头。对此,他一直都半信半疑,总觉得嫡女顽劣难驯是事实,可不至于朝自己姊妹下手。直到去年六月,三丫头被她推下莲花池,他才惊觉:这个女儿真是被宠坏了。可念在她那会儿还未及笄,心性未定,就原谅了她。没想到时隔一年,又故态萌复……莫非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季鹤天沉叹了一声,闭上眼。他唯一的嫡女啊,真要让他动用家法吗?

    “爹——”卫嫦觉得自己这么跪着也不是个事儿,膝盖疼是一回事,关键是,跪到肿也无益于问题的解决啊。

    “哼!”听女儿柔声唤他,季鹤天轻哼了声,仍未睁开眼看她。

    卫嫦苦笑着摇摇头:“爹连解释都不想多听一句,就认定了女儿的罪了吗?莫非,爹在朝堂公务上也是这般武断的?”

    咦?季鹤天这下倒是睁开了眼,不怒反怪:女儿难得如此乖顺,他却反而不怎么适应了。真是……有够贱哪……

    “茶楼小二的说辞还不够吗?你还想让爹去丢几回脸?”季鹤天因女儿的态度放缓了神色,可语气里依旧带着浓浓的不悦。

    不怪他这个态度,今日的事,他相信换谁谁怒。下了朝人还没到家呢,就听外头在传季府两个女儿在茶楼掐架的事,当即命车夫掉头,一路疾驰到“悠茗阁”。果真,两个女儿都在,三女儿更是浑身湿透,一看到他,话没说上一句就晕厥不醒了。他唤来几个小二,说辞都对嫡女不利,还能让他怎么信?

    “当时茶楼小二都在楼下,他们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只字片语,爹仅凭他们几个的单方面说辞,就断定了女儿的罪,女儿不服!”

    “茶楼小二的说辞的确是片面的,可你三姐姐此刻人还躺在床上发高烧说胡话,这总该是事实吧?旁的不说,她被冷水浇得浑身湿透,是你和曲家那丫头一起整的馊主意吧?”

    季鹤天这一番追问,驳得卫嫦哑口无言。

    是!没错!季宁岚被冷水浇湿,的确和她们有关。哪怕事实真相是真与她无关,而是盈然一个人的行为,这个时候,她也不能站出来如此辩解。

    有她掺合其间,还能说是嫡女顽劣不堪、连同他人欺负姊妹。

    一旦摘除了她,只余盈然一人,轻则陷盈然于不义,重则将引燃曲、季两家的家族战火。哪怕季鹤天的官阶要比曲太傅低上两等,也必定会想法子找回这次的场子。兴许,还会跑到皇上跟前告个御状……

    可无论怎样,今日的事,卫嫦觉得季宁岚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套句盈然的话说:季宁岚若不起跟踪的心思,岂会被如此捉弄?

    “老爷,歌儿在茶楼的事,妾身并不清楚,但凭老爷决定,是非对错,该罚罚、该骂骂,妾身绝无二话。可关于岚儿出府的事,妾身记得,并未给过她出行牌啊,她是何时出的府?又是为何出的府?老爷知道吗?”

    果真是母女连心啊!要不是当着季鹤天的面,卫嫦真想对秦氏竖竖大拇指,来个爱的拥抱。

    “哦?”季鹤天经妻子这一提,也想到了三女儿今日的反常。

    “她真没向你请示?”

    “没有。”秦氏回答得利落干脆。

    季鹤天拢起了眉心,右手在桌面敲了敲,半晌,又问:“那她是如何去的‘悠茗阁’?”总不会是走着去的吧?季府虽然就坐落在逐鹿城西,可离西街少说也有两三里。

    秦氏趁丈夫没注意,迅速朝女儿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过意,忙将整件事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给季鹤天听,除了没提“自己是无辜的”之外,其余的描述,和事实一字不落。

    末了,瞥见季鹤天阴晴不定的神色,卫嫦举手保证:“女儿可以对天发誓,以上说的内容,句句属实、绝无虚言。”至于没说的,就不保证了。

    这么一来,季鹤天心里对今日之事的评判就越发动摇了。

    “咳……”半晌,他清了清喉咙,肃然着脸总结道:“这件事,爹会重新查证,爹自然不想冤枉你,却也不希望你扭曲事实、黑白颠倒……”

    “爹连女儿发誓都不信吗?原来,女儿在爹的心目中,竟是如此的毫无信誉可言……”卫嫦喉口发涩,连带着语气里也透出几分哽咽之意。

    季鹤天不由一阵着慌。要知道,这个女儿自七岁起,便再也没在人前掉过泪。今日,却打破了她近十年的记录,只道是自己真冤枉了她,让她受委屈了。

    秦氏更是心疼得不能自己,一个跨步蹲在卫嫦跟前,将她拥入了怀里,嘴里一个劲地安抚:“乖女不哭……乖女不哭……不管你爹信不信,娘始终都是信你的……乖……别难受了……瞧,你害娘都忍不住了……”

    说着说着,秦氏也真的呜呜哭了起来。

    卫嫦那个无语啊,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无意间流露的一丝情绪,竟会引起秦氏如此大的反应,看来,她这个娘还真是有够疼她的……

    “行了!行了!女儿没哭,你倒是哭上了……”季鹤天不耐烦地挥挥手:“若没其他事,就先下去吧。”

    “谢爹爹明见!”卫嫦见家法警报解除,乐得磕了个头,与秦氏一起退出了正堂。

    与此同时,“秋兰院”的西厢房内,听纤碧说季宁歌毫发无损地回了“燕语楼”,并未被父亲施以家法、关入祠堂,不禁气得喉口腥膻,当真吐出了一口鲜血,骇得纤碧失声厉叫……

20 吐血

    卫嫦回到“燕语楼”没多久,一盏茶才喝掉小半,沅珠脸色怪异地进来了。

    “不是去接晚膳的吗?晚膳呢?”卫嫦撇着茶碗,打趣地问:“该不会在半途被猫猫狗狗劫走了吧?”

    “小姐!”沅珠跺跺脚,“奴婢是听到了一则震惊人的消息,来不及等晚膳,先跑来告诉小姐啦……”

    “哦?什么消息?说来听听?”卫嫦见沅珠如此一本正经,就配合地掏掏耳朵,端正了坐姿。

    “是三小姐……”沅珠刚启口,便想起那位主子貌似下午才和小姐起过争执,这会儿提起,小姐会不会不痛快?于是,她及时收口,抬眼偷觑了卫嫦一眼。

    “三小姐怎么了?”

    见卫嫦神色如常,沅珠才松了口气,继续往下说:“奴婢在门口等晚膳时,瞧见纤碧脸无血色地往主院跑,又听‘秋兰院’打扫外院的陆婆子说:三小姐好像是……吐血了!”

    “啊?吐血?”卫嫦闻言也大惊。

    那可是女主啊,怎么能吐血啊?!女主要是吐血死了,接下来的剧情要歪成什么样儿啊?!

    “然后呢?”

    “然后?”沅珠不明所以地看了卫嫦一眼,“那个……纤碧应该是去请示夫人找大夫了,其他的,奴婢就不知了……”

    “你去……咳,想办法去‘秋兰院’打探打探,好端端的,怎么就吐血了?还有,等大夫来了,看看大夫怎么说……”卫嫦瞪着茶盏想了半晌,吩咐沅珠。

    “晚膳就由玉儿去门口接,接来后先温着,我上楼歇会儿,等下再吃。”卫嫦安排好两个丫鬟接下来的工作,就打了个哈欠,上楼去了。

    沅玉和沅珠了然地对视一眼,以为自家主子是在担心三小姐吐血和下午的事有关,随即便分头忙去了。

    ……

    卫嫦也的确有些担心。不过并不是两个丫鬟猜的那样。

    “女主文要是女主死了,还怎么演下去啊……”她真正担心的是这个。

    一回到卧室,三两下蹬掉绣花鞋,卫嫦四脚朝天瘫倒在床上,讷讷地低喃:“我还想着找机会早日成全你和阙聿宸……你倒好……”

    “咯咯咯……”耳畔传来紫绫诡谲的笑声,卫嫦叹了口气,索性进了魔珠内境。

    “又在笑什么哪!”进来后,卫嫦也不急着起身,任自己躺在草香味浓的草坪上,懒洋洋地问。

    紫绫扑扇着大翅膀,飞到她跟前,“红绡姐让我叫你进来的。”

    “哦——”卫嫦眯着眼,看着头顶上方像是油画里的澄净天空,有气无力地应道:“原来叫人是‘咯咯咯’啊……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老母鸡在下蛋呢……”

    “老母鸡?那是什么东西?而且我还没成年,不能产子……”

    “……”这就是鸡同鸭讲吧?

    卫嫦索性闭上眼,双手往脸上一覆,懒得再理紫蝶精灵的无厘头。

    “真的是红绡姐让我找你的,虎蛟和绿叔叔也来了,他们都想见你……”

    见我?见你妹啊……!

    卫嫦对魔珠这个坑爹的穿越福利是一点都不看好。

    “他们还带了兽人国和矮人国盛产的见面礼哦……”

    有什么用啊!给了我也拿不出这个空间!

    卫嫦依旧不为所动,闭眼躺着。

    紫绫见状,不解地努努嘴,绕着卫嫦的头飞了好几圈,“你很累?”

    废话!穿到这里,除了睡了一晚,其余时候,有让我歇过吗?

    “要不要喝点百花露提提神?”紫绫说话间,从翅羽下的纱囊里取出一只袖珍小瓶,“我藏了好久的哦,本来想送绿绮姐生日的,不过……既然你这么疲累,就送你喝吧!”

    紫绫将揭开袖珍小瓶的瓶盖,飞到卫嫦的小脸上方,“来!张口!”

    卫嫦听她自言自语说得欢,不禁好奇地睁开眼,透过指缝,瞧见了紫绫口里说的那什么“百花露”,瓶子还没她的小指甲盖大,不由皱了皱眉,“你说这叫什么玩意儿?”

    “这不是什么玩意儿,是‘百花露’,从百余种花露中提取的精华,饮用后能提神振气……”

    紫绫边解释,边示意卫嫦张口,小心翼翼地将袖珍瓶里珍藏着的唯一一滴百花露,如数滴入了卫嫦口里。

    透沁凉的甘醇味,瞬间布满口腔,再顺着她的咽喉,直达四肢百骸。

    卫嫦立刻信了紫绫的话,这百花露,绝对是提神振气的绝佳饮品。

    可是,“既然是打算送……”什么姐来着?卫嫦刚才并未将紫绫的嘀咕听进耳里,此刻只好囫囵带过:“送你姊妹的,如今却送了我喝,岂不是要害你没礼物送人了?”

    “嗯!”紫绫点点头,神情有刹那低落,不过很快就振作了:“没关系!绿绮姐不会介意的,我会继续收晨露提炼,到时再补送她好了。”

    卫嫦闻言,轻轻拍拍她的头,“或者,你和我说说你绿绮姐喜欢什么,我在外面找找,看有没有适合她的礼物……”

    “真的?”紫绫一听,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卫嫦:“你真的愿意帮我从外界挑礼物?”

    “那是当然!你把这么贵重的礼物赠给了我,出于礼尚往来,我也该回赠你一份。”

    “那……”紫绫眼珠子一转,想到绿绮最喜欢搜集各类小饰品了,于是对卫嫦说:“绿绮姐喜欢饰品,却不是你身上戴的这种,而是植株做成的,就像……”

    “木雕?”卫嫦猜道。

    “木雕?那是什么?”

    “……”

    那你又在说什么啊!卫嫦无语望天。

    “反正就是……啊,我想到了!你跟我来!”紫绫忽的掉头,朝东面林子飞去,边飞边回头朝卫嫦喊:“快来呀!我带你去看!”

    好吧,就当是魔珠内境半日游了!

    卫嫦起身,跟着前头带路的紫绫,约莫走了七八分钟,才走出草坪,来到林子入口。

    “喏!看到了吗?这是绿绮姐亲手做的,据说花了她好几天工夫呢,漂亮不?”

    入林没多久,紫绫便停了下来,绕到一棵高耸入云的古树背后,扑扇着翅膀示意卫嫦过去看,还一个劲地提醒:“小心哦,别碰到它!要是损坏了它,绿绮姐可是会哭的……”

    啊咧!卫嫦一看到眼前那玩意儿,当即傻眼。

    所谓的……咳咳,植株制成的饰品,居然是一串由枝条、小花、绿叶等随处可见的绿色植物串联而成的……呃,风铃?耍她玩呀!

21 暴殄天物

    也是!

    对于巴掌大的小精灵来说,要做出一串比她们身体大上十几二十倍的风铃,哪怕材质是不容易折损的纸片、布料,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紫绫!你又在偷看绿绮最宝贝的花提了?!”红绡无奈的责问从两人背后传来,吓了卫嫦一跳。

    “虎蛟哥哥!”紫绫一看到和红绡同时出现的虎蛟,立刻笑颜逐开地飞了过去。

    “臭丫头!眼里就只有你的虎蛟哥哥吗?枉我还给你带来了礼物……”

    高大魁梧、人面兽身的虎蛟身旁,还站着一个不出声没人会发现他存在的绿胡子矮人。身高不及兽人的膝盖,长至地面的绿胡子,又与绿油油的草地几乎融为一体,难怪会把他忽略了。

    紫绫也才注意到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对不起啦,绿叔叔!”

    “这还差不多!”绿胡子矮人从背着的包袱里取出一个袖珍小锦囊,递给紫绫:“喏,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紫斐花粉?”紫绫飞到他跟前,接过后鼻子轻轻一嗅,就猜到了装在里头的东西,不禁惊喜不已:“谢谢绿叔叔!我好喜欢!千蜜膏的原料,就差这味花粉了呢!”

    绿胡子矮人听了哈哈大笑:“怎么样?我可比你的虎蛟哥哥好多了吧?”

    “我可从没说过绿叔叔不好呀!”

    “哦?也是啊!哈哈哈!你这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

    卫嫦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随同红绡出现的非正常型人类,而对方,特别是寡言的虎蛟,显然也一直在评估她。

    不过,没在卫嫦脸上或是眼底发现类似惊骇的表情,虎蛟与绿胡子矮人交换了个眼神,彼此似乎都挺满意。

    “这位……想必就是相师大人卜出的解封之人了吧?”绿胡子矮人率先问。

    卫嫦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老实说,她自己都还懵懵懂懂、半知不解的呢。

    因此,没默多久,红绡便替她回答了绿胡子矮人的问题:“是。昨日在她离开后,相师大人就已经核过卦象了,的确是她没有错。”

    说完,红绡飞到卫嫦跟前,向她介绍:“这两位分别是兽人国和矮人国派来的使者,我们精灵国,因为女王还在闭关,暂时由我与您联系。”

    卫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么,你打算何时帮我们筹集六属性魔晶石?”

    虎蛟低沉的嗓音,好听是好听,可卫嫦还是毫不客气地丢了颗卫生眼给他,这家伙,以为极品翡翠和大白菜一样随处可见、随君挑选吗?

    “你说的六属性魔晶石,在我们世界,可不是寻常之物,如果不计较大小,兴许还能早点集齐,可你们还要这么大的——”

    卫嫦比了比自己的手掌,没好气地道:“这么大的极品翡翠,一旦问世,毋庸置疑是稀世珍宝。你们说,我去哪儿筹集?别说目前还没发现,就算发现人家手里有,也没那么多银子去兑换……”

    “银子?”虎蛟抓住其中一个字眼,反复咀嚼了一遍。

    “没错!银子!”

    卫嫦发现和他们说话可真累。特别是虎蛟,逐字逐句重复不说,还得仰着脖子抬着脑袋,没一会儿,她就累得脖颈发酸、撑不住了。

    一屁股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并朝虎蛟招招手,“坐下说话成不?我累死了!”

    哪知,虎蛟竟然一个转身,离开了。

    “咦?”卫嫦纳闷:“我没说错话吧?”

    难道他们以为筹集六属性魔晶石,也就是那六种稀世翡翠,空手白抢就行了?

    “所以说,什么兽人、矮人、精灵的……完全就不是一个层面的生物嘛……没共同话题……”卫嫦忍不住撇嘴嘀咕。

    既然没她什么事了,也该出去了。进来好一会儿了,再不出去,沅玉、沅珠该着急了。这么一想,卫嫦对红绡和紫绫说:“我得出去了,那什么六属性魔晶石,我会尽力帮你们留意,不过,也别报太大希望,毕竟,那不是一般的东西,没那么容易得到……”

    “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银子?”

    卫嫦话音未落,就见虎蛟背着一个大箱子又折回来了。

    因疾奔而粗喘的气息尚未平缓,虎蛟就打开了箱子,让卫嫦鉴定里头的物品。

    额滴神呐!

    一看到大箱子里满满堆砌着的银元宝,卫嫦的小嘴不自禁地张成了“o”形。

    “咦?虎蛟,你该不会是从矮人国窃了去的吧?你们兽人国什么时候也盛产银裸了?”绿胡子矮人也凑热闹地靠了过来:“可若是这玩意儿能换六属性魔晶石,矮人国的银归山里不要太多哦……”

    “……”卫嫦顿时满头黑线。

    “我以为金裸会比银裸值钱耶……银裸都拿来炼器造械了……”

    啊喂!真是够了!

    卫嫦真想封住绿胡子喋喋不休炫耀的嘴。矮人国盛产矿藏她是知道的,可居然暴殄天物到拿银子炼器造枪械?

    瞪了绿胡子一眼,卫嫦没好气地对虎蛟说:“这是银子没错!也能用它来易物没错!可是,就算能拿到外面,这点银子也换不到一块极品翡翠。更别说你们这个魔珠还是个只进不出的主,要想让本姑娘存够银两替你们收集六块极品翡翠,就慢慢等吧!”

    说完,伸手一旋左耳坠,顷刻间消失在魔珠内境。

    留在原地的几人面面相觑。

    半晌,绿胡子矮人抓了抓头,赞同地道:“也是啊……让她帮我们筹集,却连经费都无法给她,确实说不过去……”

    红绡和紫绫对视一眼,也都无可奈何。如果可能,她们也希望卫嫦能自由动用魔珠里的一切物品,只要能将魔珠解封……

    虎蛟则是盯着那一大箱子银元宝发呆。

    早知道,就拿其中一块来给她鉴定不就好了?大老远的,又这么重,难不成还要他再背一次?

    ……

    卫嫦回到卧室,果真听到沅玉、沅珠在外头边敲门边唤她。

    “小姐,时辰不早了,多少用点晚膳,吃完继续睡也成啊……”

    “小姐,奴婢从‘秋兰院’回来了!听大夫的意思,三小姐没什么大碍,服几帖药就能痊愈,小姐尽可放心……”

    这倒是个好消息!

    卫嫦点点头,起身下床,用迟到的晚膳去了。

22 女人心海底针

    季宁岚受寒吐血,柳姨娘又在“秋兰院”哭天抢地。

    哪怕季鹤天本没有惩戒嫡女的意思,面对此种状况,也不好撒手不管、什么都不做。

    “在你三姐姐痊愈前,就给我待在府里,哪儿都不准去!”

    于是,次日早膳时,季鹤天沉着脸向卫嫦下了道禁足令。

    卫嫦摸摸鼻子,乖乖领罚。

    好在禁的只是不能出府,花园、主院还是能自由蹦跶的。

    卫嫦反过来安慰了秦氏几句,便带着沅玉回自个儿闺楼“反省”了。

    见嫡女受罚态度还不错,季鹤天满意地捋了捋胡子,用完早膳也出门上朝去了。

    其他两房姨娘庶女,无论心底是否有想法,至少表面上都挺和气通融,甚至还安慰了秦氏以及卫嫦几句。

    说到底,这事和她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真正有意见的主,正禁足的禁足、养病的养病,都在“秋兰院”伸长脖颈看着呢。

    “哈?禁足?且禁的还只是不能出府?娘!爹他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地就饶了她?”

    季宁岚用凤头钗买通的膳厅丫鬟,给她报来了这么个消息后,当即气得她差没再吐一口血。

    柳姨娘此刻正绞着帕子坐在女儿床头,听女儿这么问,也忍不住恨恨咬牙:

    “你爹偏疼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就算以前的事,念在她年少无知、姑且不去计较,可这一回……他怎能这般伤我们母女俩的心哪?……呜呜呜……”说着,柳氏便抹着眼角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算是知道了……只要她在这个家,爹他……永远都把她放在第一位……”季宁岚瞪着天花板,双手攥紧了身体两侧的锦被。

    闻言,柳姨娘哀泣地接道:“谁让她是嫡,咱们是庶呢……”嫡庶之别,有如云泥。

    可季宁岚不信这个邪。

    前世,她能坐拥本该属于季宁歌的姻缘。何况是今生,多了一世记忆的她,又岂会败在季宁歌的手下?不会!也不甘心!

    这么一想,季宁岚深吸了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

    快了快了,等那桩丑事一出,看她还能得瑟多久!只要她被驱逐出府,自己就有了被世人瞩目的机会……

    只是,她忽的又记起:

    都到这会儿了,将军府怎么还没传出那则丑闻?莫不是那丫头下药没成?不可能啊……那日看她从将军府回来时的模样,该是成了的呀……

    蓦地,季宁岚下体一热,接着,一股暖湿的液体,沾湿了她的亵裤……

    “嗯……聿宸……宸……爱我……爱我……”

    柳姨娘被三言两语打发走后,季宁岚假借小憩,遣开了纤碧,缩入被窝,竟然用手抚摸起自己的私密处,甚至还将纤细的手指撩拨式地探入花心,“啊……”她舒逸地喟叹,现实的快感与前世洞房时的欢爱片段交织起来,令她再也无法抑制地醉心呻吟起来……

    ……

    “小姐,门房刚刚送来一封信,说是曲六小姐差人送来的。”

    那厢,卫嫦领了禁足令,回到“燕语楼”,就见沅珠边说边奉上了一封信。

    曲府就在隔壁,还用得着书信传讯?卫嫦心下好奇,手上却利落地撕开了封口。

    “噗嗤!”一看到曲盈然那手鬼画符似的毛笔字,卫嫦忍不住轻笑出声。

    再等她半猜半辨地认出所有字连成的语句意思,更是笑得快岔气。

    “噗……哈哈哈哈!”

    沅玉和沅珠看着不解,对望一眼后,又齐齐看向卫嫦:“小姐?”

    卫嫦拿衣袖擦了擦眼泪,虽然止住了笑,可面上仍旧忍俊不禁:“咳……盈然也被禁足了,接下来三个月都不能出府,还要罚抄女戒三百遍。”这可比她严多了。

    当然,信上说的还不止这些。

    事实上,关于禁足,曲盈然只是草草地一笔带过,余下的篇幅都是在骂祝辛安,就差没将他祖宗八代刨出坟墓,来个鞭尸泄愤……

    ……

    与此同时,远在城东的祝家。

    “阿嚏!”

    祝辛安一大早上已经打了不下二十个喷嚏了。

    说受寒,貌似也没其他症状,说无恙,可这一大早不间断的喷嚏又是怎么回事?

    “阿嚏!”

    又来一个!

    祝辛安臭着脸吸了吸鼻子,正想让人给自己冲杯热茶,就听门外传来小厮的禀报:“爷,乔大人和阙将军都到了。”

    “快请他们进来!……呃,不!直接请他们到书房,我这就过去!”

    祝辛安嫌恶地瞥了眼被自己扔在地上的两块裹满口水、鼻涕的帕子,生怕死党们进来看到这幅场景引起误会,还道他是有多么的**沁心,大清早就上演春宫自慰戏……

    书房内,乔世潇和阙聿宸穿着尚未换下的朝服,一人一边隔着茶几坐着,手上撇着茶盏盖,时不时品上一口祝家自己山头出品的香茶。

    “这么早就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上早朝,少不得要等你们到晌午后……”祝辛安人未跨进书房,调侃声倒是先一步到了。

    “是要上早朝,不过已经结束了。”说到这里,乔世潇意有所指地瞥了祝辛安一眼:“若不是某人昨天硬要来个英雄救美,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定出个方案……”

    “哪里是我在英雄救美啊……我看聿宸还差不多……”祝辛安捧了杯茶在死党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倒是……”乔世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似笑非笑地觑了眼一旁正安静品茶的阙聿宸:“喂!昨儿那姑娘,那么亲热地喊你‘聿宸’、‘聿哥哥’,确定你俩没关系?”

    话音刚落,就接收到阙聿宸投来的白眼,乔世潇不禁笑着道:“得!不用你回答,我也知道,你救过她嘛!话说回来,季侍郎家的这个女儿,长得倒是挺不赖的……就是不知心灵和外表是否一样娇柔迷人了……”

    “可不是嘛!”祝辛安也心有戚戚焉:“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果真难以捉摸……如此一比较,还是季家那个恶名远播的蛮横女来得可爱,至少没见她如此做作过……”

    “我以为你会更欣赏曲家那朵霸王花……”

    “我瞎了眼才会去招惹她……”

    两个死党你来我往地开始斗嘴,阙聿宸却有片刻走神……

23 冤家路窄

    见曲盈然和自己一样被禁足在家,卫嫦反倒松了口气。

    虽说不讨厌曲盈然的性子,也因为对她性子的了解,相处时并不觉得有什么隔阂。

    只是,毕竟换了芯子,以前的季宁歌和曲盈然凑在一起时,说好听点是惺惺相惜、趣味相投,说难听那就是狼狈为奸、臭味相投。换了她卫嫦,委实做不到没事就想着整蛊人。

    可真静下来了,接连十天都无人来扰,秦氏又趁她这几天都乖乖待在府里,索性回了趟邻城的娘家,卫嫦就觉得日子过得真tm慢,成日里不是吃喝拉撒泡木桶澡,就是掰着指头数星星。大晚上的,没一点娱乐,对于一天能睡十几个小时的卫小姐来说,还不无聊到家?

    这个时候,卫嫦才觉得,自己写文的时候,把富家小姐的生活写的实在是太丰富了:书画琴棋诗酒花,偶尔再添个梳妆女红,随便选两项,就能把一天的闲暇时光给打发了。

    可如今要她从中选两项……艾玛,直接往她脖颈划一刀来得干脆!

    既然琴棋书画无一精通,饮酒作诗又无心玩乐,卫嫦惰怠了几天,决定找点事消磨消磨闲暇时光,可是做什么好呢?捧着脑袋苦思冥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进魔珠内境,找那几个蝴蝶精灵侃大山去了。

    “什么?你说矮人国研制出了十几台威力巨大的炮筒,齐齐发作,也无法对魔珠内境产生一丝一毫的损害?”卫嫦听得惊奇,圆睁着晶亮的黑眸,追问:“连一丁点草皮也没受影响?”太不可思议了吧?!

    “嗯!”紫绫用力地点了点她的小脑袋,接着道:“后来,兽人国也组成了巨兽军团,想踏平地表,看看能否毁损魔珠,也……”

    “失败了……”卫嫦下意识地接道。这不废话嘛!连矮人国制造的武器都无法造成任何毁损,何况只是几头野兽……

    “瞧不起巨兽军团哦!”紫绫像是能读懂卫嫦的心理活动,扑扇着翅膀一脸严肃地反驳道:“它们曾在三界联手对战魔域时,发挥了无人能敌的作用,要不是它们,我们精灵界恐怕早就灭亡了……”

    卫嫦吐吐舌,忍不住打趣她:“所以,你才会那么崇拜虎蛟?”

    “虎蛟哥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崇拜他有什么不对?”紫绫胀红着小脸,一副道理十足地替自己辩解。

    啊哦!原来精灵也会脸红羞涩啊!卫嫦忍不住抿唇偷乐。

    “呀!对哦!答应要给你做串植物风铃送绿绮的,颓废了这么多天,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见紫绫为掩饰脸红,不停绕着草坪旁的花木兜圈子,卫嫦蓦地记起还有桩承诺未兑现,于是说了声“回头见”,就出了魔珠内境,打算去花园采点各色花瓣和枝条,回来给绿绮做生日礼物。

    ……

    时值阴历四月天,正是百花初绽、蝶蜂飞舞的暖融时节。

    卫嫦换了件相对耐脏的棉布罗裙,挽起宽口袖子,让沅玉、沅珠带上剪子,提上竹篮,主仆三人去花园选风铃材料去了。

    “小姐,要串起来的话,木香藤很适合啊!”

    “奴婢也这么觉得,木香藤的花儿漂亮又坚韧,串的时候不容易折……对了,奴婢前日路过假山石,还见过一丛紫色的木香藤花,比白的、黄的漂亮多了,小姐若是喜欢,奴婢这就带你去……”

    沅玉、沅珠虽不知自家主子怎么突然就对花响铃感兴趣了,不过既是主子喜欢,又是件难得正经的消遣事,自是鼎力相帮,甚至巴不得卫嫦从此刻开始直至嫁人都窝在季府后院串花响铃,也好过一出府就惹事儿。

    卫嫦哪里能猜到两个丫鬟的心思,听她们说木香藤最适合做风铃,又有白、黄、紫三种花色,便二话不说,让沅珠带路,来到了花园东墙角——木香藤栽种最密集的角落。

    木香藤就是七里香,能驱虫防蚊。卫嫦以前住的那套小公寓,阳台四角栽种的就是它。

    七里香的花色普遍有白、黄两种,盛放季在初夏。

    盛开的时候,白者宛如香雪,黄者灿若披锦,再配上浓香扑鼻的味儿,醉人的同时,也驱离了虫害。

    只是没想到,竟还真的变异出了一丛紫色的七里香。

    当卫嫦找到沅珠说的那丛紫色多重花瓣的木香藤后,当下决定送紫绫和绿绮的植株风铃,就定这个了。

    于是,主仆三人分工合作:卫嫦选枝条,沅玉动剪子,沅珠提竹篮。采足了紫色花瓣的,又选了几枝初绽中的黄、白芽苞木香藤,正欲移步去采几朵粉嫩的蔷薇花做点缀,挡住她们仨的假山石后,由远及近传来一对主仆的对话,辨声音,似是季宁岚和纤碧。

    “你说阙将军现下就在府里,可是真的?”

    “奴婢听前院的铜芬确是这么说的……”纤碧顿了顿,鼓起勇气劝道:“可是,小姐……您这是何苦呢?……”

    自从一年前,阙将军在莲花池救了小姐,小姐就养成了来花园踱步的习惯。若是平时,也没什么,可眼下……

    思及此,纤碧看了眼脸色憔悴的季宁岚,不由提醒:“小姐的身子还未好透呢,若是又受了凉……”

    “这么好的日光,哪会说受凉就受凉的?”季宁岚皱了皱眉,打断了丫鬟的提醒,有丝不耐地问:“让你打探的事儿,究竟怎么样了?”

    “恕奴婢愚笨,至今未探到什么消息……”

    季宁岚听了,沉默了半晌,随后,足下的步频有些加快:“算了!走!陪我去前园逛逛……”

    “小姐!”纤碧自然猜到了自家主子想做什么,不由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后,无奈地跺跺脚,快步追了上去:“小姐——等等奴婢——”

    透过假山石的缝隙,卫嫦主仆仨看全了这一幕。

    沅珠忍不住碎嘴:“没想到三小姐这么……这么……”这么不要脸!后半句话自是吞回了肚里。

    沅玉趁卫嫦没注意,瞪了沅珠一眼:好端端的,提什么三小姐,没得让自家主子闹心!

    闹没闹心卫嫦倒是不觉得,不过,既然那家伙在府里,她还是趁早撤了吧。

    当下,抿抿唇,朝沅玉、沅珠挥手道:“走!回小楼!”

    “小姐?”沅玉和沅珠甚是不解,“不是还要采几朵蔷薇花吗?”莫非真被三小姐搞坏心情了?

    蔷薇花?

    卫嫦瞥了眼竹篮里单一的七里香,没好气地腹诽:蔷薇花哪天不好采?干啥非得今天?

    一想到隔着墙的前院厅堂里,很可能坐着此生最好别再相见的混蛋冤家,卫嫦二话不说,迅速掉头,片刻不停地回“燕语楼”去了。

24 犹豫了

    季鹤天偷觑了眼端坐上首位正经喝茶的主,悄悄抹了把沁出额际的冷汗。

    虽然是自己开的口,邀请对方来府里坐坐,可那不是客套嘛!且之前无数次的邀约,都是被打回票的,不想今日却……

    莫非,是为下个月的武考来的?可是不对啊,真要商讨武考之事,也该找尚书大人才是,自己不过是个副手。再者,眼前这位主,和尚书大人交情匪浅,没道理跳过尚书大人,专程来找自己……嘶!季鹤天越想越不安,连带着坐姿也局促起来。

    阙聿宸借着喝茶,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下首位的季鹤天,面上淡定自若,心里着实无力得很。

    一想到昨儿晚上,曾被他派去伺候过季宁歌的小丫鬟,跪倒在他案前,哭着交待了那日的过失:没让季宁歌服下避子汤。

    这个消息,让他彻夜难眠不说,连早朝也心不在焉。

    原本,季侍郎家的嫡女若是真怀了他的子嗣,他娶了也就娶了,多少合了宫里那位的意思。可问题在于:自己是受欢情散的影响才……被一个女人摆了一道,反过来还要请期亲迎、替人善后,这滋味……真让人郁卒无力。

    思来想去,能将自己摘离这个遭乱漩涡的,似乎也就只有派人演一出戏,一出她与别个男子亲热的公众戏。如此一来,哪怕她日后真大了肚子,旁人也不会将孩子的父亲和他划上等号;再找个妥善的时机,让她来场意外小产,彻底将这个不安定因素,泯灭于腹中……

    可是,阙聿宸犹豫了。

    被敌我军营皆喻为“鸷鹰”的阙大将军,在这件事上,竟起了恻隐之心。

    一想到要了结的是自己亲生的骨肉,还没出娘胎,就要无辜殒命……他就辗转难眠,整整一晚上,都没合过眼。

    直到下朝,与季鹤天并肩走在出宫的路上,因对方一句顺口相邀,他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再回神时,人已在季府的厅堂里坐着了。

    唉……阙聿宸暗叹一声,头疼地拧了拧眉心。也不知犯了哪尊太岁,竟然霉到这个地步……

    “咳……那个……阙将军可是在为边关的局势忧心?”

    季鹤天觉得再不打破室内的静寂,他就快要大小便失禁了,于是又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阙聿宸闻言,微微一愣,继而缓缓点了点头,索性顺着对方的台阶下了:“嗯,有劳季大人关心了。对了,武考的事,季大人筹备得怎么样了?”

    果然是为这事来的,可是为何不找尚书大人询问呢?

    但不管怎样,季鹤天高悬的心总算放下了,忙起身拱手道:“阙将军尽管放心,都已排布妥当。”

    “既如此,就不多叨扰季大人了!”阙聿宸说着,将手上的茶盏往桌几上一搁,起身掸了掸朝服,大踏步出了厅堂。

    “阙将军若是不嫌弃寒舍招待不周,不如,用了午膳再走?”季鹤天弓着腰跟在后头,嗫嚅地客套道。既怕轻待了阙聿宸,又怕他真的答应留下用膳。

    “多谢季大人的好意,本将军心领了,不过今日还有点事,不能与季大人小酌一杯,甚为遗憾……就送到这儿吧,季大人请留步!”

    两人彼此寒暄了一番,一前一后出了前院的园子。阙聿宸朝服一掀,举步跨出了前院院门。

    “爹!”

    早已候在院门口的季宁岚,顺势上前,明着是给季鹤天请安,实则却是在偷觑阙聿宸。

    “你怎么在这儿?”季鹤天眉头一皱,对三女儿的冒然出现,很是不悦。

    “女儿……女儿刚在花园扑蝶,一不留神就到了这里……”季宁岚绞着手中的绣帕,低着头柔柔地解释。

    阙聿宸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认出是那日在茶楼出糗的季三小姐,遂避嫌地移开眼,朝季鹤天拱拱手,说了句“告辞”,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季宁岚见他离开,不自禁地抬起头,盯着前世的恋人此刻却背对着她大步离去,顿时心痛如绞。

    “既然没事,就回后院去!你母亲不在,不代表就能没规没矩!”

    季鹤天不悦地念了她几句,就转身回了书房。阙聿宸今日的举动,着实让他心有惴惴。莫非,是皇上派他来自个儿府上探探的?可是没道理啊,他自认没做任何对不起皇上的事……

    “小姐……”

    顷刻间就只余主仆二人,纤碧四下瞧了瞧,不安地提醒自家主子:“咱们还是回秋兰院吧,万一被夫人身边的人看到……”

    “走吧!”这回,季宁岚倒是没呵斥她,而是默默转身,往秋兰院返回。

    心里却依旧寻思个不停:怎么办……聿宸不认得她……纯粹当她是路人甲乙丙……照这样的趋势,自己要想嫁入将军府,简直比登天还难……不!不行!前世的阙聿宸是她的,今生也必定是她的!季宁歌得不到,其他女人也休想占去他……

    思及此,季宁岚忍不住在心里呼唤起来:聿宸……聿宸……我好想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时候,你才肯回头看我一眼……什么时候,你才会像前世那样娶我爱我……聿宸……

    ……

    “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喊声?”

    回到“燕语楼”,卫嫦在沅玉的坚持下,无奈地换回既不耐脏、又不方便的罩纱罗裙,坐在小楼后园的亭子间,开始动手编织起鲜花风铃。

    忽的,耳里隐约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不禁掏了掏耳朵,随口问身旁两个丫鬟。

    沅玉、沅珠仔细聆听后,摇摇头:“没有啊。”

    卫嫦耸耸肩,当是自己幻听了,遂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手上的七里香:“来吧!让我看看能将你捣鼓成什么样的风铃串……”

    “小姐,用花枝做风铃,好似都没听说过呢!”

    “是吗?那你们这儿盛行什么风铃啊?”卫嫦正专心弯着手里的枝条,听沅珠这么说,便随口接道。

    好在沅玉、沅珠都忙着修枝剪叶,并未听出卫嫦话里的异常,只道主子是在问她们家乡的玩法,于是先后答道:

    “奴婢老家在定安,那儿的大户人家,喜欢在廊前挂个榆木雕琢的响铃串,底上系个小铜铃。风一吹,可好听了……”

    “奴婢的老家,不流行响铃串,不过奴婢曾在城里头的医馆见过,似乎是陶瓷捏的花样,风一吹,陶瓷盅相互碰到,会叮当作响……”

    对!卫嫦点点头,那就是早期的风铃。有时间的话,给紫绫做个木雕或是陶瓷样的,她应该也会很开心的吧……

    ————————————

    ps:今天更新迟了。大学室友生宝宝,今天去看望她。出生才六天的小红猴子,说不出的可爱!o(n_n)o~

25 真“中奖”了

    主仆三人在亭子间忙活到饭点时,风铃的雏形出来了。

    略有些硬度的翠绿枝条构架出了整串风铃的样子,接下来,只要把带着嫩叶和小花儿的细枝,将黄、白、紫三色间隔地缠上主枝就行了。至于原本想当点缀的蔷薇花,则等明后日再说了。

    “照这样的速度,到太阳下山前,就能搞定了吧?”

    卫嫦欣赏完这串由自己设计、俩丫鬟打下手的花式风铃雏形,挽起衣袖,伸到沅玉递上的铜盆里净手,不等沅玉开口,又接着道:“等下找找看有没有小铜铃一类的能发出声响的小玩意儿,系到中间那根枝条底端,就更棒了……”

    “奴婢等小姐用完膳就去找。”沅玉伺候卫嫦洗净双手,开始收拾亭子间里的石桌,卫嫦见阳光明媚,又没什么风,打算在这儿用午膳。

    将花响铃的材料都挪到亭子间的一角,再铺上干净厚实的桌巾,刚布置就绪,沅珠也端着午膳回来了。

    “小姐,今儿大厨房做了您爱吃的糖醋鱼,还淋了大厨特制的蜜汁酱,可香了!”

    沅珠笑着,将午膳一一摆上石桌。

    唔!是很香!

    卫嫦深吸了口气,满足地眯眼一笑,糖醋鱼嘛,她最爱的荤食之一。

    可刚要举筷开吃,卫嫦就觉心口一阵恶意翻涌,当即“呕……”的一声,糖醋鱼没下肚,反倒把胃里的余物吐了个干干净净。

    “小姐!”

    “小姐!”

    沅玉、沅珠见状,不禁大惊,忙不迭上前扶住还在弯腰干呕的卫嫦。

    “怎么了这是?”

    “什么东西吃坏了吗?”

    两个丫鬟急得都快哭了。

    倒是卫嫦,在呕吐的一刹那,就想到了最有可能的原因,不禁眼前一黑,差点没晕厥:完蛋!真的“中奖”了吗?

    “奴婢这就找大夫去!”

    “别!”一听沅玉要去找大夫,卫嫦急忙拉住她的手,“别忙……大中午的,不过就吐了一口,说不定只是早上吃多了,胃里反酸呢,等过阵子再看看吧……”

    卫嫦脸上佯装淡定,心里却怕得很,万一丫鬟不听她的话,执意要去请大夫;万一大夫一把脉,真给把出了喜脉……种种万一一旦成真,她该如何解释?

    还没考虑周全的事,突然间爆发,还真够让人头疼的……

    “小姐真没事?”沅玉担忧地追问。

    “是是是!真没事!”见沅玉总算收回了迈出去的脚,卫嫦暗松了口气。

    哪怕心口仍旧恶心得紧,也得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呕出来。

    我忍我忍我忍忍!……

    尼玛原来当个孕妇这么痛苦!吃不到最爱的糖醋鱼也就罢了,还得避得远远的,连香味都不能闻……

    “会不会是一大早在花园摘花,蹲久了造成胃腹不适啊?”沅珠还在苦思冥想找原因。

    卫嫦再度点头:“有这个可能……”

    总之,只要她们别动不动就跑出去找大夫,万事都好商量!

    “也可能是吹到了什么邪风……我记得隔壁的隔壁的隔壁,这两天在办白丧……”

    沅珠还在挖空心思想原因,卫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咧,怎么不把前世的前世的前世挖出来说呀……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小姐,那咱们还是回屋里用膳吧?”经沅珠这么一提,沅玉也想到了附近的确有在办丧事的人家,忙劝道。

    卫嫦点点头。既有了这茬事,继续编织花响铃的兴致也没了。

    回到膳厅,避开糖醋鱼不闻不碰,只草草用了点米饭,就上了楼,合衣往床上一躺,想对策去了。

    “紫绫啊……”把俩丫鬟关在房门外,卫嫦进了魔珠内境,双手枕着后脑勺,仰面躺在草坪上,有气无力地唤了紫蝶精灵一声。

    紫绫很快就飞到了她的身边:“唤我有事呀,小嫦?”

    小嫦?

    要是此刻卫嫦嘴里有茶,必定会喷上一大口。可惜没有。

    况且此刻的她,也委实没心情和紫绫斗嘴,小嫦就小嫦吧,反正她们的确比她老很多……

    “你们精灵界,如果怀了孕不想要,是如何处理的啊?”

    “怀孕?不想要?”

    紫绫扑扇着翅膀绕着她兜了一圈,末了在她脑袋边停了下来,扬起迷你小脸蛋,万分不解地问:“为什么不想要?”

    卫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为什么不想要?还不是因为——肚里的孩子又不是她和那家伙你情我愿、男欢女爱的结晶。

    既是在非乐意状态下怀的孩子,又是在门风相对严谨的古代社会,为什么要冒着被世人唾弃、被家人驱逐的风险生下来?

    好吧,退一步说,就算她能做到前两项,不怕遭世人唾弃,不怕被家人驱逐,可凭她一个手无寸铁、身无技长的女人,如何在重男轻女观点极其严重的封建社会,独自把孩子抚养成人?

    总不能……窝在这个魔珠内境不出去吧……

    咦?!想到这里,卫嫦倏地眼底一亮,腾地从草坪上坐了起来。

    在魔珠里安家产子?这倒也是个法子啊。

    可一想到临盆时的生孩子工程,卫嫦又无比颓丧地躺了回去。真不想让一群兽人、矮人给她接生啊,啊啊啊!

    “唉……”

    长叹一声后,她翻了个身,继续纠结生还是不生,不生如何处理、生又如何打算这个难题,想着想着,竟然睡了过去……

    “小嫦,你房里有人进来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间,卫嫦听到紫绫在耳边提醒。

    一意会她话里的意思,蓦地清醒了许多,忙伸手一旋左耳坠,即刻回到了卧室床上。

    “小姐?”沅玉正在房外担忧地叩着门板:“小姐睡了吗?奴婢进来伺候你起身可好?天色已经不早了,小姐用了晚膳再睡……”

    “哦!”卫嫦连忙应声:“我醒了,进来吧!”

    没想到一觉就给睡到了入夜,那个问题却仍旧一筹莫展。

    唉!卫嫦暗叹了口气,任命地从床上坐起了身。无意间指尖触到小腹,心头微微一动:不管怎样,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她不会为了季四小姐本就不怎么中听的名声,将无辜的孩子弃之不顾……

26 夜探闺楼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幺幺幺幺,带上浴帽蹦蹦跳跳,幺幺幺幺,美人鱼想逃跑……”

    她才想逃跑!她浑身细胞都叫嚣着要逃跑!

    卫嫦沮丧地趴上木桶沿,双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撩拨着温热的洗澡水。无意间触碰到平坦滑腻的小腹,想到可能有个小生命,已在她体内萌根发芽,惶恐的同时,又有种未曾体验过的感动充斥整个心房。

    低头俯视没于水下的腹部,很难想象如此平坦紧致的小腹内,竟然能孕育一颗生命的种子,经过八、九、十个月的生长,最终发育成一个与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小人儿,将从她体内剥落,从呱呱落地,到牙牙学语……

    她卫嫦的生命里将增添一个充满活力的可爱宝贝,一个真正和她有着灵魂牵绊、血液交融的亲人,哪怕她永远都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也不再是一个人、啃着寂寞孤独终老……

    想到这里,她无力地靠上木桶的沿边,仰头瞪着悬梁发呆。

    似乎,就算真怀上了,生或不生的问题,也已在她潜意识里自发地拿了主意,甚至还幻想起未来无数年的养包子之路……

    卫嫦深叹了声,低头抚上小腹。虽然内心深处也渴盼着有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可眼下这样的处境,她真不希望怀上……

    “小姐?水温该凉了吧?要奴婢进来伺候小姐起身吗?”

    沅玉不放心的声音从浴室门外传来。

    卫嫦回神接道:“进来吧!”

    “小姐,下回……还是让奴婢进来伺候吧,不然……奴婢看不到小姐,生怕……”

    “怕什么?这么小个木桶,还能淹死我不成?”卫嫦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人随着沅玉的搀扶从浴桶里爬了出来。

    沅玉被她话里的“死”字急得发跳:“小姐!!!奴婢只是担心小姐在泡澡时睡着了,水温一凉,容易受寒……”

    卫嫦嘻嘻一笑,佯装轻佻地勾起沅玉的下巴尖,“小玉儿可真体贴!感动死你家小姐我了!”

    又是个“死”字……沅玉恨不得拿手中的擦澡巾堵住自家主子口无遮拦的嘴。

    “珠儿呢?”卫嫦张开双臂,乖乖让沅玉擦干全身,着上里衣、亵裤,再披上睡袍。

    起初几次,她还会不习惯,不过次数一多,她也懒得和丫鬟们抢工作了,免得她们心生怀疑。

    “珠儿在楼下扎花响铃,快完工了。”沅玉边说边扶着卫嫦回到卧室。

    卫嫦在梳妆镜前坐下,透过依稀可见的铜镜,不解地问正用干布巾替她擦湿发的沅玉:“大晚上的,她扎风铃干嘛?没得搞坏了眼睛!又不急用,明儿等我一起扎不好吗?”

    “她怕小姐今天呕吐是扎花响铃累坏的,反正也没其他事,奴婢等小姐歇下后,收拾了浴室,珠儿也能完工了。”

    听沅玉这么说,卫嫦也无话可讲了。总不能直言坦白:我呕吐是因为我怀孕……那还不得把两个丫鬟吓出魂。

    于是,卫嫦囫囵地扯开了这个话题。

    待长及腰臀的秀发擦得七八分干,卫嫦叮嘱了沅玉几句,让她们也早点睡,就摸到了床上。

    沅玉等她上床后,吹熄了桌几上的烛火,合上房门,去浴室轻手轻脚地拾掇了一番,就下楼关门落锁去了。

    整个二楼归于宁静,卫嫦却了无睡意。

    许是下午在魔珠内境酣睡了一场,又或许,为腹中究竟有没有怀上孩子而担忧……

    朦胧的月色映上窗棱,将窗外的榆树枝如剪影般呈上窗面。

    夜的宁谧,倒是让卫嫦混乱的思绪得到了些许沉淀,索性放弃了再进魔珠内境找紫绫聊天的念头,就这么静静地曲腿侧躺在床上,边欣赏窗面上随夜风轻舞的榆树剪影,边梳理起扰乱了自己一整天的问题症结。

    蓦地,一道阴影挡住了她的视线,卫嫦下意识地抬眸望去。

    “啊!”

    见挡住她视线的竟是个一袭黑衣的男人,卫嫦当即吓得失声惊呼,可呼声还未出口,就被对方迅捷的点穴手法,如数堵回了咽喉。

    阙……阙聿宸!

    虽然近距离的接触,让她瞧清了他的脸,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得干瞪眼。再思及阙聿宸这身功夫,还是自己给他设的外挂,心底的懊悔,顿时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这家伙!大晚上的,居然摸进未婚女子的闺房,也不怕被人看到了当做采花大盗乱棍打死……啊呸!都这个时候了,还担心他做什么?眼下该担心的是自己吧?!

    卫嫦暗自唾弃了一把,决定正视他的存在。深呼吸,抬眸迎上对方。

    可惜,他逆着月光站在床头,周遭的黑暗,让她根本无法瞧清他的眼神,究竟隐含着怎样的企图。

    蓦地,她想到一个可能,啊啊啊!该不会,他也得知她怀孕了,特地前来逼她堕胎的吧?

    混蛋!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卫嫦狠狠剜了眼此刻正锁眉深睇她的男人。浑然忘了前一刻的她,也在思索堕胎的成功率有几分……

    可被阙聿宸这一打扰,她想都没想,就站到了腹中胎儿的立场。把一切想将它扼殒于摇篮……不不不,是母体的坏人,统统戒严防备起来。

    就在卫嫦一脸戒备地盯着他的时候,阙聿宸的下一步动作却迷惑了她。

    他跨前一步,在床沿坐了下来,伸手握住了她的左手腕。

    卫嫦着急地瞪向他,恶狠狠的眼神,似是在警告他:你要是敢对老娘怎样,老娘死都不会放过你!

    阙聿宸挑眉看了她一眼,接着竟然闭上了眼。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并列往她的左手腕一搭。

    瞧这架势……卫嫦的眼皮跳了跳,该不会是在把脉吧?

    苍天啊!这下她真要哭了!

    若说之前再怎么犹豫不安,好歹还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对于腹中胎儿的留或弃,也能凭她自己定夺。可眼下……要真被他把出了喜脉,哪怕自己真愿意冒着重重风险生下来,日后也抢不过将军府啊!这可如何是好啊!呜呜呜……

27 真想掐死她

    确认是喜脉,阙聿宸反倒定了心。

    睁眸对上卫嫦局促不安的眼神,想到还有人比自己更焦灼难安,心里不觉涌现一股莫名的愉悦。

    “你知道了吧?”

    他收回右手,淡淡地睥了她一眼。低沉的嗓音,透过宁谧的夜,异常清晰地传入她耳里:“所以才会呕吐,才会嗜睡,才害怕丫鬟找大夫?”

    你丫的都知道了还问!卫嫦瞪了他一眼。

    要不是身形被定住了,还真想狠踹他几脚以泄心头之愤。

    阙聿宸见她这副一旦获得自由,就会冲上来与自己拼命的忿懑表情,素来淡漠的眼神,不自觉地染上一抹浅显的笑意。

    还不快放了老娘!卫嫦意图将心里的意思,透过眼神传递给他。

    阙聿宸自是明了她的意思,却当没看懂,甚至还故意曲解,只见他好看的眉型微微一扬,居高临下地问:“怎么?季四小姐频送秋波给本将军,有何用意?”

    ……尼玛啊……&*#%*&¥#¥%*……

    卫嫦在心里飚出一串极尽所能的咒骂,无奈除了眼神,无法用其他“有效”方式来表达她的怒意。

    闷闷地吸了口气,她干脆闭上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阙聿宸有些意外她的反应,微愣了愣,继而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给你解穴也无妨,只要你承诺不鬼吼鬼叫。”

    阙聿宸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睁眼看自己,“愿意的话,就眨两下眼。”

    管你咧!获得自由再说!卫嫦立刻眨了两下眼,不见他有动作,又眨了两下眼:啊喂!赶紧给老娘解穴啊!

    阙聿宸淡淡地睇了她一眼,似能看穿她的心理活动,“别想敷衍我。那样的后果,只会让你自己颜面尽失。”说完,还附赠了个冷哼,才伸手往她肩上后颈一拍一拂。

    “呼!”

    终于获得了自由,卫嫦第一反应便是改卧为坐,并满脸防备地往床内侧挪了挪,见阙聿宸解穴的同时已经从床沿起身,此刻正双臂环胸冷眼睇视着她,倒也没有想对她怎样的意思,才暗舒了口气,伸手按揉起被他拍得酸疼的穴位。

    真后悔给他设定了这么高的武功身手,居然用来对付老娘……喂!老娘才是创你临世的衣食父母好伐?不孝子!!!

    卫嫦心下嘀嘀咕咕,却不敢真破口大骂。

    有一点他说的没错,一旦引来旁人,丢尽颜面的是她。他有出神入化的身手,既然敢偷摸上她的闺楼,必定做好了不被发现的撤离准备……

    阙聿宸等了半晌,见她只是咬牙切齿地按揉肩部,却不见她对自己提条件,心下不由怪异。

    按理说,她此前费尽心思,甚至不惜动用《大同律例》明令禁止的欢情散,就为了想得到他,为了能怀上他阙家的子嗣、从而逼他娶她。

    而今,真的达成所愿了,却反而不声不响,是害怕了所以放弃了?还是……又在盘算什么计谋?

    阙聿宸这么一寻思,眯了眯眼,冷声问:“没什么想说的吗?”

    “说?……说什么?”

    卫嫦疑惑地抬头看他,手上的动作也不自禁地停了下来,见他冷凝的脸,在月光的倾洒下,显得越发阴鸷冰寒,不禁吞了口唾液,讷讷地辩解:“那个……我可没上门去招惹你……是你自己寻上来的……哦,那日在茶楼,纯属巧遇,不关我的事……”

    “闭嘴!”阙聿宸闭了闭眼,对她的啰嗦功着实无力又头疼,沉默了片刻,从牙缝间生硬地挤出一句直奔主题的话:“爷问的是,你打算拿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咦?”卫嫦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地长“哦”一声,总算明白了他今夜登门的真实意图,原来是在担心啊!是怕她一旦显怀,被旁人问及孩子的父亲时,将他拖下水吧?

    想到这里,卫嫦心下“嘿”笑两声,嗯哼!总算知道你阙大将军也有害怕的事了!

    不过,知晓归知晓,为了小命着想,她还是很阿沙力地拍拍胸脯,向他保证:“你放心,不管选择生还是不生,都不会将你供出来的!”

    “你!你这女人!谁怕你供出我来啊?”

    饶是此前的确怀有一丝半点这方面的忧虑,此刻的阙聿宸也委实被气得不轻,真想扣住她的喉咙直接掐死她一了百了。

    “咦?那你在担心什么?”

    卫嫦颇为无辜地眨眨眼,总不可能是单纯来询问她今后的打算的吧?还是说……“莫非你打算娶我?”

    “咳……咳咳咳……”阙聿宸被她大胆的说辞噎了个够呛,压抑地连咳几声,才恢复平静,狠瞪了罪魁祸首一眼,忍不住念道:“你……身为女子,竟然如此……你羞也不羞?”

    “羞能解决什么问题?”卫嫦不屑轻哼。

    他越是气急败坏,她反倒冷静了心。

    反正最坏的打算,无非是被驱逐离家,让她独自背负着怀孕产子的艰辛度过余生;又或是被秘密堕胎,然后佯若无事地寻户比侍郎府门槛低的人家安排她出嫁……可无论哪种结局,她都会想对策坚强应对。好在有魔珠在,不怕没有落脚之地。

    “况且,是你自己跑来问我的,该羞的是你才对吧?”卫嫦回过神,忍不住撇嘴咕哝,就差没赠他一个大白眼,让你丫的乱闯老娘闺房!

    “你!”

    “我怎样?有种就打我呀!”她怕他呀!打死了她兴许还能穿回现代去……

    “……”阙聿宸被气到一时语塞,还真想对着她的臀部狠揍上一顿!

    脸色铁青地立在床前,暗自反省:以往临敌时的冷静都到哪儿去了?为何每次遇上她,都能被她的言行举止气到理智尽失?

    “算了……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卫嫦被他瞪得心头一阵发虚,生怕他真动怒揍人,被揍死了一了百了,可要是被揍得半死不活、残废余生可就太悲催了……

    这么一想,她忙端正坐姿,一副虚心受教的态度,低头垂睑地主动问:“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若是可行,就照你的做,这总行了吧?”

28 请婚

    阙聿宸深吸了口气,提醒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

    眼前这个女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真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站在这里和她废那么多话!

    “喂……”卫嫦见他半天没动静,小小挪了挪臀,同个姿势久了,还真是累耶!

    待她换了个坐姿,并将春秋薄锦被往身上拉了拉,这才弱弱地问:“你……没话说哦?”没话说来找她干嘛?就为了来确诊她怀没怀孕吗?还真是……

    “接下来,直到我部署好之前,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咳,你……总之,就是那件事!”

    话到后面,阙聿宸不自然地别开视线。要不是有夜色掩饰,他相信自己的窘意绝对会在她跟前暴露无疑。

    卫嫦听后,不解地眨巴了几下眼,“容我多嘴问一句,你的部署,是针对我吗?”

    阙聿宸真想扶额长叹。

    容她多嘴?除了哑穴被封住时,她有口不能言,其他时候,哪次不多嘴了?

    故而,他懒得再理会她,径自转身,丢下一句:“言尽于此,好自为之!”便借着夜色,跃窗离去了……

    “什么嘛……”卫嫦从他瞬间消失于眼前的怔忡中回过神,不禁嘟哝:“好好的楼梯不走,学什么采花大盗爬窗跳楼……有病啊!”

    “小姐?”沅玉不放心的问询响起在卧室门外,同时,摇曳的烛光透过门缝洒入室内,“小姐没事吧?需要奴婢进来看看吗?”

    “我没事。”卫嫦咕哝着躺下,应声道:“只是做了个噩梦,被惊醒了,没事了,你去睡吧!”

    沅玉不放心地在室外陪了一会儿,直至室内再没传出任何声响,才捧着烛火回到守夜室。

    卫嫦缓缓呼出一口气,仰面躺着,望着头顶上方松绿色的软烟罗纱帐,无奈地暗叹了声。

    倏地忆起午后在魔珠内境小憩时,似乎听紫绫在耳边提醒过自己:“有人进房间了”,可因为当时一出来便听到沅玉在敲门,便没多想,此刻一琢磨,才恍悟:紫绫指的人,该不会就是阙聿宸吧?若真是如此,那家伙那个时候就在她房里了?

    想到这里,卫嫦心里一记咯噔,人也不禁坐了起来:也就是说,她在浴室洗澡、唱洗澡歌、长吁短叹,都可能被他看到、听到、口眼皆饱了?

    这么一来,本就没什么睡意的卫嫦,哪里还躺得住?竖耳聆听了一番室外的动静,确信沅玉已回守夜室,于是伸手一旋左耳坠,进魔珠内境找紫绫问个究竟去了:为嘛紫绫能在里头看到外界,她却不能?

    结果,紫绫给她的答案是:魔珠在解封之前,还不能为她自由使用……

    “大致就是这样,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红绡姐说了,等魔珠解封,我们各回三界后,魔珠就留给你了,当是帮我们解封的礼物……”

    后面半句话,卫嫦权当左耳进右耳出。猴年马月才能实现都未可知,还是不期待了……

    ……

    阙聿宸回到将军府,没惊动守夜的随从,悄无声息地回了书房。换下夜行服后,连烛火也不点,就这么坐在书案前发起呆。

    为何去侍郎府、为何探她的脉、为何让她等他的消息……这些,连他自己都想不通。

    若真的只是想甩掉她这个大麻烦,以他目前的身份背景,有的是对策,大可不必如此。可偏偏,他打算采用的,竟是最不可思议、也最引人非议的那种法子……

    朦胧的月光,透过天青色的软烟罗糊的窗屉,轻盈地洒上书案。

    他低头瞧向自己的双手,上头,似乎还隐约沾着发自她身上的幽幽体香……

    “该死!”阙聿宸连忙闭上眼,不想再让自己的思绪,和那个不值得他用心的女人纠缠不清。可越是想抹去她的身影,那具柔媚无骨的娇躯就越是清晰。

    不愿去深究为何会突然萌生想娶她的念头,只将这一切异常理所当然地归因于对她身体的迷恋。

    不管怎么说,她发掘了他在男女情事上的**,也是第一个走入他眼里的女人,哪怕最初的映象糟糕透顶,可碍于她怀了阙家的子嗣,而他,也正好缺个妻子人选,虽然她的风评在逐鹿城的确不怎么好听,可既然连母亲都不介意,那他就更没什么好在乎的了,于是,他决定娶她。

    这个念头一出,所有理由似乎都显得顺理成章……

    ……

    “宸儿?”

    阙夫人象征性地叩了叩书房门,不等里头传来应答声,便径自推了进来,手上端着茶盘,茶盘上搁着一碗米粥,外加几碟下粥小菜,“我听风管事说,你昨儿晚膳后进了书房,一宿都没出来,这样下去,身体可怎么吃得消?”

    阙聿宸从书案前抬起头,伸手抹了抹脸,没想到几番考量下来,竟然已经天光大亮了。

    “临时有点事……”他囫囵地找了个借口,迅速起身,接过母亲递到他手上的米粥,“娘用过早膳了?”

    “当然!”阙夫人白了他一眼,“不仅用过早膳,整个园子都溜达过一圈了,否则,娘又怎会知道你一夜未合眼?风管事怕是也一宿没睡,我看他睡眼惺忪的,想敲门又怕遭你训,可怜的孩子……”

    阙聿宸三两口喝完一大汤碗米粥,最后才夹了块下粥菜投到嘴里,“我昨晚进书房前,就嘱他下去休息了。”

    “这话和没说一样!”阙夫人嗔了他一眼,“你这个主子还在书房忙,他做管事的,哪敢跑去睡大觉?话又说回来,武考不是要下个月吗?这几天就这么忙了?”阙夫人语气里含着疼惜。这么早就开始彻夜不得眠了,那等武考那几日,得要忙成啥样啊!

    阙聿宸听母亲这么问,不禁握拳掩唇咳了几声,耳根处传来隐隐的烫意。自然不会向母亲承认:这几日的忙碌,全是在为**一事惹出来的麻烦善后。

    “对了,娘,我打算,请皇上赐婚。”

    既然想了一宿,确定了这个方案,没道理再拖拖拉拉。

    他能拖,季宁歌肚子里的孩子也拖不起。即便能马上敲定婚约,到迎娶她过门,期间少说也得隔上一、两个月,到时都快六月了,天热衫薄的,能藏得住她显怀的肚子吗?

    婚前怀孕,他是无所谓,可既然准备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没道理再让她成为流言蜚语的发源地……

    阙夫人闻言,当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咳!我说,儿子啊!娘是催你成亲没错,可是,也禁不起你这么吓人啊!请皇上赐婚……莫非,你已经有意中人了?”

    意中人?她应该称不上吧?阙聿宸心里转过这么一个念头,不过,到目前为止,她确是他唯一的女人没错。

    “那个人,娘前不久也才刚见过……咳,就是季侍郎家的四姑娘……”

    “啊?”阙夫人先是一怔,继而掩唇轻笑:“还真是她呀!娘那会儿就瞧出点苗头了……怎么?人家反过来不睬你,得求皇上请婚才成么?”

29 剧情走样

    “小姐——小姐——”

    沅珠一路小跑着从院外回来,急吼吼地往膳厅冲。

    “珠儿!”守在膳厅门口的沅玉不悦地喝止她:“没见小姐正在用膳吗?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儿!”

    “不是啦……”沅珠喘着粗气,摆手解释:“是老爷……老爷让小姐马上去前院正厅,说……说是宫里来人,要小姐立刻去接圣旨……”

    “圣旨?“正舀着小米粥慢吞吞喝着的卫嫦,闻言,抬起头,看向同样不解的沅玉:“干嘛找我去接?”

    一阵沉默后……

    “快快快!珠儿,你赶紧去端盆温水来,我给小姐更衣去……小姐,早膳回来再用,圣旨可怠慢不得……”

    “好好好,端水、净手、梳妆……玉儿姐,还要做什么?我……我一时记不得了……”

    “还要做什么?还要……就先这样吧!其他的,等想到了再说……唉哟我的好小姐!赶紧随奴婢上楼更衣去呀!这事儿可千万迟到不得……”

    “燕语楼”顿时陷入一派兵荒马乱。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兵部侍郎季鹤天之四女宁歌,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今值一品大将军阙聿宸正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阙爱卿为一品大将军夫人。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钦-此!!!”

    前来传旨的宫人,见自己都念完了,底下跪听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扬高语调又重复了一遍。

    季鹤天率先回过神,忙低喝了身旁的嫡女一声:“还不叩首谢恩!”

    “啊?哦哦!”卫嫦早就傻眼了,脑袋哪里还能转得过弯?浑浑噩噩地依着季鹤天的暗示,先是叩首谢恩,再是直腰低头,跪接下了这道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

    季鹤天送走传旨宫人回到正厅,见嫡女还傻愣愣地跪在原地,其他妻妾子女则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人都被这则意想不到的喜讯冲得云里雾里。

    他无奈地摇摇头,将女儿手上的圣旨恭恭敬敬地奉上香案,而后让妻子将女儿扶到位上。不管怎么说,一品大将军夫人的头衔,可是比他还要高上一等了。

    “菩萨保佑!祖宗显灵!为咱们歌儿谋得了桩好姻缘……”秦氏回过神,一把抱住卫嫦,又哭又笑地哽咽道。

    卫嫦下意识地回抱抱秦氏,反手拍拍她的背,因突如其来的圣旨而致思绪紊乱的脑袋,此刻方才冷静下来。

    忽的,她忆起前天晚上,那家伙夜探她的闺房,临走前,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等他部署、别轻举妄动之类的……难道,他所说的部署,就是请皇上赐婚,娶她为妻?

    卫嫦顿觉好不是滋味。

    虽然,照目前看来,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法子没错,也是从前的季宁歌一心向要的结局,可问题是:她是卫嫦,是这部狗血闹剧的创作者。她知晓剧情的走向,也明确后续的发展,明明不属于她的姻缘,明明不该是她的老公,让她如何平心静气地接受?若是等嫁了他,肚子里的孩子也名正言顺地归于阙家,再被那个家伙一纸休书踹下堂,她宁可从一开始就不要这桩婚姻……

    可是,能不要吗?能拒绝吗?

    她抬眼环顾四周,最终,视线落在香案上的那道圣旨。

    圣旨啊!一旦违旨,轻则掉脑袋,重则诛九族……

    唉!卫嫦在心底重重一叹,一大清早舒爽的心情,刹那被破坏地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不解和困惑。

    一桩本不该发生在她头上的赐婚,震得她七荤八素。

    只能这么安慰自己:顽皮的剧情自说自话地转了个弯,让她先嫁去阙府打个酱油,日后的正主儿仍是季宁岚……

    可这么一来,年份不对了呀……眼下是昭明五年,她若没记错,季宁岚嫁给阙聿宸,正是这一年秋,可如今,嫁人的成了她,哪怕阙聿宸安着日后要休她的心思,到秋天的时候,她也还挺着个大肚子啊,不至于在她还没生下孩子就要休她离府吧……

    卫嫦理不清头绪地摇摇头,无意间,视线撞上季宁岚投在她脸上的隐怒怨愤的眼神,令她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心下纳闷:怪事!其他人的表情,不是羡慕嫉妒,就是不可思议,这些她都能理解。可季宁岚活脱脱一副自己抢了她姻缘的表情,这算什么?自己想不通,那是因为自己知道剧情的走向,可季宁岚身为侍郎府庶出的女儿,哪怕心里再想攀个如意郎君,这会儿也轮不到她奢想啊……

    “咳……”这时,坐在上首位的季鹤天发话了:“不管怎么说,这是歌儿的福分,咱整个季府的福分。虽然吉日还没定,不过照这个情形,怕是迟不到哪儿去,所以,歌儿,即日起,你务必好好待在府里,跟着你娘亲学点出嫁从夫之道,再被我听到你偷溜出府、出入茶楼、言行不端,别说皇上被你抹了颜面会恼怒,为父也不会放过你!”

    “老爷放心!妾身绝对会管好歌儿的!‘燕语楼’那里,妾身也会加派人手,吃穿住各方面都会照顾周到……何况,妾身看着歌儿这几日已经懂事许多,许是到了嫁人的年纪,自己也意会到了呢!”

    秦氏说到这里,抿唇笑了笑,继而推推卫嫦的胳膊,示意她也保证几句。

    “咳……”卫嫦清了清嗓子,低着头接道:“是!女儿会谨记娘亲的话……”

    季鹤天满意地捋捋胡子:“这就好!其他人,”他视线一扫在场众人:“近期也都给我紧紧防着点!歌儿的婚事是皇上赐的,别到时给我捅出些什么篓子来……韶儿,你最近公务轻,就协助你母亲采办嫁妆,若是等钦天监算出吉日再准备,怕是来不及……华氏,你性子稳,这段期间,帮主母多担着点后宅的事,免得她分心……”

    “是!爹!”

    “好的,老爷!”

    庶长子越韶和华氏闻言,都恭敬应声。

    秦氏听后,垂下含笑的眼,心头好一阵扬眉吐气。

    季宁岚看着这一幕,绞着帕子的手攥得越发紧了。

    这算什么?季宁歌竟然要嫁去将军府?且还是皇上赐的婚!还说什么“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呵!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可再如何脱离现实,方才的赐婚旨意是真的,她亲耳所听不可能有假,那么自己呢?属于自己的姻缘呢?为何重生后,一切都走样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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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难为介绍:
性子欢脱的言情作者卫嫦穿到了自己写的小说里,还成了笔下人设最极品的炮灰女配。 原以为,凭借自己对剧情的了解,能躲避天雷、远离狗血,却发现,重生的原穿越女主记得比她还清楚…… 悲催的她,带着“球”被动卷入一场女主争夺战,而坑爹的金手指到后期才发挥功效。 歹势啊!想做个炮灰也这么不容易!!! ———————————————————— 本文延续某祯甜文一对一的风格。已有多本完结文,坑品保证,请君放心跳坑!炮灰难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炮灰难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炮灰难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