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哀莫大于心死
阙如意由于过完年被诊出怀有身孕,因此,对前往凤栖城探望弟弟、弟媳一事,也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个包袱里装的是换洗衣物,我给你备了五套,足够一路上换的了。那两个箱笼装里的是送弟妹补身安胎的上好药材,另外,还有几包催生必备的贺礼,以及零零散散的吃食补品,你确定只带富贵一个人就够使了吗?要不把强贵也带上吧?”
阙如意打点好送给弟弟、弟妹的催生礼,不放心地问。
正靠在窗前的软榻上翻书的周易,见妻子怀着身子,还这么不安生,朝她招手唤道:“过来。”
“怎么了?”
阙如意不解地走过去,直走到软榻前,被丈夫小心翼翼地拉坐在榻上,才知晓他这是怕她累着了呢,遂柔笑着安抚:“我没事。这胎坐得稳,一点都没感觉不舒服。”
“这种话别说得太满。”
周易不悦地皱皱眉,同时,双臂环上妻子尚未显怀的腰,双掌交叠轻覆于她的小腹,下巴抵着她的肩,细细交代:“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小心些,没事别出府,有什么事,就让丫头们去做。孩子们白日里有先生管,晚上也有人照顾,你就不要操心了,再不济,爹娘也会管着,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和宝宝就好……”
这是他们第三个孩子,虽然妻子的早孕状况比前两胎都好,可毕竟是个小生命,不可能不担心。
“好。你放心去吧。见着弟弟、弟妹,替我问声好。还有吉祥……她的事,暂时不要告诉阿宸。弟妹这胎比较特殊,就别让他分神再挂心这里的事了,等过一阵子,我自己写信与他道明……”
“嗯,都听你的。”周易点点头,将妻子的交代一一记在心里。
阙如意靠在丈夫的怀里,闭眼喟叹,享受短暂的离别前的温馨。
吉祥的事,还是等问过了吉祥。再决定要不要告诉弟弟吧。虽然她相信自己的妹妹,可发生了那种事,任谁都不希望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于是,等周易启程南下去凤栖城后,阙如意向彭府递了个帖子,想见见妹妹吉祥。
年后自从她被诊出有孕后,还没和吉祥碰过面,虽然同在一座城里,有什么事。也多是由身边的丫鬟传递往来信件得知对方近况的。
吉祥那件事,虽被彭家瞒住了,可彭家内部怎么对吉祥,她还是有些担心。可吉祥的夫婿、她的妹婿彭季耘到现在都没回来。派人送信去,也迟迟没有音讯,再这么拖下去。吉祥怕是会被拖得了无生气。
于是,这次前去。若是吉祥面色还好,她就问问她的意思。要不要给弟弟回封信,若是吉祥的状况很糟糕,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接来再说。
那晓得,彭府应是应下了,却一直拖了三天才回帖,且还只是允了吉祥出来见她,并还限了归府时限——必须赶在酉时前回去。
言外之意,不让她上彭府探亲就是了。
这算什么意思?!莫非连她这个做大姐的,进彭府探望妹妹一番都不成了吗?还限定回府期限,搞得吉祥就像是被彭府看押的人犯。
是可忍孰不可忍!
阙如意当即就怒了,将彭府派来回帖的人骂出了周府,并让小厮立即备马车,直接冲上彭府的门去。
碍于她怀着身孕,彭家暂时又不敢和周家顶着干,只得虚应着先将她迎进府门。
“亲家姨怎么来了?”
彭家取代吉祥坐上主母一位的是二房夫人贾氏,听门房来报说,周家的少奶奶、阙氏的大姐,突然找上门来,就婀娜多姿地出来待客了,同时,命丫鬟速去小院子找阙氏,免得阙家大姐久等不耐,直接冲进后院去。
孰料,阙如意看到她,理也不理,径自往彭家的后院走。
“亲家姨?”
贾氏见自己的客气,被对方当空气,当即气得脖子都红了,忙要丫鬟拦住阙如意,沉着脸质问:“亲家姨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忘了这是在彭府,而不是你周家?!”
“哼!要真是周家,早就扇你几耳光了!”
阙如意对彭家二房夫人的所作所为,多少从妹妹口里听说了,虽然没有人证物证,可妹妹的事例就摆在眼前,别想她拉下脸来赔笑。
“呵!原来周家一向以温婉娴熟著称的大少奶奶,私底下竟然如此泼辣无礼!”
“嘴巴长在你嘴上,你想说什么随便你!不过,我今日一定要看到吉祥,谁拦都没用!除非你敢承认,你们暗地里一直在折磨吉祥!”
阙如意此行前来特地带了两个护院,这两人还是当初弟弟的人训练出来的,身手比一般护院强悍了不止一星半点,大不了就和彭家来个鱼死网破。连她一介外人,都被彭家人这样对待了,本来就遭二房夫人怨怼的吉祥,还会有好果子吃?
贾氏见怎么拦都拦不住,一边跳脚骂护院小厮没用,一边亲自去请老夫人,想让婆婆来坐镇,免得被阙如意看到阙氏的居所环境后,追着她来复仇泄愤。
要知道,阙氏会沦落到眼下这副光景,除了还没回家、对此事一无所知的小叔外,彭家其他人都落井下石过,怎能由她一人来承担骂名呢?她才不干!
贾氏边想,边匆匆往婆婆的院落跑。
那厢,阙如意也一路逼着人问,总算给她他问到了妹妹的住处。
当看到一向骄傲的妹妹,竟然住在与下人房无异的破落院子、面色苍白好似随时都会晕倒,阙如意心里那个后悔,早该猜到。彭家人既然能做出那等猪狗不如之事,就决计不会对妹妹留情。
她应该早点来的。不该仅凭妹妹信里那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放下大半的心。以为她真的还过得去,只要等彭季耘回来,一切就能水落石出、还她清白……
“跟我回去!”
这一次,阙如意不顾阙吉祥还想耗在这里等,非得带她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戾宅子,“孩子们我会想办法派人来接,你先跟我回去!”
“可是我想亲眼看着他、亲口听他说……我要一个答案……”
阙吉祥虚弱地靠在床头,摇头回绝了大姐的好意。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曾经的脾气呢?你的倔犟呢?这个时候装什么柔弱、温驯?给我回去!彭季耘要是信你,回来后自然会去接你。可倘若他和彭家其他人是一丘之貉,哪怕你人留在这里、死在这里,他也不会来见你。”
阙如意几乎是用吼地朝妹妹喊道,身旁的丫鬟怕她激动过头,伤到腹中的胎儿,忙搀扶住她,担心地宽慰:“大少奶奶别动怒,身子要紧……”
阙吉祥也劝道:“大姐,你有孕在身。别为我的事动怒,倘若出点什么意外,我会内疚的……”
“那就跟我回去!”阙如意这回是铁了心要带妹妹离开彭府。瞧瞧她现下住的地方,哪怕是不受宠的妾室。住得也比她好吧?
闻言,阙吉祥低下头,没有接话。
她不是不知道彭家人里有大半乐见其成她现下的模样。特别是娘家惨遭落魄后。更是不掩对她的反感。
以前有娘家这座靠山,又得夫君无微不至的关怀。那些人再不喜欢她,也得在表面上装作尊敬她。而今。娘家垮台,夫君渺无音讯,婆婆又一向听风就是雨,她在着了那群见不得她好的小人的道之后,便沦落成了眼下这副光景……
“吉祥,听大姐的,跟大姐回去吧!大姐保证,只要彭季耘回府,大姐就遣人捎信给他,说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若疼惜你,必会亲自来接你回府;而若是,他听信的是彭家其他人的说辞,而不是你,说句不好听的,你真的还想留在这里自取其辱吗?”
阙如意心痛地摇着妹妹的胳膊,想摇醒她的骨气。
良久,阙吉祥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看着阙如意说:“好,我跟大姐走。不过,我要带走莘儿和勋儿。”
那是她的孩子,假若彭季耘都不信她,她不会放任自己的孩子留在彭府。
“好。大姐带你们一道走。”
就这样,阙如意从彭府强行带走了自己的妹妹和两个外甥。
一路上,彭家的下人妄想阻拦她,都被她带来的护院轻松解决了。
连随贾氏匆匆赶来的彭老夫人,也因阙如意冷冷一句话而熄了劝阻之心:
“彭老夫人若要我妹妹留下,就请以嫡媳的身份珍之疼之,以前怎样,如今当怎样,如果做不到,就请别阻拦。”
阙如意此言一出,彭老夫人哪里还敢出声。
媳妇偷人的事,人证物证确凿,她没在小儿子回来之前便挥笔修休书,已是给了阙家十分的颜面,若是还要应下阙如意这个条件,无疑是在给彭家的列祖列宗脸上抹黑。
可媳妇走了就走了,孙子她却舍不得。
“彭老夫人不怕家妹给彭府抹黑吗?不怕两个宝贝孙子也不是彭府的子嗣吗?”
阙如意让妹妹带着两个外甥先上马车,自己则凑到彭老夫人耳边冷声低语:“想要孙子就要一并接受家妹,否则免谈!”
于是,彭老夫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阙如意带走了小媳妇和两个孙子。
“老夫人……”
贾氏扶住婆婆的胳膊,心里暗暗窃喜:终于把阙氏给赶出了彭家大门,接下来,她只要再加把劲不让阙氏有机会回来,那么,彭家当家主母的席位,绝对非她莫属了……
命运往往就是这样,不顺心的时候,遇什么事都不顺心。
阙吉祥苦苦想等丈夫彭季耘回家,想向他解释自己偷人一事纯属小人构陷,同时也想听到他对自己的信任之词。彼此夫妻多年,她不信他会听信旁人的只字片语,就敲定了她的罪……
然而,当她听说自己前脚刚离开彭家,渺无音讯三月整的彭季耘,后脚就带着一名娇俏多姿的年轻女子回了府,且一连三日都没出门,更别说来周家接她回家了。
何为“哀莫大于心死”?
阙吉祥觉得自己这样应该就是了。
如果说,彭府那些联手构陷她的小人,是压弯她背的稻草,那么,彭季耘就是彻底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在易从凤栖城返回逐鹿的第二天,阙吉祥提出了离开的意愿:“大姐、大姐夫,我想去凤栖城探望弟弟和弟妹。倘若他们不介意,我想带莘儿和勋儿一起,随他们南下去灵秀城看娘……”(未完待续。。)
181 养胎多了伴
卫嫦这几天很愉快。
因为无聊的安胎期,总算多了个伴。
就在乔世潇启程回逐鹿的第二天,叶槿澜被一盘清蒸桂鱼腥呕了口,诊出已有孕两个月了。
这么一来,小小四合院有了两个需要精心照顾的孕妇,卫嫦也为多了个盟友而笑不可遏。
发自内心的开怀之余,她还坏心地让阙聿宸飞鸽传书。于是,叶槿澜有孕的消息,几乎和某人同时到达逐鹿城。
可怜的乔世潇,才刚回到逐鹿城,就接到了未婚妻有孕两个月的喜讯,真是让他既喜又忧。恨不得家门都不回,直接掉马头回凤栖。
“你呀,怎么就爱和阿潇过不去?”
阙聿宸发出了信回到卧室,见妻子一脸不厚道的坏笑,捏捏她的鼻尖,宠溺地道。
“无聊嘛!”卫嫦顺着他的指尖,将小脸埋入了他的宽厚的大掌,慵懒地蹭了蹭,“你又不让我起床……”
“早中晚不都起来走动了?”
那哪里算啊!人犯放风么自由时间也比她多好么!
“乖,再忍两个月,等出了四月,就不用成天躺了。”阙聿宸见不得她撅起小嘴,眼眶含雾的委屈模样,搂着她柔声哄道。
卫嫦本来也就赖着他随便发几句牢骚,并没真的想和槿澜一样,除了重活一律不碰,其他的譬如女红、绣样,还是该做做、想描描。她也知道自己这一胎的特殊性,倘若真因自己的随心所欲害了宝宝,她也无法原谅自己。
“如今槿澜也怀孕了。过了酷暑,我们还启程吗?”卫嫦靠在他怀里。小手把玩着他的大掌,索性和他聊起天。
槿澜的预产期和她几乎同时。都是在金秋九月。可若是在这里生完出了月子再走,少不得又到寒月隆冬了。可若是依他此前的计划,等她过了这三个月的危险期,到五六个月的稳固期时再出发,路上要同时照料两个孕妇,也委实是件辛苦又悬心的事。
“这事不急,横竖等过了酷暑再说。”阙聿宸替她掖紧被角,揽着她的肩,让她闭目睡会儿。“娘在灵秀城很好,不必担心,外祖母和舅舅他们,我也已让赤鹰去江州城找了,找着后,若是他们愿意,就都迁去灵秀城定居。娘说已在灵秀城买了座风水极佳的平坡山头,还带着一座良田百亩的庄子,天气好的时候。她经常带着丫鬟满山坡的溜达,身子骨也强健了很多……”
阙聿宸在她耳边轻柔说着母亲在灵秀城如鱼得水的惬意生活,直到绵长的呼吸音从颈窝传来,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不由勾唇一笑,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等调整舒服她的睡姿,盖好被子、放下帐幔。犹豫着是要在这里继续陪她睡会儿呢,还是回书房。思忖间,风书易压低的嗓音在门外响起:“爷。二小姐带着甥少爷们来了。”
……
打从记事起,阙聿宸还从未没见过眼前这副模样的阙吉祥:面色憔悴,双眼无神。
他印象里的二姐,一直以来都是自信明媚、容光焕发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会搞成这副鬼样子!
阙聿宸让风书易先带两个外甥下去休息,看两人小脸疲惫、满身尘土的狼狈样,就知道这一路,必定是没怎么停歇地往凤栖城赶。
虽然都是男孩子,小身板也养得挺壮硕,可毕竟是千里跋涉,饶是成年人,这一路下来,多少也会累着,何况是两个才只七岁和五岁的孩子。
直至厅堂里只余他们姊弟俩,仍是不见阙吉祥回答,阙聿宸放弃地沉声低叹,任谁看着她此刻一脸苍白又空洞的表情,还能忍下心逼问她。
“你若是这会儿不想说,也随你,先去洗漱一番,吃点东西,好好睡上一觉。”
反正人都在他这里了,迟早会弄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竟让她带着一双儿子,千里跋涉地离家南下……
卫嫦一觉睡醒,听月芽说府里的二姑奶奶带着两个外甥来做客了,不禁有些纳闷。
“真的只来了二姑奶奶母子三人?”
这没道理呀!二姑奶奶只身一人带着一双儿子南下来找他们,彭家能放心?
“听风管事说,送二姑奶奶他们来的,是大姑奶奶家的马车,送到后,就回去复命了。”
那也很奇怪。
卫嫦心下咕哝,见月芽摇着手里的铜铃铛,正在逗软榻上的儿子,遂对她说:“芽儿,你把佑佑趴着放,胳膊放到前面,然后把铃铛举高点,尽量让他抬起头单手来够……”
小家伙四个半月了,翻身已经很利索了,这会儿开始学坐姿。扶着他坐好后,能独立坐上大半分钟了,很少需要双手在前方支撑。而锻炼这个月份宝宝的颈椎,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趴窝着仰头够东西。
月芽照着她说的,让小主子趴卧后,拿铃铛在前头晃啊晃,清脆的铃铛声,逗得小家伙咯咯地抬起头来伸手往前够。够不到就扑闪着黑眼珠想法子。由于平时阙聿宸经常在训练他翻身卧爬,这会儿竟然双手手肘撑着身子,往前挪了好几步,看得月芽惊奇极了。
“夫人,少爷会爬了呢!”
而且不是整副身子在榻上滚,而是双手手肘撑在榻上,像八路军战斗时一样匍匐地往前爬。这可是前所未有第一次呀!
卫嫦也高兴得不得了,真想抱过儿子猛亲上几口。只可惜,她自己还是个半残人士,不得不乖乖躺在床上,喜不自胜地看着可爱到爆的儿子小胳膊撑着肉嘟嘟的小身板,奋力往月芽那边挪啊挪。
“呀!佑佑会爬了呀?”
午休起来没事可做的叶槿澜,也端着针线笸箩来串门了。掀起门帘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小家伙新学会的高难度动作,高兴地眉眼眯成一条线。
月芽忙给叶槿澜端了个绣墩,摆在卫嫦床前,然后又很快回到软榻旁。小家伙挪了几步,许是有些累了,趴倒在榻上歇力,忽见身前手持铃铛的月芽不见了,忙抬起小脑袋四下张望。
“啧啧!小坏蛋只惦记月芽不找我这个娘了!”
卫嫦躺在床上,很不是滋味地吃起无名酸醋。
月芽听了一脸的惶惑不安:“夫人,绝对不是奴婢教的……”
连叶槿澜都忍不住轻笑了,卫嫦无力地直翻白眼,这小妮子也太不经逗了,“我知道,开个玩笑嘛!”
话又说回来,连她都看出风书易对小妮子的心思了,当事人却还傻不隆冬地置身事外。看来,家里白目的人绝对不止紫腾一个。
“对了,我听风管事在和青焰商量,好似要买下隔壁的空宅呢。”
叶槿澜边说边做着手里的针线活,时下正在做月份大起来要穿的孕妇装,除了卫嫦的,还有她自己的。做完这些,还要给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衣。接下来一直到生产前,基本不怎么有空了。
“隔壁的空宅?你是说前不久才刚搬走的员外郎家?我们是不是要换座宅子住?”卫嫦饶有兴致地问。
倒不是她中意员外郎家的宅子。虽说那座宅子的确比四合院大得多,进深足有四合院的两倍深,而且后院的中心花园也拾掇得很漂亮,还砌了假山亭台什么的。只道阙聿宸是想和四合院置换一下。
随着她和槿澜先后传出喜讯、四合院里的人手逐渐增加,的确有些拥挤了。
孰料,叶槿澜摇头说:“好像听风管事的意思,买下后要打通和四合院毗邻的围墙,打算两座宅邸合二为一……”
“不是吧?”(未完待续。。)
182 骂得太嗨皮了
“风管事和青焰在聊就是这样,见我路过,还特地拉住我,说是打通后,女眷都住员外郎家的后院,因为那里有座宽敞的花园,这里安排给客人住,问我这样的安排是否可行。我哪里懂那么多,只好推说去问问阙大哥的意思……”
“不过,嫂嫂,我们不是要去灵秀城定居吗?为何还要在凤栖城里置办这么大的宅子?”
槿澜问她,她哪儿知道呀。阙聿宸也没和她提过这个事。
呀!该不会是和二姑奶奶有关吧?
难道说,二姑奶奶和两个外甥,在彭家出了什么事,打算在这儿长住不回去了?
卫嫦两眼放空地盯着帐幔顶的香囊漫无边际地猜着,心思也不在儿子身上了,东猜西想,竟然给睡过去了。
等她一觉醒来,日头已经爬上头顶了,槿澜、月芽和孩子也已不在房里了,倒是阙聿宸,不知何时进来的,此刻正负手立在窗前,听到床上传来动静,才迅速回头,见她醒了,忙转身走到床边。
“是不是想小解?”他扶她坐起,然后直接抱她走入内室。
解决完身体的排泄需求,重回到床上,就着他递来的杯盏,咕噜咕噜连喝下两杯温开水,才觉得整个人清醒不少。
“我听说二姐和孩子们都来了?”
想起瞌睡前充满脑袋的疑惑,卫嫦抬头看向阙聿宸。
“嗯。”阙聿宸轻应了声,这种事瞒也瞒不住,何况。本来就没打算瞒她,遂挑着大意对妻子解释了一遍二姐之所以带着两个外甥离开彭家的缘由。
阙吉祥在客房狠狠睡了一个白天外加一个黑夜之后。主动来到他书房,脸色苍白地叙述了那桩发生在年前、让她好好一介彭家主母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的“肮脏事”。
末了。苦涩地说道:“阿宸,说来说去,都怪二姐以前太盲目自信,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
而今,深缠在她心底、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结,不是贾氏那些设计陷害她的小人,而是彭季耘。彭季耘回城回府后的反应,才伤她最重。
其他人怀疑她的贞洁,她无所谓。只要彭季耘信她就好。
所以在被人设计、昏睡一夜后醒来,身边是一个同样昏睡且全身**的陌生男人,并被彭老夫人以及彭家几个执掌分号的叔伯当场撞见时,她三番四次解释无用,就没再想要开口了,任他们将她丢在弃用的破落院子里,一心等着彭季耘——她的夫君回来。
没想到,在她熬着痛、忍着苦等他的两个月里不见他人影,她一离开彭家的第二天。就听说他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比她年轻、美貌的女子。
三天,她给自己限定了三天时间,如果三天里。他上门来接她,并且肯听她解释,她会随他回去。然而。事实却是,那三天里。不曾见他出过彭府的大门。
阙吉祥知道自己的期盼落空了。彭季耘的态度,让她心痛。
那一夜。她埋在大姐如意的怀里,狠狠地发泄了一场,痛哭过后,决定南下。
既然彭季耘不要她,她也不会作贱自己继续留在逐鹿等他。
离开,是她现下唯一能做的事。
她没脸没皮无所谓,可还有两个孩子。
彭家既然要这么设计她,必定还有后招,最大的可能就是想找个由头休了她。之前对外封闭消息、迟迟不做处理,怕是在等彭季耘回来。
而今,彭季耘回来了,还带来了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她这个“贞洁不再、给他戴绿帽”的妻子,自然是要下堂离去了。但两个孩子是彭家的孙子,彭家必不肯放手。想休了她,又想要回孩子,她怎么容许?!
阙吉祥经过千里跋涉,又饱睡一觉后,面对弟弟,显然平静了许多,没有嘶声力竭地哭诉,也没有咒天骂地地抱怨,而是像个局外人似的,将前因后果娓娓叙述了遍。
末了,带着苦笑,她自嘲道:“我这样就这样了吧,无所谓,但莘儿和勋儿,我不会让彭家人有机会带回去……阿宸,算二姐求你,帮我们母子一把,不要让我们母子三人分离……”
阙聿宸一听,肺都要气炸了。
一则是为彭家的事,要不是路途遥远,他定会冲上彭家去,将那些陷害二姐的小人狠狠揍上一遍,管它男的女的,一律不轻饶!
以为他阙家好欺负吗?以为他阙家被皇上收回了宅邸、驱出了逐鹿城就能任人搓扁揉圆肆意蹂躏了吗?那些人怎么敢!
除了彭家,二姐的话也让他莫名生气。
“二姐这是什么话!我是你唯一的弟弟,亲弟弟!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可饶是他相信自己二姐、相信她是无辜的受害人,可妻子呢?妻子毕竟和大姐、二姐没怎么深处过,仅在成亲那会儿打了个照面,之后就再没见过了。
所以,阙聿宸在对妻子说这件事的时候,心里还是挺没把握的,由衷希望妻子能站在自己这一方的立场,理解二姐。
孰料,小妻子的态度让他大出意外。
卫嫦听完他的言简意赅的叙述,当即杏眼一瞪,叉腰骂道:
“什么?彭家那些人都是吃屎的啊!随便谁一听就知道这是妥妥的栽赃陷害,他们居然会相信?脑袋被门夹了吗?还将二姐赶去下人都不屑住的破落院子?真是岂有此理!”
“还有那个彭季耘,不会是脑袋秀逗了吧?出了这种事,两个月不见人影也就算了,回来了居然也不出面替二姐讨回公道,还像只缩头乌龟似地躲在彭府。要是有机会碰到他,一定骂他个狗血淋头才解气!”
“还什么带女人回府?比二姐年轻漂亮又怎样?年轻能当饭吃?还是漂亮能当衣穿?要是他真敢纳那个女人为继室。我保证每日供奉三炷香,祝他彭家从此断子绝孙……”
“二姐做得好!就该带着外甥们远离他!这种男人。绝对是人渣中的人渣,脑洞开大了才会回去找他!就让二姐在这儿安心住下,别回逐鹿了,下回一起去灵秀城和娘作伴……我就不信了,姓彭的敢来和我们抢外甥!他要真敢来,我就让风管事关门放阿福……”
忘了交代,阿福是条守门的衷心大狗。
可是——
嘎!
她是不是骂得太嗨皮了?怎么阙聿宸净坐在床沿,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卫嫦“嘿嘿”干笑两声,双手抚上小腹。就差摇头摆尾地讨好他道:“我没事,宝宝也没事,你别担心啦……我就气不过嘛!所以嗓门大了点……”
“就只是嗓门大了点?”阙聿宸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她因开怀大骂了一通而显得红润无比的脸颊上,略显喑哑地问。
天知道,她刚刚的反应,让他的心情是说不出的愉悦。
她肆意的咒骂,句句带着毒点,可那又怎样?彭家人以及那个让他失望透顶的二姐夫的确够渣。而她,是真的在拿大姐、二姐当一家人看待,而非只是出嫁了的姑奶奶。
不过,她刚刚的行为也的确过激了。若是真伤到了她或宝宝,无疑是件得不偿失的事。
“下回,别这么激动。我会担心。”他眉宇微蹙,提醒道。
咦?还有下回?
也就是说。他不觉得她刚刚的样子很泼妇咯?
“你不生气?”卫嫦微讶地看他,双手已被他裹入大掌。一起覆上她的小腹,轻柔摩挲着。
“为什么要生气?”他先是不解,不过很快就会过了意,点头道:“当然,我该生气的,毕竟你不顾自己的身体,万一宝宝……”
“除了宝宝呢?”她打断他的话,显然,两人有些鸡同鸭讲。
“我刚刚,那样叉腰大骂是不是很没气质?是不是与我嫁给你之前的形象很贴切?”
飞扬跋扈的泼妇啊……旁人如此看她无所谓,却不想他也这么认为。
“怎么会?”他这才意识到她所问的问题,哭笑不得:“你就是你,无论怎样的性子,开怀的、痛快的、温柔的、生气的,我都喜欢,当然,前提必须是,别伤害自己,否则,我定不轻饶……”
怎么个不轻饶法,他不点明,她也知道。
只是,眼下不是还在商量二姐的事吗?为何扯到惩罚她的事项上了?这也跳得太快了吧?
卫嫦被他吻了一通后拥在怀里喘息,脑袋昏昏沉沉间如是猜想。
若是阙聿宸得知她此刻的心理活动,必定会笑。
二姐的事,有她这些话在,哪里还是问题?
退一步海阔天空,彭家不要二姐,是彭家的损失,二姐不会因此而失去什么。有他、有宁歌,有娘、有大姐,还有阙家上上下下的支持和保护,不信彭家人还能继续伤害她。而二姐,在门外听到宁歌的这番话后,应该也能安心在这里住下了吧?
没错,他从妻子叉腰大骂开始,就知道二姐也在门外听着。
也许本是想来看望卧床保胎的小妻子的,只不过在门外听到这个话题,就驻足没进来。谁知,竟会听到妻子这么……呃……豪迈的大骂?也算是间接安了她的心。虽然二姐一直在强调:旁人怎么看她无所谓,可真的无所谓吗?不见得!
……
阙吉祥的确就在门外,将卫嫦的大骂内容听了个全。
不止她,哄熟了小主子抱回奶娘房后、回堂屋候着的月芽,以及就在主屋外的庭院、随时听候主子吩咐的风书易,也都听到了。
阙吉祥更是捂着嘴,无声地哭倒在门外。
“二姑奶奶……”
月芽有些束手无策,夫人开骂时,她还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应该避讳、躲开主子们在聊的话题时,夫人的骂声也消失了。
这让她好生尴尬。感觉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秘密。虽然她的立场和夫人一致,不相信二姑奶奶会……呃。偷人?给二姑爷戴绿帽?但听到了本该属于保密的事,多少让她感到心虚。主子会不会因此而将她再一次发配去北关?
突然间,月芽觉得自己这辈子好似和“秘密”君结下了梁子,一直在和它打交道……
“二姑奶奶,不如我先扶您回房歇息?马上就到膳点了,甥少爷们也该饿了呢……”
键是,听卧室里这会儿传出的动静,主子爷和夫人八成又在进行不日前风大哥半似惩罚半似启蒙的招数了呢。一想到曾被风书易压在门板上轻吮浅吻,月芽的小脸陡然胀得通红。
阙吉祥哪有心思注意小丫鬟的脸色,低着头擦去爬满脸颊的泪痕。任由月芽扶着出了主屋。
不管怎样,弟媳的心意她听到了,弟媳对她无条件的信任、保护,也让她倍感窝心。同时,也感到惭愧。曾在弟弟成亲之前,她其实是反对过这门亲事的。只不过反对无效,被母亲一口驳回了,可她心里,对这个风评不怎么好的弟媳。是没多少好感的。或者说,哪怕有好感,也因她糟糕透顶的风评给全数抹煞了。
而今,当她自己也可能被人点着脊梁骨窃窃私语时。才明白,所谓的名声,无非是外人加诸在你身上的。
有些或许和事实相符。有些却截然相反。端看外人如何评说。自己哪怕想解释,也无从解释起。特别是。当你想解释的对象,已经不屑听你的解释。那么,又何必费神再解释?
主屋外,风书易眼含担心地看着阙吉祥被月芽扶着走出来,忙上前劝道:“二小姐,时辰不早了,厨房马上就开膳了,不如您先和甥少爷们先用膳,午膳过后,再来看夫人也不迟……”
阙吉祥出嫁前,风书易就在阙府了,所以习惯叫她二小姐,而非月芽几个没来多久的丫鬟,都喊她“二姑奶奶”。
阙吉祥听他这么说,心里一阵清明。他们这是,都在担心她吧?
她的视线扫过一脸担忧的风书易,以及搀扶着她的月芽,半晌,唇角微微勾起,淡淡地笑道:“我没这么虚弱,你们不必如此,事实上,我打算带着莘儿和勋儿在这里长住,然后和你们一道南下,去灵秀城探望我娘……”
听阙吉祥亲口道出接下来的打算,风书易反倒舒了口气,忙松神笑答:“主子爷已经吩咐小的扩宅了,这几日,还请二姑奶奶和甥少爷们委屈挤一挤,要不了多久,就能一人一间住得舒坦些了……”
“好。”阙吉祥点点头,“那就有劳风管事了。月芽,你是叫月芽吧?还没谢谢你,昨儿替我照顾莘儿和勋儿……”
月芽一听,忙不迭摆手摇头:“不不不!那是奴婢应该做的。”她只不过是在二姑奶奶沉睡的时候,伺候两个甥少爷洗澡、用饭罢了。谈何谢啊,岂不折煞了她!
“不管怎样,此行前来,麻烦大伙了。”不止吃住,甚至连她的心情,他们也都担心着。与彭府一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二姑奶奶不会有事的对吗?”
直到阙吉祥进了东厢房其中一间客房,月芽才收回视线,转头问身旁的风书易。
“嗯,不会有事。”
风书易习惯性地揉揉她的发顶,“去送膳吧,二小姐处、澜小姐处,再是主子夫人处……还要再辛苦你几日,虽然已经托了牙婆子,可据说还得过几天才会有新的丫鬟过来报道,届时,你就能轻松些了。”
早知道最后还是要买丫鬟,就该在落脚的第一天就搞定这些琐事。
只不过当时,他和青焰等人都以为这里只是临时的居所,恐怕连主子、夫人,那会儿也是这么想的吧?都以为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个月,他们就要启程继续南下的,哪晓得会演变成这样……所以说,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啊!
见月芽骨架虽小却圆润丰满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风书易也转过身,缓缓朝前院走去。以他对主子爷脾性的了解,这会儿决计不是能进去打扰的时候,还是先回前院和青焰商量下扩宅的事吧。
随着后院女眷的增加,风书易早就搬去前院和青焰一道住了。
风书易让出的这间房相对比较大,卧室新添了一张大床后,刚好安排给阙吉祥和她两个儿子住。而月芽的房里,也多了个伴——阙如意让丈夫送来助产的喜嬷嬷。
所以说,阙聿宸决定买下隔壁院落、增扩四合院的考量,也的确是实情所需。
这座两进的四合院,随着人员逐渐增加,已经趋于饱和状态了。
何况,乔世潇在最近一封来信里,也透露了要送个经验老道的催产嬷嬷过来,另外还有好几马车的待产礼,包括答应送卫嫦的双份待产礼,光这些吃的用的,就需要单独一个房间安置了。除此之外,他还希望阙聿宸能在凤栖城多买几个丫鬟,以期更好地照顾两个孕妇。
照这么个趋势下去,不扩宅还真没法住了。好在隔壁的员外郎家不日前刚搬走,留下一个老管家,代为处理宅邸的租赁出售事宜。
阙聿宸一听说这个事,就派风书易去隔壁打听了,不出意外的话,三五天内搞定宅契,就能推墙合宅了。(未完待续。。)
183 上门搬嫁妆
彭家这几天可热闹了。
断了两个月音讯的小儿子回来了,随同他回府的,还有江州城首富杜家的千金。
这杜家虽不及祝家有名,后者毕竟是在大同都城盘亘了数代的皇商,且杜家的生意又基本遍布在江南岸,江北一带的百姓没听过江州首富杜家,也属正常。可要是进入了商贾行业还不知晓江州杜家的,那就不应该了。
“没想到小叔这一伤,倒是被他抱了只金母鸡回来,瞧这运气……”
贾氏的心,自从小叔彭季耘回来后,就没舒爽过。原以为阙氏走了,彭家的当家主母,怎么滴也该轮到她了吧。
孰料,阙氏离开彭家的第二天,小叔就回来了,还带了江州首富的小女儿杜如双一同回来。
虽然小叔没明说会娶对方,可看看彭家老少对杜如双的态度,哪个不是在把她当未来主母看?
这算什么?
她忙乎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把阙氏赶出彭家门,还没过过正儿八经的主母瘾,又冒出个女人来和她抢?
“你就别闹腾了,还嫌家里不够乱吗?”彭家老二彭仲阳不耐烦地瞅了自个儿媳妇一眼,起身就朝外走。
“你才来没一会儿,又还要干啥去?”贾氏追到门口问。
“去看看四弟。”彭仲阳头也不回地应道。
呸!贾氏盯着丈夫的背影,啐了一口,眼底满是妒意。
动不动就拿小叔做借口。谁信!八成又是找哪个狐媚子去了。
算上今天,已经连着有二十日。丈夫没歇在她房里了。两个小妾那里,倒是隔三差五地去。再不然。就是搂着那两个狐媚子丫鬟宿在书房。
对此,她才更讨厌阙氏。小叔娶了她七八载,竟然真的做到了不纳妾、不收通房。幸而生出来的都是儿子,要不然,婆婆那关就不好过。婆婆耳根子虽软,可对丰盈阙家子嗣一事,是相当执着且坚定的。
贾氏承认自己不是个豁达的人,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拥有。
再加上婆婆竟然打算把当家主母的席位传给阙氏。论排序,阙氏最小,论能力,自己也不差,为何所有的好处都独她享有?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如何?除了日日夜夜饮恨心底,似乎并没其他法子能扭转自个儿在彭家的地位。
直到去年年关前,小叔南下去收账,到了年三十都没回来,也没派人捎个消息回来。过了年。婆婆遣人南下打听,也没探到有用的消息,一家人不免担心小叔是否出了什么事,贾氏瞅准这个好时机。买通了府外的一个远方表兄,设计了阙氏。
原以为,婆婆会当场休了阙氏这个让彭家蒙羞的媳妇。孰料,怕折了小儿子寿的婆婆。竟然说等小叔回来后再处理这个事。不过,阙氏虽然没被当场休离。但当家主母的大权确实被收缴了,主母印由婆婆亲自掌管,具体事务也分到了她和大房、三房的手里。
阙氏一下台,余下的三个媳妇里,贾氏对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大房媳妇文墨不通,做点实事可以,可要她掌管整个后宅,哪怕白送她主母印,她也不敢接,堪当不了这个重任。而三房媳妇岳氏,出身不好,打小没有父亲,母亲又是在茶馆里唱曲儿的,她也自小跟着母亲在茶馆里卖花。
十年前,彭三爷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跟着大伯去茶馆,一眼相中了卖花的岳氏,从此鬼迷了心窍,也不知用什么法子说服了婆婆,竟然娶她为正妻,要不是生出来的都是女儿,彭三爷恐怕也不会纳妾。不过也没差,纳的妾室生完孩子就大出血死了,这个一出生就没了生母的儿子自认养在了岳氏名下,一个打小没了生母,一个死活生不出儿子,一对毫无血缘的母子,倒也母慈子孝、和乐安顺。
相比较而言,贾氏其实更应该嫉妒岳氏,可不知为何,她就是看阙氏不顺眼。
许是阙氏的出身比她强——将军府的嫡女,父亲生前是大将军,父亲过世后,唯一的弟弟又被提为大将军,如此荣耀的家世,让阙氏一嫁入彭家就成了府里上下的宠儿。不止小叔宠她,婆婆也器重她,如果不出意外,当家主母非她莫属。而岳氏就低了,出身不及自己,再受彭三爷的宠,也越不过她而被婆婆命为当家主母。
说到底,贾氏就是想挣一口气。丈夫不独宠自己已是事实,所以她要更加为自己盘算。
只是如今,随着杜如双入住彭府,自己离当家主母的席位似乎更远了……
……
阙如意在行为处事上,虽不及妹妹吉祥来得刚硬,可一旦涉及阙家人被欺负,骨子里的倔性也自发苏醒。
她带着妹妹临走前留下的“自请下堂书”,以及一干家丁护院,打算直闯彭府去搬妹妹的嫁妆。
周易担心妻子的身子,不得不跟在后头随同,路上见她踢到一粒石子差点儿崴脚,不禁吓得心惊胆跳:“慢点!那些事,让管家去处理不就好了?”
“我怕管家传达不清。”阙如意回握住他的手,浅笑解释:“吉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管家要是不小心漏下个一件,还不得纠结死她?横竖就这一次,从此和彭家各不相干,你就允了我吧!”
“不允你就不会任你折腾东折腾西了……”周易咕哝了一句,蹙着眉头,不悦地瞥了妻子一眼,“就没见你在旁的事上如此求我……”
阙如意心知丈夫这是吃醋了,自己担着身子,还替妹妹的事如此尽心尽力,而以往周家的事,都不见她如此热心。眼波流转,趁着四下无人。两个贴身丫鬟先她一步上马车生炭火、煮茶了,而管家还在大门口叮嘱家丁。遂踮起脚尖,在丈夫唇边亲了一口,说是亲,也就唇瓣触到他的面颊而已,且很快就收了回去。
周易的心情这才大好,低垂的眼眸,正好扫到她晕红粉嫩的耳垂,心下好笑:亲他的是她,脸红的也是她。不过。正因为这样,他才日复一日地喜欢,且只增不减。
……
听闻周家大少奶奶带着人来搬阙氏的嫁妆了,原本还在生丈夫闷气的贾氏,不禁笑出了声。
这下有好戏可瞧了。
彭、周两家算是在这一事上结下了梁子,而江州杜家若是真想将女儿嫁入彭家,恐怕得拿出比周家更大的诚意和实力来拉拔彭家的生意。
她不好过,别人也休想好过。贾氏连日来因小叔回家而带来的阴霾心情,总算拨的云开见天日。
“老夫人那里可知晓了?”她让丫鬟重新给她挽了个发髻。插上她最爱的牡丹花碧玉簪,对着梳妆镜整了整装。
“老夫人已经听到消息,赶去四爷的院子了。”
从丫鬟口里听到确切的消息后,贾氏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起身也往四房院落走。
看好戏谁不喜欢?最好周大奶奶再当着众人的面,狠扇小叔几大耳光,吓得杜如双不肯嫁进来。哼!想坐收渔翁之利?想得美!
……
“彭季耘。不提吉祥在彭家所受的委屈,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真心打算和吉祥到此为止?”
阙如意在让管家抬妹妹的嫁妆之前,让彭府的下人找来了自打回府就没出过门的彭季耘彭四爷。
彭季耘脸上的困惑。在听下人禀报了周家大奶奶上门的意图后,就没消散过。
“吉……我是说我的妻子,难道不是娘和大哥他们说的,和人私通,然后带着莘儿和勋儿逃了吗?”
混账东西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
阙如意的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你娘和你大哥这么说,你就信了?你和吉祥整八年的感情去哪儿了?还是说,你过去几年间对她的好,统统都是假象?只因为她是阙家的女儿,怕得罪阙家,所以才对外宣称只得她一妻?如今,阙家垮台了,吉祥的后盾没有了,你就露出本性了?故意设计她、气跑她,然后好和其他女人双宿双归?彭季耘!我真是错看你了!”
周易怕妻子太激动,伤到腹中的胎儿,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胳膊,在她身后提醒:“有话慢慢说,动什么怒?!再这么大吼大叫的,你信不信我这就带你回家?所有的事都让管家代劳……”
“夫君……”阙如意替妹妹委屈得眼眶都红了,靠在丈夫的身上,哽咽地道:“我真替吉祥不值……”
“我知道。”正因为知道,才纵容她怀着孕不好好在家安胎,却带着人马来彭府质问。
看着夫妻俩旁若无人地对话,被小厮火急火燎找来的彭季耘就更加糊涂了。
他两个月前出了一场意外,马车过盘山道时,翻落了悬崖,跟着他南下收账的管事、小厮都死了,他虽大难不死,又被上山的药农救愈,可之前的记忆却一片空白。
直到江州杜家的家主来看这处山头,认出了他,一年前两人曾在逐鹿城的百商大会上聊过几句。于是,杜家主带他来到了江州杜府,说是等他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就派人送他回逐鹿。
在杜家将养的两个月里,杜家千金杜如双对他一见钟情,此后一直对他嘘寒问暖、照顾有加。虽然知道他在逐鹿已有妻室,可古代的男人,哪个不三妻四妾?又听江北一带传至江南的消息称,他妻子的娘家,已经失了圣心、彻底垮台了。就算他念旧,不找由头休妻,凭她的家世,要嫁他做个平妻也是不在话下的。
杜家家主也极为欣赏彭季耘,除此之外,若是女儿能嫁去彭家,多少能促进他欲往江北发展的计划。因此,他对女儿的主动乐见其成,并严厉吩咐底下的人,不许对彭季耘透露分毫有关他在逐鹿的家室,想让他在杜家养伤的这段时日里,和女儿培养出深厚的感情,最好能深到哪怕家里的发妻哭着闹着不许他娶平妻也要执意迎娶的程度。
杜家家主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杜如双也的确很顺利地随他北上,并入住了彭家,可不知何故,她总觉得彭季耘对她的好,并非男人对女人的那种,至少,这两个多月的相处期间,他从未主动碰过她,小手也好、面颊也好,哪怕她被风吹乱了头发,他也不曾替她捋到耳后过。
许是他个性保守、自律严谨,只要还没成亲,就不会随便碰她。杜如双如是安慰自己。而让她自信不减的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彭季耘的发妻竟然在他外出的时候红杏出墙,给彭季耘戴了绿帽后,被彭家赶出家门了。
“夫人,冷静点!先听听彭四爷怎么说。”
出于男人的直觉,周易总觉得眼前的彭季耘怪怪的,于是劝住了怀里的妻子,让她静下心来给对方一个解释的机会。说不定真有什么苦衷呢?他不认为过去的几年里,彭季耘对小姨子的好是装出来的。
“哼!”阙如意轻哼了一声,却也没再多言。
彭季耘正想对周易夫妻解释说自己因为翻落山崖,失去了记忆,如今身体其他部位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可失去的记忆却始终没有恢复,还伴随了一些其他症状,可还没开说,就见书房门被用力推开,彭老夫人带着杜如双和两个丫鬟怒气冲冲地进来了,远远还跟着来看好戏的贾氏,连平素鲜少凑热闹的大房、三房,也都好奇地靠了过来。
“亲家姨可是来搬嫁妆的?”彭老夫人扫了眼立在书房中央的儿子,开门见山地问。
阙如意秀眉一挑,正想开口,又被彭老夫人冷笑着抢过了话:“这倒是稀罕了,阙吉祥是犯了七出之罪才被彭家休离的,这样还想把嫁妆拿回去?!”
阙如意好不如意被丈夫劝回心底的怒气瞬间又被激起:
“彭老夫人!我敬你是吉祥的婆婆,才没去质问你,你倒好,偏要自个儿送上门……成!今儿大伙儿都在,索性就把话挑明了说吧,吉祥究竟犯没犯七出之罪,你们彭家人应该心知肚明。我敢替吉祥应誓:若她真做了你们压在她头顶的错事,我阙如意甘愿代她遭五雷轰顶、死后下阿鼻地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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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如意!”周易在她身后气急败坏地低呼。
“你信我和吉祥,还是信他们?”阙如意转过头,定定地看他。
周易的眼神是无奈又心疼:“我信吉祥不是那样的人,但是,真要立誓,就拿我立,不许那样说自己。”
阙如意原本凝重的脸色,因他的话而松缓,最后,嘴角绽开一抹笑,“你是我夫君,我拿自己立誓也不会拿你。不过你放心,破誓的人绝不会是我们。”
说到这里,她回头迎上彭老夫人的视线,下巴微抬,冷笑道:“该你了,彭老夫人!”
什……什么?她也要发毒誓?
彭老夫人心下不免有些着慌。
虽然那日的场景,她和儿子媳妇们都亲眼看到了,可阙如意既然敢如此坚定地立下毒誓来证明阙吉祥的清白,反倒让她踌躇了。
再回想当日的那一幕场景,好似阙吉祥当时也是一脸惊愕,而非惊慌。躺在她床上的男人,更是睡得不省人事,直到被护院灌入哑药、扛出府门丢上大街,也依旧沉睡不醒。但当时气得要吐血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注意那样的细节,要不是想为小儿子积点福德,她恐怕当场就休了阙氏,哪会等到现在才来处理这个事?可如今细想,莫非阙吉祥真是被人设计陷害的?
“怎么?彭老夫人不敢吗?可我看你彭府上下口径一致,非要指控舍妹偷人,这会儿却又不敢立誓了?不如。我替你们立一个怎样?倘若吉祥是被你们之中的某个或是几个或是一大家子联手栽赃诬陷的,那么。五雷轰顶、下阿鼻地狱的,便是你们!”
阙如意厉声说完。手指一点,恰好指向刚刚挪到门口的贾氏,吓得她当即惨白了神色,怕被众人瞧出端倪,立即低下头,却被她近旁的岳氏看了个正着。
岳氏狐疑地多看了她几眼,眼底若有所思。
“周夫人……”
彭季耘见母亲被阙如意逼得面色发青,沉叹了一声,站出来打圆场。
老实说。他对双方各执一词的内容,真的是懵懵懂懂。在阙如意登门之前,他只听母亲和三个兄长提过,那个为他生了两个儿子的妻子,在被家人捉奸在床后,就带着一双儿子离开了彭府。
失忆的感觉很不好过,特别是在发生这种事后,真不知该震怒还是该庆幸。
在他看来,妻子会做出这种事。必定是两人之间的感情并不好。如果是这样,那么,趁此机会放她离开,或许也是种可行的法子。免得失了忆的自己拖累她。
当然了。男人被妻子戴绿帽,这的确是件令人不爽且难以启齿的事,他也一样。所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本不想多说什么。
可就在刚刚,在听到阙如意说的那番话后。特别是其中一句:你和吉祥整八年的感情去哪儿了?还是说,你过去几年间对她的好,统统都是假象……让他的心,蓦地抽疼了一下。
是这样吗?他和妻子其实是有深厚感情的?而非自己认为的相敬如宾、实则淡漠?既然如此,妻子为何会出轨?真的是她大姐说的那样,被自己家人冤枉的?甚至是,设计陷害的?
不!彭季耘不敢深思这个问题,他紧蹙眉心,望向阙如意:“这件事,可否容我思量几天……”即便要查证,也非朝夕之事。
“耘儿!”彭老夫人却不赞同他的优柔寡断。
在她看来,阙吉祥和陌生男子同床共枕是事实。这样的媳妇,彭家要不起。何况,还有杜家千金杜如双在,阙吉祥的离开,对彭、杜两家来说是最好的结局。要不是为了那些嫁妆,她才不会巴巴地冲过来和阙如意对阵叫骂。
于是,彭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对阙如意说:“亲家姨,容我最后再说一句,信也好、不信也好,终归是口说无凭。而我和几个孩子,当日都见证了那……那幕丑闻,断断不可能有假……”哪怕真的有假,此刻的她也绝对不能承认。
“眼见未必是实,耳听也会有虚。不过,就算现在你们承认联手欺负了吉祥,我也不会再让她回来。”
阙如意微抬下巴,从袖袋里取出吉祥留下的那封信,朝在朝众人“唰”地一抖,继而往彭季耘手里一塞,冷笑道:“看好了,这是吉祥亲笔书写的‘自请下堂书’,未免你们说我日后出尔反尔,请记得把它收藏好!另外,只要是吉祥的嫁妆,我今日全都拉走,谁敢阻拦,谁就站出来立个毒誓。”
此言一出,谁还敢出声阻拦?
谁都无法言之凿凿地肯定:那日的所见就是真相。只得眼睁睁看着周家的大管家,气定神闲地指挥带来的家丁护院,将属于阙吉祥的嫁妆,统统搬离了彭府。
临走前,阙如意走到彭季耘跟前,淡淡地道:“你该知道,吉祥的性子,素来是说一不二,可她为了向你解释,甘愿留在彭家受尽委屈,住下人都不愿住的破落院,吃猪狗都未必肯吃的剩菜饭,却不知这两个月,你身边早有佳人陪伴……”
“直到到被我执意带回家,她仍坚持要等你回来。可你呢?带着其他女人回府也就罢了,还对她不闻不问。若依吉祥以往的性子,早就甩手不理了,可她竟然愿意再给你三天时间,那三天里,她几乎不吃不喝,也很浅眠,生怕错过你上门,还说只要你三天内来找她,肯听她解释并信任她,那么,她不会去计较此前在彭家所受的委屈,绝对二话不说跟你回去,可结果呢……”
阙如意定定地望着彭季耘半晌,苦笑着摇摇头,继续道:“彭季耘,彭家人对她的伤害,再深她都能忍,可到最后,伤她最深的却是你。罢了,今日一了,彭、阙两家今后再无瓜葛,你与吉祥,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依旧是自由身,瞧得出来,你身后那位姑娘对你痴心一片,就等着踢走吉祥、坐上彭家四奶奶的位子吧?也好,顺道在此提前恭喜两位!日后,怕是再也不会有机会见面了!就算在大街上遇到,我也会远远绕开,因为我实在无法保证,看到你们,还能控制住杀人的冲动!”
阙如意丢下这番话,便拉着丈夫扬长离去。
身后,几乎所有彭家人都听到了这席最后的申明,房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直到彭老夫人高举手杖,狠狠往地上一摔,气急败坏地咒骂起底下那些家丁护院,才算是打破了房内的静默:
“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外人欺上门,都拦不住、挡不住,任由他们搬走属于彭家的财产,养你们何用!”
“娘,您别气坏了身子,让珍珠先扶您回房歇息,四弟的事,咱们回头再商量。”彭家老大朝自个儿媳妇使了个眼色。
虽不通文墨却性子稳敛的大房媳妇罗珍珠快速上前扶住了彭老夫人,顺着丈夫的意思柔声劝慰:“是啊娘,有什么事,就让夫君他们处理吧,您站了这么久,想必身子也乏了,媳妇先扶您回去。”
岳氏跟着罗氏一起扶彭老夫人离开前,回头瞥了眼依旧有些魂不守舍的贾氏,偏着头想了想,路过一脸铁青的丈夫身边时,凑近他小声提醒了一句:“夫君,我瞧着二嫂神色不大对劲。”
彭三爷素来精明,平素有什么事也常和媳妇商议,现下经媳妇这一提点,对贾氏也多了几分关注。见贾氏离开四弟院落后,并没有随大嫂和自个儿媳妇一道送母亲回房,而是鬼鬼祟祟地出了府,未曾舒展的眉头就皱得越发紧了,当即派人跟踪她,看她究竟在搞什么鬼。
彭季耘在众人离开后,沿着清寂的院落和几乎空无一物的主屋兜了几圈,最后负手立于书房的南窗下。
原本被各式家具、摆件填满的主屋,此刻只余下几件彭家所有的桌椅板凳。
阙如意不仅替妹妹带回了私房钱箱、古董摆件、稀贵药材,还将其他零零散散陪嫁而来的大物小件,也都一搬而空,除了两张檀香木打造的大床。倒不是因为难搬,而是嫌它们脏。而阙如意的原话是:彭家想用就用,不想用就劈了当柴烧吧。
可想而知,这番话要是传到母亲耳里,必定又会引来一场暴跳如雷的咒骂。
彭季耘苦笑着摇摇头。
“彭大哥。”
杜如双站在书房门口,心疼地望着里头那个清冷俊逸的男人,想好了来安慰他的,却在对上他投来的视线时,又不知该如何启口。
咬着下唇,鼓起勇气,她提起裙摆跨了进来。
蓦地,彭季耘眯了眯眼,继而大踏步地朝她走去。
就在杜如双窃喜地以为他是朝自己奔来时,彭季耘却倏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缓缓蹲了下去。
这是……珍珠耳坠?
不过是枚珍珠耳坠罢了,又不见得有多珍贵,竟让他选择无视她。而让她满心不是滋味的是,彭季耘还盯着那枚遗落在书房一角的蒙尘珍珠耳坠公然走起了神……(未完待续。。)
185 意外的来客
怀胎满三个月,时节也到了阳春三月时,卫嫦总算获得了下床走动的自由。
不过仅限于晌午和晚饭前的一个时辰。
用过午膳仍必须老老实实躺床上去,作息时间也是典型的起得迟、睡得早。这睡猪般的人生啊……
江南岸的凤栖城,比江北一带更早迎来春暖花开。到了阳春三月,更是鸟语花香、一派欣欣向荣。
用过早膳后,卫嫦照例在软榻上小躺了一会儿,估摸着到晌午了,就让月芽把她那把孕妇专用躺椅搬到庭院东角的槐树下,眯眼享受春天暖融的日光浴,顺便给身体补钙。
忘了说,她已于上个月下旬搬来员外郎家的后院住了,堂屋出来便是这座亭台楼榭、假山荷塘俱全的花园式庭院。
庭院里花木繁多,特别是一到春天,更是引来蜂蝶无数。所以阙聿宸虽然同意她出房门,却还是不让她去花园中间的亭台楼榭,只让她搬张躺椅,在堂前的槐树下躺躺。
堂前阶下栽着两棵大树,靠东厢房的是棵大槐树,靠西厢房的是棵香樟。
相比较而言,她更喜欢香樟。何况这棵香樟树据说已有五十年树龄了,比这座宅邸的年龄还久远。
若说江北一带的民居里,种植最多的是寓意吉祥的槐树,那么,江南岸乃至南域一带的百姓,更偏好在庭院里栽种香樟。部分从江北迁来的民户,则两者兼种。
香樟树树体含香,能驱蚊蝇、抗恶气。树干硬朗美观,打造出来的家具也属上乘。可也因为这个原因。怀孕妇女是不宜和香樟靠得太近的。所以,她和槿澜。被阙聿宸整日耳提面命必须离它远点,生怕香樟木散发出的特殊凉性,乱了她们的胎气。
特别是她,本就坐胎不算安稳,阙聿宸更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她往香樟树下坐。要不是这里的居住环境清幽、宽敞,更适宜养胎,他甚至都不想让她搬来这里住。
最后,离香樟树较近的西厢房。划给了儿子住,驱蚊防蝇嘛,小孩子皮肤嫩,容易招虫咬。和香樟树为伴,就少了这个烦恼。
可事实上,小家伙之所以不招蚊蝇虫蚁亲睐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喝了魔珠产的百花露,在腹中时又因她服食过万莲子而多少有些吸收,但这个事又不能和阙聿宸说。只得搁在心里吐槽:便宜小家伙了!
除了槐树和香樟,窗前廊旁还有几株桂花和芍药,不过还不是开花的时候,倒是花园中心的花木区。好几种花木都盛开了,不能就近欣赏,远远看着也好。
员外郎家的四合院虽称“三进”。可光是这座庭院花园,比普通四合院还大。因而整座宅邸在进深上,足有五进那么深。
紧邻中心花园的主院。如今归自己一家三口住。
主院后头的第三进院,安排给了槿澜和二姑奶奶母子三人住。
以正中的堂屋为划分点,以东归槿澜,包括乔世潇给她送来的两个丫鬟和一个懂生产的嬷嬷也住在那里。以西是二姑奶奶母子三人的居所,阙聿宸也给他们安排了两个丫鬟、一个粗使婆子,好就近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
佑佑这边,也给配了一个拾掇的小丫鬟,好减轻月芽的负担。因为她习惯了月芽,而灵秀城里又有沅玉、沅珠她们,便不想让阙聿宸再给她添丫鬟,何况还有大姑奶奶阙如意专程让大姑爷送来的助产嬷嬷。
助产嬷嬷姓徐,年纪和府里的梁嬷嬷相仿,无论是生产还是坐月子的事,都很精通。因而,在她来了之后,阙聿宸也放心了大半。最近几天,徐嬷嬷回禀过卫嫦后,去找槿澜的嬷嬷商量着开始准备产房了。
卫嫦和叶槿澜的预产期都在秋天。秋天这个季节,比春天更难把握,运气好的话,秋高气爽、秋阳高照,运气不好,有可能碰上连绵雨季,一阵秋雨一阵凉,秋风飒飒扫落叶,两者气温有可能相差十几度。
因而,产房的布置很重要,要安静、干净、保暖、不通风,必须是一点风都不能通。
当然,这些条件基本是对官富之家提的,条件简陋的,别说床上了,地上或是草堆里,随便哪里,只要能生就行了。
卫嫦在徐嬷嬷回禀完后,再听月芽聊到她家乡的妇人在田野的草垛子旁生孩子的事,下意识地和自己舒逸的安胎、生产条件做比较,立马感到羞愧万分。
阙聿宸听说后,哭笑不得。旁人如何照顾怀孕的妻子他不清楚,可是在他看来,他无法代替妻子生产,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希望妻子在生产时还要吃苦受委屈。
再者,每个家庭的情况各异,如今的他,既有条件让妻子过得舒逸,有何必要苛刻自己和妻子?而若有一天,他也陷入穷困潦倒的境地,即便有心想让她过得舒逸些,怕是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这种事也能拿来比?会不会无聊过头了?”当时,他还捏着她的鼻子尖,宠溺地笑问。
还别说,她就是觉得无聊过头了。
每个人都有事在忙,连和她一样处于待产期的槿澜,也笸箩不离身地忙着给肚子里的宝宝做小衣。就她,除了吃就是睡,哪怕出了房门,也是躺在槐树下眯眼打盹。
这才刚满三个月呢,小腹就明显凸起了,想她怀佑佑的时候,肚子也算大的了,可也没这么显怀。她都不忍去想这一胎怀到最后时自己的体型。
“再这么养下去,我非得变成一头猪不可!”小声的咕哝,被一旁做针线的月芽听到,笑眯了眼。
“奇怪,今儿槿澜和二姐怎么都不出来?”
眼见着日头都快移上中天了,以往都会过来和她唠嗑打屁的两人。却一个都没出现。
“夫人忘了吗?澜小姐昨儿走之前说,今儿打算描副夏荷的绣样出来。给夫人绣到纱裙上,二姑奶奶倒没说不来。不过可能是被甥少爷们给绊住了吧。”
月芽端了个绣墩坐在躺椅旁边,闲来无事也做起了针线活。
如今她的本职工作就是照顾卫嫦,厨房重地不需要她再去把关了,有两位懂行的嬷嬷在,不怕出岔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月芽的厨艺很精湛,女红就不行了。当然了,有卫嫦这个半路出家的排在前头,“捉急”这样的形容词是绝对挨不上她身的。至少不看绣活的话。出自她手的衣裳还是挺规正的。
也好,刚出生的婴儿,穿不带绣花、清清爽爽用细白棉布缝的小衣更好,免得扎到婴儿粉嫩的肌肤。
经月芽这一提,卫嫦才记起来,拍拍额,下意识地咕哝:“这丫头!都说了别劳神费心地刺绣了,简单裁两件不就行了,又不出门……”
月芽听得差点喷笑。
论年龄。澜小姐比夫人好似要大上一岁呢,就算和主子爷结成异性兄妹后,得尊夫人一声“嫂嫂”,也没夫人唤的这么夸张吧——丫头……噗。怎么听怎么怪啊!
不过腹诽归腹诽,月芽可不敢搬到嘴边说。
上回拿主子的事自言自语,已被风大哥在私底下狠狠训过了。可别以为单单就是那日念了她几句那么简单,后来在他书房练大字的时候。愣是被他逮着机会啃了好几次小嘴。
一想到这里,月芽就忍不住脸红心跳。说是教训。可她总觉得男未婚、女未嫁,就抱在一起嘴对嘴、舌勾舌,是很不对的。她曾撞见主子爷和夫人这么做,也在乔公子离开的那日,看到他抱着澜小姐也有这么做,可他们不是夫妻就是未婚夫妻,而她和风大哥……
唔!不能再想了!
月芽轻拍了拍明显发烫的脸颊,幸好夫人闭着眼,不然就更羞脸了。风大哥对她,应该只是兄长对小妹那般的照顾吧,她不能再要求更多。虽然风大哥没对她明说过,不过她隐约有听青焰他们提过,风大哥貌似已有心上人了。
所以——
月芽暗暗握拳,心里坚定地道:下回一定一定要严词厉拒,不准风大哥再用嘴来惩罚她了。虽然那种滋味,她也好喜欢,可她必须拒绝这样的惩罚方式了,因为,那会让她越来越对风大哥动心的……
“月芽?”
卫嫦见身边的丫鬟久久不做声,遂举手挡在额上,慢慢睁开了眼,看到小妮子持着针线却没干活,不由挑起秀眉,好奇地问:“你在发呆?”
“咦?啊!”月芽回过神,连忙低头捧起膝盖上的小衣,继续缝起来,可因为心里还没平静下来,连带着持针的动作也有僵硬,细嫩的手指一连被扎了好几针。
看着她吃痛又强忍的纠结表情,卫嫦蹙着眉劝道:“别做了,休息会儿吧,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要不要聊聊?”
很少见到月芽也会发呆,这个小妮子在北关那么富有压力的混乱环境里,都能发育得这么圆润,绝对是“心宽体胖”这个四字成语的最佳代言人。也因此,卫嫦对她的发呆更好奇了。
和主子聊她和风大哥嘴对嘴、舌勾舌的事?拜托!她哪敢呀!
月芽忙不迭摆手,抬头看到奶娘抱着佑佑过来,顿时欢天喜地:“少爷来了呢!”
卫嫦岂会看不出她的逃避,心下好笑。不过儿子来了,无聊也变有趣了。
卫嫦转过头,就看到小家伙手舞足蹈地在奶娘怀里朝她打招呼,于是她也笑着朝小家伙招招手。
奶娘走近后,向她请了个安,然后在月芽端上来的绣墩上坐了下来。
小家伙就坐在她的膝头,正好和躺椅上的卫嫦面对面。
“夫人,我有个事儿,想和夫人打个商量。”
奶娘脸带笑意地看了会儿卫嫦母子互动,等卫嫦停下来喂儿子喝水,见缝插针地启口道。
奶娘姓赵,闺名子凤。卫嫦初听到时,莫名就联想到了赵子龙……若是奶娘家里有兄长。不会刚好就叫赵子龙吧?卫嫦当时就被自己的想法囧到了。
严格说起来,奶娘不算是府里的下人。又是第一次做奶娘,主观上没有尊卑意识。
故而,当风书易想规范她时,被卫嫦制止了。反正儿子一戒奶,就没奶娘什么事了,她可不想南下灵秀城还要带着奶娘一同去。
古时候的少爷、小姐被奶娘拿捏的事例,虽然没亲眼见过,却也不是没听过。
眼见着儿子渐渐长大,对奶娘的依赖性也有隐有增强的趋势。卫嫦盼望着儿子的周岁快快到来,然后好让儿子断奶,从此和奶娘撒哟娜拉。
所以,她没让风书易对其他死契丫鬟一样的标准来严格要求奶娘,只要奶娘一如初来时那样真心实意地奶她的孩子,称呼上的尊卑之分,她并不在意。
“哦?”
听奶娘这么说,又见奶娘神色微异,卫嫦猜她可能真有什么正经事要和她说。遂在喂完水后,让月芽抱着佑佑到一边玩去,自己倒了杯温开水,边喝边问:“什么事?”
“我娘家在黎州城外的苦田村。父母相继病逝后,家中只剩一个待字闺中的妹妹,一个人无依无靠。就来投奔我了。可我家的地方也很小,两个小叔又都已成年。不方便她一个姑娘挤,于是就找了隔壁的吴婶收留。平日里做点绣活拿去绣楼卖,挣点嫁妆,不成想,前阵子去绣楼时,被过路的马儿给踢到了,肇事者当场逃掉了,她的脚脖子却肿到现在还没法下地,原本有吴婶照看,我也不担心,可昨儿晚膳前,吴婶跑来和我说,她江北的女儿要生了,得去照顾女儿坐月子,这么一来,家妹无人照顾,我实在很不放心……”
奶娘细声细语地说到这里,神情略有些局促地看向卫嫦。
卫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奶娘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要是还不明白那就傻蠢了。
可两宅合一后空房间虽多,却也不会允许不相干的人住进来呀。
阙聿宸虽没和她提过,但她多少能看出来,他对合二为一后的宅子安全有多注重。唯恐人手不够用,员外郎家的宅子只启用了后院。以庭院花园为界,前院和宅子大门都没开启,进出依旧通过隔壁四合院,其他人仍旧住在隔壁四合院里,但前院的房间也都收拾了,好让青焰几人轮值巡逻时能有地方宿夜。
这样的环境,她不认为奶娘的妹妹方便住到这里来。
于是,她思忖一番后,提议:“不如,这个月的工钱,我多算你一点,给令妹雇个人,在她不能下地的期间,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如此一来,她也算是帮到儿子的奶娘了。
卫嫦自觉这个法子挺好,怎么说也是住在外头自在吧?这里人来人往的,且又以男人居多,对一个还未婚配的姑娘家而言,实在不怎么妥。
孰料,奶娘听了她的提议后,不但没有她以为的释然,反而面露难色。
“可还有问题?”卫嫦讶然地挑起秀眉。
“实在是给夫人添麻烦了,可……唉,吴婶说她这一出门,什么时候回来都不晓得,所以打算把屋子锁起来……”
也就是说,奶娘的妹妹要被扫地出门了?
唉!卫嫦心里一阵长叹。
虽然奶娘的家务事理应不归她管,可奶娘既然开这个口了,她又不好装傻充愣。毕竟是儿子的奶娘,又在奶孩子的事上,客观上来说还是挺不错的,能帮则帮吧,遂沉吟了片刻,道:“若是你想让令妹住到这里来,这个事我不好马上答复你。”
见事情有转机,奶娘连忙应道:“那就劳烦夫人替我问一问,时间上不会长,家妹的性子也喜静,不会打扰大伙儿的,等她脚伤一好,我就让她自己找住处去……”
卫嫦听着这话怎么觉得这么怪,她还没答应吧?怎么感觉就像是马上要住进来似的?
正想再对奶娘提个醒,免得她真以为自己答应了,那厢听到月芽的请安声,忙回过头,见阙聿宸领着一名年约二十七八的陌生男子,穿过两宅院墙间凿通的槅门,快步朝这里走来。
“都快正午了,怎么还在外头?”阙聿宸见她这个时辰了还坐在槐树下,眉宇微蹙了蹙。
“这不有事在聊嘛。”卫嫦讨好地笑笑。
月芽把小主子交给了奶娘,见卫嫦有起身的迹象,忙上前扶住她。
卫嫦起身后,好奇地朝阙聿宸身后瞅了一眼,总觉得这名男子有些眼熟。
“咳!”阙聿宸不悦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介绍起身后人的身份:“这是二姐夫。”
“叨扰了弟妹,真是对不住!”
彭季耘朝她微微一笑,拱手作了个揖。遗失的记忆虽然还未完全找回,但是对于妻子的娘家人,他不会吝啬真诚的笑容。
“噗……咳咳咳咳!”
卫嫦猛地一下呛到口水,连着咳了好几声都停不下来。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是二姑奶奶的夫君啊,不过想想也是,莘儿和勋儿两个外甥,不正和眼前的男子有七八分相像嘛。
卫嫦一边咳一边还有工夫东想西想,阙聿宸却听得慌急了,生怕她呛得用力过猛而伤到身子,遂不顾彭季耘在场,拦腰抱起她,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同时不忘吩咐月芽:“带二姑爷去后面找二姑奶奶。”(未完待续。。)
186 第一次主动
“你怎么都不生气?”
被阙聿宸一路抱到房里后,卫嫦总算止住了咳,见他不仅没有对彭季耘板脸色,甚至还让月芽带去找二姑奶奶,不觉奇怪。
阙聿宸抱她在床上躺好后,曲起她的双腿,然后拿了个软锦垫子在她腰下垫好,这才得空睨她一眼,却没有解释她的疑惑,而是:“下回不许再这么不注意!”
“好。”卫嫦软着声调安抚他,虽然呛口水这种事,也不是自己能掌控的,可他的担心她能理解,遂扯扯他的衣摆,示意他在床沿坐下,继续之前的话题:“我那不是被二姐夫给吓到了嘛,你也不派人事先来吱个声……对了,怎么都没见你生二姐夫的气?还是说,你其实已经在外头狠揍过他了?
卫嫦说着,视线下意识地在阙聿宸身上来回逡巡了一遍,企图找出打过架的痕迹。
阙聿宸哭笑不得地揉揉她的头:“你想到哪里去了!”
“那不然咧?之前是谁说要去狠揍他一顿替二姐讨公道的?”
卫嫦没好气地睇他一眼,上回被他听到她当着槿澜和月芽的面吐槽“男人的话不可信”后,还借机在私底下“惩罚”她,要不是托这胎宝宝的福,恐怕早被他“啃”得骨头渣滓都不剩了。可现下证明,她的结论有下错吗?这才几天工夫,他和彭季耘又一副哥俩好的态度了。
主要是,她没忘自己曾说过的:等有机会见到彭季耘,一定要给他厉害瞧瞧、非骂他个狗血淋头给二姑奶奶泄愤不可。谁知道这么快就来机会了。可瞧他这个做弟弟的都这么轻描淡写的好似准备放过对方了似的,那她这个做弟妹的。到底还要不要实施嘛!
“之前是不了解情况,你、我。甚至二姐,都不知道二姐夫在外头的三个月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带着女人回家总是事实啊。”卫嫦不悦地撇撇嘴。说到底,女人的苦,唯有女人能理解。
阙聿宸心知她这是在为二姐抱不平呢,宠溺地笑笑,握住她叠放于腹部的小手,将彭季耘一个时辰前,在隔壁前厅叙述的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听得卫嫦是目瞪口呆。
彭季耘竟然失忆了,要不要这么狗血啊?!
难道说,老天爷让她穿到书中,其实并不是让她来体验炮灰的艰辛历程的,而是嫌弃她的文不够天雷、不够狗血?瞧瞧剧情转弯后,她遇到的这些事,都叫什么事呀!
“二姐夫来之前,已经查清了陷害二姐的人。是彭家的二房媳妇贾氏,因嫉妒二姐在彭家受宠,又对彭老夫人将主母之位传给二姐一事耿耿于怀,于是趁着二姐夫外出未归。买通府外的远房表兄,联手设计了二姐……”
“这件事,真相虽已查清。可碍于贾氏的父兄都在朝为官,彭家终究不敢和他们撕破脸……”
卫嫦正听得专心。却见他突然沉下脸,半天没接话。
“怎么了?”她回握了握他的大掌。“彭家打算如何处置贾氏?”
“哼!小门小户的商贾,一有事还能想到怎么处置?还不是希望能息事宁人!”
“那二姐的委屈算是白受了?”卫嫦一听,也气不打一处来,“就算贾氏那边有人在朝为官,我们也有啊!你和四王爷交情好,到时让他出个面,看贾氏的父兄敢不敢让彭家在这个事上息事宁人!”
阙聿宸一听,脸色越发黑了。
卫嫦纳闷不解,这是又怎么了?她哪里说错了吗?
“说到底,是我没用!”
良久,阙聿宸呼出一口气,闷着声音道。
唉哟!这是又自责上了。
卫嫦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可不敢在这个时候还去刺激他,只好拉过他的手,搂在怀里当枕头抱着,柔声劝道:
“这怎么会和你有关呢?你想啊,在朝为官的能有几个?而整个大同的平头老百姓又有多少?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还不得把朝廷挤爆掉,再退一步讲,你为大同、为赵氏皇族立下了那么多汗马功劳,累积的功勋足够世人世代歌颂了,总得给其他人留些出头机会的嘛对不对?”
见他依旧紧抿着唇生自己的闷气,卫嫦继续再接再厉:“何况,金狼有太子在大同为人质,短时间应该不会来犯,东渡又因大皇子谋逆一事正内斗得欢,大同迎来太平盛世,你这个大将军也该歇歇了,老把神经绷那么紧,你不难受,我看着都不舒服。还是说,你之前那些甜言蜜语只是说说的?其实并不想带我游山玩水、赏遍大同各地的风俗?也不想陪娘在灵秀城安居乐业?宁愿抛下我们去那劳什子战场抛头颅洒热血?”
“怎么可能!”阙聿宸被她这一连串的反问,问得失笑不已。
若是普天下的百姓都和他家一样和睦安顺,谁愿上那劳什子战场?还抛头颅洒热血……她这是打那儿学来的词句?
“那不就结了!”卫嫦朝里挪了挪,示意他也在躺下。
直到他在床外侧躺好,继续抱着他的胳膊,道:“所以你在这个时候退下来也好,我一点都不想你再上战场。最好所有皇室中人都别记起你……”
生离死别的痛,一次就够。而这次的幸运,得亏于魔珠,否则,凭她一介弱女子,哪里能救得出身陷囹圄的他和阙家军们?
卫嫦说着,语气有些哽咽,小脸摩挲着他的胳膊,怕一抬头就被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哪怕已经离开北关那么久,可每每回想起那日发生在桃谷的事,她依旧会忍不住心悸后怕。
心里不止一次感谢,感谢老天爷在让她穿来的同时,附赠了她这么一个神奇的金手指,也感谢冥冥中、让她遇到并抓住了获得各色极品翡翠的机会,从而让魔珠在桃谷一役前顺利解封。
“唉……”阙聿宸长叹一声,抽回胳膊,改成搂的姿势,将她搂在怀里,眼角扫到她脸上的异样,忙抬起她的下巴,果然,眼眶湿润,鼻尖微红。
“怎么又哭了?”
“这哪里是哭嘛!”卫嫦死不承认。
“眼睛都红了,还说没哭?徐嬷嬷不是说过吗?女人在怀孕和坐月子的时候最不能哭,你却老不听……”
他小心翼翼地以指腹替她抹去沁出眼眶的泪渍,虽然表情臭臭的,可动作和话语却轻柔得能掐出水来。
卫嫦本来还有些不快的心,瞬间就被他给治愈了。
小脸俏生生,杏眸亮晶晶,秀气的鼻尖下,虽未抹口脂却红润艳嫩的樱桃小嘴,更是仿若在邀请他。
如若不是顾及她的身子,阙聿宸早扑上去肆意采撷了,可如今,只能浅啄轻吮,聊以慰藉,生怕动作太猛刹不住脚,到最后恐伤到她不说,憋闷的还是自己。
“二姐夫既然来找二姐了,是不是他的伤都好了?记忆都已经恢复了?”
卫嫦枕在他的胳膊上,微抬起头,任他像只小狗似的在她脸上舔来舔去,不时亲亲她的鼻尖、啃啃她的嘴唇,再吮吮她的耳垂。如果不找点正经话题来聊,她担心自己压抑良久的情潮会被他挑逗得倾泻而出,到时再想控制就难了。
虽然过了三个月,若是换做正常孕妇,想拉着老公做点什么也不会有问题,可她这胎怀得极为特殊,大夫说容易滑胎,建议不要行房,实在忍不住,等过了五个月再视情况而定。既然大夫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阙聿宸就是哈死了也不会碰她一下,顶多抱着她亲吻一番,然后跑去内室冲凉澡灭火。
这次本来也一样,可一听她不在状况地提及旁的男人,他嘴下的力道加重不少,没一会儿下来,卫嫦就感觉到自己有反应了。而他紧贴着自己大腿外侧的帐篷,也顶起了老高。
再这么下去,她怕忍不住想要的是自己。
卫嫦咬了咬唇,伸手探到他的腿心,隔着衣物轻轻摩挲起来。
阙聿宸黝黑的俊脸,顿时胀成了猪肝色,忙想拉回她的手。
“让我帮你。”卫嫦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两颊也早已飞满红霞。
这是大白天啊,还是正午,月芽将彭季耘领到二姑奶奶的住处后,随时会送午膳过来。可她实在不忍心他老跑内室用凉水澡灭火。这一次,就让她服侍他泄出来吧。
“歌儿……”阙聿宸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爆了,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样不妥,“你不必如此……万一……我去冲个澡就好……”
“别那么多废话!”卫嫦噘嘴瞪了他一眼,她主动愿意为他解决还这么罗里吧嗦的,下回到了更年期,不知得怎么啰嗦……
“把帐幔放下。”她索性坐起了身,让他躺平,小手拉高他的衣袍到腰腹,嘴里催道:“快呀!”
阙聿宸差点就笑出了声,第一次见到小妻子在房事上如此积极主动,动情地仰起头,在她唇上印下深情一吻,同时长臂一勾,帐幔如愿落下,遮住了床上的无边春色……(未完待续。。)
187 重新恋上又何妨!
“莘儿。”
阙吉祥跟在两个儿子身后跨出门槛,忧心地问:“掉牙的地方还疼吗?”
七岁的长子开始进入换牙期,前几天下门牙就有些松动了,今儿总算彻底脱落。
本来孩子换牙也没什么,可早膳时听照顾他的丫鬟说昨晚睡觉有几声梦呓,担心会不会是掉牙引起的,幸而探过他的体温,没有烧的迹象,可依旧有些不放心。
“要不,娘去和你舅舅说,让他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我不疼,娘。”
彭言莘牵着弟弟彭言勋的手,哥俩好地跨出门槛,来到了院子里,指指堂屋的屋顶,回头对阙吉祥说:“娘,我听三叔说过,下门牙要往高处丢,你丢屋顶上吧。”
阙吉祥有些哭笑不得:“你就净记着这些歪门左道吧!让你背《千字文》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知随了谁的性子……”
“爹!”
“呸!你爹才没你这么惰怠,哪怕是现在,他也一直有在学习……”
阙吉祥嘴里下意识地念道,同时抬起胳膊,将儿子郑重交到她掌心的下门牙,用力掷向堂屋屋顶。
“娘,爹爹!”
五岁的彭言勋扯扯她的衣摆,脆生生地说道。
“你也跟着瞎说,都被你哥带坏了啦!”阙吉祥收回手,没好气地点点小儿子的额。
“娘!”彭言莘翻了个白眼,索性拉她转过身,让她面向前方站定:“儿子是说爹来了!”
随即。朝十步开外的彭季耘招招手,笑眯眯地迎了上去:“爹!您是来接我们的吗?”
“爹爹!爹爹!”彭言勋也迈开胖胖的小短腿。跟在兄长身后欢腾地朝彭季耘跑去。
“乖!”彭季耘微笑着揉揉两个儿子的头,虽然对他们的记忆不在。可父子天性使然,让他对他们并不感到陌生。
“我与你娘有点事要商量,你先带弟弟去玩,等会儿爹再陪你们一块儿玩好不好?”
“好!”彭言莘爽快地应道。
他虽然不是很清楚父母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心里多少能猜到,娘的心事,应该和爹爹有关。至于具体原因,他问过姨母,可姨母不肯告诉他。只说等他长大了就会知晓,问姨父,姨父一直都听姨母的,自然也不肯告诉他。来到凤栖城后,本想找机会偷偷问舅舅的,不过看娘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也就不打算再问了,反正迟早会长大,迟早会明白。
不过这会儿。看爹一脸微笑的样子,应该会和娘和好的吧?
于是,彭言莘立即带着弟弟撤离了现场,跑去前头的中心花园玩耍了。
阙吉祥没料到丈夫会出现。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眼见着儿子们跑远了,才回过神,吩咐两个丫鬟跟上去照顾。至于她身边的嬷嬷。早就识趣地退下了,此刻的院子里。就像清过场一样,眨眼间就只剩她和他——曾经的夫妻——两个人。
她没忘自己眼下的身份。已是彭家自请下堂的媳妇。
“能否进去说话?”彭季耘朝她走近了几步,温和地望着她问。
清冽澄澈的嗓音,曾经抚平过她的急躁和不安,如今却让她鼻息酸涩地想哭。
阙吉祥!你别这么软弱!
她暗吸了口气,垂着眸子不再看他,径自转过身,朝堂屋迈去。
若非两条腿有如灌了铅一般重,说不定会冲过去揪着他的衣襟质问:为何一走了无音讯?为何爱上别个女人?为何丢下她们母子仨不闻不问……
所有的困惑、委屈,一一在心里咆哮过一遍,最终,流露于脸上的,是压抑再压抑之后的木然。
彭季耘跟着她进屋,转身合上堂屋门的时候,看到西厢房门口站着的叶槿澜,正好奇地朝这里望过来,他微微一颔首,然后合上了门。
“澜小姐,你说我要不要给他们送午膳去?”
月芽一脸苦恼地问。
她将彭季耘领到这里后,就回了二进院,想问夫人什么时候开饭,这都正午了呢,厨房那里见迟迟没人去提膳,都遣人来问了,谁知,还没跨入堂屋,就听到东侧间的卧室里传出让她脸红心跳的声音,忙不迭转身退了出来。
想想还是来问澜小姐吧,于是又跑回了三进院。
叶槿澜也很无措啊,看彭季耘的样子,不像是来和二姐闹的,可也不能肯定。男人惯会伪装——嫂嫂的至理名言。可是,就这么由着他们在屋里谈不去管吗?万一吵起来怎么办?
“嫂嫂怎么说?”
“呃……”月芽支吾着不知该怎么说。
叶槿澜不解地看向她,“怎么了?”
“那个,主子爷和夫人在房里,奴婢没进去……”
月芽一说,脸就红了。
若说她以前对这种声音还不明白,自打来到夫人身边伺候后,几番下来也多少明白了。再经风大哥三不五时鸡蛋里挑骨头地借机“惩罚”她,打开了她在情之一事上的懵懂。
叶槿澜听她这么说,又见她小脸通红,顿时明白了,耳根一赧,清清嗓子说:“那今天就迟点开膳吧。你若无事,陪我去看看佑佑吧,不知道他午睡了没……一上午都在描绣样,还没和他玩过呢!”
月芽连忙上前搀住她,如今府里有两个孕妇了,可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出事。
……
堂屋里,阙吉祥背对着彭季耘站着,尽可能不将内心的情绪表露于脸上:“你怎么会来?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求去的下堂书让大姐带给他了,留在彭府的嫁妆,听大姐来信里说也如数拿回来了。现下暂时寄放在大姐家。她不认为自己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来,是想把误会的事。解释清楚。”
彭季耘就近拉了把椅子坐下,站久了依旧会头晕目眩。严重时会昏厥。据大夫说,是因为伤到的后脑处,结了血淤,也正是这块血瘀,致他失忆不说,还引发了其他并发症。这也是他为何能不出门就不想出门的原因。
“误会?哈!”
阙吉祥自嘲地轻笑了一声,随即也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不经意间视线与他在空中相遇,暗恼自己的不争气。竟然仍会受他清澈的眼神吸引,连忙别开视线,克制着音色,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在颤抖,开口问:“好!既然你大老远跑来这里解释了,我姑且听你说上一说。”
她不会承认,内心深处依旧对他有所期待。只是,南下凤栖城前,他对她的态度。真的伤到她了啊。
彭季耘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她,眼里淌着淡淡的笑,将她故作冷静、暗自着恼、佯装淡定的情绪。一一收入眼底。
虽然还是无法将她从遗失的记忆里尽数找回,但在看到她的人、听到她的话后,不仅悬于心头的大石安然落下。也让他清楚地确定,他和她。在他失忆之前,必定是对令人欣羡的恩爱夫妻。
说要解释的是他。迟迟不开口的也是他。
阙吉祥沉不住气地想催问时,彭季耘缓缓开口了:
“大概是腊月二十二吧,在回逐鹿城的途中,我所乘坐的马车连人带货翻下了山崖……”
“什么!”阙吉祥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双手死死攥着椅子的扶手,指骨都掐白了。
“怎么会这样?你人还好吧?多高的悬崖?怎么就会翻下去呢?车夫怎么驾的车……”
语无伦次地抛出一连串问题,问得彭季耘不自禁地勾起唇角。
“你别急,容我细细说给你听。”
他双手手肘搁在扶手上,双掌在胸前交握,微笑着安抚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的妻子。
“那你倒是快说呀!”阙吉祥急急催道,惹来他一串愉悦的低笑。
“彭季耘!”
“好,我说。但你真的不打算给我倒杯茶吗?我在前厅与大舅子聊了半天,嘴巴好渴。”他笑意盈满地望着她,表情好无辜。
阙吉祥被他话噎到,要不是他刚刚说的开头,让她担心又着急,谁理他渴不渴。
心里如是嘀咕,人却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给他冲了杯上好的碧螺春,端到他跟前。
彭季耘微笑着致谢,接过后放到手边的茶几上,也不急着喝,娓娓道起差点就让他殒命黄泉的事……
一刻钟后,彭季耘端起茶盏呡了口茶,道:“……整件事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而失忆的事,一时半会儿没法治愈,后脑处的血瘀,大夫说日子久了能自行吸收,不过具体要多久,也没个定论……”
唯一隐瞒她的是,血瘀还引起了其他并发症状。来之前,他已经交代妥当商号的事,除了想对她解释清楚,也想陪她和儿子多相处一阵子,等送他们母子三人到了灵秀城,再看情况而定。倘若血瘀一直无法消散,并发症越来越厉害,那么,他也想好了,等安妥她的生活,他就离开。
怎么会这样?
阙吉祥早已听得脸色苍白,要不是有扶手椅撑着她,她早摇摇欲坠了。
两个多月前,他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不晓得;而这两个月里,她更是怨过他、恨过他,甚至还咬牙切齿地咒过他,却不知道他一直在和失忆做斗争。
“别哭,吉祥。”彭季耘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座椅,在她跟前蹲了下来,伸手替她抹去爬满脸颊的泪水,柔声劝道:“我没事,只是失忆,如今也能零碎记起一些,过不了多久会全部记起来的,倒是委屈了你……”
“不……不怪你……”
这怎能怪他?
阙吉祥一个劲地摇头,嘴里哽咽地道:“是我不够耐心,应该再多等你几天,应该相信你……”
她越想越替他委屈,这件事上,明明他也伤得很重,却还带着残存不全的记忆,查清了设计陷害她的人,还千里迢迢奔来这里找她解释……一时间,再也忍不住,索性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彭季耘搂着她,顺着她的背连声安抚:“不哭了,啊,再哭眼睛该疼了。”
“让我哭……让我哭一场……”
阙吉祥埋首在他怀里,执意不肯停下哭声。
就让她抱着他狠狠哭上一场吧,哭过之后,意味着雨过天晴,她会陪他寻回丢失的记忆。
“我没事了,吉祥,你也没事了。”他怕她哭久了眼睛会肿得睁不开,抚着她的背,示意她冷静下来。
“可是……你还带了一个女人回家……”
阙吉祥没忘彭家还有个虎视眈眈觊觎着彭家四少奶奶宝座的女人,不禁有些忸怩。
“我刚刚没提到吗?我在来这里之前已经派人送她回江州了。她父亲也算是于我有恩,她说想来逐鹿城逛逛,我不好拒绝。如今逛得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
“噗嗤……”阙吉祥被他的话语逗笑,脸上还挂着泪痕,嘴角却扬得老高:“你真的失忆了?别不是装的吧?嘴巴依旧这么坏……白长了一张牲畜无害的脸……”
心结一解开,她对他又极其自然地回到了以往的相处模式。
而他对她,虽然不能一下子就从略微有些相熟的陌生人跳到夫妻,可她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全部记起以前的事。
就算真的记不来了,也不打紧,就当今日是两人初次会面,重新再恋上一场又何妨?!(未完待续。。)
188 号脉号出双胞胎
“然后呢?二姑爷也留下了?”
听完月芽不算完整的阐述,卫嫦不可置信地问。
彭季耘此行前来,竟然不是来带回二姑奶奶的,而是打算陪二姑奶奶母子仨一路南下,去灵秀城探望岳母大人,也就是她的婆婆。
她怎么有种所带的团队是拐子军团的感脚,而她和阙聿宸就是拐子军团里的大佬,一路南下,一路增员,等到了南域灵秀城,真不知队伍会扩大到什么规模。
“彭家肯放人?”
彭季耘怎么说也执掌着彭家规模最大、生意最好的几间商号,两个月前的意外,让他失忆了不假,可商业上的头脑还在吧?彭家竟然会同意他撒手不管商号的事,一心陪着妻子儿子慢慢悠悠地晃去灵秀城?
就算到了灵秀城,一探完婆婆就回来,可他们这行人要在凤栖城待到她和槿澜分娩完、出了月子才启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呀,等出了月子再出发南下,到了灵秀城再折返逐鹿,这一南一北、一来一去的,少说也得耗上一年光景吧?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月芽摇摇头,专心做着手里的小衣。
这会儿刚过申时,因为二姑爷的事,大伙儿的午膳都开迟了,直到未时才用完。
午膳后,卫嫦被阙聿宸拉着又回到床上睡了个午觉,醒来就只剩她一人了。
就知道是这样!
说是陪她睡,哪一回醒来他还在床上歇着的?都是一等她睡着就悄悄起身了。
好在月芽就在堂屋里候着,听到房里的动静。就进来陪她了。
“槿澜还好吧?今儿还没见过她。”
卫嫦洗漱后,在房里扶着腰慢慢走了一圈。然后在躺椅上坐下来,准备开吃点心。
茶是上个月末的时候四王爷派人从逐鹿特地送来的。据说有保胎之功效。点心是厨娘花心思做的。上午的点心,基本是一道甜羹配几颗坚果,功效不必说,保胎是第一前提。午睡起来是酥饼、糕点一类的干点,配一杯羊奶或是牛奶。
羊牛奶是附近的农户每日起早送来的,羊奶膻味重,不过加点茉莉花茶一同煮,煮开后撇掉茶叶,膻味儿也被茶叶吸走了。卫嫦喜欢在羊奶里添加点杏仁粉再喝。那样一来,膻味儿是一点都没了,而且营养也好。
晚上睡前的点心基本是咸味的汤点,有粥、面条、饺子等。而她最喜欢的就是厨娘做的香菇鸡粥和鲜虾捞面,可以说是百吃不腻。
不过阙聿宸不肯让她连着几晚上都是一样的点心,喜欢吃也是五日一次,怕营养失衡。
三顿正餐就更不必说了,顿顿都有新鲜江鲜,各种鱼虾、各种做法。变着花样做给她和槿澜吃,可以连着十日不重样。再辅以鸡鸭鹅蛋、鸡鸭猪肉,每餐都有,但都做成不一样的菜色。有时熬汤喝,有时剁成肉泥炸肉丸吃。反正这个时候的食材,只有新鲜和不新鲜之分。没有家养、殖养区别,营养都很丰富。
蔬菜就更不用说了。每日都是风书易让人直接去郊外地头选买的,要是买多了。放过夜的蔬菜次日由他们吃,她和槿澜的伙食是务求每日新鲜。
对此,卫嫦对风书易讲过好几次了,没冰箱没法保鲜是个麻烦事,可这会儿还不是大夏天呢,三月的天气,早晚还是有些冷的,没听过“春寒料峭”吗?倒春寒的时候,最低气温估计连十度都不到,晚上还得裹着厚棉被睡呢,怎么可能放一晚上食材就蔫掉或是馊了?何况吃之前还要下油锅或是清蒸、水煮,用不着如此麻烦。
风书易却一脸温和地反劝她:买菜方便,就出城几里地,马车来回顶多一个时辰,顺带还能看看有什么新鲜果子,捎来给她们当点心吃。
大夫说了,怀孕期间新鲜果子吃得多,日后出生的娃娃皮肤好。
有这条堪比“金科玉律”的提点在,包括阙聿宸在内,上上下下的人都可着劲地给她们两个孕妇张罗各种新鲜果子。谁上街看到有卖鲜果的、谁出城发现果农挑着担子在城门口兜售的,第一原则便是:二话不说先挑大的、饱满的、甘甜多水的买来给两位孕妇吃。
所以这会儿,卫嫦吃完芝麻酥饼,喝完香醇的杏仁羊奶,拿了个长得有点像黑布林、这里叫做“黑野子”的山野水果慢慢啃着打发时间,一边和月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澜小姐上午在房里描绣样,午膳前和奴婢一起去西厢房陪少爷玩了一会儿,这会儿估摸着也才刚午睡起来吧。”
月芽头也没抬地回道。
卫嫦听到一半,抓着果子的手抖了抖。
午膳前……就是她和阙聿宸躲在房里那啥的时候吗?
偷眼觑了觑月芽,见后者依旧在分针走线,心里稍安了几分。
艾玛当时怎么就那么豪迈呢?阙聿宸明明都说不需要,她还非常阿沙力地主动为他服务,都忘了月芽有可能就在外头。
噢——
她扑回躺椅,拿了条帕子往脸上一遮,生怕被月芽瞧见她的羞样。
“弟妹可是还在休息?”
就在这时,堂屋传来阙吉祥的声音。
“是二姑奶奶!”
月芽立即放下膝头的笸箩,出去迎接。
卫嫦也移开罗帕,好奇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不是说二姑爷已经向二姑奶奶解释清楚了吗?何况又才刚来,二姑奶奶怎么还有空来找她?
被这事一打岔,卫嫦脸上的红晕也自动消散。等阙吉祥随月芽进来的时候,早就瞧不出丁点端倪了。
看出二姑奶奶有事来找夫人,月芽端上香茗后。就收起笸箩退出了房间。
“你这丫鬟倒是个伶俐又乖巧的。”阙吉祥在卫嫦对面的绣墩坐下,捧着茶盏感慨叹道。
她这是想起了自己那两个留在彭府的丫鬟。虽说都是从娘家随嫁去的,可在彭府这些年。她们因为多少觊觎着自己的丈夫,奢望有朝一日能爬上通房的位子,逐渐与她离了心。而她又抓不出两人在起居照顾上的错,虽然清楚她们心里的小九九,可毕竟没有真的做出对不起她的事,也就一直用着没撤换。
说到底,她其实也是私心作祟,想看看彭季耘究竟会不会如他所作的承诺——只对她一人好。所以留着这两个丫鬟,当是探路石。若他连她身边的人都不放过。那么,外头的事就更不得信了。
也正因此,她身边可说没个真正可信可靠的人。所以出了那事后,她只和大姐碰了一次头,简单说了自己被人设计陷害的情况,回到府里后,一连两个月都没出门,其间每逢收到大姐的消息,她都是以两个孩子的境况为主。对于自己的事,寥寥几句轻描淡写地带过。要不是那日大姐突然上门来看她,根本不会晓得她在彭府的真实情况。
所以她才感叹,假如跟在她身边的丫鬟。也如月芽这般忠心又机灵,自己兴许就不会遭到贾氏的设计,很多事上也不会如此被动。大姐更不会直到最后才知道……
“月芽是很不错。”卫嫦顺势接了一句,她怎么有点听不懂呢。
“我来。是想和你说季耘的事……”
噢——
卫嫦这才恍然大悟。
她就说嘛!干嘛没事提月芽,原来就是没话找话起个头。真正的话题是彭季耘。
“他的记忆只零零碎碎记起一些,大部分都还是空白的。这回南下,他和家里都说清楚了,在没完全恢复记忆之前,不会继续接管商号,手头的生意都已交给三伯打理……你还不知道吧?这回是三伯夫妻两个先发现了贾氏的异状,要不然,我到现在还被彭家冤枉着呢,所以当是感谢他们夫妻俩吧,季耘也说了,哪怕他日后回来再接手,给了三伯的商号,就不会拿回来。”
卫嫦认真地听她说着,没有插嘴打断她的话。见她茶盏空了,给她重新斟满。
“所以,季耘打算留在这里陪我们母子仨,然后一道南下去看看娘。不过你和阿宸不必顾虑我们,该什么时候启程就什么时候启程,他不急,我和孩子们就更不急了。”
卫嫦这才点点头,接道:“好,二姐夫能留下,那是最好。不过他的伤都痊愈了吗?要不要再找大夫看看?明儿就是李大夫一月一次的上门脉诊日,不如给二姐夫也号个脉?”
李大夫名叫李文,医术精湛,却是个四处行走的游医,今年正好游到凤栖城。
那日青焰上医馆,医馆大夫出诊还未回来,情急之下,只好随手抓了在大街支摊看诊的李文,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此后,但凡府里需要大夫,都直接找他,没事就一个月一次上门脉诊,类似现代的例行性孕检。
阙聿宸正准备说服李文,等他们南下时,让他也跟着一道走,打算长期聘用他。
反正李文也是个没有固定居所的游医,到哪里不得行医?
阙聿宸虽然懂号脉,可对于医术却是个门外汉。偌大的府里,家人也越来越多,确实该备个驻府大夫。
而明日就是她和槿澜的孕检日,约好晌午上门来号脉,顺道给二姑爷也把个脉,看看除了失忆,还有没有其他的并发症状。
……
次日晌午,李文依约背着医药箱上门来给卫嫦两个孕妇号脉了。
先去了三进院给叶槿澜诊,脉象平稳、母子安好。
阙聿宸得知后松了口气,迅速写了封简短的书信,让信鸽送去了逐鹿城,向一直记挂着叶槿澜的某人报平安。
等李文来到主院时,卫嫦已经准备好了。她平躺在床上,帐幔垂下,玉臂伸出帐外,手腕上盖着罗帕。
李文进来后,先弯腰说了声:“得罪了。”然后放下医药箱,在榻前的八角圆凳上坐下。左手三指压上罗帕盖着的纤细手腕,闭着眼给卫嫦号起脉。
孰料。这一号,远远超出了以往号脉的时间。再看李文闭着的双目微眯,不知是无法断定脉象好坏,还是脉象的异状让他不敢轻断。
见他良久都没有睁眼收手的迹象,阙聿宸英挺的眉宇不自禁地蹙拢,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刚诊出有喜的那几天,他也会三不五时给妻子号脉,可近段时日以来,见她害喜的症状渐渐消除,胃口不仅恢复正常。还比没怀孕时好上不少,几乎从不挑食,给她什么都能心情愉悦地吃下,特别是出了三个月后,确实不曾替她仔细号过脉,难道……
阙聿宸心里咯噔,脸色也随之凝重不少。
这时,李文睁开了眼,阙聿宸忙上前一步。压制着心头的担忧,故作轻松地邀请李文去堂屋喝茶,回头对妻子说:“我找李大夫谈谈南下的事,你让月芽陪着吃点心。一会儿就来。”
卫嫦因有帐幔相隔,自然没瞧见阙聿宸方才异样的神色,听他这么说。很是爽快地应下了。
待阙聿宸领着李文走出卧室前往堂屋后,她也从床上坐了起来。由月芽扶着先去内室小解净手,然后来到南窗下的小几旁。坐在躺椅里甚是愉快地用起美味营养的上午茶。
阙聿宸跟着李文出了房间,顺手带上房门,确定妻子不会听见后,眼含担心地问:“拙荆的脉象,可是一切都好?”
“好是好,只是……”
李文也替卫嫦担忧,这胎本就怀得特殊,唯恐坐胎不稳,如今又诊出个双胎,实在是……
“只是什么?李大夫直说无妨。”
阙聿宸听李文这么说,神色一凛,邀请李文坐下说话,并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
李文沉吟了片刻,抬头对阙聿宸说:“原本,这是喜事,一胎双胞,古往今来都是喜事……”
“一胎双胞?”阙聿宸原本高悬的心,在听到这个原因后,大喜过望,不过马上就意会到,李文话语里的担心,是怕双胎引起母体难产吧?
“李大夫可是担心拙荆生产困难?”
“没错。”李文点点头:“虽然看夫人的身体,各方面都很健康,可碍于这胎怀得特殊,就怕临时出状况,不过也不必太过紧张,身心愉悦最为要紧,再者就是尽早把生产用具都准备起来,双胎的话,提前一个月生产也不是不可能,提前做好准备,免得临时手忙脚乱。”
一听双胎更可能早产,阙聿宸的心再度悬到了嗓子眼,想到五个月大的儿子,当时就是提前了足有两个月,虽然出娘胎后,发育地相当健康,甚至比足月的婴儿还要早慧,可一胎能说是运气,再来一胎呢?他发现自己连呼吸都觉得疼。
“李大夫,”
思忖半晌,阙聿宸屈指叩着八仙桌面,提出了盘亘心里已有不少时日的邀请:“李大夫在外头若是没有旁的牵挂,不如到舍下来帮我一把?”
“阙公子的意思是?”
李文隐约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应该是想招他来阙家做驻府大夫。
这个提议不错是不错,既稳固又安逸,只要顾着府里几号人就行了,可偏偏,他自由散漫惯了,每到一个地方,待不了多久就会厌倦,有时是厌倦环境的憋闷,有时是疲于应付难缠的病患,许是他的内心,始终无法做到师父所教的“医者父母心”,在治病救人的同时,仍旧希望自己有个自由自在的生存环境。
所以一觉得厌倦,他立马就卷铺盖换地儿,很可能今日还在江南,明日就上江北了;也可能前一刻还在都城,下一刻就坐船南下了。
所以——
当阙聿宸提出希望他留在府里的邀请时,被他婉转回绝了:
“阙公子所提的酬劳,是我这么多年行医以来最为慷慨的东家了,只是,我习惯了游医生涯,无法保证能在一个地方待上多久……”
“这个简单,等拙荆和舍妹生产完、出了月子,我们一大家子就要启程南下,目的地是南域灵秀城,期间若是无意外。会沿途走几个大城,停停走走。到南域灵秀城恐怕也要到明年春夏了……”
“真的?”
一听阙家这么一大家子,过了金秋九十月份。就要南下,且最终的目的地是南域的灵秀城,李文的兴致也不由被挑起。他南来北往地走过不少城镇,南域灵秀城倒还真是没去过。
“自然是真的。倘若李大夫在灵秀城住上一阵子后,仍旧觉得不适合自己定居想离开,阙某也不会阻拦。”阙聿宸一脸恳切地劝道。
李文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迎上阙聿宸满含企盼的目光,第一次咧嘴而笑:“成交!”
于是。卫嫦和叶槿澜多了个专属大夫。
……
和李文谈妥驻府的事后,阙聿宸让风书易带他去给彭季耘看诊,自己回到房里给妻子报喜讯。
一听自己这胎怀的是双胞胎,卫嫦那个高兴。
双胞胎啊!一胎生俩,多方便呀!
这么一来,佑佑马上就有两个弟弟或妹妹作伴了。哦,不,不止,还有槿澜的孩子。家里一下子就要多出三个小毛头了。想到此前才佑佑一个小毛头,就让铁鹰六骑手忙脚乱了,要是再同时多出三个小毛头,卫嫦能预见今后的日子会有多热闹。
阙聿宸见她这般欢喜。心里的担忧没敢在脸上表露分毫。
不过就算卫嫦知晓,也不会如他这般担忧。阙聿宸不知道,但她心里清明:从诊出怀孕到现在。除了开头一段时间,出现害喜症状。让她吃什么都想吐,也很嗜睡。可这也正常啊,怀孕初期嘛,一点反应都没有才不正常吧。何况,还有此前服用的万琼露、千蜜膏和百花露打底,她相信这胎也一定能安然产下。
“你说李大夫明儿就搬进来?”
再听说李文也要搬来家里住,从此成为大家庭的一份子,高兴之余,感脚像是皇亲国戚专属拥有的御医。
“嗯。李大夫还答应随我们一同南下。”
阙聿宸柔笑着摸摸她的脸,因欢喜而漾着红晕的俏脸,健康得像个成熟的红苹果,令人直想啃一口。
李文说得没错,她的身体底子打得好,虽然这胎怀得有点特殊,但从目前看来,应该已经坐稳了,只要多加小心,提前做好生产准备,应该不会有事,他也不容许她有事。
卫嫦为多了个“御用”大夫而高兴不已,连连提议:一等李文搬进宅子,定要让大伙儿聚一起好生庆祝一番。
“是该庆祝。”阙聿宸见她这么开心,也勾着唇角点头应道。不止庆祝多了个医技在身的盟友,还要庆祝二姐、二姐夫一家团圆、小妻子怀上双胎,且和槿澜两人都母子健康。
“那就这么说定了!”卫嫦双掌一击,敲定了过两日聚餐的主意,末了,想起奶娘托付的事,脸上的笑意有些许收敛。
“怎么了?”阙聿宸挑挑眉。
“忘了和你说一个事儿。”卫嫦轻叹了一声,把奶娘所求的事,与他详细说了一遍。
“我以为是什么事呢,这不很好解决吗?”
阙聿宸等她说完,奇怪地睇了她一眼,不就是奶娘家里有个妹妹,脚伤了没人照顾吗?那就多结她几两银子,然后换人来喂哺佑佑不就好了?这么一来,奶娘银子也赚到了,人也得空能回去照顾妹妹了。
听他说完“很好办”的法子,卫嫦圆睁着杏眼半晌接不上话。
她还不是怕佑佑好不容易习惯了奶娘,突然间再换个人来喂哺,会不会不适应?从而引起身体上或者心理上的不适感?
“你想太多了,对佑佑来说,他的娘亲就只有你,奶娘虽然喂哺了他,可身份上,也就比普通丫鬟亲近一点儿,何况喂哺的时日也不长,换个人来喂,哪里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再说,你不是一直有在给佑佑添辅食吗?又不全靠奶水,不会适应不良。”
辅食这个新新名词,是卫嫦发扬光大的,虽然诊出有喜后,就没继续摘录她的《养儿经》了,可辅食的添加依旧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听阙聿宸这么说,卫嫦也下意识地舒了口气。
说实话,她也怕佑佑对奶娘产生太强的依赖感,既然阙聿宸说能换奶娘,那她还纠结那么多干嘛!(未完待续。。)
189 伪白花
那厢,李文随风书易来到三进院的时候,彭季耘正在书房教大儿子习书法,阙吉祥则在院子里教小儿子念《三字经》。
看到风书易领着一名肩背医药箱的中年男子跨入院门,阙吉祥就知道来人必定是卫嫦说的李文李大夫了,忙让嬷嬷照顾小儿子,只身迎了上来。
“有劳风管事和李大夫了。”她客气地笑道。
风书易忙躬身回礼:“二小姐客气了。”随即向阙吉祥介绍身侧的李文,“二小姐,这位就是李文李大夫,明儿起,他会搬来园子里住,日后南下,也会随我们一道走。”
“这样就最好了。”阙吉祥微笑着朝李文颔首致意,“日后少不得要麻烦李大夫了。”
“二姑奶奶客气了!这是李某应该做的。”
在来的路上,风书易已对他简要介绍过园里的成员了,特别是主子一列,包括刚加入南下队伍的阙吉祥一家四口。知道她是主子爷的二姐,无论是不是回娘家做客,称一声“二姑奶奶”必不会错。谁让他已经答应入驻园子,成为阙家一大家子的驻府大夫了呢!
“季耘在书房,李大夫请随我来。”
风书易将人领到就功成身退了,阙吉祥带着李文跨入堂屋,往一侧的书房走去。
书房里,彭季耘早已将院子里传来的对话声听了个全,见妻子领着来给他诊脉的大夫进来,便凑到大儿子耳旁,低声吩咐了几句。
“娘。儿子突然想吃娘做的松花团子,爹说他也想吃。您给我们做好不好?”
彭言莘眼珠子一转,帮着老子支使走了老娘。
彭季耘等母子俩离开。才往李文跟前一坐,伸出了右手腕,微笑着朝李文点点头:“有劳李大夫了!”
看到这一幕,李文若有所思,特别是在把完脉后,更是瞎子吃水饺——心中有数了:阙府这位二姑爷之所以支走自己的妻子,许是怕她在得知他的病情后担心吧?
“二姑爷后脑部位有处血瘀,导致周边筋络不通,若是长时间不能消散。恐怕……”
“李大夫直说无妨,彭某心中多少有数。”彭季耘见李文欲言又止,淡淡一笑,示意他不必忌讳。
李文沉叹一声,迎上彭季耘的平静的视线,如实告知:“后脑片区的神经会被逐渐压迫坏死……”
话说到这个份上,以彭季耘的才华,不消李文多做解释,他也能猜到了。
脑部神经一旦坏死。活着也只能是个活死人了……
真的,没法救了吗?
真的要和妻儿生离死别了吗?
他甚至还未能将有关妻儿的记忆如数拾回,就要带着满脑子的空白离开人世了吗?
“若说是绝症,倒也称不上。只不过,治愈的可能性很小……”除非找到拾忆草,否则。就算消散了血瘀,也无法捡回缺损的记忆。
一听有方法可解。彭季耘原本静若止水的黑眸,划过一丝光亮:“李大夫的意思是。彭某后脑部位的血瘀能有法子消散?”
“我只是说有可能,但无法保证。”
李文摇摇头,眼见着对方清亮的黑眸再度黯淡,不忍心地安抚道:
“针灸疗法固然能疏通经络,但无法保证将血瘀全部吸收,得看个人的造化……至于缺损的记忆,老实说,经我手的病例没有上万,也有数千了,却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个案。按理说,那么大一块血瘀压着周边神经,不残也瘫了,可看你的言行举止,丝毫看不出哪里不妥……”
“只是表象。”彭季耘轻叹一声,指腹摩挲着手里的杯盏,苦笑道:“事实上,我已经晕厥过两次了,严重的一次,足足昏迷了三个时辰,至于头晕目眩的感觉,站久了就会出现,有时还伴随耳鸣、恶心……”
“这就对了!”李文听他这么说,反倒呼了口气:“我原本还奇怪,这么严重的伤,怎么会一点病兆都没有……不过照你这么一说,那就没错了,许是血瘀所处的部位比较运气,并未压迫到至关紧要的几处经络,否则……”哪里还能这么好过?别说站着了,躺着都会瘫痪。
不过这话,李文没说出口,而是婉转地岔开了话题:“这样吧,我试试给你疏通经络,但也别抱太大希望,另外,到了南域,看看有没有机缘找到医史上记载的拾忆草,若是能找到它,你的病症也就有救了。只不过,这拾忆草我只在医史上看过简短的记载,只说是南部一种味道奇苦的药草,服食一段时间后,能修复缺损的记忆,不过连我太师父、师父他们都没机会得见,别说我了……”
那就够了!
彭季耘朝李文感激一笑:“只要有希望,就够了!”
送李文出去前,彭季耘想了想,恳请道:“还有一事,彭某想让李大夫帮个忙。”
“是暂时不想让二姑奶奶知晓吗?”李文已经猜到了。否则,也不会在他把脉前,二姑爷就让甥少爷将二姑奶奶支离堂屋。
“只要二姑奶奶不来问及血瘀的事,李某定不会主动说。”
言外之意,他不会主动宣扬彭季耘的病症,但也不会在阙吉祥问上门时,还要想办法替他编谎隐瞒。他李文要是这么热心又主动,就不会毫无建树地做个居无定所的游医了。
见他回驳得如此直接,彭季耘先是一愣,继而摇头失笑。罢了,反正吉祥还不知情,应该不会去问李文什么,等他陪她和孩子们到了灵秀城,探望过岳母大人后,再做定夺吧。
李文离开的时候,阙吉祥正被两个儿子缠着在厨房做松花团子,直到松花团子新鲜出锅。她才得空回书房,一跨进门槛。就见彭季耘神情悠哉地坐在桌边喝茶,心猜诊脉的结果应该是好的。遂笑着问:“李大夫回去了?可有说什么情况?”
“没什么大碍,就说伤处的淤血还未完全散尽,他明儿搬来和我们一道住,日后会给我针灸化瘀,相信很快就能痊愈。”
彭季耘笑着说完,朝妻子招招手,待她走近,给她斟了一杯茶,递到她手里:“渴了吧?一直在厨房忙吗?”
“可不是嘛!莘儿也不知打哪来的主意。突然说要吃松花团子,好在这会儿松花有现成的,不然还真没法给他变出来……”
阙吉祥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才发现这是他喝过的茶盏,不禁有些脸红,可看他镇定自若的淡定样,不禁暗自唾弃: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羞的!真要害羞,也该是失了忆的他才对。自己有什么好慌的!
这么一想,她清清嗓子,将杯盏还给他,随后岔开话题:“快开午膳了。厨房那边送来一锅鸡煲和几个家常菜,你若吃不惯江南菜,我这就去给你整几个江北菜来……”
“别忙。”彭季耘拉住她。“吃什么无所谓,趁着这会儿莘儿和勋儿都不在。你继续和我说说咱俩以前的事?我记得昨晚刚说到定亲……”趁着这会儿精神劲还好,他想尽早记起有关她的一切……
阙吉祥最难消受的便是他柔望她时的眼神。那让她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于是,午膳前的短暂光阴,彭氏夫妻躲在书房里共同回忆成亲前的点滴温馨……
……
次日晌午,李文如约搬进了宅子。不过因为是孤家寡男,没得进员外郎家的后院住,而是被风书易安排在四合院的东厢房,有什么事,找他也方便。
与此同时,佑佑的奶娘也换了人。
原先的奶娘赵子凤,在多给了她十两银子后,就让风书易送出了大门。
当然,在此之前,卫嫦也已找她谈过,亲自向她解释了不能继续用她的原因,无非是宅子里男丁多,没法安排奶娘的妹妹住进来,而若就此不管,她心里也过意不去,索性就放奶娘回去照顾脚伤的妹妹,多给的十两银子算是给她的安抚费了。
赵子凤见事情毫无转圜的余地,只得千恩万谢地接过银两后,收拾包袱打道回府。
出了阙宅大门,她一步三回首地回望了好几眼,心里那个后悔。
早知道,就不替妹妹想法子接近东家的主子爷了。
如今可好,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蛮蛮好的一份工种,就这么打了水漂。
虽然十两银子的补偿,也够她一大家子两三年的开销了,可要是能长留主家,像其他大户人家家里的奶娘一样,别说成日里吃穿不愁,就是随便拿点少爷房里的物件出去卖,也能赚不少外快,好日子哪会这么快到头?
这么一想,赵子凤心里陡升愤慨,暗咒妹妹的多事。本来多好的差事啊,她只消用一双丰满的**,不必下地劳作、也不必十指沾水,就能换得一笔不菲的收入。偏偏妹妹也想混进阙宅,无非是听说东家多金、英俊又年轻,虽然已有妻子,可身边没个妾室也没通房,妻子如今又有身孕在身,就想仗着她的姿色,进阙宅的门、上东家的床、进而勾得东家神魂颠倒,然后收她做小妾……
呸!大户人家的妾室,哪有那么好当的?没见她三十出头的徐娘风韵,在阙宅的半个多月,压根没人看在眼里……
赵子凤边愤愤不平地暗咒,边往家里走。
她从不否认自己的两面性——人前小白花,人后霸王花。说到底,还不是她所嫁之人太没用,养家糊口这种事,还要她一介妇孺来担当。
来到家门外,见院门虚掩,也没多想,径自穿过院子,来到主屋,正想张嘴吆喝,蓦地听到东侧间的卧室里,传出一阵耳熟能详的暧昧声,那是……
她气急败坏地冲过去,一脚踢开房门,待辨出交缠在床上的两条白花花**,恨恨大骂:“你们俩背着我在做什么!”
“啊——”
一阵尖叫声后,两条白肉因惊愕而分离。
赵子凤气得浑身发抖,怎么也没想到。临时被东家解聘,竟让她撞见了丈夫和亲妹妹媾和的一幕。
“姐姐……”
赵子丹穿戴齐整后。跪在赵子凤跟前,手持罗帕掩着面。哭哭啼啼地解释:“妹妹也不想,是姐夫他……”
“多久了?”赵子丹冷冷地瞪着自己这个几乎打小看到大的妹妹,十四岁的差距,要说是母女也不为过。
“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见妹妹一个劲地拿着罗帕哭,赵子凤不耐烦地追问道。
“……这……这是第一次……”赵子丹低着头,弱弱地回道。
“第一次?还真是巧!”赵子凤眯眼冷笑,吴婶前脚才说要去江北给女儿坐月子,亲妹妹后脚就爬上了自个儿姐夫的床,还真是……
赵子丹抹抹眼泪。一脸委屈地道:“吴婶急着去黎州城,把院门一锁就不管我了,我的脚又还未痊愈,姐夫可怜我,就扶我回了家……”
“还扶上了床!”赵子凤冷冷接道。
“姐姐!”赵子丹咬了咬下唇,却无话可接。
她承认,自己离了男人就活不了。没来凤栖城前,隔壁的猎户儿子对她照顾有加,让她过足了小姐瘾。可惜。爹娘相继离世,都没来得及给她存下丰厚的嫁妆,而猎户家又和邻村的木匠家有婚约,堵着一口气。她收拾包袱跑来了凤栖城找出嫁多年的大姐庇护。
孰料,大姐家房间少,容不下她。她本来想学大姐两个女儿,去绣阁接些绣活做做。绣阁里进出的多是家境富裕的,穷人家哪有闲钱上绣楼买绣品?都是自己做的。这么一来。应该也能多些机会结识富家贵公子。
哪晓得,人倒霉了喝凉水也塞牙缝,刚出门,就被过路的马车带倒,脚脖子有些扭到,虽然没有骨折,却也的确肿了,贴了两天膏药才有效消肿。当然了,为了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娇娇女模样,她硬是装了一个月没法下地,享受身前身后被姐姐家几个大小男人(姐夫,以及姐夫那两个还未成家的弟弟)围着伺候的满足感。特别是对女人有一套的姐夫,更是逗得她心花怒放,过足了需要人呵护的小姐瘾。
吴婶八成是看不下去了,才挑了个由头去黎州城看女儿,顺带还把院子都锁了,摆明了不想再让她继续住下去。
不住就不住,凭她的姿色,不至于连住的地方都搞不掂。果不其然,她那姐夫蠢蠢欲动了,先是好言好语劝她来家里住,然后借着试探她的脚,摸上了她的床……
男欢女爱这种事,本就是一回生两回熟。何况,她曾在猎户儿子处尝过甜头,姐夫的挑逗更是深得她心,几番下来,哪怕姐夫不邀请,她也想主动送上门去。今儿是她第一次主动送上门,不巧,被姐姐抓了个正着。
“你立即给我收拾包袱,我家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赵子凤原本还愁妹妹到了嫁娶的年龄,却还无人问津,若是有机会把她引入阙宅,傍上东家也好,可如今,她连自己都欺骗、连自己丈夫都勾引,她这个做姐姐的,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看在同父同母亲姊妹的份上,她下不去手对付,只得撵她走。
“姐姐!”赵子丹没料到姐姐心狠起来这么硬,二话不说就将她丢出了院外。这让人生地不熟的她往哪里投靠?
而前一刻还搂着她亲着她、极尽所能挑逗她的姐夫,这一刻早不知躲哪儿去了。
赵子丹一连走了几条街,无处可去,这时,一阵疾行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其他路人都四处避让,唯独她,身子一歪,往路中央一倒,刚好倒在了马蹄下……
……
“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赤鹰抱着一个昏迷的女人进来,青焰几人都大吃一惊,连带着对赤鹰造访的惊喜也冲淡了不少。
“不知道。”赤鹰皱着眉,摇头答了一句。
“不知道?”青焰几个更吃惊了,“人都在你怀里了,你还说不知道?”
“我路过街口,她不仅没避让,还突然倒了下来,一下子没拉住缰绳,也不确定有没有踩到她……”
“不会是有预谋的吧?”素来心细的白云,蹙眉轻问。
“先找大夫替她看看吧。”赤鹰微微一顿,继而对闻讯赶来的风书易说。
“正好,李大夫上午已经搬进来了,我去找他来给这位姑娘看看。”风书易点点头,领着赤鹰把昏迷的女子抱到客房,然后去东厢房找李文。
“鹰?该不会你看上人家了吧?”
紫腾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再转头看看赶路赶得一身是汗的赤鹰,一脸坏笑地问。
赤鹰翻了个白眼,不理他,径自来到隔壁,擦澡换衣裳,然后好去向主子请安。
“我说真的,若是这位姑娘醒来,想对你以身相许,你打算如何做?”紫腾不死心地跟进来问。
门外,是好整以暇环着双臂看好戏的青焰几个。
“我才没你那么空。”赤鹰头也不抬地回道。心里却想:要真是救了谁,谁就要以身相许,那么,他要娶的也该是另一个女人……
“这和空不空有什么关系?”紫腾见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撇撇嘴,转身出了客房,一脸兴味地问外头几个看好戏的:“要是鹰成亲了,你们打算送他什么大礼?”
“紫腾!”
不等外头几个回答,屋里率先传出一声沉沉低喝:“你要这么闲,过两日就跟我去灵秀城开荒拓土!”
开荒?拓土?
紫腾和青焰几人皆面面相觑,莫非,老夫人她,在灵秀城玩农夫和地主的游戏玩到上瘾了吗?(未完待续。。)
190 赖上了?丢出去!
卫嫦听说赤鹰来了、途中还救了晕倒在他马蹄下的一位姑娘时,已是次日晌午的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来听听!”
听月芽寥寥汇报了几句后,卫嫦心里的八卦之火,瞬间熊熊燃起,横竖闲来无事,她往躺椅上一坐,捧着厨房送来的血糯杏仁粥小口喝着,一双晶亮的杏眸眨巴眨巴着,坐等月芽开讲。
“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啦,就刚刚听厨房的二丫说的,她在来的路上听紫腾他们几个在讲,好像还开玩笑地说,赤鹰要对人家姑娘负责呢!”
“负-责?!”
闻言,卫嫦的杏眸瞪得更大了,不过是顺手救了个人,就得对人家负责了?那照此以往,日后谁还敢做活雷锋啊?不过,要是那姑娘容貌周正、人品又好,关键是单身无婚约,配赤鹰这个闷葫芦是不是也挺合适?
“别瞎点鸳鸯谱,赤鹰不会那么做的。”
不知何时,阙聿宸已来到她身旁,而原先坐在她对面绣墩上的月芽,早捧着针线笸箩退下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点动静都没有,莫非前世是只猫吗?
卫嫦问完后,跟着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她的听力因魔珠的关系,并不比阙聿宸差,可因为无聊到老走神,这个功能对她而言,有也几乎等于没有。
“刚刚。”阙聿宸拉过绣墩,在躺椅边坐下,接过她手里喝到见底的白瓷碗。搁到旁边的小几上,又从小几上的水果盘里拿了片蜜瓜。喂到她嘴边,让她去去甜粥的腻。
卫嫦也不客气。就着他的手,张嘴就咬了一口。甘甜香醇的蜜瓜汁,来不及吞咽,就溢出了她的嘴角。
阙聿宸见状,眼神微幽,可碍于眼下是在庭院,虽然四下无人,可终究还是怕吓着了她,只得强压住吮吻她的渴望。抽出她塞在袖袋里的罗帕,轻柔地擦去她嘴角的蜜瓜汁,无奈轻叹:“都当娘的人了,吃点东西还像个孩子……”
“很甜嘛。”卫嫦听他这么说,下意识地舔舔唇角。
某人的眼神越发深幽了,盯着她樱红的唇瓣看了半天,最终只得深吸一口气,移开视线,将手里余下的蜜瓜喂小妻子啃完。“刚喝完粥,一片就够了,想吃过会儿再吃。”
“好。”
卫嫦也被一碗血糯杏仁粥喂饱了,蜜瓜虽好吃。却也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致肠胃蠕动过快。往躺椅上一靠,揉着显怀的小腹。佯嗔道:“一日五餐地吃,都快喂成猪了……”
话音未落。被阙聿宸在额头弹了一记:“胡说什么!”
“痛!”卫嫦假装呼痛。
阙聿宸无奈地瞥她一眼,伸手给她揉起额。动作轻柔地让卫嫦甘愿溺毙在他宽厚温暖的掌心下,索性闭上眼,享受他大掌在自己脸上的摩挲。
“对了,听说赤鹰来了?可是娘那里有什么事?”想起刚听来的八卦,卫嫦睁开眼问。
阙聿宸一顿,继而佯若无事地应道:“嗯,前阵子,外祖母和舅舅他们,已和娘联系上了,眼见着天气日渐热起来,娘想把外祖母早点接去灵秀城,免得路上太热,外祖母身子吃不消,就派鹰去江州接他们。娘和外祖母他们都很挂心我们,就让他顺道来这里看看。”
凤栖离江州五六百里,何况又是在江州的北面,说“顺道”来看他们,纯属胡诌,可若说是婆婆他们想念自己一行人,虽有书信不断往来,可毕竟不能亲眼得见,不放心所以派赤鹰来看看,倒也说得过去。所以,卫嫦并没怀疑阙聿宸的解释。
阙聿宸见她没再多问,略松了口气。
赤鹰此行前来,看他们不假,不过最主要的,是来禀报另一件事。
就在前不久,灵秀城新落实的阙宅总算拾掇妥当,所有从阙府带去灵秀城的家当,包括妻子的嫁妆在内,都挨件搬入库房。孰料,在搬其中几件时,发现有几个箱子的重量与上头所标的物品明显不妥,而那几个箱子里头,装着的恰是妻子花高价从南离玉家拍来的翡翠雕件。
当日从阙府搬出库房时,许是因事态紧急,无人留心这类细节,这次入库,被心细的沅玉察觉了。可箱子本身,又仍有封条密实封着,并没有任何撕补痕迹。而据负责管理西园库房的沅娟和乔溪所说,这几个大箱子还是妻子亲自贴的封条,此后也无人动过。可箱子的重量,确实存有异常。一行人争议不下,禀到了母亲那里,由母亲做主,当场开封,查看箱内物件。
这一看不得了,那三个大箱子里头除了厚重的包装盒外,哪里还有那三件据传是玉家“镇府之宝”的极品翡翠雕件?!
当即,母亲让人拿下了负责管理西园库房的沅娟和乔溪,严厉审问,可那两个丫鬟也不知是事先套好了说辞,还是真的是无辜的,总之,无论分开审问了她们几遍,两人的供词均一致无二,都说没有碰过,也没见其他人碰过。
可除了她们两人,这三只大箱子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破封条、搬空里头的宝贝,再原样贴回封条,简直比登山还难。
要知道,从西园库房搬上马车、再一路马车南下,这一路,以赤鹰为首的铁鹰六骑,视线几乎没离开过马车,且每次从一处城镇出发前往另一处城镇时,沅娟和乔溪也都会仔细盘点一番。
如此严谨的看护方式,竟然还会出现这种事。阙老夫人无论如何都不想通,而沅娟是媳妇从娘家带来的丫鬟,乔溪又是她送给媳妇用的,如今媳妇不在,她不好随意处置这两人。可要等儿子媳妇南下灵秀城,还得再等上个一年半载。总不能一直将那俩丫鬟关押在柴房吧?
况且,这种事。凭信鸽传送的书信里,三言两语又说不清,于是,阙老夫人让赤鹰去江州城接娘家人时,顺道跑趟凤栖城,亲口禀明这件事,并希望能定夺出个处置方案。
阙聿宸昨日就听赤鹰详细说了,可碍于妻子有孕在身,这胎怀得特殊。本就怕坐胎不稳,若是再刺激得她怒火攻心,真怕她出什么事,遂叮嘱赤鹰别急于告诉她这个事,想等她月份再足些,期间由他慢慢透露给她知晓,好过突如其来的打击。
“赤鹰是不是还救了一个姑娘?她还好吗?现在在哪儿呢?”
卫嫦的心思早跳到另一个话题上去了。
阙聿宸回过神,好笑地睇她一眼。其实以他这段时日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不会对那三件丢失的翡翠雕件太过伤心介怀。可他也不敢尝试,毕竟,那两个丫鬟是她一手提拔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可若是涉及到对人的信任,难保不打击到她。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卫嫦见他一度盯着自己的脸,半晌没接话。伸手摸摸脸,狐疑地问。
“咳。没有。”他摇摇头,大掌贴上她摩挲着脸的柔荑。轻柔抚过她白皙细腻的粉颊,说道:“赤鹰是带回了个姑娘,不过昨儿李大夫都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许是受了点惊吓,我让风给她点银两,然后派人送她回家去。”
“已经走了啊?”卫嫦不由眼露失望。
本想去看看对方的,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给赤鹰拉拉红线,没想到已经走了,这让她好不容易有点事做的激动小心灵,又再度落回无聊状态。
“不清楚。”阙聿宸不甚在意地摇摇头。
这种事,他才懒得管,人是赤鹰带回来的,大夫是风书易出面请的,经李文检查后一切无恙,他让风书易出点银两,再派人送她回家,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照顾了。
听阙聿宸这么说,卫嫦以为那姑娘也真的已经离开了。
孰料,下午的时候,她午觉起来,还在享受美味的点心,月芽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说:那姑娘说晕,到现在还在四合院的西厢房住着。可李大夫说她无恙,怀疑她是装出来的,风管事被这事烦死了……
“噗……”
一口羊奶准确无误地喷上正对着主仆俩的窗屉。
月芽赶紧提她顺背,生怕她呛着了。
“我没事。”卫嫦清清嗓子,今儿的下午茶是一杯羊奶、一碟杏仁酥,幸好只是一口羊奶含在嘴里,要是正吃杏仁酥,还不得被噎到?
话说回来,方才听月芽的意思,那姑娘怎么感觉像是赖上她家了?
之前还想着若是对方人品好,还想介绍给赤鹰呢!谁让他抱着人家姑娘一路从大街到进门,多少让人家姑娘的名誉受损了。可若是真如李大夫所说,那姑娘根本就无恙,纯粹是装出来的,那还是算了,这么无赖的姑娘家,还是少惹为妙。
“不是说让风管事给她点银两,然后送她回家的吗?”这还是阙聿宸亲口对她说的呢,断不会为假。
“是呀,可一让她起身,她就说头晕,身子飘忽,风管事也没法子,总不能硬扛着她丢到门外去吧。可据照顾她的丫鬟说,她的精神好得很,醒来后到现在,几乎把咱宅子里的人都套问一遍了……”月芽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好似那姑娘赖上的是风书易。
“噗嗤。”卫嫦忍不住笑出了声。也好,这小妮子对男女情事至今不开窍,借着这事,顺道给她上上发条,免得老是风书易一人在唱独角戏。
“夫人,你在笑什么?”月芽停下话语,疑惑地看她。
卫嫦清清嗓子,故意愁眉苦脸地说:“芽儿,你说那姑娘,是不是瞧上咱风大管事了?看他年轻俊朗,又没妻室,所以……”
“不可能!”月芽一脸愤慨地抢过话:“风大哥早有心上人了。”
“……谁?”她不认为月芽是在说自己。
月芽被她问得一愣,继而垮下肩,垂头丧气地摇摇头:“我……我不知道。不过听青焰他们说。风……管事真的有心上人了!”说完,还用力地点点头。生怕卫嫦不相信。
“噢——”
卫嫦摩挲着下巴尖,拖着长音点点头。看来。小妮子应该是误会了。她要不要再添把柴,让这把误会之火燃得更旺呢?
用过点心,抚了抚显怀的小腹,靠在躺椅上无所事事。见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唤来月芽,主仆俩打算去隔壁西厢房探个究竟。
刚出堂屋就碰上来找她聊天的叶槿澜,当即,八卦队伍又多了名临时成员。
四合院的西厢房,如今都已改成了客房。
碍于这儿离主子所居的后院近。平常基本都空着,鲜少安排客人住,除非前院和东厢房实在没空房了,才将客人安排到这里。
对方因为是个女的,所以风书易将她安排到了西厢房。又因为被赤鹰抱进来时,人还晕着,遂从前院调了个粗使丫鬟来照顾她。
原本以为,经李文检查确诊无事,醒了就能将她送走了。谁料,对方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头晕目眩,一让她起身,还没走出房间呢。就扶着头蹙着眉喊晕,然后又倒回床上。
风书易不得不让丫鬟再把李文请来,让他好生替姑娘再检查一遍。千万别漏下了什么病症才好。
李文背着医药箱二度临门的时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嘴里咕哝道:“当李某是庸医么?”
风书易也无奈啊,人家姑娘苏醒后表现得的确像是有病啊。可他又不懂医,只好麻烦李文再来检查一遍了。
“姑娘的身体真的无恙,不仅无恙,还健康得很,脚脖子处虽然好像扭到过,却也没伤筋动骨,至于缘何会在起身时头晕目眩、行走无力,依李某看,许是心理作用的缘故,等出了房门,沐浴到阳光下,自然就不治而愈了。”
李文检查完,再一次确诊无恙,语重心长地劝说起床幔里的姑娘。
听赤鹰说,他当时及时拉住了马缰,确定马蹄没有踩到她,可见她晕倒在自己马下,以为是被吓晕的,一时没想那么多,就将她带了回来,免得在大街上公然离开的举动,引来百姓的驻足围观以及巡街衙差的插手,从而给主子招来麻烦。
哪里会想到,救了人后的麻烦也不少。
“唉……”
李文说完该说的,轻叹着从八角圆凳上起身,拍了拍风书易的肩,“不如禀报了主子,让他亲自来劝劝?”总不能一直让她在这里住下去吧?非亲非故、没名没分的,像什么话!
别开玩笑了!
风书易闻言朝他丢了个眼刀子,主子岂是她想见就见的?
别说赤鹰没伤到她,就算真伤到了,也不需要主子亲自出面。他这个管事莫非当假的不成?
“那你说怎么办?”李文摊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让赤鹰自己来解决。”风书易沉着脸哼道。
说到底,还是怪自己的修养太好了。如若换做性子火爆的,譬如白煞他们,早面色铁青地光火了。
明明没伤到、明明没啥事,偏整得自己像是个病西施。都说给她银两补偿了,哪怕真的是被赤鹰的马匹吓晕的,二十两银子也够了吧?寻常人家的妇人,恐怕得接个三五年绣活,且忙得常年无休方能存下个一、二十两吧?
风书易会算这笔账,赵子丹当然也会。
没错,她就是赵子丹——奶娘赵子凤的亲妹妹。
昨儿被自个儿姐姐亲眼撞破和姐夫的那点风流韵事后,被姐姐赶出了家门。无处可去的她,流连了好几条街,才在一串急促的马蹄声中,计上心头,假装被马蹄踩到晕了过去。
起初是假晕,直到被一个男人抱上马匹,几下猛烈的颠簸,还真给晕过去了。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雕工精美的红木架子床上了,身边还有个憨厚的小丫鬟,正捧着一个大海碗,准备喂她吃药,说是理神补气、解毒祛寒的。
赵子丹瞬间有种“天不欺我”的感觉,随便找个机会去撞马,竟然也能被她撞到个有钱人。
从照顾她的丫鬟处打听得知。这宅子的主人竟然就是她姐姐此前奶孩子的东家,而撞上(虽然她心里清楚没撞到。可这种时候,自己都说没撞到。那绝对是脑子进水了,所以,她无论如何要坚持自己是被撞晕的)她的人,正是这宅子主人的侍卫。
唔,这么看来,还是欠点运气的,若是撞上的是宅子主人,那就更完美了。不过也不打紧,反正装柔弱她最在行。只要再装个几天,不怕引不来宅子的主人,等那时,再施展她擅长的魅惑之术,诱得他神魂颠倒,最终像姐夫那些男人一样,迷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赵子丹的算盘打得很精,且对自己的**技巧也相当有信心,甚至还在脑海里演绎起宅子主人受她诱惑后、粗鲁地推倒她的场景。虽然没见过宅子的主人,可多少听姐姐提过她那个年轻俊逸的酷东家,相信凭自己的姿色和多年来自行摸索出的一套床上功夫,定让尝过她的男人。哪怕下了她的床,也忘不了她的好……
他已有妻子怎样?他妻子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肚子里又怀着胎怎样?想那些高门大宅里的公子少爷,上演的宠妾灭妻的戏码何曾少过?只要她能哄住这个男人。那么,她就不怕斗不过他那个大腹便便的糟糠妻。
然而。算盘再精、自信再足,想勾引的人不出现、想斗败的人倒是先上门了……
卫嫦与赵子丹。一个坐在茶桌的这头,一个坐在茶桌的那头,遥相对望。
这场景,让坐在卫嫦身边的叶槿澜,怎么看怎么怪异。
“听风管事说,姑娘虽然无恙,可每每起身走几步,就会头晕是吗?”卫嫦呷了口酸酸甜甜的枸杞茶,抬头笑望向对面的年轻女子。
赵子丹此刻早就换上“小白花”的脸孔,娇娇柔柔地笑着,似有些歉意地点点头:“子丹也不知缘何会这样,李大夫早上也来瞧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风管事怀疑是子丹以前受的脚伤还未彻底痊愈,这会儿又复发了。风管事还让李大夫给子丹开了些治疗脚伤的药,看看服上几日后,会不会有成效……因此而惊动夫人,子丹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闻言,卫嫦端着茶盏的手抖了抖,眼角偷瞥了身侧的月芽一眼。
小妮子自打对面的女人左一句“风管事”、右一句“风管事”地开弓后,圆润的小脸上哪里还能找得到平素几乎从不收敛的和悦笑意?
“夫人,您怎么来了?”
风书易送李文回到东厢房,又和他聊了几句。实在没办法,打算让李文开点治疗脚伤的药。人家姑娘既然都说了,许是脚伤尚未痊愈的缘故,这一晕,导致气血逆流,所谓“头痛医脚”,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总不能真的把人给直接丢大门外去吧?主子和夫人他们,可是还要在凤栖城至少住到秋天的,万一惹来衙差,虽不怕他们闹事,却也是个烦人事。秉着“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原则,能省一事少一事。不就多费点工夫和银子嘛,索性把她的脚伤也治愈了,让她再挑不出由头赖在这里,再火速将她送出去……
风书易头大地拧拧眉心,没想到,才跨进西厢房,就看到夫人赫然在座,此外还有澜小姐以及……朝他横眉怒目的小妮子。
这是破天荒第一次,月芽对他露出如此凶悍的眼神,风书易诧异之余,不由多看了月芽两眼,然后才走到卫嫦跟前,不解地询问:“夫人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小的?”
“也没什么,只不过刚听说这位姑娘的事,就过来看看。”
卫嫦搁下茶盏,抬眼扫到风书易手里捏着的一张类似药方的纸张,不禁好奇地问:“这是李大夫开的药方?严重吗?爷还说没什么大碍……”
“是没什么大碍。”风书易迅速接道。
开玩笑!她那点几乎看不出异常的脚伤,压根就不是赤鹰造成的。
“那这药方……”
“是小的让李大夫开的,这位姑娘一直说头晕,可李大夫又查不出任何毛病,听姑娘自己说,一个月前伤过脚脖子,许是脚伤引起的,小的就做主为赤鹰积点功德,于是让李大夫开了几贴脚伤药……”
“谁让你积功德了?”
风书易话没说完,就被一脸铁青的赤鹰给截断了。
赤鹰跨入屋子,向卫嫦见过礼后,双臂环胸,嫌恶地睇向娇弱状的赵子丹,冷声道:“这位姑娘,请随我走吧!”
“这……”赵子丹愣了愣,表情纳闷。
如若不是因为赤鹰的身份太低下,她或许真的会对他以身相许。他的身材高大魁硕,他的长相粗犷中透着冷漠,原是她最喜欢的,只可惜,他的身份注定他日后无法带给她奢华精贵的生活,只能暗叹一声“可惜”,然后果断地割舍。
卫嫦和风书易对视一眼,也摸不着赤鹰的意思。
“如果是在我来之前,你已收下风给你的二十两银子然后离开阙宅,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偏偏,你不知足,妄想狮子大开口,甚或对主子起别样心思,那就怪不得我了,别说二十两,两个铜板都没有!我不追究你突然窜出街口造成我爱驹受惊吓的责任,就已便宜你了。你是要自己滚出阙宅?还是要我扔你出去?”
嘎?这又是唱的哪出?
卫嫦等人皆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
这时,阙聿宸眉宇微蹙地出现在门口,朝卫嫦招招手:“过来。”语气里夹杂着几丝不悦。
卫嫦纳闷归纳闷,可阙聿宸的话还是听的,特别是在人前,总要给足他面子的嘛,大不了私底下再盘问他好了。
于是,她朝身后的叶槿澜提议说:“我们先出去吧。”便从椅子上起身,扶着腰身,缓慢朝门口迈去。
赵子丹在赤鹰说到一半时,就已反应过来,脸色瞬间苍白。再看门口出现的那个如神般伟岸清俊的年轻男子,眼里除了长相并不比自己美的孕妇外再没旁人,心猜必是阙宅的东家无疑了,忙睁着一双水润晶亮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凝望他,可他却连一丝眼角余光都没丢给她。
一刹那,羡慕嫉妒恨齐齐涌上她心头。刚刚,赤鹰之所以那么说,想必已经查过她底细了吧?若是找到姐姐家,又被姐姐加油添醋地说上一番,难怪他连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了。好恨!织造了一日夜的梦想彻底破碎,赵子丹觉得心头好恨。
也不知是打算破罐子破摔,还是连赵子丹自己都没意识到,就在卫嫦跨出的一刹那,她鬼迷心窍地伸出曾受过伤的脚,横倒在了卫嫦跟前……
幸而,阙聿宸的动作迅捷,就在卫嫦即将被她刻意伸出来的脚绊倒之际,被阙聿宸及时扶住并带离了危险地带。
“鹰!”
阙聿宸抱着卫嫦站定,语气里透着极难得见的冷绝。
“属下在。”
“将她给我丢出去!越远越好!丢残了摔死了一律我来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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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相思病
赤鹰能成为铁鹰十二骑之首,绝非吹的。
事出突然,他怕不管不顾就打马离去,易让围观百姓将视线对准阙宅,即便主子不怕惹事,可在需要低调的时候,被人盯上也是件麻烦的事。
而一旦进了自个儿地盘,想怎么查就怎么查,哪还由得了赵子丹说不?
于是,在李文诊断她无恙,而她却在醒来后还忸怩造作地不肯离开,赤鹰就起疑了。掏了点钱,问街口那家茶馆的小二打听到了她似乎是隔壁绣阁那两个新来没多久的小绣娘的姨母,然后找到绣阁求证后,又在那两个绣娘的引领下,找到了她目前落脚的住处,一打听,方得知她的姐姐、那两个小绣娘的母亲,竟是小主子先前的奶娘。
对方听他言简意赅的一番解释后,也似是明白了什么,忙将自个儿妹妹败坏门风被她赶出家门的事说了一遍,听在赤鹰耳里,隐约有几分“投名状”的意味,是还想回去继续奶小主子吗?
不过,撤换奶娘一事可不归他管,他只是来打探赵子丹底细的,见没什么好问的了,就回府禀明了主子。
如若她是个识趣的,装晕之后,拿点银两快速离去,后面的事也就没有了。
可偏偏,她自以为姿色过人,妄想巴上主子,从此荣华富贵任她享,自是不将那区区二十两银子看在眼里。然而,她忽略了一个事实:并非所有男人都**熏心,特别是主子爷,心里眼里就只主母一人。旁的女子姿色再过人,在主子眼里。也不及主母一根毫发。
如此不检点的女人,竟敢还想暗害主母。只是将她丢出门外,已经算是客气了。
赤鹰冷嗤一声,双手环臂抱于胸前,不屑地瞅了眼几乎是被他提着丢出阙宅大门的赵子丹,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跨入院内,“哐啷”一声,勾脚合上了院门。
“有闲工夫看戏,不如拿把笤帚扫庭院去!”
环视了一眼聚于前院、以促狭目光看着他的青焰等人。赤鹰剑眉一挑,摆明了要惩戒他们。居然敢聚众围观看他的好戏!半年没在一起,皮都松了是不是?
“别!”紫腾率先逃开:“我去马房!好几日没给它们洗澡了,还有老大的爱驹,一定把它喂得白白胖胖的……”
“噗——”众人喷笑。
不说“爱驹”那两字勾起了众人对赤鹰在西厢房所撂话语的回忆,拿“白白胖胖”这个词来形容赤鹰的那匹强健英挺的赤红马,真的合适吗?
赤鹰好气又好笑,无奈,那小子说完就利索地跑没了影。只得转向院子里余下的几人:“你们也没事干?”
“怎么会!”白煞紧接着摇头摆手,“主子让我这两天跑趟逐鹿取药材,我看天色还早,这就出发得了。免得路上出点啥岔子,回来迟了耽误夫人用药。”
主子的原话是:夫人喝的补药里,有几味药材怕是撑不到生产。让他抽个时间,跑趟逐鹿采办。本来是打算这两日出发的。没曾想,昨儿赤鹰来了。兄弟几个足有半年没见,难得聚一起,自然是要好好说会子话了。孰料,看了一场好戏,就得提着笤帚扫院子,这对身高八尺的大老爷们来说,得是多丢人哪!还不如立刻启程咧。
见白煞真的打马出门了,留下的几人越发哭笑不得了。
紫腾抢走了清扫马厩的活计,白煞出发去逐鹿办主子交代的事,他们却挠破头皮也想不出其他理由。既然逃不过,就只好硬着头皮认罚咯。
于是,在赤鹰凉凉的盯视下,青焰带头,身后跟着白云、紫曜、蓝翼,每人手里一把笤帚,衣袍系上腰间,袖袍高高扎起,任命地在庭院里“唰唰唰”地扫起被风吹落的花瓣、落叶来。
没办法,当是看戏缴的酬劳呗!谁让他们,谁的戏不好看,偏偏看他们老大的……呜,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
一墙之隔的院外,被赤鹰丢出大门的赵子丹是又羞又恨。
亏她先前还觉得赤鹰入她的眼。要不是身份上低了一等,主子的侍卫,怎么说也是下人,否则,她真想靠上这具厚实的怀抱再也不离开。
阙宅主子她也见过了,长得是好,身形也高挑挺拔,可气质太冷,她自觉掌控不住,且不如赤鹰壮硕。她喜欢魁硕的男人,如此孔武有力的身板子,相信做起那档子事来,更能让她享受到飘飘欲仙的滋味。
谁料,他竟敢如此对她!竟敢!
不念在昨儿一路从大街抱入阙宅的份上对她动情动心,竟然冷漠地提着她,将她直接丢出大门。这让她一介未婚女子如何承受?
眼见着四周聚拢的人越来越多,围观看好戏的人群里传出的窃窃私语也越来越响。赵子丹咬咬牙,撑起身子,往街口走去。
姐姐那里,八成是容不下自己了,就算能容,她也不愿去了。竟然把自己妹妹的**,透露给毫不相干的人,这样的姐姐,她也不想认了。
等着!终有一天,她会让瞧不起她的人,自打嘴巴!她不信凭自己的姿色,会挑不到一桩合心合意的好姻缘。
未来不是梦,但眼下怎么过?凤栖离黎州,虽然不远,可隔着江,她此刻又身无分文,如何过江回老家?
早知道,就先收下那二十两银子再说了。可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得茫然地望着前方,无处可去。
“哟,这小娘子长得好。”
“姿色确实不错,瞧这迷人的水眸子,勾得老子心都痒了……”
“桀桀桀……”
过往的人群里,不时传来几句淫词秽语,夹在一堆戏谑调笑的目光中。
赵子丹互抱双臂。摩挲着胳膊,强作镇定地往前走。边走边想法子。她打从有了月事后,先后和三个男人发生过关系。
启蒙她**的隔壁猎户家的儿子。如今已娶妻;无意间救助的落魄秀才,北上赴考后,音讯全无,走之前留下的“一旦考中,定来接她共享荣华”的誓言,也早已随风飘散;最后,是她那个懦弱又无用的姐夫,要不是他容貌还算周正,懂女人喜欢听的花言巧语。而她又的确处于久未逢甘露的空窗期,寂寞得紧,这才由他摸上了自己的床……
唉——
赵子丹在心里逸出一声喟叹,虽然不后悔和姐夫做那档子事,可如今落得流离失所的下场,却是当初的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姐姐对她,可真够狠!不就和姐夫上了两回床嘛!又没说要嫁给他,她急个什么劲!就算姐夫真想娶她,她也不会嫁。没钱没势的男人。偶尔用用他们的身子还行,要她一辈子都得吊在这样一棵树上,她才没那么蠢!也就姐姐会拿那个整日里净只会好吃懒做的男人当宝贝……
“子丹——”
“子丹!真的是你?”
一阵惊喜过望的呼声迎面传来,赵子丹狐疑地抬头望去。
隔着不算宽的街面。一个略有些眼熟的男人,骑在白色的骏马上,似乎是才来到凤栖城。因为不止他,身后那两个小厮模样的少年。马背上也都驮着包袱。
男人确认是她,立即跃下马背。火急火燎地奔到她跟前,热络地问:“子丹你也来凤栖城了?难怪我去黎州城找你,你不在家。你来凤栖城多久了?是得知我受封凤栖城下的县令,所以在这里等我吗?”
什……什么?他就是新上任的凤栖城江边县的县令?她赵子丹的第二任情夫?
哈!哈哈哈!老天诚不欺她,终于听到了她的心声,也终于让她等到了会带给她荣华富贵的男人!
“你……你是说,你考中状元了?当官了?”
赵子丹没忘记眼前这个男人喜欢怎样的女人,温婉娴静、知书达理嘛,她懂,她也会装。
“那个,离状元还差一步,不过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别看只是个九品县令,那可是由皇上金口玉言亲派的。”
男人激动地说完,扶住赵子丹的肩头,言之灼灼地说:“子丹,我没负你所望,也没负你待我的情意,我薛敬之能有今天,得亏你,要不是当日善良的你,救了高烧的我,绝不会成就今日的我……”
“敬之……”赵子丹佯装动情地扑入他怀里,嗓音里挤出一丝哽咽:“我等你等得好苦……”
那些负了她的人哪,马上就要来报应了!县令夫人,虽然气势上还不够威武,不过对付那些没什么权势的人,也足够了!阙宅,哼!不就仗着有点钱吗?看你们怎么和御赐的九品县令相抗衡?!
就在赵子丹被薛敬之抱上马背一路骑回县衙后,街边的绣阁里跑出一个体型纤瘦的少女,一路疾奔回到家里,大老远地就朝屋里喊:“娘!娘!”
赵子凤正被妹妹的事烦心着呢。虽然向前来打探的赤鹰说了实话,虽然心里依旧气得要命,可不管怎么说,那是她妹妹,嫡嫡亲的。让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不管,也委实硬不下心肠。倘若爹娘地下有知,也会责怪她不好好照顾妹妹的吧?
心里正做着斗争,就听大女儿火急火燎地在门外高喊,心里不禁咯噔,莫不是又出啥事了?
“娘!”赵子凤的大女儿喘着粗气跑进院门,就着门口檐下的大水缸,舀了一瓢清水咕噜咕噜灌下,才气喘吁吁地继续道:“姨母被县令带走了!”
“什么!”赵子凤一听,不禁大惊失色。
“哎呀娘!您莫慌,姨母是被新来的县令抱上马背带去县衙府的。听两人在街上的对话,好似原本就认识,而且还互定了终身什么的……”
“什么?”赵子凤虽然放下了心,可依旧没听明白,“怎么又和新上任的县令扯一块儿去了?”
“这我也不清楚,反正两人亲热的很,绣阁里好多人都看到了。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姨母八成会成为县令夫人。”
“不是吧?”赵子凤惊愕地瞪大眼。
她承认。昨日愤慨难当地将妹妹与丈夫偷腥的事告诉了赤鹰,确实存有报复的心理。希望借由旁人的手段,让这个不知检点的妹妹尝到点苦头,当是教训。
如今,苦头怕是吃到了,教训也尝到了,却没料到竟然会来个“柳暗花明”。妹妹她,怎么会认识新上任的县令?还和人家有说有笑,还被人家抱上马匹,共乘一骑?
如果妹妹真成了未来的县令夫人。他们这些站在妹妹的角度看无疑是欺负她、伤害她的人,会不会反遭她的报复?
“不!不成,我得出去一趟!”赵子凤越想越觉得不妥,腾地起身,整了整衣裳,跨出门去。
“娘,你去哪里?”大女儿追在她后头问。
“你别管,安心回绣阁去,别再动不动往家里跑了。”赵子凤说话间。早已拐出了院门,朝阙宅匆匆走去。
……
赤鹰惩戒了一通铁鹰骑几个家伙后,回到后院,见主子、主母坐在槐树下的石桌旁。接收到主子递来的眼神,想必是主母想听他的解释,于是走上前。将昨日驱马路过大街,被赵子丹主动撞上来开讲。一直讲到刚刚将她丢出大门外。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阙聿宸见她听完赤鹰所说的来龙去脉,傻傻地愣在那里。良久没反应,不由担心地伸手探上她的额。
卫嫦眨巴着眼回过神,顺势在他宽厚的掌心蹭了蹭,“我没事。”
只是想到,当初佑佑的奶娘,竟然想让这么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住进宅子来,而她当时竟然还犹豫过,就觉得像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没事就好,我和赤鹰还有点事商议,你先回房歇息,若是饿了就先开晚膳,不必刻意等我。”
阙聿宸不是没察觉到她的表情并不像她说的没事,可赤鹰即将返回灵秀城坐镇,关于安素良正率其他阙家军筹办的“南北镖局”,以及四王爷打算让他掌控南北漕运的事,还有不少细节要叮嘱赤鹰,于是,他打算用过晚膳两人独处时再细问她,这会儿先让月芽送她回去休息。
卫嫦听说赤鹰马上就要回灵秀城,想着让他捎些江北、江南一带的特产给婆婆尝尝,故而在他们离开后,让月芽找来风书易,她说,他写,罗列出了一张特产清单,让风书易速去备妥。
风书易叠好清单,收入袖袋,就告辞去办了。
卫嫦伸了个懒腰,从石凳上起身,准备回隔壁院落,却见月芽正对着风书易离去的方向怔怔发愣,表示了解地拍拍她的肩:“想通了就去做呀!”
月芽眼底迷离地回望她:“夫人?”
“嗯?”
卫嫦见她依旧一副没搞明白的神情,暗叹了一声,扶着腰慢慢往前走。
月芽快步跟上,搀扶住她,不过神情有些失魂落魄。
“夫人,奴婢是不是病了?”
“怎么说?”卫嫦诧异地望了她一眼。
“不然,奴婢为什么会浑身无力,心口像堵了什么似的,刚刚……甚至连呼吸都难受。”
特别是在西厢房,赵子丹满口都是“风管事”,而风大哥又跑前跑后地替赵子丹派丫鬟、请大夫,殷勤的举动,看得她胸口莫名酸涩。
而最让她难受的是,就在片刻之前,风大哥和夫人商议特产的采办事宜,居然看都不看她一眼,更别说和她说话了,而她原本以为他多少会对她解释几句的……
好难受!胸口发堵、四肢无力,严重的时候,鼻息和眼眶都酸酸涩涩的……
“这不是病。”卫嫦翻了个白眼,这小妮子真是有够迟钝的。
“那是什么……”月芽苦着脸问。看吧,连说话都显得这么吃力,说不定已经病入膏肓了。
“好吧,也能算作是病。”卫嫦扶额轻叹。相思病嘛!而且没其他特效药,只有一种叫“男人”的解药。
我就知道!
月芽垮下双肩,心下沉叹。
“不过,据我所知,有人知道这类病的解药,而这个人,就在我们近旁。”
回到房里后,卫嫦先去内室小解、洗漱,然后坐到躺椅上喝了盏茶,慢条斯理地吊着月芽的胃口。
“谁?李大夫吗?”月芽在脑海里来回思索了半天,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李文李大夫。
“当然不是。”
卫嫦搁下茶盏,砸吧了几下嘴。这江南一带的茶叶,确实比北方出产的好喝多了。下回走之前,一定要记得让风书易多带些。最好能买几株茶树带回灵秀城栽种。
婆婆信里不是说了吗?她在灵秀城买了座山头,虽不知山头有多大,也不知山上具体栽种着什么作物,不过茶叶这种树,虽然地区不同种出来的味道差异比较大,可种还是能种的……
这厢,卫嫦正天马行空想着婆婆在灵秀城置下的山地、田庄,那厢,月芽也在绞尽脑汁想宅子里究竟哪个人能缓解她此刻的病症。
“这人除了我知道,风管事也应该知晓。”
卫嫦回神,见小妮子依旧愁苦着脸,不禁好笑,心里暗道:风书易啊风书易,别说我不帮你,实在是你相中的丫头太迟钝,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她还不去找你,只能怪你先前对她下手还不够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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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她的疏忽
一听卫嫦说风书易能解救她身体出现的毛病,月芽的脸色有些古怪。
本想问得再仔细些,可转念一想,不对呀!明明就是风书易引得她这般难受的,怎么就变成他能解她身体的怪异之症了?
月芽在一边兀自纠结,卫嫦则想到了另一件事。
赤鹰来了就走,她是不是应该写封家书让他带回去报平安?
虽然平常也有书信往来,可信鸽这类通讯工具,传达的书信,内容基本都是言简意赅的寥寥几句。对极不习惯这种通讯工具的她来说,可真够痛苦的。明明有好多话想说,明明想说的事内容丰富、含义深沉,却不得不压缩成寥寥几句,实在是……恕臣妾做不到哇!
所以,信鸽替他们传达的书信,基本上都是由阙聿宸执笔回复的。不过这回,有赤鹰这个真人信使在,她何不亲自写一封详尽的家书给婆婆呢?她猜婆婆必定也很想知道桃谷一役后她和阙聿宸所经历的一二三事吧?不如发挥一下她的特长,给婆婆来封堪称长篇的家书?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先和阙聿宸通个气,千万别在她埋头写家书、风管事上街采办特产时,赤鹰那家伙就悄无声息地启程南下了,那也忒伤人感情了!
……
书房里,阙聿宸刚和赤鹰谈完“南北镖局”和漕运的事,两人对坐着喝了一盏茶,眼见着天色快黑了,便让赤鹰回去收拾收拾,吃过晚膳早点睡,明儿一早好启程南下。
赤鹰点点头,正要退下,想起此行前来的主要目的,问:“爷。那夫人那两个丫鬟,予以如何处置?”
“丫鬟?什么丫鬟?”
书房外,卫嫦刚要抬手叩门,就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遂也不敲门了,直接推了进来。
阙聿宸暗叹一声“糟糕”,随即瞪了赤鹰一眼,早不问晚不问,偏偏在妻子进来的时候问,同时。人已从椅子上起身,跨前几步扶住了卫嫦:“怎么过来了?肚子饿了就先开膳,不必等我。”
“好让你俩背着我谈我的丫鬟吗?”卫嫦没好气地在他腰间拧了一把。
闻言,赤鹰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怪自己临时多什么嘴。
“干嘛都不说话?还想继续瞒我吗?刚听赤鹰提到两个,是哪两个?沅玉?沅珠?还是其他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干嘛不告诉我?”
“这个……那个……”赤鹰看看自个儿主子,苦着脸不知该怎么解释。
“聿宸?”卫嫦心知瞒她必是阙聿宸的主意,赤鹰不过是遵他的吩咐,遂挽上阙聿宸的胳膊。甜笑着再唤一声:“夫君?”
阙聿宸在心里长叹一声,心道:她是彻底吃定他了啊。
不过叹归叹,出口的话依旧透着宠溺:“好,不瞒你。不过你先答应我,听到任何事,都不许给我伤心气愤。”
“成。”卫嫦爽快地应道。
见她回答得这么快,阙聿宸无奈地瞅她一眼。强调道:“我是说真的,别被任何人或事影响到自己的心情,从而伤到自己。也伤到宝宝……”
卫嫦被他这席话说得蹙起秀眉,究竟是谁?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他如此担心?
阙聿宸扶她在椅子上坐下,示意赤鹰开口。
“事情是这样的……”
赤鹰获得主子许可,将“三件镇府之宝失窃”一案原原本本地向卫嫦叙述了一遍,末了,为难地道:“老夫人怕飞鸽传书讲不清楚,遂派我来禀报,想问夫人,欲如何处置那两名丫鬟?”
卫嫦听着听着,会过意了,起初是惊愕,接着是哭笑不得。
额滴娘喂,那三件宝贝哪里还找得出来呀?!早被她挪入魔珠、替三界解封时用掉了。可是该怎么解释呢?
“咳,那个……你们是真的误会沅娟和乔溪了,这事和她们无关。”
想了想,卫嫦索性把这事与桃谷之行的奇遇衔接了起来,转头看向阙聿宸,问:“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神雕大侠吗?”
阙聿宸点点头。当然记得。要不是她口中的“神雕大侠”,他八成早就和她生死相离了。
“他救我出宫后,又提议去北关救你,我过意不去,想谢他又不知该送什么谢礼,回府给娘留书信时,想到这三件宝贝。神雕大侠许是也听过南离玉家的名号,对此颇为好奇,就收下了它们……至于封条,因为当时事态紧急,没时间在府里多做停留,也就没吵醒其他人,可若是箱子有异常,看管库房的丫鬟必定首当其冲,于是,神雕大侠运功取出了箱里的宝贝,并保证箱盖上的封条分毫未损,至于具体怎么取的,我也不是瞧得很清楚……”
说到这里,卫嫦知道这个胡诌的解释算是通过了。因为阙聿宸和赤鹰听后,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赤鹰还咂着舌与有荣焉地叹道:“原来这世间还真有如此高人!”
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当初阙聿宸第一次听她提及神雕大侠时,也是这般反应。
不管怎么说,三件极品翡翠雕件不翼而飞的事件,算是告破了,也让蒙冤的沅娟、乔溪两个丫鬟洗脱了罪名。虽然将一切是非对错都推到了并不存在的神雕大侠身上,让卫嫦挺心虚的,生怕哪一天,某人突发奇想想见见他的救命恩人,她该肿么破?
不过细究起来,魔珠不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吗?而那三件极品翡翠雕件又为解封魔珠做出了不可或缺的贡献,由此可推,那三件宝贝的确是贡献给了他的救命恩人。只是,魔珠没法变身成神雕大侠就是了……囧。
“说起来,这事也怪我!急着去救你,救出来后,又和娘他们分开两路,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由此让沅娟、乔溪陷入冤案,是她的疏忽。
“这怎么能怪夫人!”赤鹰从惊叹中回神,忙不迭接道:“夫人能于危急时刻救出主子以及诸多兄弟,已属不易。再者,沅娟、乔溪也顶多在未查清此事之前,被独自看押在柴房。但老夫人有交代,在夫人未给出处置方案之前,不能饿着她们也不能冻着她们,更没有动用任何私刑,请夫人尽管放心。”
如此,甚好。
卫嫦暗松了口气,她刚刚就在想,沅娟和乔溪,该不会因此而惨遭刑讯逼供一类的酷刑了吧?如果有,那真的是她的疏忽导致的冤假错案了。幸好没有,婆婆的理智、宽容,以及对自己这一方的尊重,再次深入她心。
……
赤鹰离开前,她让他带走了两封家书。
一封是给婆婆的,禀明了她是如何逃出皇宫、如何救出阙聿宸和他的手下们,以及叙述了两人从桃谷一役后到如今的大致情况。当然,信里所说的情况,和她讲给阙聿宸听的相符一致。
另一封是给沅娟、乔溪的。表达了她对两人的歉意,并希望她们不要因此而心生怨怼。如果想离开,她让赤鹰此行回去后禀明老夫人,并将属于沅娟和乔溪的卖身契还给她俩,再给她们若干银两,当是补偿她们所受的委屈。若是她们依然愿意留下,那么,她会更开心,有如此忠心耿耿的丫鬟辅佐,是她的荣幸,也是她的运气。
两封信都很长,特别是给婆婆的那封,足有十余页,塞入信封后显得很是鼓鼓囊囊。
看着赤鹰小心翼翼地将两封信塞入胸口的贴袋,阙聿宸不由联想到了她曾写给自己的家书,忍不住直叹可惜:“你写来的家书,我都妥善保存着,只可惜,帐营遭炮轰,甚至来不及抢救,都给……”
不等他说完,卫嫦伸手捂上他的嘴,不悦地嗔道:“提这些做什么!那都是身外之物,比银子都不如,关键时刻,银子还能让你吃饱穿暖,那些值什么!况且,我人好端端地在你身边,你还惦记那些书信做什么?难不成,你宁可看那些冷冰冰的纸张,也不肯听我亲口叨念?”
“当然不是。”阙聿宸被她质问得哭笑不得,心底却涌起一股浓浓的感动。
要不是赤鹰还在场,他真想拥紧她亲她吻她。
赤鹰自然不是傻子,见主子、主母眉目传情,偷笑几声后,准备退出书房,不过眼见着天色已黑,不忘提醒两位主子:“天色不早了,属下先行告退,爷和夫人也别错过了膳点。明儿一早,属下就启程南下,尽快赶回灵秀城,将夫人吩咐属下的事,如数转达给老夫人。”
卫嫦一看天色这么晚了,也不让阙聿宸留在书房了,拉着他,和赤鹰一道走出书房,边走边对赤鹰说:“下午的时候,我让风管事采办了一些江两岸的特产回来,你明儿去的时候带上,若是骑马不便,就改乘马车吧,也别贪图快,身子也要照顾好,别到时候还没成家呢,就落下一身病了……”
赤鹰被她念得耳根都红了,末了,连应了几声“是”,就落荒而逃了。
“干啥呀这是……我有说错吗?”卫嫦好气又好笑地咕哝。
“没错,夫人说得都对!”阙聿宸在她唇角窃得一吻,舒逸地长叹。
总算如愿了,从她进书房开始他就想这么做了,谁让她的心思一直放在灵秀城那两个丫鬟身上,又或者,对赤鹰碎碎念个不停……(未完待续。。)
193 还是兄弟
夫妻俩目送赤鹰离开后,相携来到膳厅。
毕竟才春日,酉时未到,天色就已暗下来了。
不过这个时代娱乐项目匮乏,黑天以后,能做的事不多。
她在怀孕之前,最常做的是靠在床头,就着烛灯,翻翻书册或绣样,困了倒头就能躺下。阙聿宸则会在书房练会儿大字,当是消食,时辰差不多了就回房陪她。
自从号出怀孕后,特别是这胎需要悉心安养,她的上述兴趣爱好被某人一律取消。想想也是,连她白日用来打发时间的女红针黹都被取消了,遑论是晚上的。
别说她了,他也鲜少在晚膳后逗留书房了。除非有事外出,赶不回来与她共进晚膳,那就另当别论。若是人在家里,从晚膳这一刻开始直到早上,他都属于她的了。
这一日晚膳后,夫妻俩照例在房里慢兜了几圈步子,当是散步消食。
等月芽收拾干净膳厅,关好外头的门窗,将厨房送来的两桶热水提入内室,他们的消食活动才宣告结束。月芽替卫嫦准备好换洗衣物便退下了。
至于睡前的洗漱、擦身这类琐事,除非阙聿宸不在,由月芽伺候,否则,他从未假借过旁人之手。
她怀佑佑的时候,他没能陪她养胎到生产,也没能陪她坐月子,这一次,他决定要从头到尾地参与其中。
对他这样的决定,卫嫦自然是拍双手称赞。
这才是新新好男人的典范哪,妻子有孕,做丈夫的理当尽心尽力地照顾。公务走不开身没办法,如今两人是白天黑夜地处在一块儿,他若还是撒开两手啥都不管,她才要生气咧。
不过,由他照料睡前的洗漱擦澡。既有方便之处,也有不习惯的地方。
方便处自不必说,月芽毕竟是个小丫鬟,力道上远不敌上过阵、打过仗的八尺男儿汉,若是有个脚软、身疲,他双臂一举,就能将她轻轻松松地拦腰抱起,月芽就不行了。
至于不习惯的地方,想到就会令她脸红。虽然夫妻二人也早已裸裎相见惯了,可要她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然后任由他粗粝的大掌在她身上游移轻擦,仍旧会忍不住脸红心跳。特别是淋洗到私密处时,几番触碰下来,他恰好抵在木桶沿上的裤裆会高高撑起,粗重的呼吸就喷在她的耳颊旁,要说有多害臊就有多害臊。关键是,都这样了还不能做,怕伤到她。
每日睡前都得来一次这样的酷刑,他能咬紧牙关挺到抱她上床后。再回到内室淋几瓢冷水熄火,她却不忍心。
可自从那一次她抛开矜持,主动替他服务之后,他就死活不肯再让她这么做。在她纳闷的目光下。他胀红着俊脸解释说怕伤到她。起初,她不是很明白,以为他是指自己也会情动到想要索取,然后伤到腹中胎儿。后来才会过意。合着他是怕他在她口里控制不住抽动的频率,深入到她喉底……丫的,说到底还是欲求不满哪!
瞬间。头顶飞过一群黑鸦,让她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只要肚子里的这俩娃一呱呱坠地,只要她安然无虞出了月子,绝对会被他往死里索取的……呜呜呜……
就在卫嫦神思缥缈间,洗漱、擦澡等睡前工序已经结束,直至整个人被他悬空抱起,一路往卧室走时,才醒过神:“好了?”
“嗯,在想什么?”竟然从坐入浴桶发呆到现在?
事实上,他早就想问了,下午在隔壁院子听赤鹰说了赵子丹的事后,她也是这副神不在焉的状态。
“没……没什么……”
卫嫦哪好意思说自己是在想出了月子之后被他压在身下搅得死去活来的各种蹂躏状态。
原本以为自己应该会害怕或是抵触,却不知何故,从心底深处涌起的竟然是一股莫名的兴奋。
兴奋唉!也就是说她其实是在宵想?是在渴望?偶滴个天!莫非,她已经被他带坏了?又或者,骨子里的自己,其实是个**女王?
噢——
卫嫦双手覆上脸,不敢与他四目相对。
“歌儿?”阙聿宸挑眉询问。
“别理我!”双掌下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虽然常用“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来形容女人,可她这副小身板才十六呀。十六岁,搁现代还只是个初高中生,身体就被他开发成熟女**该有的反应了……真是,有够羞窘的啊……呜呜呜……
阙聿宸被她的反应搞糊涂了,正想细问,屋外传来风书易的声音,像是在和月芽说什么,不一会儿,卧室外传来风书易轻声的询问:“爷,可是歇下了?”
卫嫦这才松开覆在面上的双手,狐疑地问:“风管事这会儿来找你,会不会有什么事?”
“我去看看,尽快回来。”阙聿宸让她躺好后,替她盖好被子,然后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柔声道:“你若困了就先睡,不必等我。”
这会儿才戌时过半,也就是晚上九点左右,对于整天不是吃就是睡的她来说,怎么可能躺下就睡得着嘛?
于是,在阙聿宸出去后,卫嫦仰天躺着,百无聊赖地望着头顶上方寓意多子多福的百子香囊打发时间。耳畔依稀传来屋外主仆二人的对话,眼珠子滴溜一转,她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起来。
还别说,心神一凝聚,耳力也相对提高不少。虽然隔着几堵墙,对话的两人又是站在廊前檐下,偶尔有夜风吹过,让对话听起来不怎么完整,但大意还是能听懂的。
“……晚膳前,赵氏前来说,她那个妹妹,和新上任的江边县令相熟,这会儿甚至已经入住县衙府了……”
这是风书易的声音,说的八成是赵子凤的妹妹赵子丹了。原来赵子丹的人缘这么广?连新上任的县令都认识?
“那又如何?”耳畔传来阙聿宸的回应,硬邦邦的语气,透着对话题人物的不耐烦。
卫嫦翻了个白眼。
如何?还能如何!
若是赵子丹真的和江边县令相熟,若是她对自己一家丢她出大门一事耿耿于怀,那么。有个县令撑腰,还不借机报复?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眼下的他们,没一人官务在身,除了有点闲钱,身份上,终究不能和朝廷命官相抗衡。
“这个你拿去。”
屋檐下,阙聿宸从袖袋里取出一面令牌,抛给了风书易,同时。语带不悦地轻斥了他一句:“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有些事,我不说,你该知道怎么处置的,良民要助,刁民要防,别再让我听到这件事没完没了的后续。”
“是!”风书易听了,神色一肃,忙低头应声。
借着昏黄的月色,他看到手里捧着的令牌。赫然是“奉恩镇国公令”,不禁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阙聿宸,眼里是满满的不解。
“咳……”阙聿宸握拳掩唇。清清嗓子道:“这是四王爷派人送来的,说是应急之用。”
话虽如此,他心里清明,赵睿耘这么做。其实是有心劝他回逐鹿,最好带着他底下的阙家军,一同归朝。
事实上。无论是赵睿耘,还是赵睿康,私心里,都不想放走他这个将才功臣。
赵氏一族实在是没什么出挑的皇亲国戚了,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挂着亲王头衔,却和现代一些岗位清闲的国家公务员没什么两样,领着高额的俸禄,享着安逸的生活,谁会愿意出头去领兵打仗?
至于年前新进的一批武将,虽然也不乏骁勇善战的将士,可没个三五年,做不到阙聿宸这般。名将之所以能名垂千古、流芳百世,不仅仅只是个人的英勇善战,还得擅于谋划,精于领兵。
而今,放眼整个大同,阙聿宸一走,能拿得出手的年轻将才,几乎没有。
好在桃谷一役后,阙聿宸给他们留下了一份赫赫大礼——金狼国的太子。拿他做人质,近几年里,应该不至于和金狼再起战事。但也同时意味着,他们将失去一位忠于朝廷的将才。
为此,赵睿耘已经不止一次骂赵睿康“蠢”了,瞧他干的好事!为父皇报仇、夺回赵氏基业,干啥非得和阙聿宸以及他的家人过不去?就不能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赵睿康对此百口莫辩。
原因?还能有啥原因?不就是当初和季宁岚定下了一个约定嘛:她帮他给赵睿臻下药,他帮她踩下季宁歌和阙聿宸。
当然了,他原本也能强势地用药物控制季宁岚,逼她帮他,而不是改变想法和她谈条件。可不知为何,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点头同意了,许是不想看到她眼里流出的绝望吧。在他少许的记忆里,季宁岚应该是惊艳绝伦、自信非凡的,而不是眼下这般憔悴低落、偶尔还流露出看透世事的绝望……
但不管怎么说,如今也算是交易成功了,幸而没真的酿成大悲剧,没让挽救大同朝、稳固赵氏皇族的英雄真的和他们天人永隔。
然而,当他们真的眼睁睁看着本该在战场意气风发的某人,越走越远,甚至要前往见一面不容易、伸手也未必够得着的南域时,赵睿耘不舍了,赵睿康也纠结了。
这面令牌,正是赵睿耘逼赵睿康赐下的。
说是逼,其实也是赵睿康表现给季宁岚看的——呐,我这是被四哥逼的,不得不给阙聿宸赐道令牌,不过也就一道令牌,配套的俸银、禄米可是统统没有的。
即便如此,阙聿宸看到令牌事也坚持不肯收。
黄金万两的赏赐他领情了,毕竟,桃谷一役,的确是妻子的功劳,没有妻子,哪可能救得他和阙家军百来号人脱险?哪有机会活擒金狼国太子?
除此之外,阙家一大家子外加阙家军,在灵秀城打拼安居,的确需要钱财傍身。可这奉恩镇国公的令牌算什么?无功不受禄,他明明已不在朝,明明已卸下将职,何必再和赵氏皇族搅合不清?
直到看到赵睿耘派手下送来的书信里的某段话,他才改变主意,将令牌收下了。
赵睿耘在信里是这么说的:
“……就当是替老夫人和弟妹着想,地方官欺侮百姓一事,你我都在北关见过,我当然相信你能保护她们,可有时候,拳头硬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面令牌,就当是防身之用,如若有一天,连它都无法解决你们一大家子面临的问题,那么,务必快马加鞭派人来告知我,别一个人硬扛……”
“……无论如何,我和六弟欠你一个人情,说人情其实也过轻了,但我就是这么个意思,鸷鹰,你我还是兄弟,对吧?……”
对!还是兄弟!
所以他接纳了。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用到它……(未完待续。。)
194 私定终身
风书易持着令牌回到四合院,见赤鹰抱臂倚在前后两院的洞门旁,像是在等他,诧异地挑眉问:“怎么还没去睡?明儿不是起早就要走吗?”
赤鹰没回答他,而是问:“主子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这事儿原本就是我的疏漏,本不该拿这种小事去烦扰主子的,不过……”风书易晃了晃手里的令牌,说不清心里什么想法,只是逸出一声轻叹:“倒是没想到四王爷为主子求来了这道令牌……”
赤鹰剑眉一挑,伸手接过,借着月色看清令牌上的字后,不禁咂舌:“奉恩镇国公令?四王爷求皇上赐的?”
“哼!哪里是皇上!如今掌权的是六王爷。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他,主子爷怎会落到这步田地?如今又赐个奉恩镇国公的封号下来,依我看,这多半是心虚作祟吧?!”风书易对害得自己主子差点殒命的六王爷赵睿康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心虚也好,实意也罢,有总比没有好。主子出行在外,身后又有老夫人和夫人需要保护,有了这道令牌,相当于多了个护身符。依我看,四王爷倒是真心实意在为主子打算。”赤鹰不愧是铁鹰骑首领,考虑得比他理智。
“这我当然知道。”风书易再叹一声。
他只是替主子感到委屈。
主子为大同边疆之安定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无数,仅因皇上和六王爷兄弟倪墙,却让主子遭到无辜牵连。
如今,将职被卸,功勋被压,若非四王爷求来的这道令牌,区区一个九品县令,就能可着劲地为难他们。
说到底。还不是六王爷整出来的幺蛾子?可主子不说不怨,他们做属下的,再愤愤不平也只能吞在肚子里。
“你有时候就是想太多了。”赤鹰背倚着墙,把玩着手里的令牌,看了风书易一眼:
“我们几个,这么多年一路跟着主子过来,主子的脾性还不够了解吗?只要大同边疆稳固、百姓安居乐业,大将军之名号落在谁人身上,主子才不会关心。”
见风书易认同地点点头,赤鹰继续道:“如今。东渡朝政出现内讧,自身难保;金狼国又有质子在我朝手上,短时间不至于发兵入侵,除非金狼国大王脑门开洞,不想要这个儿子了……朝廷既然能松一口气,主子为何不能?他二十岁受封一品大将军,领兵北关,至今整整五年,何曾如此轻松过?就让他好好松口气。休息休息。再者,你没见老夫人,她在灵秀城可谓如鱼得水,和庄子里的农户打成一片。过得可开心了,主子身边又有夫人相伴,这一路南下,就当是游山玩水好了。”
“主子倒是的确有这么个意思。许是到了灵秀城,要想再带夫人出来满大同跑怕是不方便了,所以这一路。打算把沿途几个大城镇都游上一遍。”风书易听赤鹰说完,点头接道,忽而想起什么,忍不住轻笑:“倒不知夫人这么快又会怀上,你没见李大夫给夫人号出脉时,主子的表情……”
那是又喜又恼。
喜的自然是夫人怀孕了,恼的应该是他自己吧?这一怀,至少得十个月,没法带夫人四处游玩了。
“所以说,主子都不急,你瞎急个什么劲?”赤鹰最后又总结了一句,听得风书易很没好气。
“你以为我急什么?还不是怕出现赵氏那样的例子,明明够低调的了,却还有这样的麻烦找上门……这次还好,不过是个九品县令,哪怕没这道令牌,也不必劳烦四王爷他们就能应付掉,可若是高品阶的官呢?跑去逐鹿搬救兵吗?”
说到这里,风书易越发没好气,瞪了赤鹰一眼:“说到底,这事还不是你起的头!发什么善心!还抱人家回来……也不想想这年头的女人,心思比眼活,底细都没查清呢,就往家里带……我可警告你,下回要再出这种篓子,你自个儿解决!”还害他挨了主子一顿训,虽说不痛不痒,可多少觉得冤啊!
“好好好!”赤鹰轻笑着,举高双手作投降状,“这回也由我自己去解决,我惹的麻烦,我解决了再走,免得下回见你一次,就得听你念上一次,耳根都不得清净了。”
说完,将手里的令牌往怀里一揣,转身跃出了院墙:“我这就去解决,用不着给我留门,我自己会进来。明儿早膳给我备点干粮就成,我路上吃……”
话音未竟,人已跃离宅子数丈远。
风书易失笑地摇摇头,笑骂了一句:这家伙!脑筋倒是转得快!有了这道令牌,还怕什么?直接出示给对方看一眼,就什么麻烦都解决了。
不过也好,省得他往县衙跑一趟。
他自认武功不如铁鹰骑那十二个家伙,否则,也不会同时被主子收留,那十二个家伙能随主子征战沙场,他却只能在后头做个劳碌的管事。
不过,管事也有管事的好处,譬如现下,赤鹰为首的六骑,不得不和主子分开,他却能寸步不离地留在主子身边照顾。这是不是就是古话说的:失之东隅,得之桑榆?有所失,必然在其他处也会有所得。
瞧,眼下不就迎来了管事身份带给他的另一个好处吗?——近水楼台先得月。
“风……风大哥。”
月芽避不过风书易投来的询问目光,只得低着头打了声招呼,然后就想转回后院去,可一想到夫人曾和她说的,脚步不由顿了顿。
“可是用过晚膳了?”身形高大的风书易,几个大步就追上了她。
“刚刚在厨房用过了。”月芽咬了咬牙关,决定还是不问了,“奴婢这就回去了,万一夫人有事吩咐,找不着奴婢可就不好了。”
“等等。”风书易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劲,见她转身要走,忙扯住她的胳膊,然后绕到她正面。问:“怎么了?看你好似心情不好?”
是了,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她从来没这么见外过,在他跟前自称“奴婢”。这一想通,风书易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攥着她胳膊的力道也随之加重,下意识地不想让她就这么扭身走跑。
月芽一愣,心情不好?继而撇撇嘴,何止只是心情不好?打从下午在西厢房看到他对别的女子体贴又细心的照顾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心头酸酸涩涩。还不时抽痛几下,喉口也像堵了什么东西似的,一开口就想哽咽。
“芽儿?”他将她拉近自己的身,抬手揉揉她的额,“怎么了?有什么事不妨和风大哥说。”
“欸?”月芽被他盯得有些难为情,嘴唇动了动,想问却又怕他笑话。
“来,到屋里说话,夜风吹来有些凉。”风书易确定她有心事。遂拉着她转身来到就近的西厢房。几间客房都空着的,随手推开其中一间的房门,拉着月芽跨了进去。
“不——我……我还是回去了,夫人说不定会找我……”
月芽在进门的一刹那。抓住了门框不肯进。以往住这所院子时,在夫人歇下后,她会到他的住处,跟他学认字。或是两人一块儿练字,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却没有这次这么心慌意乱。
脱口而出的理由纯粹是她胡诌的。夫人绝不会在歇下之后再找她,关于这一点,她心里清楚,风书易又何尝不明白?
“月芽!”风书易的语调倏然扬高,就在她以为他要怒斥她时,忽然,她腰部一热,继而被箍紧,然后双脚离地——他他他,竟然把她抱了起来,一步跨入了门槛,勾脚合上了房门。
“呀!”月芽慌得不知所措,双手拼命捶打他的肩,“你干嘛!放我下来!”
“闭嘴!”风书易轻却隐怒地斥了她一句。同时,将她放了下来。
“你说,刚刚干嘛对我那么阴阳怪气?”扶她站稳身子后,风书易开口问。
“我哪里有!”月芽拖着长音直喊冤。
风书易双臂环胸,双眉高挑,也不接话,就这么直直盯着她,似要她说实话。
室内没有燃灯,仅凭透过窗棱的月光,虽然清淡,倒也能瞧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月芽垮下肩膀,咕哝道:“好嘛,说就说,本来就想问你了……”
风书易听她这么说,眉头挑得更高了,努努嘴,示意她快说。
“我……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风书易一听,立即放下环着胸的手,朝她的额探了过来。
“不是……没有发烧啦。”
月芽羞怯地避过他的大掌,原本还告诉自己,不要和他再发生肢体接触的,可不知为何,被他刚刚一抱,心里的憋闷、喉口的堵塞,竟然好了许多,莫非,夫人说的话是真的?风书易真能解她的这些不适之症?
“那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李大夫给你瞧瞧?”风书易说着,就想跨出门去叫李文,被月芽反手拖住袖摆。
“不要!”都这个时候了,还麻烦李大夫给她瞧病,太不好意思了,何况,夫人都说旁人没法解,只有他,风书易。
这么一想,月芽鼓起勇气如实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感觉心里发闷、发堵,有时还会发酸,喉咙也一样,像是哽住了什么东西……我和夫人说了,夫人说……风大哥你……知道这是什么病,也能帮我解了这些症状……”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种感觉,是何时开始的?”风书易起初还一脸担心,听她说到后头,似乎有些会过意了,不过还不确定,遂盯着她圆润光滑的小脸,低哑地问。
“是……下午,我陪夫人来这里之后……”月芽皱皱鼻子,又想到了他对赵子丹温和体贴的那一幕,心头再度浮起酸酸涩涩的滋味,难受得小脸都皱成了包子。
风书易这下是彻底明白过来了,眼底笑意浮现,嘴角不自禁上扬。
这个不谙情事的小妮子啊,怕是拈酸吃醋了呢。
“夫人说得没错,我知道这是什么病,也知道怎么解……”他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回道。
“怎么解?”月芽迅速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视线透过月光,于空中纠缠,忽觉难为情,复又低下了头。
“这么解……”风书易低笑一声,随即跨前一步,几乎和她身体相贴,她的脸,就对着他的胸。
月芽还在纳闷,这是什么疗法?却觉下巴一痛。刚回过神,他的脸已压了下来。
“唔……”
她被他吮住了唇瓣,且吮得又凶又猛。
果然,随着他的辗转吮吸,她身体里的不适明显有所好转,可另一种不适却忽的袭上心头。
他怎能!怎能老是这样!明明有心上人了,为何还抱着她做这种肌肤相亲的事?她虽然不准备嫁人了,打算一生都在夫人身边伺候了,却也不能总被他这样吧。
“不……不能……不能再这样!”借着空档。月芽用力推开他的脸,喘着粗气道。
“怎么了?”风书易满脸疑惑。经她刚刚说的,他肯定她是喜欢自己的,否则就不会吃醋了。可既然喜欢他。为何要抗拒他的亲热?反倒是以前,对情事懵懵懂懂的她,还会由着他索吻。
“怎么了!”月芽听他这么问,顿时来气了。想也不想,伸手猛戳他的胸膛,恼羞成怒地低吼:“你还问我怎么了!你明明都有心上人了。还对我……对我做这种事……我……你……你若不想真心帮我治病,我……我回去了!”
说完,月芽脑门轰地发热,她竟然对他大吼大叫。老天!她只是个小小奴婢,而他是主子爷身边的大管事啊!
完蛋了!以前她做错点小事,就要挨他的训,受他的“罚”,这下还了得!她还边骂边戳他的胸膛呢,呜呜呜……她的手怎么这么贱哪!怎么办?赶紧逃呗!逃得一时是一时,大不了回头找夫人救命!
可惜,她刚跨出两步,就被风书易从身后抱住了。
“芽儿……”
他总算知道她阴阳怪气的原因了,合着是在吃她自己的醋啊。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无比愉悦。要不是时值夜深人静,对面的东厢房又住着李文,他真想大笑三声以示庆祝。
月芽挣了两下,没挣开他的怀抱,可怜兮兮地回过头,哀求:“风……风大哥,放开我吧,这样于理不合!”
“你听谁说我有心上人的?嗯?”
风书易无视她的举动,不仅没松开她,反而抱得越发紧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低低的询问声里,透着明显的笑意。
“难道你没有吗?”月芽幽怨地反问,不管是谁说的,她当时没听岔就是了。
“是有。”
瞧!他还承认了。
月芽更来气了,小脸胀得通红,腮帮子气得一鼓一鼓的,嗡着声音道:“那就对了!还不快放开我啦!”
呜!她的脾气怎么又上来了!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抱着你才是对的!”风书易忍不住逗她。
“你!”月芽怔了一下,僵在原地讷讷地问:“你……你是要娶人家的对不对?”
得到风书易轻快的应答声,月芽突然明白了自从下午开始、直到现下一直盘亘于心的那种酸涩滋味究竟是什么了。
她喜欢他啊!不是对救命恩人,也不是对兄长的那种敬爱,而是女人对男人,发乎情止乎礼的喜欢,是想有朝一日嫁给他、然后和他一起生一堆胖娃娃的喜欢。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了,那么他呢?
他亲口承认他有心上人了,所以,他日后要娶的是别人,不可能是她。
既如此,他为何要对她这么好?从北关一路南下,他对她关怀备至、照顾有加,是因为她的命是他救的,所以可以予取予求吗?可她会误会的呀!误会他是因为喜欢才对她这么好的……
好难受!好难受!看来,夫人也错了,他根本没法解她的病,只会让她更难受,浑身难受。
月芽泫然欲泣地抱住自己,无力地蹲下身去。
“芽儿?”风书易诧异不已,一把捞起她,转身让两人面对面,刚想问她怎么了,发现她快哭出来了,心下不禁抽疼,连忙解释:“你误会了,就算你从哪儿听来我有心上人的消息,那么,也是你。除了你,没别人。真的,别哭,我刚刚逗你呢……”
嘎?
月芽猛然抬起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他。
风书易苦笑地摇摇头,承认道:“你肯定没想到对不对?早在北关,从流民群中救下你开始,我心里就有你了。可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包括主子、夫人,就你,这个小脑袋瓜子怎么都不开窍,”
说着,他食指点点她的脑袋,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只好等咯,没想到你竟然还误会我……”
“那是因为……我……你……”
得到他再认真不过的表白,月芽反倒手足无措了。
怎么办?他的心上人竟然是自己,那她刚刚在难受个什么劲?还有,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两人这算是私定终身了吗?
“还不够。”混沌的耳畔,依稀传来一声似笑非笑的叹息。
嘎?她又自言自语说出口了?
“要私定终身的话,这样才算……”
他倾身覆上她的唇,将未竟的话语通过唇舌,一一传递至她的心里。
就在她以为就快飘然欲死的刹那,他放开了她,与此同时,她的脖颈一凉,一枚乘色上佳的碧玉佩挂在了她的胸前。
“这可是耗了我全部家当呢,不许给我搞丢。从这刻开始,你要记牢,你是我的未婚妻了。等到了灵秀城,我就向主子禀明,然后娶你。”
“还有,日后离紫腾他们远点!”说完该说的,他牵着她往门外走,不管怎样,该当的职责还是不能忘。
月芽疑惑地轻“咦”一声,这关紫腾他们什么事?
“唔!痛!”
头顶被重叩了一下,让她忍不住呼痛。
“笨!”
风书易斜睨了她一眼,不过空着的手,却爬上她头顶替她轻轻揉着。心里因她的困惑而舒坦不少,这说明啥?她对紫腾也没其他想法。幸好他捷足先登,要是真等她满了二十再对她表明,这小妮子傻乎乎的说不定就被其他男人给娶走了。
月芽憨憨回了他一记笑,所有的憋闷、酸涩、堵塞,早在他表白心意的同时,就统统不翼而飞了。
她喜欢他,而他的心上人也是自己,没有别人,那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两情相悦”?
“你可以再笨一点?”
嘎?她怎么又自言自语地说出口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