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圣者TXT下载圣者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圣者全文阅读

作者:九鱼     圣者txt下载     圣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六章 谋刺

    与此同时,格瑞纳达的王都倒是一片平和。

    如果这次是如同以往那样的掠夺式战争,那么奴隶、粮食与牛马都已经源源不绝地被随同军队的商人们运送回格瑞纳达了,但这次,神殿的要求很明确,他们不需要奴隶,也不需要粮食,就连宝石与金币也可以酌情截留,格瑞第希望看到的是胜利以及毁灭。所以格瑞纳达的大部分商人们一时间甚至有点无所事事,只能等待着他们的同伴归来的时候看看有没有比较有趣罕见的货物——随军的只有一些兼备术士与商人身份的家伙,他们可以跟随上军队行动的速度,以及在战场上确保自己安然无恙;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专门为七十七群岛的居民服务的商人也雇佣了术士们一路跟随,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灰袍与巫妖们固然出手慷慨,但他们的挑剔与龟毛也是所有施法者中首屈一指的。

    所以当黑发龙裔的奴隶们,排列成长长的队伍从王都的外城经过的时候,引来了不少垂涎三尺的秃鹫与豺狼——虽然随军的商人们已经提早说明了这些奴隶都是那位克瑞玛尔殿下的财产,并且不可分割,虽不至于每个人他都一一见过,但卷轴上的数字,还有某些比较重要的姓氏是不容许出现差错的。只是这种说辞虽然让绝大多数商人沮丧而归,但其中一些奴隶还是引起了那些为贵人们效力的商人的注意——或是格外美貌(即便经过饥饿与风沙,疲累的侵袭,他们如同鹰隼般犀利的眼睛还是能够从沙子中挑出珍珠),拥有特殊的天赋,或是有着坚韧与光辉的灵魂,前两种多半出现在年轻的少年少女之中,而最后一种,不是有着纯净的血脉与尊贵的身份,就是命运多舛,或是拥有着渊博的知识与聪慧的头脑,或者三者兼而有之,这些无论是作为祭品还是抽出灵魂,做成灵魂宝石都是最好的,与普通人的灵魂相比,就像是用精细的小麦粉混合鸡蛋做出来的面包与粗粝的麸皮混合着木屑的所谓麦包之间所有的差别。

    而在这些人中,除了黑发的龙裔格外在奴隶的名单上注明的,都免不了被转手——在巨大的利益之前,很少有格瑞纳达人会不动心,至于差额,没关系,他们可以从别的地方抽取奴隶来取代,或是直接将他们划归到死亡的行列中,只要不太过分,这样的小把戏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巫妖当然知道这种事情的不可避免,或许那个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也知道,但他们都知道这是他们无法做到的诸多事情中的一件,毫不夸张地说,单单就是将如此之多的人类从格瑞纳达的骑士的短矛下挽救出来,就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大多心力,而且之后还要看命运之神是否愿意将它充满恶意的视线移开——简单地说,就是新王,还有格瑞第暂时还不会收回那些可以说是突兀的宠溺与放纵——这个就连曾经的不死者也无法掌握或是了解。

    ————————————————————————————————————

    奥斯塔尔走入那座属于新王的圆形宫室时,所看到的就是这位对于龙裔还很年轻的王坐在他最喜欢的一把扶手椅上,而他的手边摆放着晶莹剔透的血酒,而他的面前则是一尊精致华美的模型。

    如果另一个位面的设计师阿德里安.史密斯在这里,他一定会跳着脚大叫剽窃,因为巫妖懒得去思考这些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还是需要拿出一些不会被人质疑的东西,所以他在那位同居者的记忆里翻了翻,找出了在那个位面最高的一座建筑,它被人们称之为哈里发塔,奇妙的是,它居然也是矗立在一片碧蓝的海水旁的,而它的周围,也是干旱的荒地与沙漠,这座看上去由无数棱角分明的长立方体组合而成的金字塔形建筑有一千八百尺那么高——在这里,这个高度即便对于格瑞纳达来说,似乎也有点过分了,所以巫妖将它的高度限制在一千尺以内,即便如此,现有的,属于凡人的砌筑方法也无法建造起如此高大的建筑,所以它需要用到大量的魔法。

    不过有关于魔法的事情,要放到很久以后了,巫妖提交的文书中宣称(也是从另一个位面参考得来的),这座建筑将会跨越一个凡人从出生到死亡所需要的时间,也就是说,一百年或更久,但让格瑞第首肯的还是因为这座塔将会是这个位面最高的,比无论哪一个神祗的神殿与圣所都要高,匍匐在这座尖塔的顶端,你可以俯瞰整个巨大的半岛,以及观望海水尽头的七十七群岛。而塔身内覆盖的秘银,塔身外覆盖的黑曜石更是能够震撼所有看到他的人类或是非人,遑论那些围绕着高塔的塔楼群,单单看看那些小巧的,如水晶石群耸立着的模型,你就可以想象得到将来这会是一个多么庞大而又华美的城市,巨龙的贪婪、虚荣与野心在这座塔上得到了最淋漓尽致,即便格瑞第也产生过些许细微的怀疑,但最后她对于这座建筑的好奇与渴望还是让她决定不做干涉,如果,她是说,如果一切顺遂的话,这座城市完工前后,也将是她达成夙愿的那一刻,这样,这座华美的建筑就能成为她王冠上最为璀璨的一颗明珠了。

    啊,虽然这个景象距离人们还很遥远,尤其是对于那些成为奴隶的凡人来说,他们被押解到那片除了砂砾之外就是海水的地方的时候,完全就是一片茫然,是人群中那些侥幸被黑发龙裔保留下来的智者拿着卷轴开始熟悉这里的情况——首先是水,食物,他们一路跋涉到这里,每天得到的食物只能说确保他们还能自己行走而已,至于清水,要看队伍是否幸运地正在河流边停歇,不然他们只能任凭自己干裂;之后还要寻找是否可以让他们得以暂时栖身的地方,人们开始自然而然地聚集成群,一些家庭得以重逢,而在这里监管着他们的,是黑发龙裔的侍从,还有他的兽化人奴隶,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只要这些奴隶不逃走,不怠工,他们愿意怎么做都随他们——围观的格瑞纳达人觉得他们太过宽容了,事实上侍从们也都这么认为,但他们也根本不想去管理它们——原本这些奴隶连看到他们双脚的殊荣都不会有,所以最主要的事情还是另一些奴隶在负责。

    兽化人的古怪样子在奴隶中引起了些许波澜,在最初的时候,他们是有些畏缩的,还有着些许怜悯——但就在几天后,最沉重的考验来临了——有人逃走。

    “把他们交给个格瑞纳达的侍从吧。”让他们惊愕的是,那位受到他们信任和尊重的牧师亚戴尔竟然这么说。

    “但他们会被杀了的!”

    “这是他们的选择,”亚戴尔说:“我们已经警告过他们了,他们仍然这么做就表示他们也同样愿意接受随之而来的恶果。”他微微沉默了一会:“如果我们对这一百人毫无作为,那么其他的人该怎么办?格瑞纳达的黑市上奴隶的资源虽然还不至于匮乏,但陷入干涸只是时间的问题,军团没有劫掠奴隶,而是杀死所有的人是神殿的旨意,商人们无法抱怨,但如果他们找到证据证明我们根本无法控制得住这些人,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他垂下眼睛,“就算是我们放开双手,任由他们离开,他们也绝对无法走到王都一千尺以外的地方——无论是龙牙,还是龙爪,又或是龙刺,他们仍然拱卫着这里,还有那些并未随着军团出征的附庸们,失去了这个劫掠的机会,他们已经饥肠辘辘,就连外城区也发生过好几场暴动,你们觉得他们会宽容仁慈地容许一个可以换来金币的奴隶从他们的马蹄下逃走吗?”

    “把这些告诉奴隶中的长者,”牧师冷酷地说:“告诉他们,格瑞纳达人有一条法则是一十法,也就是说,如果逃走了一个奴隶,那么他们的主人将会随意选出十个奴隶在其他人面前残忍的虐杀,以威慑和惩罚他们,这次没有人能够逃走,这是他们的幸运,但接下来就未必了,让他们看着彼此,我不想看到无谓的牺牲——既然他们在他们的故土也未能逃离格瑞纳达人的枷锁,那么在这里也是一样,任何期望都是不切合实际的。”

    ——————————————————————————————————————————————

    “我的小儿子身边总是会出现一些有趣的人。”格瑞安达的新王说:“我甚至有些后悔,如果他留在我的身边……”

    “那么他也不会结识到那么多有趣的人了。”奥斯塔尔接口道。

    新王笑了起来,他是少数那种即便笑起来仍然会让人觉得阴郁不安的人,他的容貌虽然很美,但还是会让人联想到那些外形艳丽但本性邪恶的毒虫或是蛇,他站起来,将双手放在那座模型的塔尖上,塔尖是一块纯净无暇的坚石,切割的非常漂亮,在微弱的光线下同样如同阳光的结晶那样明亮辉煌,而这里,在这座建筑建成的时候,是一个观星室,据他的黑发后裔说,它的墙壁和顶面都将由大片的玻璃制成,并且可以按照需求伸缩,在玻璃落下后,这里就是一个供巨龙,也就是红龙格瑞第小憩的平台。

    “你觉得……”

    “什么?”

    “我的克瑞玛尔在想些什么?他弄来了这么多的奴隶,是真的想要建造一座属于自己的高塔呢?还是……”新王向奥斯塔尔眨了眨眼睛:“还是他身体里的另一半血脉在影响他的思想?或许还有行为?”

    这可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我想他的目的还是非常单纯的,”奥斯塔尔狡猾地避而不谈:“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寻找一个地方建立起自己的堡垒——他离开格瑞纳达太久了,这里已经没有了属于他的位置,他必须另辟蹊径,也有可能,他有着那么一点点的……善意,”他轻轻地弯曲手指,将食指与拇指之间的缝隙拉到最小,“但这也许只是为了得到那些人类的心,毕竟他根本无法从格瑞纳达这里获得忠诚于他的士兵和骑士。”

    新王宽容地笑了笑:“一个孩子的胡思乱想,”他说:“难道他认为一个平凡的人类可以与格瑞纳达的骑士和术士们抗衡吗?”还有那些猫耳朵与小鸟们。

    “当然不能,”奥斯塔尔说:“但他得把能够抓到的东西抓到手里啊。”

    “我以为龙牙军团中的很多人都欠了……他坐骑的债,他真是太淘气了,不是吗?”新王漫不经心地推了推那座塔尖:“你知道那个药草是什么吗?”

    “只知道它能够让鹰首狮身兽们发狂。”奥斯塔尔鞠了一躬,表示歉意,这个工作完成的不太完美:“还有它不是从魔鬼那儿交易而来,而是从恶魔那里交易而来的——可能就是克瑞玛尔殿下最新召唤的那个魅魔。”

    “看来她的确不是一个普通的魅魔。”新王说,一边卷了卷嘴唇,因为他居然将那个坚石塔尖拔了下来,现在正忙着把它装回去。

    “绝对不是,毕竟那位灰袍也在她的面前退却了。”

    “她是哪个君王或是领主的情人吗?”

    “暂且不得而知,”奥斯塔尔说:“她的名字……”

    “不必说了,”新王叹了口气,将那只塔尖反过来插进原先的平台里——等克瑞玛尔回来修吧,他应该能回来吧,“恶魔的真名如果能被我们知道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一百个抱歉,”奥斯塔尔说:“还有一件事情。”

    “说吧。”

    “就是那一位,”奥斯塔尔说:“您和我都知道的那一位灰袍。”

    “他怎么了?没有因为凯尔丝拖欠他的雇佣费用所以把她干了吧?”

    “也许他真想干什么,”奥斯塔尔说:“但显然不是凯尔丝。”(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七章 谋刺(2)

    亚戴尔在头疼。

    是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的罗萨达牧师了,他知道德蒙与安芮,还有那柄刺入了长兄心口的利剑永远都将是他无法痊愈的伤痕,如果有一个灰袍把他的灵魂抽出来,做成灵魂宝石的话,一定可以从中尝到深刻的苦涩味道,而一起被流放的师长们所遭受的苦难与惨烈的死亡,更是让他难以释怀,有时候,他在睡梦中醒来,泪流不止——伯德温羡慕他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获得罗萨达的宽恕,但这只会让亚戴尔更加痛苦——如果不是他仍旧秉持着对罗萨达的信仰,他也许会质疑他的神祗是否在他的事情上犯下了不该有的错误。

    他知道自己的性情事实上并不如人们所以为的那样好,在离开白塔之后,他对自己充满了憎恶,一个连自己都不会去珍惜的人又怎么会去张开手臂拥抱光明呢?在面对着那些卑微的凡人,可悲的奴隶与无有归处的流民时,他的内心深处从未产生过丝毫怜悯之情——怜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情感,富有的人怜悯贫苦的人,健康的人怜悯病弱的人,高贵的人怜悯低贱的人,但他,一个真正的罪人,真的可以站在这样崇高的位置上吗?他们没有杀死过自己的兄长,也没有殃及自己的导师,更没有让一个城市陷入疫病与暴乱,更别说让他们所侍奉的神祗被诋毁与蔑视。

    亚戴尔什么都不需要,权力,名誉,爱和尊重,他都不要,这些对于他人来说是锦衣华服,但对他来说却是时刻鞭挞着良心的鞭子——他只需要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做苦功,不是为了任何人,也不是为了神祗,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再受到漫长而尖刻的折磨——他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所以一听到克瑞玛尔的事情,他几乎没有停顿地就答应了精灵游侠凯瑞本的请求,虽然这个请求会让很多人为之犹豫,毕竟格瑞纳达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由狰狞残忍,冷酷无情的红龙统治的国家,阿尔瓦法师曾经戏谑地说过,每个格瑞纳达人,就算他还是一个婴儿,他也很有可能不是无辜的,因为他在他母亲的腹中就尝过了别人的血肉。

    尤其他将要见到,和帮助的人还是格瑞纳达王室的一员,格瑞纳达王最小的一个儿子,也许那个黑发的施法者欺骗了所有人,亚戴尔想过,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么他可能会寻找机会,让曾经的同伴与战友无声无息地死去——他可能做不到,即便做到,罗萨达的牧师也只有死亡一途或是更糟,但他可以看出凯瑞本仍然抱有希望——他不想让这个希望在某一天成为刺入精灵脊背的匕首。

    幸好,他所做的最坏的打算没有变成事实,只是现有的境况变得更为艰难了,因为他们简直就是在泥沼中走还必须保证双脚是干净的——他们的力量太薄弱了,亚戴尔在来到这里后不止一次地这么想,但说真的,他并不怎么想要这样的助力——虽然对于格瑞纳达人来说,强大的魅魔与灰袍几乎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珍宝。

    也许对于他们来说……这两位确实也是非同一般的……贵客,尤其是在红龙之女凯尔丝侵入宫室,险些将亚戴尔连同那些被黑发龙裔纳入羽翼之下的兽化人奴隶一网打尽的时候,一个术士很明确地死在了魅魔手中,而另一个,虽然亚戴尔让那些可怜怯弱的孩子相信,他们杀死了一个术士,还是一个并不弱小的术士,但他也隐约感觉到了一种难以磨灭的违和感。

    值得庆幸的是,凯尔丝带来的灰袍显然是偏向于他们的,亚戴尔找寻不到理由,但在于生命的威胁下,这些都只能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灰袍居然在次日再次不请自来,而迎接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称之为费瑞克希尔的女性魅魔……虽然这里是属于克瑞玛尔的,但发自内心地说,就算是黑发的龙裔在场,他也未必能够捍卫自己的主权。

    一个与邪恶并肩齐行,而另一个则能让邪恶屈膝退让,亚戴尔一点也不觉得一个罗萨达的牧师可以同时将这两者拒之门外,更别说魅魔费瑞克希尔是克瑞玛尔召唤而来,并且作为一张底牌留用于此的。

    而让亚戴尔为之安心又糟心的就是,这两个无底深渊的化身居然就这么愉快地占据了黑发龙裔的宫室与庭院,在他忙碌了一整天之后,回到宫室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魅魔和灰袍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的皮毛上,仰望着被雾霾遮掩着的夜空,也许它让魅魔想起了无尽深渊的天空,无尽深渊的天空就从来没有出现过澄净的碧色或是璀璨的星河,但这种姿势实在是太过人性化了——两个非人(别和一个罗萨达的牧师说灰袍也是人)做出了属于人类的姿态时,只会让深悉这两者本性的亚戴尔不寒而栗。

    问题是他们似乎还做得非常彻底,银盘上堆放的不是人类的手指和眼珠,而是格瑞纳达人最喜欢的一种黏糊糊的甜点,水晶杯壶里盛装的也不是血酒,这让环绕着他们,服侍着他们的小鸟们松懈了很多,她们甚至愿意坐到费瑞克希尔的身边,而费瑞克希尔的手指正埋在她们蓬松的羽毛里——至于那个灰袍,他今天穿着一件如同流动月光般的丝缎长袍,虽然是灰色的,但更近似于银灰而不是不死者们喜好的深灰或是灰黑,这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具有威胁性,而且他和很多龙裔一样,有着一张即便不能说秀丽但极具魅力的面孔,他一边和侍从首领之一说话,一边随意地将闪烁着微光的碎片抛向藤蔓的深处,而那个侍从首领,眼睛中的渴望都快要凝固成实质的手指了。

    如果说白塔的亚戴尔还会对这种东西陌生,在外颠沛流离了这些年的罗萨达牧师已经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辨认出这些东西是些什么玩意儿了——即便他一时无法确定,也能够在看到它们被如同阴影扭动的爪子与触须夺走后肯定自己得出的答案——那些是灵魂宝石的碎片,完整的灵魂宝石可以成为与恶魔,魔鬼以及其他邪恶势力交易时使用的货币与食物,但也有些性情放纵的灰袍会把它们碾碎抛洒在黑暗中,就像是人类钓鱼之前要打个鱼窝那样,灰袍,或是别他的施法者,在需要寻找或是捕捉幽魂与弱小的深渊生物的时候也会这么做,但毫无疑问,这可比抛洒一些浸了酒的面包团要奢侈的多了。

    在亚戴尔接近他们之前,侍从首领已经从灰袍身边退开了,不过她的手指已经握了起来,看来已经得到了报偿或是诱饵,就在罗萨达的牧师想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走过去的时候,他被一根无形的手指攫住了。

    “你有一位拜访者,”灰袍说,他细长的眼睛微微向下倾斜,然后随着一个无所忌惮的笑容上扬:“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我想。”

    “您知道他是谁?”

    “一个不是那么陌生的人。”灰袍意兴阑珊地说,用一根食指支着自己的面颊,“他也许会给你带来一些令人惊讶的建议,不过你应该知道我和费瑞克希尔都在这里。”

    ————————————————————————————————————————————————————

    但对于亚戴尔来说,这个人是陌生的。

    “也许你已经听过了我的名字,”那个身着红袍的高大术士说:“我是奥斯塔尔。”

    亚戴尔竭力将自己的惊讶与畏惧压了下去,他当然听过这个名字,龙爪,龙牙与龙刺三个军团的首领,虽然龙刺军团首领的名字很少被外人所知,但他的同伴是克瑞玛尔,这个半公开的秘密当然不会对亚戴尔有所隐瞒:“万分荣幸,”他鞠了一躬:“我的主人曾经提起过您的名字,阁下,您是一个强大而又睿智的术士,并且与他一样在为可敬的格瑞第效力。。”

    奥斯塔尔笑了笑,他不觉得这个狡猾的牧师会忘记那双操纵着德蒙的黑手:“我以为克瑞玛尔殿下不是你的主人,亚戴尔,他应该是你的同伴或是朋友。”

    “在格瑞纳达没有同伴或是朋友,阁下,”亚戴尔小心翼翼地说:“我在寻找一个可以让我得到荣耀与权势的主人,而不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凡人。”

    “我们的殿下当然不是凡人,”奥斯塔尔说:“他本就应该凌驾于大多人之上,包括龙裔。”

    亚戴尔保持沉默。然后他看到奥斯塔尔拉开了一个卷轴,并且撕毁它,魔法从缺损的线条喷涌而出,在空中消弭无形。“一个保证我们接下来的谈话不会被记录和窃听的法术,非常可靠。”红袍说,然后他走到房间的一把椅子前坐下,做了一个手势,就像是房间的主人那样邀请亚戴尔坐下来。

    亚戴尔当然从善如流。

    “你应该已经知道,”在亚戴尔谨慎地再度陷入沉默之后,奥斯塔尔说:“那个试图将你们彻底毁灭的女士不是别人,正是你……主人,如果你坚持,克瑞玛尔殿下的姐姐,虽然她从不承认,但他们之间确实有着血缘关系。”

    “这可真是令人惊讶。”亚戴尔敷衍地说。

    “在格瑞纳达这很常见,因为孩子需要从父母那里争夺资源,每个兄弟姐妹都是敌人,他们或许会成为盟友,那也是在外界的威胁大于内部的时候。”奥斯塔尔说:“现在克瑞玛尔殿下很不幸地就是这个外界和内部的威胁。”奥斯塔尔将手指交叉起来:“凯尔门和凯尔丝是一个窝里的蛋,而且他们……从不介意成为彼此的情人,所以暂时性的,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比任何人都要来的紧密,而且他们还有着一个红龙母亲,她是格瑞第的女儿,一头巨龙。”

    “我必须说我很抱歉,”亚戴尔说:“但我或许有点太过愚蠢了,您是想要说些什么呢?”

    “你觉得那位女士是个擅长忍耐和退让的人吗?”

    “可能不。”

    “绝对不。”奥斯塔尔说:“她只是在等待,寻找机会,而她就快要找到了——克瑞玛尔殿下的领地……”奥斯塔尔放低声音,不是为了避免被别人听见,而是为了加重话语中的分量:“他的奴隶,他的宠儿,他的高塔——无论失去哪一样,都会让我们的殿下为之愤怒和悲伤……而他的敌人却可以为此开怀大笑。”

    “万分感激,”亚戴尔说:“阁下,我会向我的主人……”

    “只怕为时已晚,”奥斯塔尔说:“你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吗?远在千里之外!而且他根本不可能抛下他的军团回到格瑞纳达——你的信件,或是别的什么只会给他带来不利的影响,相信我,别让他感到懊悔。”

    “那么……”

    “你选择相信一个灰袍,还有一个恶魔?”奥斯塔尔说:“你的主人也许可以。但你,一个堕落的牧师,不,也许还不能这么说,你仍旧穿着白袍,这可真是太危险了。”

    “那么我该相信你吗?”亚戴尔反问道:“德蒙的导师?”

    奥斯塔尔笑了:“你要相信,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这比什么盟约或是情感都要来的可靠。”

    “请直言吧,阁下。”亚戴尔冷静地从红袍的视线中拉起斗篷,“我想你也不是为了单单警告我才到来这里的。”

    “我接受了一份委托,”奥斯塔尔说:“有人已经厌烦了看到凯尔丝,红龙之女继续出现在格瑞纳达王都的街道、神殿和宫室里。”

    “你需要我做什么?”

    “一只诱饵,”奥斯塔尔说:“让凯尔丝上钩的美味小虫子。”(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八章 谋刺(3)

    “我以为我能够得到一个比较动听的名号,”亚戴尔说,但奥斯塔尔立刻毫不掩饰地加深了笑容:“我可不想羞辱你的智慧,”他说:“能够在一群,格瑞纳达人,”他向外看了一眼,“龙裔,或是有着恶魔,以及魔鬼血脉的侍从们如鱼得水,你依凭的可不只是克瑞玛尔殿下的宠信,和你身上的这件白袍。”

    “凯尔丝殿下也是一个龙裔,还是格瑞第的牧师,应该受到您们,以及我们的尊敬与敬畏。”亚戴尔说:“既然我不是那么蠢,那么我就应该知道在格瑞纳达的王都,在红龙格瑞第的注视之下,杀死她红龙女儿的孩子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无论成功与否,我不但无法从其中得到一点好处,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无法保全。而且,”他说:“我也不认为红龙之女竟然会愚笨如此,难道她会因为一个她所轻蔑的弟弟的附庸而轻易涉身险地吗?”

    “唔唔唔……说真的额,你可真不像是一个白袍。”奥斯塔尔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在房间里缓步走动,姿态优美,以一个令人迷惑的节奏:“罗萨达真的那么喜欢你吗?弑亲的罪人?即便你犯下了这样严重的罪行,他仍然允许你呼唤他的名字,给你庇护与力量?我以为这位晨光之神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善于玩弄阴谋诡计的人,毕竟他最憎恨的神祗就是那位,”术士谨慎地说,他可以在格瑞第的王都中读出晨光之神罗萨达的神名,但阴谋之神希瑞克却不在他可以随意摆布的字词行列之中——据说这位身兼三位神职的神祗最为喜好的就是倾听冥冥之中传来的声音,虽然说每个神祗都能够对自己的神名有所感应,但希瑞克无疑是最强烈的,而且因为他的神职是阴谋的关系,所有针对于他的阴谋都会被他立刻得知,哪怕他们现在只是在针对一个能力卑弱的龙裔,也很难说这份情报会不会被无所不在的黑暗带到凯尔丝的耳边。

    不过发自内心地说,奥斯塔尔并不太过畏惧凯尔丝,就像新王原本可以在数十年前就决定让她彻底地消失那样,她太脆弱,简直就是一个令红龙蒙羞的劣质品,尤其是有着克瑞玛尔,一个拥有着与巨龙血脉相冲突的精灵之血的兄弟在侧,她的拙笨更是会令无数人发笑——虽然她以红龙之女的身份倨傲地在这个王都中占有着一个尊贵的位置,但几乎没人会去关注与支持她,包括她自己的父亲与母亲。新王这方面完全是她自作自受,正如我们之前说的,新王固然要去亲吻格瑞第的爪子,但在格瑞纳达,甚至更为广远的地方,从红龙到凡人,谁又不是红龙格瑞第的奴隶呢?但一个真正的奴隶,又能够与一个真正的龙裔相提并论吗?而且格瑞第确实对新王充满了宽容,除了少数事情之外,她的金色眼睛从未在这个后裔面前泛起过炙热的怒火。

    她轻视自己的父亲,当然就别去指望自己的父亲会对她有什么善意,而她的母亲,如果凯尔丝与凯尔门是一对孱弱的幼龙的话,也许早就被她吞下肚子了——生下不够强大的后裔对雌性的红龙是一种羞辱,而她没有那么做也许只是因为她更愿意和自己的红龙兄弟拥有一个强壮的子嗣,而不是被迫保持人类的形态去做一个龙裔的妻子。

    而她的兄弟,奥斯塔尔是说,她的同胞兄弟凯尔门,现在和克瑞玛尔一样正在千里之外,她无法获得他的任何帮助,即便龙爪军团就守护在王都左近,但她可没有指挥与调动他们的权利——可怜的凯尔丝,她能够依仗的大概只有红龙的血脉,身体与钱财,她用前两者募集年轻有野心的术士、盗贼与佣兵,然后金币与珍贵的施法材料被她用来巩固这种关系。但若是奥斯塔尔站在她的身边,准会让她明白这简直就是在舍本求末,她是谁?格瑞第的直系后裔!她的身份?除了王室成员之外她还是格瑞第神殿中的主任牧师!她在哪儿?在格瑞第的双翼之下!有着这三重冠冕,她本应该如格瑞第希望的那样成为一个最为虔诚与狂热的牧师,这才是格瑞第需要的,而不是对米特寇特(现在是克瑞玛尔)的龙牙军团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身为女性本来就是她最为有利的一个条件,可惜的是她不但没有丝毫察觉,甚至将它放在了一个可以说是半弃置的位置。

    ——————————————————————————————————————————————

    “你去哪儿了?凯尔丝牧师。”

    凯尔丝转过身来,在黑暗的走廊中,只有燃烧着没药的香船还在闪烁着暗红色的微光,灰白色的烟雾从细小的缝隙中钻出来,在拱形穹顶里相互缠绕,人类的油脂被混合在香料里,它们带来了一种极具肉感的焦香味,一些人可能会在不知内情的前提下仍然想要呕吐,但作为格瑞第的牧师,她们习惯并且喜欢这种气味,一些低级的牧师会将自己的长袍偷偷地遮盖在香船上面,窃取烟雾中的馥郁气味,但若是被捉住,做出这种行为的人会被鞭挞三天——被赤/裸地吊在每个人都会经过的厅堂,旁边放着多头鞭子,随便谁都可以提起鞭子抽打受罚的人。

    凯尔丝是最热衷于此的,不但是天赋,在神殿的课程中,她的成绩仍然要比大部分牧师都来得差,这让她始终处于一种愤怒与尖锐的状态——如果找到机会,无论那个牧师学徒是被诬陷或是咎由自取,她可以一连挥鞭几个小时也不停歇,即便有着药水和法术,在她手下丧命的学徒与弟子仍然要多于一双手——尤其是那些敢于表现的比她更为出色的娼妓。

    王都的掌堂牧师,是格瑞第随身侍女之一的长女,她是一个狂信者,对于凯尔丝的行为一向抱着警惕与不满的态度,不管怎么说,那些能够更快地领会到格瑞第的旨意,倾听到她的声音,施放出神术的孩子,只可能比凯尔丝虔诚地多,但凯尔丝的身份与血脉可以压过大部分砝码,她只能干涉,却无法驱逐与惩罚。

    “我是主任牧师。”凯尔丝放浪不羁地说:“我尽可以去任何一个我想要去的地方。”

    “但你的祈祷呢?”掌堂牧师责问道。“你已经缺席了整整十天。”

    “我会单独念给格瑞第听的,”凯尔丝说,话语中微微停顿了一下,若是旁人,也许只会以为她只是走了一下神,但掌堂牧师是个敏锐的女性,她马上察觉到凯尔丝的不对,她走近几步,但凯尔丝立即往后退,但她吐出的气息仍然泄露了她的秘密——那种甜蜜无比的气味,只要是格瑞第的牧师就会感到熟悉,因为近几年她们每天都要将那些色泽暗沉的香料投入火中。

    “你吃了什么?”掌堂牧师说,这种有着艳丽花朵的植物结出的果实最初是从龙火列岛来的,龙火列岛的领主用这个来控制奴隶,格瑞纳达的术士们研究过它们,发现它们会对人类的头脑造成不肯逆转的恶劣损伤,甚至会将一枚滋味多变的精彩灵魂变质到淡而无味——严重地贬低了原先的价值,所以很快就放弃了它,不过鉴于龙火列岛的领主的慷慨,它被作为一种单调的加工工作被持续至今,只是几乎只有学徒和弟子在调配那些药水。

    但这种情况逐渐发生了一些改变,随着格瑞第的神殿在各处一座又一座地矗立起来,神殿中除了治疗以及其他作用的药水就又多了这种又像是香料又像是食物的东西,它会令人发狂,让人放弃原先的信仰,让人愿意为之付出一切,虽然这份恶意暂时还未被大多数人察觉,但格瑞第的牧师绝对不会不知道——她们被禁止碰触和使用它们,但还是有人会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也许她们也觉得施放一个法术就能解决的事情并不怎么可怕,但神殿的旨意很明确地指出,一旦有格瑞第的牧师亲身尝试了这东西,那么她立刻就会被送上格瑞第的祭台。

    奇妙的是总有人会去触碰她所不能触碰的界限,即便是在王都,格瑞第的神殿中,掌堂牧师刚刚处理掉两个与之有关的学徒,其中之一还是她弟子预备役的学徒——后者是被引诱和谋害的,但掌堂牧师并不关心这点,她只恼恨自己竟然会如此失策,竟然挑选到一个这样愚笨的白痴,好吧,幸好谁也不知道她曾经想要晋升那个年轻的牧师。

    凯尔丝知道自己被发觉了,但她毫不在意,甚至咯咯地笑起来:“能让我更接近格瑞第的东西,”她向掌堂牧师深深地鞠了一躬,抬起身来的时候微微有些摇晃:“现在,我要回我的房间了,掌堂牧师,我要……向格瑞第祈祷,向我们的‘母亲’,可敬的格瑞第,强大的格瑞第与睿智的格瑞第。”

    格瑞第如果知道自己有着这么一个后裔……掌堂牧师倒是很愿意在祭台上亲手挖出凯尔丝的心脏。

    凯尔丝当然知道掌堂牧师对自己有着诸多不满。但那又如何呢,她的母亲是红龙,她身上那些属于红龙的部分无时不刻地在彰显着这一尊贵的身份,她将掌堂牧师满含轻蔑与愤怒的沉默当做了又一次妥协,或是退让——她向那位傲慢地点了点头,就再度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也不能说是完全地走,神殿中牧师们的住所是一个类似于蜂巢的地方,房间紧密排列,围绕着一个六边形的空旷庭院,庭院的中心是一个连接着火元素位面的熔岩池,不断地喷吐着火焰,灰黑色的烟雾裹挟着硫磺与碎粒翻涌着冲上天空,但奇妙的是,距离地面约近的房间就越阴冷,而越向上的房间不但温暖,而且也要越发的宽敞与舒适,越往上,你所能享受的服务与拿到的资源就越多,这也是逼迫着学徒、弟子与牧师们不断往上攀爬的动力。

    这里没有盘旋而上的楼梯,也没有升降用的机械(只有矮人们会用那个来运送矿石),如果想要进入自己的房间,只有凭借神术或是自己的天赋,毕竟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有着非人的血脉,把自己漂浮起来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或者更正确点来说,困难的是确保不会在空中遭到伏击与阻碍,下方的熔岩池就像是红龙贪婪的胃袋,它能吞噬所有掉入其中的东西。

    凯尔丝将自己漂浮起来,在服用了那种药物之后,她的精神也是轻飘飘的,施放法术的时候也不会有如以往的那种滞涩感,炽热的血液在她的身体里涌动着,带来无尽的力量,她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她的面孔上带着疯狂的笑意,在踏入连接着房间的平台时甚至让充任侍女的牧师学徒颤抖不已。

    ————————————————————————————————————————————————————————————————————————————————————————————————————————————————————————————————————————————————————————————————————————————————————————————————————————————————————————————————————————————————————————————————————结尾有些修改,一刻钟后补充。(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九章 谋刺(4)

    “凯尔丝的嗜好并不怎么特殊,”灰袍说:“格瑞纳达的黑市中最受青睐的商品就是非格瑞第的追随者,尤其是那些不太可能成为红龙盟友的神祗们的牧师——他们的用途相当广泛,可以作为祭品,也可以作为交易的货币,或是用来宣泄个人的**,当然,也有些口味别致的家伙会试图逼迫或是诱惑一个虔诚纯洁牧师或是圣骑士堕落,据说这样的功勋即便是在无底深渊中也是值得在人皮纸上记下一笔的。”

    魅魔费瑞克希尔在一旁听着,对内容她并无异议,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强大灰袍的口吻总是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她的召唤者,记得他在离开格瑞纳达的前一天,吩咐侍从们准备晚餐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对,请拿一些羊肉来,可以清蒸,也可以煮汤,或是加上瑟里斯人的酱料后焖酥,要么腌渍后刷上蜂蜜慢烤直至熟透也不错……

    “他们……”

    “很明显,”灰袍说:“凯尔丝偏好的是后两种,之前的两种使用方式,你,我是说,那个不幸的猎物有无自己的意志并不重要。”他说,一边懒洋洋地将手指交叉成尖塔的形状,长袍的宽袖从手肘上滑落,露出里面的紧身衣,闪光的绸缎让亚戴尔略微有点走神——它不但是菖蒲花色的(就是那种粉色与灰色糅合后的颜色),还有着一整排被雕琢成橄榄形的无瑕坚石纽扣,亚戴尔当然知道丝绸质地的紧身衣袖子与领口都是需要扣子的,不然柔滑的织物根本无法如人们所要求的那样紧贴身体,但他只感觉眼睛都快要被坚石与那个旖旎的颜色闪烁的快要失去原先的功用了。

    他转而看向青黑色的墙壁,但那上面仍然跳跃着无数光点,罗萨达的牧师只得无奈地垂下眼睛。他当然也可以去看魅魔,这位来自于无底深渊的恶魔女士周身的颜色都偏向于冷和暗,问题是出于灰袍的恶劣爱好,他向费瑞克希尔敬献了一件淡金色长袍,费瑞克希尔似乎也很喜欢它,可能除了色泽之外,它还有着其他人所无法知晓的作用,譬如说,魅魔在穿着它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美艳的人类女性,异于人类的地方——灰蓝的肤色,苍白的卷发与竖立起来的瞳仁都被掩藏了起来,就连她伸出双脚的时候,那也是一双有着脚趾和指甲的脚。

    但如果可能,对于一个深渊生物来说,黑色是不是更适合一些?或是钴蓝、藏青,即便是格瑞第的牧师与术士们常用的深红色也很要比现在的颜色要好得多,作为晨光之神的追随者,亚戴尔是很喜欢象征着晨曦的近似于透明的淡金色,但他绝对无法接受这种时刻都在piapiapia的恶俗的淡金色,他必须承认自己曾经有冲动钻到克瑞玛尔交托给他的房间里寻找一件可以让他稍许喘息一下的替代品——黑发的龙裔在里面堆放了许多无用的馈赠,其中就有不少附魔的长袍,但对于克瑞玛尔来说,没有什么能比他在星界得到的那件及膝白袍更好,所以它们只能哀怨地跟着三头蛇蜥的木乃伊一起发霉——不过这也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想法而已。

    “那么……”

    “龙刺、龙爪与龙牙都是属于格瑞第的,但他们是有偏向的,”灰袍说,“在格瑞第之下,龙牙无限制地倾向于新王,而龙爪……好吧,至少在表面上,他们的骑士遵从凯尔门的命令,至于龙刺,奥斯塔尔的曾祖母是红龙格瑞第的侍女,可以说,除了王室成员,这四位侍女是所有龙裔中身份最高的。她的后裔,奥斯塔尔,虽然天赋一般,”灰袍出于本心的评论道,毕竟在他的认知中,在这个位面,也只有寥寥几个存在可以被称之为天赋出众,当然,他必须谦卑地承认,他正好是其中之一——“一般”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很好的评价,要知道,就连神祗之中,也有被他说成蠢货的也不是一两个:“但他显然很好地明瞭与选择了自己的将来——他没有在术士塔中苦苦挣扎,想方设法地升上哪怕一个台阶,而是走出格瑞纳达,在人们的嘲笑中与商人和盗贼为伍——但他做的真是好极了,牧师,龙刺虽然早就存在,但最终成就了它正是奥斯塔尔,而不是它成就了奥斯塔尔。”

    “从本质上来说,奥斯塔尔更像是一个盗贼或是一个商人,而不是术士。”就像是他最小的弟子,即便他们都具有着巨龙的血脉,接受也都是术士的指导,成为的也是一个术士,但一个最终还是成为了一个有着术士名号的商人,而另一个成为了灰袍继而成为了巫妖,这是固执的命运为他们设定的道路,是不可转移和模糊的:“所以,奥斯塔尔和它的龙刺可以为任何一位服务,也可以让任何一位去死,他们在新王与他的红龙妻子之间危险地摇摆——在格瑞第的注视下,”灰袍兴致盎然地说:“你得承认,亚戴尔,他之前干的还不怎么坏,有些想法也称得上新颖。”

    “白塔。”亚戴尔说。

    灰袍向他微微一笑,没有丝毫揭开了他人瘢痕的羞愧与后悔:“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你吗?”

    “因为克瑞玛尔不在这里?”

    “还因为凯尔门也不在这里,她的母亲亦是,红龙格瑞第也不在。”灰袍随意地说出了一件会让大部分格瑞纳达人感到惊怖不已的事情——凯尔门无关大雅,红龙虽然棘手但也不是不可以敷衍,关键在于格瑞第,这位可敬女士的踪迹从来就是隐秘以及不可探测的,所有敢于这样做的人不是叛逆就是敌人,就算是她的红龙子女,或者说,尤其是她的子女,更不可以。

    “新王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厌倦了他的两个子女,也许是他对他们曾经抱持着热烈的期望的关系——凯尔门与凯尔丝在诞生之时就有着巨龙的特征,鳞片,竖瞳,还有双翼,每个人都以为他们将会是最强大的龙裔,但很可惜,也许是因为血缘过近的关系,他们从力量到智慧都没有什么值得被称赞的地方……他们能够存活下来只是因为新王和红龙之女不想在格瑞第的命令下再次同床。”

    “那么他们现在又想了?”费瑞克希尔曼声道,她的声音在房间里颤动与回荡,亚戴尔隐晦地深呼吸了几次,而灰袍转过头,向她眨了眨眼睛。

    “当然不是,”巫妖说:“只是新王已经无需忍耐了。”

    “忍耐?”

    “格瑞第正在拼上拼图的最后几块,”灰袍说:“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与之无关的事情都会被忽略与妥协。

    “结束之后呢?”

    “那个时候,”灰袍说:“也许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很大,不但是格瑞纳达,这个位面,或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向魅魔,魅魔以一个优雅而美妙的姿态斜斜地坐在椅子上——无底深渊中总是有着无数窃窃私语,他可不保证乌黯主君格拉兹特就没听到些什么,不,也许他听到的要比红龙格瑞第或是其他恶魔,魔鬼更多,所以费瑞克希尔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如果只是要解决凯尔丝这件事情就会变得异常简单,无论是灰袍还是费瑞克希尔,都可以让这位狷狂的红龙之女永远地安静下去,但凯尔丝的死亡是一个象征,一个新王要求克瑞玛尔交付的担保品——如果亚戴尔只是一个普通的,堕落的牧师,克瑞玛尔的一个下属或是奴隶,他甚至不会听闻到哪怕一个字,但就算他告诉所有人说克瑞玛尔只是他的主人——唔嗯,这样拙劣的谎言还是不要在这些人面前说了。

    他们知道他是克瑞玛尔的朋友,知道克瑞玛尔不会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如果我拒绝呢?”

    “你觉得奥斯塔尔会怎么做?”灰袍说:“他会说,好吧,很遗憾,我去找别人。会吗?”

    “格瑞第与新王都对那个工程充满了兴趣,但他们并不会在乎奴隶怎么样。”费瑞克希尔说:“如果你是在害怕……别否认,这是人类的正常情绪,”魅魔温柔地说:“受到伤害会躲避,见到死亡会畏缩……我觉得这很寻常,而且还有点可爱。你不需要为这个感到羞愧。”

    “我们会看着你的。”灰袍说。

    亚戴尔并不畏惧痛苦与死亡,如果这样他就根本不会来到格瑞纳达——他是先做了这个决定然后才接受了精灵凯瑞本的委托的,不然凯瑞本也不会要求一个无辜的好人为了自己的缘故陷入剧毒的泥沼,但灰袍说会看着他是什么意思?他以为灰袍看中的是魅魔费瑞克希尔,不管怎么说,魅魔虽然在外貌上不太符合人们的想象,但她的魅力值仍然是毋庸置疑的高,同时还具有着一般魅魔无法拥有的巨大力量,就算灰袍不是为了自己的**,只是为了得到一个有力的工具也会愿意为之付出一些代价的。

    但他是什么?亚戴尔对于自身的价值有着相当清晰的认知,他是——魅魔的召唤者的朋友,难道他还能让这个魅魔离开克瑞玛尔,成为这个灰袍的吗?就算是召唤者也未必能够做到的事情就别勉强他了吧,他没有说话,但他的不信任都写在了眼睛里。

    “哦,我这都是为了克瑞玛尔殿下。”灰袍说:“你们相信一见……一见我就觉得他应该是我的弟子吗?”

    这下子就连费瑞克希尔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灰袍耸了耸肩,他说的都是真话,但没人相信就不是他的错了。

    ————————————————————————————————————————

    灰袍在克瑞玛尔的宫室里占据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是克瑞玛尔的,但谁也没有提出异议——灰袍在格瑞纳达的术士塔群里拥有一座尖塔的最高层,即便它的位置,装备与开间是术士塔中首屈一指并且长时间地被空置也没人敢踏入半步,更别说他只是暂时性地需要一个没有主人的房间。

    他在这个房间里找到了很多熟悉的痕迹——一个弟子身上,特别是施法的手势与吟唱的节奏,很容易会被看出他是师从于那个导师的,也许有人会质疑克瑞玛尔会不会露出这样的痕迹,毕竟他接受的最初的关于魔法的教育是在格瑞纳达的术士塔里。但他作为一个法师,却是从灰袍这里起步的,灰袍很清楚地记得,黑发的年少龙裔首先要做的事情不是成为一个法师,而是遗忘他是一个术士,这很不容易,要克服血脉的影响就像是要让一个正常健康的人类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去看,去听,去闻和去触摸去感觉……而且他还要面对七十七群岛上数之不尽无处不在的恶意——多么罕见的材料,多么有趣的血脉,多么珍贵的祭品……一缕头发可以吗?一颗牙齿应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抽掉一截骨头也不会危及生命,可以给点内脏吗?心脏或是肝脏都可以,不讲究,实在不行,小肠也可以……诸如此类等等等等,他的幸运之处就在于他的导师是个不死者们也要忌惮几分的疯子。

    除了这些,灰袍还充满兴趣地找到了一些不应该属于一个巫妖的东西,他不知道这孩子离开他之后遇到了什么,但可以看得出,他的经历极其丰富,灰袍甚至找到了一枚巨龙时代的金币,这种金币在现今已经很少了,因为它只在巨龙之中流通,纯正的黄金包裹着附魔的秘银,所以无论离开多远,隐藏的多深都能被巨龙找到,而巨龙们离开这个位面的时候,这些金币都几乎被这些贪婪的家伙带走了。

    “你去打劫了格瑞第的巢穴吗?”灰袍自言自语地说道。(未完待续。)

第五百章 谋刺(5)

    灰袍觉得他真是一个好导师。

    在克瑞玛尔存放在他那里的命匣突然粉碎的时候,他以为他很不幸地又失去了一个弟子,这个情况在七十七群岛里并不罕见,巫妖几乎被所有的生者忌惮与敌视,即便是盟友,也不会与一个不死者有着利益之外的纠葛,只是他仍然不由得感到遗憾,因为这个小家伙确实是他最喜欢的一个。

    所以说,当他意外地从另一份情报中得知黑发的龙裔克瑞玛尔再一次出现在这个位面的时候,就别说有多惊讶了——作为一个接近于神祗的半神巫妖,他立刻想到了一个被所有人当做了虚妄之言的名词——赎罪巫妖。灰袍简直可以确定其中一定产生了什么不可原谅的误会……七十七群岛上有着数以百计的巫妖,或许陆地上也有相当数量的隐匿者,若说其中没有谁想要重新得回那些被他们抛弃的东西……这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那些成为不死者不久,还未曾习惯作为一具骨头架子存在于这个位面的巫妖们,他们会怀念甜酒滋润双唇的感觉,也会渴望再次被柔软的怀抱接纳,或是披上珍贵的丝绒和绸缎,用胭脂与铅粉来伪装自己还是一个皮肉饱满,血气旺盛的生者。

    但克瑞玛尔不会,这个孩子异乎寻常的厌恶自己的身躯与血脉,他几乎是亟不可待地要将它们统统抛弃,他对红龙以及龙裔充满憎恨,而血脉的另一半传承,埃雅精灵似乎也被他划归到敌人或是陌生人的行列里,这两份感情催促着他以一个令人惊骇的速度飞快攀升,在转化为巫妖之后,他对新状态的满意程度可以说是溢于言表,这点从他每天都要用蜡和羊毛毡打磨擦拭自己的骨头架子,把每根骨头都擦拭的闪闪发光就能看得出来——他还制作了一些药水,保证他的骨骼能够如同钢铁一般的坚硬,白雪般的无瑕以及婴儿肌肤般的光滑。

    附带说一句,这些药水在七十七群岛上意外地受人青睐,作为导师,灰袍当然是可以第一个得到弟子的小小馈赠的,他还拿到了配套的清洁药水,虽然利用负能量的腐蚀特性也能除掉骨头上的一些令人讨厌的赘生物,但还是有些会留存在细小的缝隙里——必须说,自从有了这两种药水,七十七群岛上的光亮度都上升了不止一等。

    灰袍没觉得克瑞玛尔会因为得以重新回到生者的行列里而感到高兴,真可怜,他连晃荡着一身骨头架子去恐吓人类幼童的资格都被剥夺了,更别说他为此付出的时间、心力与金钱。

    克瑞玛尔的导师几乎就是怀着这种沉重的怜悯之情回到了陆地上,他追索着克瑞玛尔留下的痕迹,一直到星光河边,然后看了一场好戏——还猎到了一只可爱的小幽魂。

    灰袍从他的次元袋里取出一枚灵魂宝石,宝石里禁锢着一个有着灵智的幽魂,好导师一看就知道他是被格瑞纳达的红袍术士们所豢养,他们经常玩弄类似的把戏,杀死敌对的施法者,而后将他改造成惟命是从的幽魂,他们会被保留一些记忆与智慧,但那只是为了确保他们仍然可以被最大化地利用以及继续忍受术士们的嘲讽与折磨。

    “牟路斯。”

    灰袍说,幽魂在宝石里发出惨烈的嘶吼,他的弟子比维斯死于灰袍的不肖弟子之手,它原本有个再好没有过的机会来为自己的继承人复仇,但他混乱的思想竟然将克瑞玛尔当做了一个灰袍,也许是巫妖的弟子和学徒,也有可能他还不曾接触到那些从动乱之年艰难保留下来,变得极其罕有的书籍——倒是那个精灵游侠从他错误的话语中寻找到了真相。

    幽魂不甘心地撞击着宝石的墙壁,但它最终只能看见一个漩涡般的黑影向它笼罩下来……它被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吞噬了,连带着它终于推断出来的秘密,消失的一点痕迹也不留。

    “苦艾酒味儿的。”写作灰袍实则半神巫妖的家伙点评道。(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一章 谋刺6)

    三十天前被分散的军团在最后一个壁垒前重新凝结,红龙在高耸的峭壁顶端俯瞰下方,夜幕笼罩下,万人营地中的火光犹如固态的星河被倒泻在这片黑暗的地面上,这是一个无比美丽的景象,而隐藏在其后的是死亡与毁灭。

    这里的风让红龙感觉不是非常习惯,此地已经非常接近雪盖沼泽,空气中不再有硫磺的气味与飞扬的粉末,反而变得湿润柔软,裹挟着浓烈的腐殖土气息,它张开双翼,舒展脊背,犹如红铜铸造的鳞片相互摩擦,发出刀盾厮摩般的声音,曲着的长颈优雅地前伸,环绕着头颅与脊背上的棘刺猛地耸立起来,让它的体型变得愈发庞大,用以储藏火焰的颊囊在深沉的呼吸中收缩以及膨胀,每一次膨胀时张开的鳞片缝隙都能够看到金色与红色,流动不止的亮光。

    它闭上眼睛,仔细倾听,巨龙的听力就和它们的视力一样可怕,它们能够在一百里之外的地方听到一枚金币掉落在石头地面的声音,在它的羽翼投下的阴影得以覆盖的范围内,更是几乎可以听到任何一种细小的声音——一些人在溪流中清理自己和坐骑,鹰首狮身兽在咕噜着抱怨,而恐爪龙则不断地发出威胁的嘶嘶声;一些人在用餐,刀叉在餐盘里撞击,红龙可以凭借咀嚼的声音确定他们是在享用一只嫩鸡还是一块干肉;一些人则在擦拭与整理自己的盔甲,盾牌与武器,细沙和链甲被装在一个布袋里,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绝于耳,粗粝的磨棒擦过刀刃,系带被反复地收紧解开保证它们能够如主人希望的那样牢固;术士们多半已经进入了平静的冥想,也有几个还在整理药水和卷轴,而法师们中的绝大部分则在低声记忆着明天需要用到的法术。它听到了一些无伤大雅的秘密,旁听了一些争执与威胁,还有某些暧昧的对话与喘息。

    而更远的地方,巨龙可以听见孩子与女人们的哭泣声,士兵们踌躇不定的脚步声,还有马车在碎石的路面上行驶时发出的格拉声,在夜晚原本不该有马车行驶在街道上——这是城中的人们在试图逃走——在红龙看到这座巍峨的王都之前,也许他们还有机会,但现在,随着它一路杀掠至此的龙牙骑士们已经升上了天空,他们并不被要求去阻截这些凡人,他们只需要侦测到他们的行踪,而负责将他们推入深渊的是灰袍们的任务。

    这次有大约十二名灰袍随军,他们在人们尚未察觉的时候就进入到了环绕着王都的荒野之中,他们的身后,是无数残躯与骸骨——尊贵的人当然可以得到一片不受打搅的安息之地,但那些平民与农奴,还有流民们能够得到安葬就已经可以算得上幸运,而现在,在死灵法师的召唤下,它们推开了覆盖在身体上的薄薄浮土,再次徘徊在他们曾经来到过,居住过,或是仅仅短暂停留过的地方。

    它们不畏惧刀剑、毒药与箭矢,也不再具有人类的情感,得以仓皇逃离王都的人们即便有着用金币换来的重重保护也终究难逃厄运。

    “一个法师。”死灵法师之一向自己的同伴做了一个手势,在他们负责的区域里,有一个法师,马车里坐着他的妻子和孩子,他被发现之前已经施放了好几个法术,但不死者们的仆人们就像是无穷无尽,他畏怯了,撕开一个卷轴对自己释放了一个飞行术后,法师抛弃了自己的血亲,飞快地向外逃去,他的妻子与孩子在他身后大声哭嚎哀求,他几乎要转身回去,但声音曳然而止——他没有回头,直到灰袍的一个法术击中了他的脊背他才颓然从空中坠落。

    被杀死的人随即被灰袍们呼唤而起,和残杀他们的凶手肩并肩地靠在一起,向着王都的城墙蹒跚而行,人们会在黎明到来时看到他们,这是格瑞纳达的红龙所赐予他们的第一份礼物——当他们在这些可怕的不死生物中寻找到自己熟悉的面孔时,可以想象会有多么的恐惧与绝望。

    红龙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收起翅膀,它从上千尺的空中轻轻跃下,无声无息,就像是一个强**师所创造出来的幻影,它在距离地面还有数十尺的时候骤然发生变化,双翼折叠,没入肩胛,脖颈缩短,前肢伸长,躯体收缩,鳞片与棘刺瞬息之间就如同火星般地湮灭,取而代之的是浅褐色的光滑肌肤,深红色的卷发从它或说是她的肩膀一直垂落到足踝,在她的双足落在砂砾上的时候,在她身上唯一一个能够看出些许端倪的地方只有那双金色眼睛中的菱形瞳仁。

    格瑞第的女儿,一只强壮的雌性红龙以人类的形态出现在黑暗中,赤//裸的身体上没有普通认知中的衣物和靴子,只有从颈部开始,到足踝为止,覆盖了近乎整个身体的秘银链甲,链甲上镶嵌着令人目眩神迷的硕大宝石,它们就像是一层坚固的鳞甲,覆盖在那具曼妙的身躯上——若是一个凡人,一定会被这种耀眼的光芒湮没了本身的风姿,但在一只巨龙身上,你只能感受到那种无法言喻,不可比拟的巨大魅力。

    她所经之处,所有的骑士,施法者,鹰首狮身兽与恐爪龙们都向她深深地鞠躬,或是匍匐在地,就连火把上的光亮也似乎会在她掠过身边的时候变得更为明亮,空气中弥漫着混杂着钢铁、血腥与硫磺的气味,“多么迷人的味儿啊。”米特寇特的坐骑格里芬低声咕哝道,注视着她走进她的帐篷。

    红龙厌恶低矮的空间,即便是在行军途中也是一样,帐篷内部的空间可以拓展到如同一座小型的圣所那么大,大到她即便以巨龙的形态盘踞在里面仍然可以感觉到十分舒适,而现在,它或许没有那么大,但仍然可以绰绰有余地容纳下一整个分队——当然,在这里的,只可能是分队长,骑士们除非受到召唤,否则是没有那个资格入内的。三个军团的分队长都在这里,他们站立着,而得以有着座位的只有军团的所有者,但红龙的波动一传来,他们就从自己的座位上站立了起来。

    那位尊贵的女性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然后向左右点了点头:“坐下吧,”她说,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站立在黑发龙裔身边的米特寇特身上:“我真有点不习惯,”红龙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与戏谑的眼神:“米特寇特,你站着而不是坐着。”

    她的儿子凯尔门适时地发出笑声,他看向米特寇特,或许还有其他人,他们当然知道米特寇特让出自己的位置完全是出自于新王的授意,但格瑞纳达人总是很喜欢享受他人的痛苦与嫉恨,但让他们失望的是,米特寇特快速地微微鞠了一躬,这让他们失去了第一时间观察其表情的机会,而他抬起身体的时候,他的面容和眼睛里已经找不到一点与之相关的情绪了:“那是我的荣幸,”他说:“为了我的父亲。”

    凯尔门将视线转移到米特寇特身边的克瑞玛尔身上,黑发的龙裔当然坐着,神色平静,带着微笑,手里还捏着一只毛茸茸的圆球,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有些修改,1点前会更正。

    ——————————————————————————————————————————————————————————————————————————————————————————————————————————————————————————————————————————————————————————————————————————————————————————————————————————————————————————————————————————————————————————————————————————————————————————————————————————————————————————————————————————————————————————————————————————————————————————————————————————————————————————————————————————————————————————————————————————————————————————————————————————————————————————————————————————————————————————————————————————————————————————————————————————————————————————————————————————————————————————————————————————————————————————————————————————————————————————————————————————————————————————————————————————————————————————————————————————————————————————————————————————————————————————————————————————————————————————————————————————————————————————————————————————————————————————————————————————————————————————————————————————————————————————————————————————————————————————————————————————————————————————————————————————————————————————————————————————————————————————————————————————————————————————————————————————————————————————————————————————————————————————————————————————————————————————————————————————————————————————————————————————————————————————————————————————————————————————————————————————————————————————————————————————————————————————————————————————————————————————————————————————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二章 谋刺(7)

    你觉得我们还需要等待多久?

    这要看凯尔丝的,不过,我想她会选择在红龙最终一战之前,因为在那个阶段,格瑞第的牧师们将会被聚集在神殿和圣所里,赞美格瑞第,并祭祀她,祈祷敌人的鲜血与死亡能够让红龙变得更为强大——即便是凯尔丝,她也不会在那个时候犯下什么不该犯的错误的。

    那么说我们无需等候太久了。

    我想确实如此。

    ——————————————————————————————————————————————————

    时间转瞬即逝,潜伏在黑暗之中的人们意外地没有等到他们所期望的消息,亚戴尔继续忙碌于宫室与海边,没有一丝一毫受到袭击与滋扰的迹象,而他的奴隶们也一如往常的辛苦劳作着,每天都有人无奈地远离他们的亲人,但比起格瑞纳达王都中的奴隶们,他们的损失简直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在一个半球形的地下岩穴里,藏着一枚净水球,这让他们可以得到干净与温暖的饮用水,至于食物,除了粗粝的麦麸之外他们还能够从海水中获得稀少的鱼,贝类以及一种生长旺盛的红藻,这种红藻漂浮在海水里就像是凝固的血块,伴随着不祥的传说,而且又黏稠又腥臭,从任何地方看都不像是可以食用的,但将嫩叶上的黏液清洗干净之后放在盐水里煮后就会变软到可以咀嚼和吞咽的程度,还有一种海虫,长得非常肥大,黝黑的身体上长满了柔软的棘刺,形态非常地近似于蛆虫,而且在被抓捕的时候会喷出所有的内脏,放在锅子里煮会收缩成钢铁的牙齿也我未必能够咬动的筋样的东西,不过亚戴尔在克瑞玛尔的指点下,告诉他们这种东西在去除内脏之后是可以生吃的——啊,还有一种长得就像是蚯蚓的海虫,它们藏在海沙里,但落潮的时候平滑的沙面上会留下它们呼吸时掘出的洞,将手指插进去就能拔出一根白色的长条,这种海虫与前一种不同的是一放入滚热的水中就会融化的什么都找不到,所以它也从未上过餐桌,也是克瑞玛尔,他告诉亚戴尔,将这种海虫融化后的汁液留下,在夜间变冷的时候它们会凝结,这时候就能用手指挖出来吃。

    亚戴尔尝过这三种东西,那个滋味可以说是终生难忘,不过对于空置了很久的肠胃来说,它们是无可比拟的珍宝。

    他放下手掌,那种晃动的柔软食物看上去就像是凝固的牛羊油脂,但只要嗅到味道就能让人产生呕吐的冲动,放进嘴里更是会让人感觉自己吃了一口肮脏的排泄物,但它确实可以让人们饱足,也不会让他们罹患疾病,或是变得虚弱——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喧扰声,他将用来盛装这种食物的海藻叶子交给奴隶们的首领,后者立刻将剩余的食物吞下喉咙,叶子直接丢入海水——他们用来烹煮食物与拿取它们的都是大大小小的海藻叶,红藻成熟的叶片,触摸上去就像是薄薄的羊皮,十分柔韧,经得起灼烧的考验。

    离开阴暗的洞穴,灼眼的阳光让罗萨达的牧师微微眯起了眼睛,奴隶们的队伍停滞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他们故意低垂着头,不让自己去看罗萨达的牧师。

    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是克瑞玛尔的侍从们和格瑞第的牧师们。

    说到红袍,人们更多地想到的是术士,但红龙格瑞第也为自己的牧师们选择了这个颜色,只是从式样上来看,它们是截然不同的,术士们的长袍有着细小的纽扣,从颔下一直到脚踝,而牧师们的长袍则裸露着手臂与部分胸膛,腰上系着装饰着黄金与宝石的带子,海风吹起,长袍自腰间裂开的缝隙间隐约还能看见如同丝缎般光滑的腿,而她们美艳的面容就像是被奢靡的匣子与丝缎包裹着的珠宝。

    “如果说有谁对这些奴隶最为熟悉,”克瑞玛尔的侍从说:“大概就是亚戴尔了。”

    为首的牧师将视线转移到亚戴尔身上:“我听说过你的主人容留了一个堕落的白袍,”她做了一个手势,侍从让开位置,亚戴尔走了过去,格瑞第牧师伸出手,尖锐的指甲落在了他的面颊上,那里有着渎神的烙印,“真可惜,”她说:“如果没有堕落,他会更有价值的。”侍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的主人似乎不太在意这些,”他说:“他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

    “告诉我,”格瑞第的牧师柔声道:“这里有多少孕妇?”

    “一个也没有。”亚戴尔鞠了一躬,而后从容不迫地说,侍从的神情立刻变得阴冷起来:“也许你不知道,”他说:“在格瑞纳达,谎言是一种不允许得到赦免的罪行,尤其是你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格瑞第的牧师的时候。”

    “这是亵渎,”格瑞第的牧师补充道,“也是羞辱——这样的罪行或许就连你的主人也未必能够承担。”

    “不是谎言,”亚戴尔说:“去看吧,或是用法术,神术,无论是什么,你们也无法从奴隶中找到一个孕妇——我的主人豢养他们是为了完成这个巨大的工程,每个人都要不分昼夜的辛苦劳作,女人和孩子也不例外,一些孕妇在来到格瑞纳达之前就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剩余的那些……”亚戴尔看了看四周,“我不觉得有胎儿能够强壮到可以继续在这个情况下存活下去。”

    格瑞第的牧师们当然不会就这样相信他,但确实,近万人中一个孕妇都没有,这是黑发龙裔在离开格瑞纳达前就警告过亚戴尔的,格瑞第最喜爱的祭品就是孕妇,而在他不在格瑞纳达的情况下,他的那些术士侍从根本不会在意一个奴隶,而亚戴尔的身份又注定了他无法在冲突中占据上风,至于克瑞玛尔留下的魅魔费瑞克希尔,还有不请自来的灰袍,亚戴尔无需询问也知道他们绝对不会愿意为一个,或是很多个奴隶动弹哪怕一根小手指头。

    他配置了药水,交给每个幸运而不幸的将来的母亲,这个药水虽然会让她们失去孩子,却能滋养她们的身体与保住她们的性命,也许。

    “那么就将十五岁以上与二十岁以上的女**给我们吧。”格瑞第的牧师有点不那么高兴地说。

    “神殿这次非常慷慨,”侍从说:“每个女性她们都愿意用一个成年的男**隶来换,”他看向浑浊的海水:“比女性更强壮和有力。”

    亚戴尔知道自己不该迟疑,但此刻的每一个瞬间都被延长到有数百年那么久,他转过身去,看向那些奴隶们,他们大多都是提兰人,但也有一些是黑发龙裔的坐骑克欧与蛮族人从龙牙或是龙爪骑士的刀剑下一个个抓出来的,但最后他还是语气平静地问道:“多少?”

    “有多少?”

    “一百……五十个。”亚戴尔说。

    “年龄可以再放宽一些,”格瑞第的牧师走到他的身边,“最少两百五十个。”

    “女性的比例原本那就很低。”亚戴尔说:“年幼的女孩根本无法坚持走到这里。”

    “难道我们的克瑞玛尔殿下还准备让他们在这里繁衍他们的小崽子吗?”格瑞第的牧师说:“这里是格瑞纳达,不是龙火列岛——如果你担心你的主人回来后会责罚你,”她轻轻侧身,在亚戴尔的耳边亲昵地说:“神殿将会在之后的二十年里每年无偿地给他一千个奴隶,都是成年男性,毕竟‘母亲’也很期望可以看到这座建筑群早日出现在她的双翼之下。”

    “这些都是未来的祭品不是吗?”亚戴尔说:“年老就算了,她们之中有些非常丑陋,我可不觉得这样的祭品能够博得强大睿智的格瑞第的欢心。”

    “你几乎要说服我了。”格瑞第的牧师甜蜜地说:“那么,两百四十九个。”

    “两百个。”亚戴尔更加温柔地说:“不能再多了。”

    “两百四十八个。”

    亚戴尔摇了摇头:“太难了。”

    “那么就……一千个,”格瑞第的牧师非常,非常,非常缓慢地说:“一万个,堕落的可怜虫,你以为你在和谁讨价还价?我可以杀死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你,”她若有所思地说:“你要知道,有很多人在怀疑你的主人正在利用他的职权与血脉做些可笑的事情……你觉得呢?他似乎很喜欢你,也很信任你,还有那些长着爪子与翅膀的奴隶——要知道,‘母亲’是那样地宠爱着他,你知道有多少人因此对他充满了深刻的嫉恨吗?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确实辜负了这份宠爱……无底深渊在下,”她耸动着鼻子,赤色的双唇向两侧拉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你知道他会面对什么吗?他会是……”她将声音放低,低的就像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整个格瑞纳达的敌人。”

    而就在亚戴尔以为时间已经凝固在这一刻的时候,他看见了提兰人的眼睛,里面没有仇恨也没有失望,只有极度的疲倦与悲伤,而后,一双纤细的手推开了挡在她身前的父亲,母亲,兄长,或是弟弟,一个接着一个,年龄在要求以内的女性走出了奴隶的队列,她们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眼睛中因为畏惧而闪烁着亮光,但她们还是站出来了。

    “我来计数。”亚戴尔说。他不知道如果出现了更多的人,格瑞第的牧师会不会将她们一起带走。

    “随你。”格瑞第的牧师说,她当然可以采取更加激烈与残酷的手段,但这个结局也不是那么不合心意。亚戴尔真的仔仔细细地数了两百四十九个人给她的时候,她甚至笑了起来:“我可以理解克瑞玛尔殿下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了,”她说:“就连我也有点喜欢你了,或者我们可以在更舒适一些的地方有着更好的发展。”

    “荣幸之至。”亚戴尔说,一边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捏紧手指,他的手掌上还残留着一丝温度——来自于那些畏缩的小手,带着湿意。

    ————————————————————————————————————————————————————————————

    格瑞第的主任牧师捧出一个有着两臂长的秘银盘,盘内蚀刻着魔法的符文与玄妙的图案,而一个孕妇被困缚在祭台上,她的泪水与汗水浸透了她的长发,而凯尔丝脱下了上半身的丝袍,让它自然垂落在腰间,裸露着丰满的胸膛,她的丝袍,手臂和发尾,还有尖锐的尾巴都被半凝固的鲜血浸透了,她将双手浸入一旁的金盆里,让混着没药与麝香的水洗去血迹,一个牧师为她捧上了新的匕首,这种匕首被专门用在祭台上,末端带着弯钩,能够勾起肋骨,让心脏完整地暴露出来。

    凯尔丝拿起匕首,随手在那个没能来得及及时退下的牧师面孔上轻轻一抹,这位受到了主任牧师的青睐的年轻牧师立刻痛叫了一声,锋利的匕首只一下就划开了她的面颊,主任牧师都能看到她的牙床了,但也只有这么一声,对格瑞第的敬献还在进行中,她迅速地退了下去,而凯尔丝的眼睛中掠过了一丝显而易见的遗憾。

    在主任牧师呵斥之前,凯尔丝已经猛地将匕首刺入了孕妇的**之间,从第二根肋骨开始往下,笔直地剖到腹部,娴熟异常地取出胎儿,挖出它的心脏,掷在那只秘银盘上,然后是母亲的,随即她抓住了母亲的头发,将她的脸转向一侧,让她看着自己与孩子的心脏,那两只一大一小的心脏甚至还在微微地跳动。

    ——————————————————————————————————————————————————————————-——

    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在庭院之外等着亚戴尔。

    “崩崩?”亚戴尔惊讶地喊道,崩崩名义上是和那三个侏儒一样都是克瑞玛尔的奴隶,但他仍然保有自己的自由,只是为了避免被那些怀有恶意的人伤害或是劫掠,所以矮人很少离开地下。

    “有个棘手的问题,”崩崩愁眉苦脸地说:“跟我来——我给你看。”(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三章 谋刺(8)

    “人们都以为我不会做些什么的时候,”凯尔丝自言自语地说道:“就是我为所欲为的好时机。”

    她知道一些牧师被主任牧师派遣去各方索要怀有身孕的女人,或是年轻的女孩,比起献祭,这种持续而疯狂的屠杀更像是某种庆典或是诅咒,不过凯尔丝并不关心这个,作为红龙之女,她虽然不得掌堂牧师的喜欢,但要调换一两个任务的人选这点微小的权力她还是有的——而在这群年轻的牧师中,凯尔丝固然因为荒诞而残忍的行为被憎恨,但只要她愿意,希望能够为她效力的人仍然不计其数。

    她知道怎么让人伤心,既然那个牧师会不惜自己的性命去保护那些畸形的兽化人奴隶,那么他也不会对那些提兰奴隶们将要面临的命运无动于衷,无能为力带来的伤痛和屈辱将会占据他的思想,至少在短时间内,他很难不受到它们的影响。

    红龙之女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她的嘴角奇异地向上弯曲,所经之处,牧师、学徒纷纷向两侧退让,并且鞠躬行礼,而凯尔丝根本没去在意她们,她脚步轻捷地一路走到“蜂巢”的下方,足尖一点就漂浮了起来,带着一身乌黑的血迹——她的侍女们在平台上迎接她,她们对她的行为有所不满,但和之前的每一次那样,她们并没有去阻止或是警告她的权力,她们或许可以向掌堂牧师告密,但掌堂牧师不会阻止凯尔丝把她们丢进下方永远炙热滚动的熔岩里。

    亚戴尔先是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然后才看到了凯尔丝,血液在她的身上流淌和板结,但从这位龙裔的神情上就能知道她并未经过一场战斗,或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而受伤,亚戴尔厌烦地蹙眉,那些都是牺牲品的血。他现在只能希望她们所需要的是孕妇,而不是女孩,这样那些不幸的祭品或许还能苟延残喘几个月,他不知道这对于她们来说是折磨还是希望,但只要还能活着,那么总还有一两分微薄的可能。

    “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凯尔丝说:“但你还要等上一会。”她需要清洗掉祭品的血,女性的血黏腻而污浊,让她恶心。

    ————————————————————————————————————————————————————

    亚戴尔安静地躺在那张如同更小一点的祭台一般的床榻上,它是黑曜石的,表层覆盖着秘银,四角铭刻着符文,四只脚爪则是纯金,而它的两侧,竟然也和祭台一样预留着深深的血槽,而且,就他所能看到的,这个房间的地面、墙壁上也刻画着精密的图案与文字,而在他的视线末端,是一尊格瑞第的神像——一只鼓胀的腹部几乎拖沓到地面上的美艳女子,她的身躯与面孔都是象牙的,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芒,佩戴着的珠宝就像是星辰那样闪闪发光,亚戴尔无法分辨她的金色双眼是何种质地,但无论他将视线移动到什么地方,都能感觉那尊雕像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那个崩崩不是崩崩,这个认知让他略微安心了一点,在他受到从背后而来的袭击,颓然倒下的时候,看到了等候在庭院之外的崩崩正在变化,他的身躯突然如同胶泥一般地拉长了,而五官变得模糊,四肢变细,手指落在膝盖上,而膝盖古怪地弯曲着,虽然只是一瞬间,罗萨达的牧师也知道自己是被一个变形怪袭击了——他变化成崩崩的样子,将自己带到了一个没有那么多眼睛和耳朵的地方,然后打倒了自己,将自己带到这里。

    那些人对凯尔丝的心理把握的非常正确,亚戴尔不知道凯尔丝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他人的预测中会是怎样的感受——如果他们所说的不错,那么他现在应该在格瑞第的圣所中,也就是格瑞第的牧师们的居所,这里对凯尔丝来说是最能让她安心的小小巢穴,其他地方只会让她倍感焦躁,更别说细细品味猎物的美味了……以及,她是那样的懦弱,虽然在表面上,凯尔丝一直是死亡与恐怖的象征,但她的本质简直就是一只愚蠢的沙鼠——她甚至不敢与留在克瑞玛尔宫室中的魅魔费瑞克希尔对峙,她询问和查找过这个名字,但就像是每个恶魔与魔鬼那样,这个名字也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变体名,它被魔法承认,但只有曾经召唤过这个魅魔的法师或是术士才能将名字与本人对应起来,对于无关人士,这个名字毫无作用。

    但这个魅魔可以让在术士塔上永远地占据着一个顶层房间的灰袍低头,凯尔丝并不认为克瑞玛尔能够让这位在格瑞纳达断断续续地停留了数百年的死灵法师臣服,那么只能说他是被那个魅魔诱惑或是震慑了,她考虑过是否应该召唤更多的裙下之臣去试探,但令人遗憾的,那个魅魔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人们称她为红龙之女,凯尔丝也以此为傲,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她不能为了一个以后还能得到的机会而撕开那层薄薄的屏障,如果,她是说,如果人们知道了她并不是红龙的宠儿,而是它的耻辱……

    她甚至深深地懊悔,鉴于她曾经无知地嘲弄过自己的父亲,她不可能从他这里得到助力与保护。

    但凯尔丝不想放弃,失败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她需要挽回,需要安慰。

    罗萨达的牧师轻轻挪动手指,发现它们无法用上哪怕一丝力气,他的衣服连同卷轴、药水一起被收缴得一干二净,他的身体被彻底地清洁过,而身体内部甚至可以感受到空荡,就是那种饥饿了很久才会有的空荡感,这可能是个法术,免得受到折磨的人呕吐或是失禁,继而破坏了凯尔丝的兴致。

    侍女们最后一次检查了亚戴尔的身体情况后就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了凯尔丝与亚戴尔两个人,一个人类,一个龙裔都像是胎儿那样毫无遮掩地面对着彼此,在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红龙之女露出了贪婪的神色,奥斯塔尔说的对,亚戴尔的面孔与年龄都不符合凯尔丝的喜好,但他是克瑞玛尔所在意的人就已经是最大的砝码了,凯尔丝将手指放在他的胸膛上,这个牧师并不像她之前购买的货物那样或是干瘪,或是肥胖,他就像是一个战士那样有着坚实的肌肉与强壮的骨骼,与他残留着烙印的面孔相比,他的皮肤要更为光洁细腻,而且是那种让巨龙与龙裔喜爱的淡金色,凯尔丝跪伏在床榻上,就像是一只野兽按着自己的礼物,继承于红龙的尖锐牙齿从嘴唇中绽露,猩红的舌头伸向空中,如同毒蛇那样舔抿着空气中的气味。

    ——————————————————————————————————————————————-——————————

    凯尔丝的侍女们守候在门外,之后的残骸与血迹还要她们清理。一个侍女突然露出微笑,向另一个侍女晃动着手指,“你觉得……”她用寂语“说”,“那个牧师会不会是魅魔的猎获物之一?”

    “如果是,”另一个侍女也用寂语回答“说”:“那就很有趣了。”

    “我觉得应该不会,”第三个侍女“说”:“对于那个魅魔,凯尔丝的态度还是非常谨慎的。”做出手势的同时,她露出的笑容表明这个谨慎完全可以用畏惧来替代。

    “她只是想让她的兄弟不高兴而已,”第一个侍女举起双手:“但她所做的也就是杀死一些奴隶而已。”

    “也许只是为了可敬的‘母亲’,”第三个侍女曲起小指:“那位黑发的殿下现在毕竟是‘母亲’的宠儿。”

    不过她们只是对望了一眼,就很清楚这句话虚假的简直能让一个格瑞纳达人呕吐出来。

    最先开始“对话”的侍女再次抬起手,想要继续她们之间的对话,但一声尖锐的呼喊击破了她们之间的寂静,侍女们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但她们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声音是从房间里传来的,而凯尔丝的房间与其他高阶牧师那样,是可以隔绝声音的,现在她们能够听到喊叫,就表明房间里用以隔音的恒定法术被打破了。

    侍女之一即刻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神术投掷在同伴身上,龙裔的力量经过神术的加强后,受术的侍女径直撞开了精铜的门扉,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寒冷扑面而来,焦渴难耐的锁链在空中扭动着,只一下就攫住了侍女的脖颈,将她高高吊起,而她的同伴高声吟唱着,用以屏蔽光亮的黑色雾气顿时被驱散,暴露出一片可怖的混乱:“是链魔!”一个侍女狂叫着,“不,是怯魔!”另一个侍女纠正道,怯魔是恶魔中的一种,体型细小,大约只有四尺高,但这只怯魔蹲伏在另一只恶魔的肩膀上,那是一只弗洛魔,四肢生长着毒瘤,而脊背上有着肉质的双翼,凯尔丝的居所已经足够高大了,但它似乎仍然像是不能真正站立起来的样子,它的膝盖弯曲着,利爪扫过,猝不及防下,一个侍女被爪子上的倒刺勾住,悬吊起来,她挣扎着想要施放神术,但弗洛魔的腹部突然出现了一张有着鲨鱼般层叠牙齿的大嘴,猛地咬掉了她的一半头颅。

    仅剩下的一个侍女寻找着凯尔丝的身影,从魔法符文爆发的光亮中她找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但她并不准备去帮助凯尔丝摆脱现有的困境——除了一个弗洛魔之外,还有两三只狩魔蛛正环绕在她的周围,它们的螯肢在空中不断地打响,渴望着嚼碎新鲜的血肉,地上满是黏稠的白丝,凯尔丝的双腿几乎都被纠缠住了,她之所以还能坚持,是因为这是她的巢穴,突然爆发的防护法术给她争取了一点时间,让她可以矗立起自己的屏障,但这并不能坚持多久。

    她也不需要坚持多久,侍女想,这里是格瑞第的圣所,每个“蜂巢”里都有着一个牧师,她毫不犹豫地向外逃去,并不准备为她的主人献出生命,如果事情发展的能够让凯尔丝侥幸逃生,那么她也可以解释自己是去寻找更多的人来解救她——虽然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很希望凯尔丝就这么死了算了,在这座巨大的蜂巢里,高阶牧师不再少数,但如凯尔丝这样吝啬而又疯狂的人物屈指可数,想想吧,就连为人慷慨和善(相比起凯尔丝)的高阶牧师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也几乎不可能得到学徒和弟子的帮助,更别说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而已。

    但一对漆黑的螯肢从空中倒挂下来,就像是一把锐利的剪子,只一下就剪断了侍女的腰部,她的喊叫湮没狰狞的口器里,而她的下半个身体居然还能往前跑出好几步,直到撞到墙壁。

    凯尔丝绝望的吟唱着,这种感觉以往都是她赐予别人的,但现在她自己领受到了,这是种多么可怕的滋味啊——每一个瞬间都是那么地漫长又是那样地短暂,她的脊背紧靠着墙壁,但蛛丝就像是浪潮那样翻卷着蔓延上她的胸膛,她用火焰般的凶狠目光注视着她的猎物,她以为的一个虚弱无能的人类——他是罗萨达的牧师,即便他没有堕落,在格瑞纳达,晨光之神所赐予的力量也会因为红龙格瑞第的压制而变得低微,但他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隐藏在皮肤下的刺青已经彻底地显露出来,那是一个传送门,一个劣魔正试图从门里,也就是亚戴尔的胸膛中钻出来,它的利爪让牧师的身体上遍布鲜血淋漓的伤口,而他看上去好像根本不在乎。(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四章 谋刺(9)

    “如果让我知道谁又在这里召唤恶魔!”主任牧师怒气冲冲地喊道:“我会亲手剥下她的皮!”

    掌堂牧师无法脱身,正在举行的祭祀仪式不容许被打断,那么能够出来处理这场意外事故的也只有主任牧师了,她已经连接三个昼夜没有入睡或是冥想,但格瑞第反馈给她的力量让她毫无困倦之感,甚至过分地亢奋,她的面色潮红,手指发紧,眼睛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而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混乱的景象,蜂巢的中空庭院里到处都是牧师,她们不是暂时没有那个资格参与重要的仪式,就是因为无法承受更多的恩赐而昏倒,从而被其他人接替,她们会感到懊悔的,因为在这种仪式中牧师们往往能够得到最多的启示与指引,甚至有可能获得“母亲”的注视与青睐。

    这也是主任牧师愤怒至极的原因,她原本可以从这场仪式中进一步地巩固自己的地位与提升自己的力量,在格瑞纳达的神殿,更正确点来说,在掌堂牧师驻留在此的时候,这种机会是非常难得的,毕竟她的强大将会直接威胁到上位者。但这些都被某个该死的小娼妇毁了!

    一个牧师坠落在她的脚下,她的长袍不知道是没有来得及穿上还是被烧毁了,总之她身上唯一的遮盖物就是一段恶魔的残肢,它仍然活着,蠕动着想要钻到那个年轻的女性牧师的身体里去,主任牧师厌恶地看了它们一眼,从她的指尖迸发出一条灼热的闪电,将受害者与凶徒一同贯穿,紧跟着主任牧师,也就是她的心腹之一的年长者立即曲张手指,将这个碍眼的东西丢进熔岩里——躯体落入熔岩的时候只有极其轻微的嘶嘶声,但随之而来的恶臭与烟雾就像是有着自己的思想,凶猛地向蜷缩在狭窄甬道——也就是熔岩圆池的边缘部分的几个学徒冲去,被这股烟雾钻进了嘴、鼻孔和眼睛的女孩立刻倒下死了,只有一个学徒及时地刺破了自己的手臂,同时吟唱咒语,凡人无法看见触摸的箭矢刺穿了恶魔的残留部分,它在空气中尖叫,然后消失了,主任牧师因此瞥了一眼——那是一个血脉稀薄的龙裔,如果事情解决后她还没有死,那么她倒可以有幸成为主任牧师的学徒。

    已经有年长的牧师以及龙裔们竭力在维持秩序,主任牧师一抬头就能看到一个攀爬在蜂巢墙壁上的弗洛魔,施法者都知道,当你看到一个弗洛魔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的弗洛魔,因为每个弗洛魔一天都有一个机会召唤与自己等级齐平的同类,几个牧师正在围攻它,但它的身边还有两只狩魔蛛,它们吐出的丝网原本是用来狩猎的,但在必要的时候,它们也会成为盾甲,顶层的房间几乎都被摧毁和燃烧着,在被滚热的空气扭曲了的景象中很难找寻到究竟是那个房间首先逃出了恶魔。

    “知道是谁召唤了恶魔吗?”主任牧师厉声问道,而她的一个弟子匆匆下降,向她鞠躬,“应该是凯尔丝。”她说。

    “啊哈,”主任牧师说:“这难道不是我早该预料到的吗?!她要为此负责!”

    “我想……”主任牧师的弟子迟疑地说:“凯尔丝……”

    “有什么就快说吧,”主任牧师说:“难道还有比这更糟的事儿吗?”

    “我不知道凯尔丝还是否能够对这件事情负责,”主任牧师的弟子察觉到导师的不快,于是用极快的语速说:“她蜕变了。”这是格瑞纳达人对龙裔们因为龙血而产生的周期性疯癫与狂化所采用的一种较为和善的说法。

    “这应该是件好事,”主任牧师危险地说:“每个龙裔都要经过这样的考验。”虽然凯尔门与凯尔丝从来没有过,这也是即便他们有着龙裔最为鲜明的外特征却仍然被人们质疑与嘲弄的关系,他们就像是人类中那些本该发育却没有发育的侏儒——但从自己的弟子的口中与眼神里,主任牧师敏锐地察觉到她还有没能说完的事情。

    “她失控了。”主任牧师的弟子干脆利落地说。

    而就在这个时候,像是为了佐证她的话,伴随着惊叫与诅咒,一大蓬碎石从高处倾泻下来,几个来不及躲避的牧师被击落,连同碎石一起落入熔岩池,红亮的池水猛地高高溅起,爆发的热量与火焰让主任牧师也不得不施放神术躲避——她的弟子向空中伸出手指,而无需她的指引,主任牧师也能看到凯尔丝,事实上,如果不是有人指出,就这位红龙之女现在的样子,她或许会误认为那是一个炎魔,那个东西就像是一个周身迸发着火焰的直立着的蜥蜴,在烟雾与火焰的侵扰下,主任牧师不能看的很清楚,但她仍然可以辨认出凯尔丝(如果是)的肩膀上显然有着两个脑袋,一个近似于红龙,有着颔须与棘刺,还有一个是人类的,但上面的毛发都被烧毁了,而皮肉就像是融化了那样一直流淌到胸口——它看上去很小,因为凯尔丝现在的身躯大约有三十尺那么长,还不连她的尾巴,黑色的鳞片覆盖在赤红色的皮肤上,有些地方稀疏的就像是一条快要被送上烤架的鱼,有些地方却密集,或者说,累积起来,形成一个如同角瘤一般的赘生物,她的手臂缩短,双腿拉长,在蜂巢光滑的石砖墙壁上行走的时候如同疾风,它的手脚应该已经变成了有着尖利指甲的爪子了,主任牧师想,一些牧师避让开凯尔丝,但凯尔丝并未因为她们的退避而手下留情,那只近似于红龙的头摆动着,咽喉的位置显露出刺目的光芒,在牧师们还未来得及防备与逃走之前,一股夹杂着腥臭气味的火焰就贯穿了蜂巢的上空,被它触及到人立刻迅猛地燃烧起来,好似她们本身就是一根蜡烛或是火炬。

    主任牧师的手指划过她的次元袋和魔杖,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在这里杀死凯尔丝,在造成了如此之大的损失之后,凯尔丝可能将会要面对红龙格瑞第最为直接的怒火,这是一个直系后裔的名头也无法抵消的罪行,只是她还有另外一个考量,那就是凯尔丝经过这次蜕变之后,是否会变得如同红龙之前所期望的那样强大?如果是那样,她可能会被惩罚,被监禁,但等格瑞第的怒火逝去,她将会被允许站在她的身边,那是掌堂牧师也未必能够获得的殊荣,不管怎么说,她身上有着最为浓厚的红龙血脉。

    但若是如此,不,主任牧师一点也不觉得凯尔丝的性格适合成为一个掌堂牧师,而且掌堂牧师是一个重要到让红龙格瑞第亲自关注的位置,但主任牧师可就未必了……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在她还是主任牧师的时候,凯尔丝就可以无视她和戏弄她,如果两者的位置上下颠倒,她一点也不怀疑凯尔丝会将她一直想要一一在这个红龙之女身上尝试的刑罚与实验真实地返还在她身上。

    “恶魔正在追杀她。”主任牧师的弟子说:“我们……”

    “我们当然要将这些恶魔驱逐回无底深渊。”主任牧师说:“但我想我们需要先找到那个‘门’,你还有……”她对身后的几个牧师点了点头,“去帮助凯尔丝,我和其他人去找到那个‘门’,去封闭它,不然恶魔们会源源不绝地出现。”

    ——————————————————————————————————————————————————

    主任牧师以为自己会很快找到那个门,但在倾颓的废墟之中,好像一切都被火焰灼烧,或是被恶魔与龙裔的搏斗粉碎了,她们施放了一个又一个法术,被魔法侵染的东西在浑浊的光线中发出光芒,但都是一些无用(至少对她们的目的)的魔法用具和符文印章,而且大部分都已经被引发了蕴藏在其中的魔法,不能再起任何作用了。

    主任牧师假装没有看到她的弟子之一将一个符文戒指装进了自己的次元袋,她必须承认凯尔丝的房间有有着不少好东西,她从那个被撞击出来的洞口看出去,凯尔丝正被两只狩魔蛛缠绕着,她的火焰可以烧掉蜘蛛的丝,还有蜘蛛——但加上一个暴怒中的弗洛魔,那个怪物也只能保证自己不会受到致命的伤害。主任牧师的弟子环绕着它们,但她们并不是要彻底地让凯尔丝摆脱这些恶魔,而是要让她和恶魔之间处于一个平衡状态,具体如何,要等到她们的导师再次给出无声无形的指示。

    “看这里!”一个牧师突然叫道。

    她发现了凯尔丝最初开始蜕变的地方,虽然现在她们还不能确认,但她们可以看到墙壁上的皮肤,它们奇迹般地被保留了下来,在鳞片撕开皮肤钻出来的时候,随着凯尔丝痛苦的厮磨,它们成片地被黏结在了有着细微凹凸的墙壁上,有些已经焦黑,有些却很新鲜,牧师们只要拿下来一尝就能知道这不是人类的皮肤。

    还有那些在阴暗处蠢蠢欲动的影子,它们来自于狩魔蛛的身体,这些残骸可以长时间地保有活力,即便无法再次长成一只狩魔蛛,也能让一个凡人瞬间死去,或是让一个不够谨慎的施法者受伤。

    它们都被小心地收敛了起来,主任牧师施放了一个回溯性的法术,查看残留的器具中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蜂巢中是严禁召唤恶魔或是魔鬼的,但作为一个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也可以被认为是自然死亡的地方,总有人会需要不择手段,但凯尔丝已经站在了最高处,她的特殊身份更是让人无法做出“正常”的竞争行为。她对魔法也缺乏应有的热忱,这是术士塔里的术士们做的事情,她经常这么说,所以要说她会突发奇想,想要召唤一个恶魔或是魔鬼——主任牧师一点也不相信,凯尔丝在智力方面确实有点缺失,但她至少还有属于一个格瑞纳达人的常识。

    散落在地上的残片给了主任牧师一些讯息,一个奴隶,还有凯尔丝,“今天凯尔丝的玩具是从哪儿来的?”她看了一下自己的弟子,想起她们和自己一样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离开过祭台,“凯尔丝的侍女呢?”

    “都死了。”一个牧师说:“死于恶魔之手。”可能就连灵魂也已经被吞噬了。

    主任牧师厌恶地叹了一口气,她将魔杖握在手里,出于对红龙格瑞第的虔诚信仰与对格瑞第的红龙女儿的畏惧,她决定暂时还是不能放弃凯尔丝——她选择了一个不会与恶魔们对视的位置,折断了魔杖,魔法的能量呼啸而出,向弗洛魔席卷而去,她听到恶魔在大声咆哮,而等到了讯号的牧师们齐声吟唱,这是一个对深渊生物伤害性极大的神术,如果弗洛魔被直接击中,它会被立刻遣送回无底深渊。

    弗洛魔挣扎着,但强有力的锁链让它动弹不得,神术击中了它,它哀嚎着坠落,跌入熔岩之中,飞溅而起的熔浆高达数百尺,主任牧师担心地往下看去,熔岩沸腾着,鼓起无数圆形的泡泡,但那个恶魔确实没有再次浮上来,看来这次重击成功地毁掉了它的身躯,要一百年之后,它才有可能接受另一个施法者的邀请回到主物质位面来。

    而一旁的凯尔丝似乎也觉察到了自己受到的威胁已经不再那么大了,它吼叫着,晃动头颅,当然,那只有着獠牙的头颅,咬住了一只狩魔蛛的腹部,咬穿坚韧的外皮,犹如酸液般的汁液沿着它的牙齿流在红龙之女的身躯上,它激烈地颤动着,似乎也感受到了难以忍受的疼痛,但它没有放松牙齿,直到将那只蜘蛛咬成两截。

    另一只狩魔蛛则在牧师们的攻击下变得焦黑,蜷曲着爪子从墙壁上翻滚而下,它或许会逃走,但现在的牧师们暂时还无法顾及到那里。

    凯尔丝已经彻底地疯狂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五章 终结

    这场令人不快的恶作剧终于临近尾声了,主任牧师想,蜂巢中不可避免地损失了一些牧师,还有弟子与学徒,但没关系,很快就会有新血被补充进来,她将双手放在宽大的袖子里,手中握着一根新的魔杖,她实在是有点厌倦这个,火焰尚可忍受,但尖锐的喧嚣和纷乱的景象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一个以龙裔的血脉而骄傲的主导者可以接受的——她不悦地以龙裔的天赋能力向一个仓皇的牧师投去了一枚无形的利刃,只因为她叫喊的太有**份,虽然她只是因为被凯尔丝的火焰点燃了头发和衣服才会那么可耻地嚷嚷。

    在失去了弗洛魔的支援之后,狩魔蛛在这场战斗中也逐渐落入了窘迫的境地,就像是凯尔丝的侍女们所想的,蜂巢中没有参与这场祭祀仪式的牧师们都出现了,因为各种阴毒的陷阱与计谋,她们没能向格瑞第献出她们最诚挚的忠诚,但她们在意识到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能够主宰她们命运的主任牧师的时候,这些从来就是非常谨慎或是冷酷的女性们就像是殷勤的工蜂那样立刻从自己的巢穴中跑了出来,尤其是在可以以众凌寡的情形下,她们还是很愿意在主任牧师面前好好地表现一番的。

    当一个狩魔蛛在面对一个牧师的时候,它可能是强壮而又可怕的,但在它需要面对不下五十个牧师,而且其中还有着相当部分的高阶牧师的时候,它们就变成了受欺负的小可怜,最后一个狩魔蛛被一柄尖头锤击中,锤头从眼睛这里一直贯穿了它的整个脑袋,狩魔蛛有着很多双眼睛,这没错,可惜的是也只有一个脑子,几个牧师投出绳索,将那只仍然可以凭借着本能啮咬和抓挠的身躯捆绑起来,它尖细的脚和螯肢都被分别剪下——这些都是非常珍贵的材料,只是不知道术士塔能不能出到可以将蜂巢缺损的地方修缮完毕的价格。

    不过她记得好像还有一只?不,等等:“抓住凯尔丝,”主任牧师说,“弟子与学徒全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现在需要将这个混乱的场面清理的干净一点,在凯尔丝的房间里她们没有找到召唤阵法,无论是镌刻在地面上的,还是挂在墙上的,又或是直接悬吊在空中的,都没有,并没有新的恶魔出现,但这并不是说她们就可以将这个可能连同着无尽深渊的通道就这么扔在格瑞第的圣所里——主任牧师倾向于那会是一个符文盘,最近格瑞第似乎对符文盘很感兴趣,黑市上因此多了不少这种珍贵的魔法用具,但就恶魔的数量来看,这个符文盘不会很小,现在主任牧师最担心的是某个见识短浅的蠢货突然起意,把它偷走了。

    她皱着双眉,估算着那些牧师还需要多少时间可以制服凯尔丝,虽然说,要制服,而不是杀死或是遣返会非常困难,特别是牧师们总有些束手束脚,原因和主任牧师所考虑的一样,她们并不敢将那些恶毒致命的神术倾倒在这位红龙之女的身上,而凯尔丝在蜕变之后,她有了许多令人垂涎不已的特殊能力——像是她的头颅之一可以如红龙那样疯狂地撕咬和喷吐火焰,而另一个头却仍然能够施放法术,哪怕没人可以找到她的嘴在哪儿,而且她的爪子还从五根指头变成了六根指头,她的鳞片分布不均,但即便是皮肤也厚重坚韧的如同钢铁,爪牙更是锐利的如同某种魔法而不是实物,没有绳索或是锁链可以困缚得住她,一个牧师向她投掷了一个可以让一只恐爪龙立马昏迷的法术,但她只甩了甩头就摆脱了法术的滋扰,可能只有一瞬间或是更少的混沌让她知道自己受到了敌人的攻击,她变得更加愤怒,红龙头颅猛地喷出一股火焰,好极了,又一个牧师从空中坠落了下来,也许是她的盟友,一个牧师上前用一个法术接住了她,可惜的是这毫无用处,红龙的火焰就在这短短的一会儿里吞没了这个蠢货的双腿。

    “凯尔丝。”主任牧师高叫道,与生俱来的龙裔能力让她的声音变得如同雷霆般的洪亮,凯尔丝蜕变成的怪物略略停顿了一下,而围绕着她的牧师散开,在主任牧师的手势下暂时中止了攻击,主任牧师将自己悬浮到空中,“凯尔丝!”她一边继续喊叫着这位桀骜不驯的女士的名字,一边注意着她的眼睛,无论是人类,龙裔还是怪物,眼睛就是他们灵魂的投影,精于此道的人甚至能够从中阅读到某些问题的答案,就像是现在的主任牧师,她在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心头微微发冷,金黄色的虹膜,菱形的黑色瞳仁深不见底,但这是属于一个没有思想,也没有理智的怪物的,并不是一个智慧生物所有的——她必须承认凯尔丝原先就不那么聪明,但那时候她至少懂得衡量,她确实莽撞,暴戾,还有隐藏在深处的怯懦与自卑,可是她从未有一次越过那根绝对不应跨越的界线。

    主任牧师不再犹豫,她抽出了那根被她握在手里的魔杖,在凯尔丝变化而成的怪物几乎与此同时地喷吐出火焰的时候——折断的魔杖闪耀着可以令一个凡人失明的耀眼光芒,伴随着刺骨的寒气,龙裔怪物的火焰被它们击退,冰雪呼啸而至,主任牧师在折断魔杖的时候就疯狂地后退,但在空中她只能依靠飞行术行动,只略微慢了一丁点儿的后果是她的整个上半身都被蒙上了一层薄薄透明的冰,头发上更是结满了雪白的冰霜,一个牧师立刻施放了一个神术,去掉了那些冰雪,主任牧师毫不停顿地做出手势,念诵咒语,准备下一个神术——她的急切是正确的。怪物被厚重于主任牧师十倍的冰雪冻结在原地,但很快,下方的牧师就能感觉到如同酸液一般的水滴落下来,这些水腐蚀了墙壁与地面,然后伴随着冰层劈裂的格拉声,一双膜翼从白色的桎梏中缓慢地升起。

    牧师们祈祷而来的神术落在凯尔丝的身上,也许是因为格瑞第真的正在注视着她们的关系,这个神术终于起到了她们所期望的效用,凯尔丝的动作凝固住了,她就保持着这个姿态——双翼还收拢在一起,而爪子深深地嵌入深黑色的岩石,她的红龙头颅向着蜂巢的内部倾斜,也就是面对着牧师们,而她的人类头颅上两道狭窄的隙缝张开着,牧师们猜测这可能是她的眼睛,它们注视着墙壁,借助着光滑墙壁的反光来观察自己的敌人,下方的另一道隙缝古怪的扭曲着,应该是在吟唱一个法术或是祈祷一个神术。

    “好了。”主任牧师说:“把她拿下来吧,小心点,她现在可能有点脆。”

    牧师们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这是可敬的‘母亲’的赐予。”主任牧师的弟子说:“她应该对您的虔诚表示赞赏——鉴于您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完好地保留了它。”

    “你应该被抽二十鞭子,”主任牧师假惺惺地说道:“‘母亲’的意愿只属于她自己,我们只是做了一个忠诚的追随者应该做的事情。”事实上,她的心是满意而骄傲的,她也的确期望着可以因为此事而获得“母亲”的褒奖,最起码要和她不得不放弃的那些齐平。

    不过主任牧师还是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那些年轻牧师的行动,免得最后还是出了差错,几个牧师在凯尔丝快要变成了一个空荡荡的库房的房间里挥动手臂,凯尔丝从墙壁上移动出来之后,她会被放到这里,然后她们或许可以就地铸造起一个黑铁的牢笼。

    谁也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只有一个学徒,也就是那个有着微薄红龙血脉,在同伴因为突然的灾难死伤殆尽的时候仍然成功地保护了自己的牧师学徒,她发现在炙热空气的遮掩下,熔岩池正在不安地涌动着,一个过大的圆形泡泡正在形成,她将手放在喉咙上,只迟疑了那么一下——一只火焰凝结而成的利爪突然从熔岩跳了出来,准确地抓住了那个学徒,脆弱的皮肉立刻在可以融化钢铁的高温下碳化,黑色的灰烬无声无息地从空中飘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这个时候,不太走运的凯尔丝已经被牧师们移动到空中,等主任牧师呼吸到比以往更加浓郁的硫磺气息时为时已晚,灼热的气浪直冲而上,牧师们被抛向墙壁,蜂巢如同圆筒状的结构让火焰的暴君得以不受任何阻碍地高高跃上空中,它没有羽翼,但火焰从来就不需要额外的肢体,在主任牧师狂乱的叫喊声中,这个巨大的火焰元素体展开双臂,恶狠狠地将凯尔丝整个儿包裹在自己宽大的胸怀里,然后,没有留给她们哪怕一丁点儿的反应时间,火焰就像是水柱那样从空中哗然坠下,抱着她的猎物得以而归,喷溅出的火光照亮了每一张惊惶的面孔——主任牧师不顾一切地俯冲下来,在距离熔岩池只有几尺的地方颓然止住,她的长袍和手臂一片焦黑,但她毫不在意,她的弟子悬浮在远处,并不像以往那样殷勤地为自己的导师服务,她也知道主任牧师已经完了。

    熔岩池恢复了原先的平静,主任牧师看向地面,秘银线条与宝石都遭到了破坏,她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被破坏的,又是谁破坏的,她只知道它们的损坏代表着火元素生物可以通过熔岩池往来这里,那个,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双手不仅仅引来了恶魔。

    多么周全的筹备啊,主任牧师甚至想要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它原本可以用到更为关键的地方,只是一个凯尔丝,她深深地觉得那一位可能有点蚀本。

    ——————————————————————————————————————————————————————————————————————————————————————————

    “我想我永远也不明白人们,我是说,包括龙裔为什么要在意成本问题,”灰袍真心实意地说:“难道一个喜悦的心情还不能在天平上作为最为沉重的筹码存在吗?”他做了几个手势,没别的,只是为了加强自己的语气:“哈,我们为什么要变得强大呢?还不是为了随心所欲……如果我们费了多么大的劲儿,结果做事情还要瞻前顾后,那可真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火元素生物不敬地通过心灵感应说道:“他们都觉得你有点疯。”

    “非常疯,”灰袍纠正道:“谢谢。”

    这下子就连火元素生物也有点无语了,它伸出“手”,被火焰包裹着的人类被轻轻地放在了地上,也许是为了表示些许抗议,他被放在地毯上,地毯只一下就被烧光了。

    “嗨!”灰袍说。

    火元素做了一个鬼脸。

    “还有一个呢?”

    “没了。”火元素生物说,“留下一个就很难了,还有点灰你要吗?”

    “但那是非常罕有的生物,”灰袍说:“嗯……”

    “什么?”

    “你的报酬——可能要减半了……”

    ———————————————————————————————————————————————————————————————————————————————————————————

    那只爪子在落入熔岩之前做了一个手势,如果异界的灵魂在这里,一定会觉得它和另一个位面表示一切都好的ok手势十分地相像——但令人遗憾的,这个手势在这个位面只有一个意思——鄙视。(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六章 末战

    龙山邦国是许多个小城邦以及公国在长达数百年之久的时间里相互默摩擦与融合之后结出的果实,他们和原先的碧岬堤堡那样,被一个十二人议会控制着,每个议员都是一个城邦的统治者的代理人,他们可以保证议会做出的每一个决议至少是对大部分人有利的,虽然其中也少不得倾轧争斗,但所有的事情都被控制在了一个相对温和的范畴里,最糟糕不过的惩罚也只是流放二十年而已,被流放者被允许带走足够他在外生活的钱财,也可以有人随身服侍,二十年后他仍然可以回到龙山邦国。

    一些生活在穷乡僻壤的无知者或许会对这个城邦的名字产生质疑,但这个名字的来由与红龙统治的格瑞纳达毫无干系,一定要说两者有什么牵连的话,那么大概就是龙山邦国的人们认为自己是银龙的后裔,即便他们之中没有出现过哪怕一位龙脉术士,他们仍然这样坚信着——克瑞玛尔所能看到的旗帜上,每一面上面都有着银龙的形象,只是有些是爪子,有些是双翼,最中间的那幅旗帜上绘制着一只银龙的头颅,也是十二邦国中力量最为强大的一个,但这些可不会让年轻的雌性红龙感到心情愉快:“我希望真有那么一条银龙能够在他们的血浸没整个堡垒的时候降临于此,”她现在仍然保持着人类的形态,但发出声音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如同在空旷的巨大建筑中反复回荡,“那将是敬献给母亲最好的祭品。”

    ——见她的弗洛魔屁股去吧,巫妖粗鲁地评论道,这些红龙根本没有见过真正的银龙,她根本就不知道……

    ——你见过?异界的灵魂好奇地问道。

    ——不,巫妖哽了一下,但我的导师见过(也许还和银龙有着极其深厚的渊源),在巨龙统治着这个位面的时代,它们的敌人从来就不会是人类,只会是自己的同类,每只巨龙都是在另一只,或是很多只巨龙的利爪獠牙下成长起来的,而格瑞第的子女,很不幸,它们是巨龙们留在这个位面的最后的一点渣滓,无法得到平衡的力量对比让它们变得狂妄与暴躁,却没有一只巨龙应有的经验、技巧与学识——格瑞第的后裔时常说有火焰在它们的血管里燃烧,我倒觉得它们的脑子大概也在这种燃烧中被蒸发殆尽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龙山城邦的人们认为自己是银龙后裔的关系,他们的统治者之中几乎没有邪恶之辈,他们与精灵,与善神的牧师,还有矮人之间的关系都很不错,他们从自己的盟友那里获得了比其他的国家与地区更多的支持和帮助,从而让这些人类能够被格瑞纳达的三个军团所正视与厌恶。

    龙山城邦位于一片平缓的高地上,后方连接着起伏的低矮丘陵,东侧与鹧鸪山丘相连接,西侧连接着龙脊山脉延伸出来的横向分支山脉,而在丘陵之后,地势陡然下降,从丘陵变作苔原——冬季的雪水溶化后从龙脊山脉蜿蜒而下,在密林中聚集成细小或宽阔的溪流,它们在苔原低洼的地方聚集,形成大大小小的湖泊——湖泊逐渐伸展与扩张的苔原腹地,就是我们所熟悉的雪盖沼泽。这里的土地广阔而又肥沃,来自于呼啸平原的暴雪被高耸入云的龙脊山脉阻挡,来自于南面海域的季风却适时地带来了充沛的水汽与温暖的天候,虽然冬季还有点冷,却进一步扩大了可种植作物的范围,这里还有着可以烧制瓷器的高岭土,它烧制出来的瓷器与瑟里斯人的作品相比略有不如,不过相比起后者的稀少与怪异,它们的数量和形状显然在商人们的心中更胜一筹,更别说在满是乱石的丘陵上,用于酿酒的葡萄简直望不到尽头。

    这些让龙山城邦几乎如同格瑞纳达一般富饶,而且就如之前所说的,他们可以从银冠密林交易来秘银精金,雪蜜白铅,也可以从矮人的商人手中购置精良的武器,坚固的机括,还有招募工匠——邦国的城墙就是由矮人们修建的,龙山邦国的诸多议会长曾经不止一次地感叹说邦国的城墙等同于相同重量的黄金——这并不是一个夸张的说法,邦国的城墙与其他国家或是地区的城墙不同,它被修筑成狰狞的锯齿形状,这导致他们的敌人根本无法找到一个完整的平面发动攻击,而且因为龙山邦国有着整整十二个城邦的关系,在主城墙的内侧,还有着零星的城墙——都是原先城邦所留下的,有人说它们应该被拆除,但矮人来了之后,设法爬到一棵最高的树上瞧了瞧,建议人类将它们部分保留,矮人们拆除了一些,又修建了一些,完工之后,如果有人从天空中俯瞰,就能看到羊肠曲折的灰白色线条,它们可能不如主城墙高大坚实,但同样也是一个令人厌恶的障碍。

    在这些零星城墙的里侧,才是城市与护卫着它们的内城墙,而它们之间又有道路或是高悬的廊桥相连,可以在必要的时刻相互支援呼应。

    ————————————————————————————————————————————————————————

    “看上去很像是一串儿结在藤蔓上的果实。”克欧这样评论说。

    “嗯。”异界的灵魂说:“你饿了吗?”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人面狮身兽和鹰首狮身兽、或是红龙那样只能依靠着新鲜的血肉存活下去的族群,但后来看克欧吃他庭院里的果实也吃得很欢乐——鉴于人面狮身兽的庞大躯体,其他的人(他是说,兽化人们,侍从们对此是不屑一顾的)只剩下了看上几眼的份儿。

    “还不是很饿。”克欧说:“但我们可以回去了,您说我把凯尔门的坐骑吃掉怎么样?它个儿是最大的。”作为龙爪军团的统领,凯尔门的坐骑当然也是它们这个族群中的首领,就和曾经的格里芬那样,但对克欧来说,那也是一块格外肥壮的肉而已。

    “还是不了,”异界的灵魂理智地说:“大战在即。”

    克欧清晰地叹了一口气,异界的灵魂俯身下去,伸手撸了撸它的鬃毛,他知道人面狮身兽在烦躁什么,他也很讨厌凯尔门,但又觉得他很可笑与可怜——在强者为尊的格瑞纳达人中,他的血脉可以说是最纯净的,但相对的,他的平庸就变得极度的刺眼起来——在军团的第一次会议上,米特寇特被嘲讽和离间,而克瑞玛尔被无视,凯尔门却是被蔑视了。

    在会议上,非常直截了当的,红龙要求三个军团的统领归属到她的麾下,而他们的军团被交给了各自的第一分队长指挥,这样的要求在格瑞纳达漫长的征战史上也只出现了寥寥数次——在红龙的麾下作战也许是一种荣耀,但每个格瑞纳达人都希望这种殊荣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红龙的自私与贪婪无人不知,如果说第一个傻瓜还以为自己可以得到红龙的赏赐与庇护的话,那他的悲惨遭遇也已经严正地给予了后来者一份沉重的告诫。

    跟随在红龙身边作战,你要时刻警惕,面对敌人,红龙残忍而暴虐,对同伴则有过之而无不及——它在喷吐火焰的时候,绝对不会考虑有没有不应焚烧的人正在火焰倾泻的路线上;它挥动尾巴,转动身躯,将一座高塔碾碎的时候也不会在乎你是否还在里面;遇到强大的敌人时,这个狡诈的四脚蜥蜴会第一个逃走,留下身后一个目瞪口呆,手上或许还捏着施法材料的你……但如果你们面对的是堆积如山的金币与宝物,那么祈祷吧,如果你跟随的这只红龙确实非常仁慈,那么它在拿走所有的金子之后还会恩赐给你一条性命……怎么,对于红龙来说,和它还有金子同时待在一个地方的生物只会是无耻的盗贼,而红龙们对付盗贼的方法从来也只有那么一种。

    更别说红龙在感到饥饿的时候,身边的人随时随地可能成为它们的食物。

    或许有人会说,至少跟随着红龙的人可以获得功勋,很可惜,这也没有,一切荣耀属于红龙。最后你可能得到几个奴隶,如果他们没有被红龙的火焰烧成灰烬。

    红龙在宣布了这个命令的时候,它并不知道这正中克瑞玛尔的下怀,提兰大公的事情无法重演,而异界的灵魂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一个正直和良善的敌人,巫妖则将一枚棋子略微向后退了一点,既然红龙自作聪明,以为这样的命令会让她所厌恶的混血失去权柄,无法取得更多的辉煌战绩,但这两者恰好是克瑞玛尔并不需要的,他现在的地位维系于新王的与格瑞第的宠爱,虽然不知道格瑞第是为了什么才突然对他充满了脉脉温情,但这绝对不会是因为他能够为格瑞纳达夺取多少土地,劫掠多少奴隶,窃盗多少金币——这个有更加擅长的人去做。

    龙刺军团的首领完全无所谓,虽然作为一个盗贼在红龙身前总有些背脊发寒,但他很聪明地选择了透明状态,几乎不说话,不做不必要的事情,就连视线也很少与其他人接触。

    表现的最为沮丧与狂躁的可能就只有凯尔门,也许他还保有着一些譬如父母子女之类的天真想法——虽然他同样很小心地选择了在所有人离开红龙帐篷的时候才提出了异议,但他被不耐烦的母亲一掌打出了帐篷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半张脸都被打碎了——在场的人飞快地交换着眼神,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除了他们都是格瑞纳达人之外,不愿意被红龙视为同谋也是原因之一,虽然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一些聪明的人固然猜测到了凯尔门对红龙的调遣有所不满,但这件事情不但与他们无关,甚至还有好处,毕竟军团的统领离开后,每个人都能获得暂时的晋升与更大的自由。

    当然,这不是说异界的灵魂会对这么个杂种有什么怜悯之情,它的柔软是给朋友、同伴和那些坚强而又善良的人们的,不会浪费在一只总是想咬它们一口的疯狗身上,它只是把这件事情记录了下来,如果巫妖现在正在冥想,那么他应该很欢迎这份情报的。

    格瑞纳达军团的第一次试探性的攻击是在拂晓之前,在晨光尚未完全覆盖这里的时候,而天光却能够提供鹰首狮身兽们足够的光亮时——鹰首狮身兽会被“猫薄荷”迷惑,但奇怪的是,它们也和大部分鸟类一样无法在黑暗中飞行——在“鸟头”们起飞之前,灰袍们驱动着的尸体与骸骨已经涌动在城墙下,它们并没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士兵们从垛口投掷下来的石头和木头都能把它们敲的粉碎,但这个行为很快被人类的军官阻止了,他们所积存的战时物资虽然充沛,但还是不要浪费在这些无用的骨头上面了,何况其中还有一些面目完好的人可以被自己的亲人辨认出来,虽然他们很清楚永远失去了对方,但情感并不是总能被理智控制的,在看到自己的后裔长辈被碾磨撕裂的时候,他们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痛苦。

    “但它们正在往上爬啊。”一个士兵喊道。

    是的,在灰袍的驱动下,这些不幸的死者正在用自己的手指与指骨嵌入城墙上的缝隙往上攀爬,他们已经没有了感觉与神智,就算是骨头折磨,皮肉绽开也不会畏缩,在面对自己的亲人朋友的时候也不会有所犹豫,倒是有些人类,在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是会忍不住流泪——这是汤马小子,这是傻瓜吉丁,还有桑老爹,就在几天,几个月,几年之前,他们还和自己说过话,吃过饭,一起扛着长矛走过宽阔的城墙顶面呢?

    一个年轻的士兵颤抖着嘴唇,怎么也无法提起长矛将一具死尸刺下去,那是他的父亲……十几天前他连同他的巡逻小队一起失踪了,他们知道在格瑞纳达的军团袭来时,这几乎可以等同为死亡,但有什么能比一个这样残酷的事实放在眼前更令人崩溃的了?

    就在死者僵冷的,满是伤口的手指抓到他的脸之前,一道冰冷的银光闪过,死者的动作凝固了,保持着那个狰狞的姿势,仰面坠落。

    “他们已经死了。”军官说,一边举起了长矛,精钢的矛头在银蓝色的天光下闪烁,“在你面前的是被邪恶的灰袍施放法术所驱使的外壳,他们的灵魂早已离开,而我们要做的是尽快让他们留在这个世间的身躯重新回归到他们应在的地方去。”

    “我们……要怎么做?”士兵小声地问,他的面颊上还悬挂着泪水。

    “就这样做。”军官说:“尘归尘,土归土,火焰可以净化一切邪祟。”

    士兵看向军官视线落下的地方,人们从射击口与垛口倾倒下清亮或是浑浊的融化的油脂,之后丢下火把,那些不得安息的死者燃烧起来,恶臭伴随着灰黑色的烟雾翻滚着涌上晴朗的天空。

    克欧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念诵了一个咒语,风将这些浓如实质的烟雾推出一道缝隙,他一拍翅膀,近乎九十度地一个侧转,就从缝隙中钻了过去,他身后的鹰首狮身兽来不及暗自诅咒,就亟不可待地跟随着它从缝隙中钻了过去——鹰隼的鼻子也是很敏感的,它们飞在几千尺的高空也能嗅闻到地面腐肉的气味,但更让鹰首狮身兽愤怒不已的事情还在后面——它们刚一脱离浓雾的遮掩,迎面而来的就是人类的箭矢——这些并不是被长弓或是普通的弩弓射出来的箭矢每根都有人类的手臂那么长,给它们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而它们即便想要抱怨,也无从可起,克欧没有要求它们跟随自己,而且这些箭矢同样将克欧笼罩在下面,只是能够如同一个牧师那样施放神术的人面狮身兽在冲出烟雾前就施放了一个法术在自己的身上,所以那些箭矢都做了无用功。不过值得鹰首狮身兽们庆幸的是,它们身上还有术士,他们携带的防御法术被激发之后,鹰首狮身兽们也得以获得庇护。

    在鹰首狮身兽们为了躲避接踵而至的更多箭矢陡然提高高度,而后盘旋而下的时候,它们脊背上的术士们已经预备好下一个法术。

    克欧正打算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听到一个术士在疯狂地大叫,然后一个法术与另一个法术恶狠狠地相撞了,那是一个火焰与雷电的法术,它们本应该互不相关,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一个,或许是两个,术士们难得地出现了差错,两个法术撞击在了一起,本应该置人于死地的雷电与火焰在空中就爆裂开,只有极其细小的火焰与微弱的电路落在术士们选定的牺牲品身上,但除了将他们的头发燎了几个小卷之外毫无所用。

    术士们不高兴地咒骂着,另一个术士的法术被城邦的法师阻挡了,然后更多的城邦施法者正在赶来,克瑞玛尔发出了撤退的指令,术士们对这个命令毫无异议,比起被敌人群殴他们更愿意群殴敌人,克欧在施放了一个神术击退了一个就像是见到了鬼的法师后一翅膀把他扫下了城墙——如果一个施法者忘记了在自己身上预备一两个飞行或是悬浮术的话就去死吧,克欧在心里喊道。(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七章 首日

    “你为我们带回了什么?”红龙说,“除了烧焦的羽毛之外。”

    “本来我们是可以杀死一个军官的……”一个术士亟不可待地说。但无需红龙说些什么,一个始终跟随在红龙左右的灰袍一挥手,一只无形的巨手就攫住了他,然后将他重重地丢掷在地上:“我想红龙女士只想听她想要的人说。”灰袍低声细语地道,阴冷的声调让那个术士立刻沉默了下来,就像是他从来就没有舌头这个玩意儿。

    “我们差点杀死了一个龙山的军官,”异界的灵魂如同鹦鹉学舌般地说道,在引起了一阵轻微的嗤笑之后,他继续说道:“在五百三十尺的范围以内,有一百零三名士兵,七十六名在我可以看见的地方,二十七名在城墙的夹壁里,三名军官,五架弩车,在我视力所及的范围内,有九个施法者,三个白袍,五个法师与一个术士。”

    有人露出了不信任的神色,但黑发的龙裔有着可能是他们所见到的最为沉稳的神情与平静的语气,不由得人们不信服,“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凯尔门问。

    凯尔门也许是真傻,异界的灵魂都觉得他有点可怜了,“总有人能够做到一些事情的,”他和蔼可亲地说:“何况这些事情并不是那么难。”他看了一眼其他的术士们,“对吗?”

    术士们并不能确定,但他们现在连交换一个眼神的机会都没有:“我觉得……”一个术士说:“隐藏起来的士兵数量可能还需要斟酌……”

    “有差异?”红龙追问道。

    “我想可能是二十九个,其中有两个隐藏在最底层,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术士说,然后他突然想起克瑞玛尔还是他们的统领:“我们的角度并不一样,可能是因为法术重叠的关系,我是说……”

    “够了。”红龙说,“我会再听取其他人的回报,你们可以离开了。”

    众人向她微微鞠了一躬,就从帐篷里离开了。

    ——你真的看到了那么多?巫妖惊奇地问道。

    ——怎么可能,异界的灵魂说——我随便说说的。

    ————————————————————————————————————————————————————————————

    “就是现在。”红龙说。

    异界的灵魂看了一眼铅黑的天空,星河被深厚的云层遮掩,荒野、山脉、城墙与堡垒被一种黯淡的灰色光芒所笼罩,带着寒意的纤细雨丝无声无息地浸润了鹰首狮身兽的皮毛,术士们的长袍与红龙的鳞甲——现在本应是最深的黑夜,只是雨丝反射着些许微弱的天光,让大地就像是接近黎明时刻那样闪烁着异样的光辉。

    城墙上只有极其细小的光点依然闪动着,雨势虽然微弱,但火把在燃烧的时候已经无法避免地会携带着滚滚浓烟,让人无法睁开眼睛,所以这些光亮只可能属于士兵的精钢矛尖,也有可能是军官或是法师胸前的氟石别针在发亮——他们也许有所警惕,也许没有,毕竟人人都知道鹰首狮身兽是无法在黑暗中视物的,但很显然,红龙也并不想在此之前无谓地惊动这些人类,她,或者更正确地说,它在黑暗中扬起双翼,这是攻击的讯号,随着红龙飞速地升向高空,所有的鹰首狮身兽随之起飞,克瑞玛尔与他的人面狮身兽克欧紧靠着红龙的羽翼,红龙在最后一刻居然还记得回首瞥了他一眼,似乎要确定他的位置。

    “切记,诸位,不要让‘母亲’失望,”红龙说:“任何人。”如果这句话她不是注视着克瑞玛尔说的也许会好一些——凯尔门在红龙的另一翼,也许他以为自己的母亲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但没有,还有龙刺的统领,也就是代奥斯塔尔来承担红龙的喜怒无常的倒霉鬼,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只鹰首狮身兽——不过既然这是在克瑞玛尔暂时卸下了龙牙军团统领之职后发生的,他当然也不必去关心他的军团里是不是少了一个骑士——那位从某些方面来说极其可敬的盗贼先生悠然自得地坠在红龙的尾巴后面,完全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在战后被红龙苛责。

    红龙将自己,还有鹰首狮身兽隐藏在云层里,它们在云层中移动,高处的云层被羽翼与膜翼撕开,显露出一条宽阔的裂隙,但低处的云层依然如同覆盖在沼泽上的雾气那样浓厚,将邪恶与危险隐藏其中,在潮湿的灰黑色中,异界的灵魂可以看到红龙的腮囊在可怕地鼓胀起来,鳞片下的皮肤透出赤红色的光,绚丽又明亮,就像是熔岩在血管里流动,红龙的颈部优雅地弯曲,长长的吻部探入云层,它的每一寸肌肉都绷紧了,但还在不停地吸入冰冷的空气,不停地,它的腮囊就像是可以永无止境地鼓起,直到红龙的颔部下方完全地凸出,鳞片变成了点缀,就在旁观者以为它会像是一个过分充气的轮胎那样猛地爆裂开来的时候,骤然将整个黑夜变作了白昼的火焰从红龙的口中喷吐而出。

    在这个时候,异界的灵魂相当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个笑话,这个笑话甚至让它脸红过,但红龙的火焰确实持续了有那么久,它不但摧毁了该处的云层,还让石砖砌筑的城墙与箭塔也跟随着燃烧起来,鹰首狮身兽们俯冲而下,火光不如天光那样稳定,但对于它们和骑士而言,已经足够了,而施法者们无需光亮也能够保证自己的法术不会落空——红龙在开战之前就严厉地申明过,这场战争里不允许过分地消耗自身的力量,也就是说,格瑞纳达人们喜好的解决竞争者的方式需要改变一下,但就像是异界的灵魂从巫妖那儿得来的告诫,在格瑞纳达,看不见,听不见,无法找寻到证据的罪行就是不存在的罪行,想让他们完全放弃这一便捷的手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红龙所需要也只是略微遏制一下过于疯狂的势头,它关心的只有“母亲”所交给它的任务,那些阳奉阴违的人要小心,免得落入红龙的爪牙之内无法脱身。

    所以至少在今天,骑士与施法者可能不太需要担心来自于身后的威胁,鹰首狮身兽们俯冲而下,术士们做出最后一个手势,而骑士们拔出短矛,它们将会贯穿每一个在法术落下之后不得不显露身形的施法者们——鹰首狮身兽们在距离城墙只有数十尺的地方才张开双翼,预备从上方一掠而过,只留下火焰、闪电、有毒的雾气,与如同霹雳一般落下的短矛。

    它们几乎就要无可忍耐地发出胜利与喜悦的唳叫,但它们的去势突然被终止了——它们撞在了一块透明的屏障上面,原先雨水的变化可能还会让这些鸟头有所觉察,但在太过悬殊的光暗对比下,它们的眼睛根本无从察觉细小的区别,虽然有几只鹰首狮身兽冲入其中,但它们发现,自己可能要比那些软绵绵地从屏障上滑溜而下的同伴更糟些,因为几乎每只鸟头都有两个以上的施法者在等待着它们,格瑞纳达的术士们被固定在狮身兽的鞍座上,本来是为了保证他们不会在狮身兽大幅度翻转滚动的时候被甩下来,但现在这反而成了桎梏他们的工具,相对的,鹰首狮身兽被法术击中、掉落后能够迅速地立起身体,露出凶狠的神情与利爪尖喙震慑敌人,但鞍座上的两个人,施法者和骑士却让它有点挪转不开——虽然骑士和施法者能够极快地解开鞍座上的束带,但再快速也是需要时间的,而这些珍贵的时间被他们的敌人抢夺到了。

    红龙看到了火光,但这个火光不是它想要看到的,火光从她身下的城墙一直延伸到远处。这些人类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他们会在深夜攻击,早已设下了卑劣的陷阱,

    但如果会因此退缩它就不会是一条红龙了,它愤怒地咆哮着,催促更多的鹰首狮身兽冲击那层透明的屏障,这也出乎了龙山邦国人们的意料,如果发现一条道路被封闭了,难道不该选择其他的道路吗?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红龙可要比他们以为的狡猾多了,其他的城墙上或许有,或许没有,但这里,人类不会再设立起第二道无形的屏障,何况鹰首狮身兽在觉察到屏障的时候,它们就不会愚蠢地直接撞击上去了,它们或是伸出爪子,或是伸出尖喙,恶狠狠地凿击着屏障,它们的工作卓有成效,可能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伴随着几乎湮没在雨水中的碎裂声,屏障消失了。鹰首狮身兽们呼啸而下,而那些被人类困住的鹰首狮身兽们也开始疯狂而暴虐地还击,还有那些格瑞纳达的骑士与术士们,他们可以依托鹰首狮身兽坚硬的羽翼与壮硕的身躯为盾牌,虽然这不可避免地会让鸟头们嚎叫着抱怨与诅咒,但他们的无所顾忌却能造成敌人,尤其是凡人们的惨重死伤。

    红龙兴奋地吼叫着,它的叫声响亮而又嘶哑,每个听到的人都会无法控制地颤抖,它在这些人类的上空盘旋着,腮囊鼓动着,新的火焰正在酝酿之中。

    “怎么了,”凯尔门问:“我们难道不该做些什么吗?”

    “我觉得那个就很不错,”龙刺的统领,一个盗贼指着一个地方说,那是一座方塔,紧靠着城墙,类似于另一个位面东方的瓮城,里面进出着士兵,几个施法者在守护着它,“该下无尽深渊的家伙。”凯尔门突然说:“他们有大型弩车!”

    大型弩车,比之前差点射落了克瑞玛尔以及同伴的弩车更庞大,它们不是用来对付人类的,或者说,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杀死巨龙,每支弩箭都是秘银箭头,经过附魔,弩箭的箭身有一个成年男性那么高,要将那么长的弩箭射出去,不但需要矮人的手艺,纯净的精钢,还需要魔法的帮助。它们不但能够对巨龙造成威胁,也能杀死巨人,或是将兽人攒成一串儿,因为造价过高的关系,就连雷霆堡也没能配备,也或许是因为雷霆堡无论如何都不必考虑巨龙来袭的缘故。

    龙刺的统领耸了耸肩,看了克瑞玛尔一眼,他记得好像是他首先发现了这些,他不确定是否要和凯尔门因为这个问题发生争执,但最好还是能够预定下一个证人。

    他看向克瑞玛尔,让凯尔门感到十分气恼,因为凯尔门觉得第三人正在偏向于黑发的龙裔,在这个只有几个人的微小领地里,但他并不能做些什么,他已经品尝到了红龙的薄情与冷酷——而且他也很清楚,但就力量而言,他可能根本无法与克瑞玛尔相比,所以他不能立刻放弃这个摇摆不定的垃圾:“这是你发现的,”他对龙刺的统领说:“我会记得和我的母亲这么说。”

    龙刺的统领几乎就要做上一个鬼脸,但他忍耐住了,克瑞玛尔向他们点了点头,举起双手,不属于红龙的火焰之雨瞬间倾泻在他们的眼前。

    人类凄厉的喊叫声从火焰中传来,魔法的光芒在烟雾中亮起又熄灭,凯尔门与龙刺的统领一下子就被卷入到狂暴的战斗中,盗贼跃入黑暗,耳边还回荡着凯尔门尖锐的吟唱声。

    他在黑暗的边界行走,从偶尔擦过身体的零星痕迹辨别自己正在什么地方,或是说正在谁的身边,他在触摸到一片白色的衣襟时立刻沿着它潜入它的影子里,他的匕首随即凸出影子,刺入主人的腰部,人类滚热的血液温热了冰冷的刀刃,他感受着匕首在内脏与骨骼上滑动时产生的不同的震颤,一边将自己重新投入一片新的影子,在混乱中,他的天赋让他得以安然无恙地夺去一个又一个的生命,但他的灵魂始终保持着平静,而不是如以往那般变得炙热狂乱,难以安抚,这让盗贼变得迷惑起来,他怀疑自己正被一个能够引起幻觉的法术控制——他将一个牺牲者拖入影子,但那确实是一个死者,不是傀儡也不是幻影,最后他只能归咎于自己体内那丝多余的魔鬼血脉。(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八章 首日(2)

    凯尔门选择了士兵而不是那些法师,他倾向于用自己的力量凌虐那些无法保护自己与伤害到他的凡人,而不是将自己置身于一个不祥的境地——但他随即发现自己身边的墙壁在微微地颤动,扭曲,他陡然如同舞蹈般地旋转起来,身上的符文发出警告般的光亮,告诉那个不知名的敌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防护以及反击的法术,但他什么都没能发现,他反过手臂,拔出插在后腰上的两柄尖锐的细剑,依靠着龙脉术士与生俱来的能力让它们在身周旋转,在凯尔门移动的时候,它们也会跟着移动。

    红龙的儿子试探性地释放了一个法术,希望它能够击毁敌人的陷阱,他听到了轻微的,像是玻璃碎裂般的声音,烟雾和响声猛地冲了进来,充斥着他所有的感官,凯尔门挥动手臂,让一阵微风吹散了烟雾,一个惊慌失措的人类士兵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露出了一个邪恶的微笑,轻轻握起一只手,只有核桃那么大的火球在他的手掌中产生,然后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那样跳到空中,径直钻入了那个士兵的鼻子,士兵猛地抬起手抓住了自己的脸,眼睛中满是惊恐,这个无辜的人张大嘴,像是要将火球吐出来——紧接着,他的鼻孔与嘴巴里冒出了乌黑的浓烟,然后是迸射的火焰,他就这么从里到外地燃烧起来。

    士兵僵直地站立着,如同一只人形的火把,从另一个地方传来了悠长的呼唤声,可惜的是他已经无法回答,更不可能听见或是看见,他的耳膜与眼珠是最先破裂的,就像是几只装满了水的尿脬,凯尔门听到了急促而散乱的脚步声,显然有更多的人从烟雾的那一端跑过来,他侧耳倾听,分析着每一个人的脚步声,在战场上,施法者们,尤其是法师会像凡人那样穿上紧身衣,裤子和靴子,但那些做工考究精细的靴子与士兵们的皮底靴,或是木底靴所发出的声音肯定是不同的,那些急匆匆跑过来的人里并没有施法者,凯尔门停顿了一会,他的面容突然变得模糊起来,然后是他的红色长袍和链甲,在那些人类穿过烟雾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一个人类的士兵而不是一个红袍术士。

    “乔乔!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只怪物,”凯尔门精细地让自己看上去像是受了一点伤,血从额头流下来,进一步地为这张虚假的面孔做了伪装,“它吐了火之后就消失了。”

    一个士兵,或许是他们的队长,因为他穿着一身非常漂亮崭新的皮甲,说:“你感觉怎么样?需要药水吗,或是牧师?”

    “我想要抓住它的时候在石砖上磕破了头,但只有一点,”凯尔门努力做出年轻人类所特有的骄傲神气:“只要一点灰就行了,我很好。”

    “那是什么?”队长注意到那根即将熄灭的“东西”:“我记得这里没有木桩之类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

    “什么?!”

    “大概就是你们的乔乔吧。”凯尔门说,然后他施放了一个早已预备好的法术,在这些人类关切地靠近时,闪电一个接着一个地在他们的身上跳跃和噼啪作响,人类的士兵倒下之前没能发出一点声音,但那个队长,也许是因为身上的皮甲为他抵挡了一些伤害的关系,他的双腿虽然因为闪电的灼烧而麻痹,让他失去了逃走的机会,但他还是挣扎着将一根细小的笛子放进嘴里,一个尖锐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城墙。

    ————————————————————————————————————————————————————

    龙刺的统领听到了尖锐的笛声,应该是凯尔门,他奇异地觉得三个人中黑发的龙裔不会是让他感到烦忧的那一个,他追索着笛子发出的源头奔跑起来,而更多人似乎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他在人群中就像是混入了羊群的鬣狗,借着烟雾与黑暗的遮蔽,他轻轻地从后面,就像是拥抱那样攫住了一个年轻的白袍,后者显然缺乏对战的经验,在遇到袭击的时候,他居然不是发动符文、卷轴、药水反正是一切能够立即起效的东西,而是忙着吟唱与比划手势,但盗贼冰冷的手指伸到了他开启的嘴里,手指一夹就拽下了他的舌头,而后他的匕首就从牧师的眼睛里刺了进去,牧师只挣动了一两下就不动了,盗贼听到了有人摸索着接近,也许是牧师的同伴发现身边的人少了一个所以回来寻找——他抽出匕首,在牧师的面颊上擦拭干净,抽出折叠弩弓,弩弓发出的声音即便是在万籁俱寂的平静夜晚也未必能够吵醒一只警惕的猫,但他听到施法者的柔软靴底移动向另一个地方的声音,淬着毒液的弩箭落了空。

    牧师中的年长者找到自己的弟子时,龙刺的统领已经远在几百尺之外,并且找寻到了下一个猎物。

    ————————————————————————————————————————————————————

    胖术士是龙山邦国中为数不多的术士之一,你知道的,术士在除了格瑞纳达之外的地方是很受歧视的——龙山邦国的人们对术士的态度不能说太坏,虽然他们也很好奇,但他们的执政者们至少还不会将所有的罪行都归咎于一个术士,而且他们还很希望龙山邦国的孩子里能够出现一个龙脉术士——因为他们是银龙的后裔嘛,比起格瑞纳达的红龙,银龙显然要更加地高贵与和善。

    所以胖术士就在一个满是葡萄的小邦国中定居了下来,他当然有着自己的通用语名字,但因为和“胖”这个字发音相当接近,而他的身躯,无论从高度,从宽度还是从深度都要远胜于普通人的关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被人们叫做胖术士了。也许有些术士会因此勃然大怒吧,但胖术士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的,这样如果有谁想要诅咒自己的话,别说自己的真名,就连通用语名字也不知道咧!

    而且这里的人们又不会像是其他地方的人那样,以为他那只就像是随时都会娩下一打婴儿的肚子里塞满了蝙蝠与蛤蟆,抱歉,我不是那种术士,胖术士之前时常会愤愤地在心中大叫,让你们失望了,我的肚子里除葡萄酒、糖和烤肉之外什么都没有!

    但是,胖术士偶尔也会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他或许要胜于很多施法者,但他从未想要面对一个格瑞纳达的红袍术士,他知道那些人都是些疯子,他们的红袍和自己的红袍不一样,他们的红袍不折不扣是用人类的鲜血浸染的,胖术士的红袍颜色却是来自于葡萄酒,他也思考过如果发生了战争,他是说,发生了格瑞纳达与龙山邦国之间的战争——像是其他国家与龙山邦国治安的摩擦虽然也会带来伤痛与死亡,但与格瑞纳达相比,他们造成的创伤根本就不值一提。

    而且格瑞纳达的红龙既然已经出现在了这里,就表明龙山邦国必然会被彻底地抹去,仅有的区别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他应该逃走的,在格瑞纳达的军团逼近这里之前,有法师和术士逃走,真的,而龙山邦国的议会与子民似乎也没有阻止他们的意思,他也可以走,他都整理好了自己的次元袋,皮囊,还有……也许马车之类的东西,反正他也没有妻子和孩子,除了葡萄酒商和肉贩,他几乎和这里没有任何关系,胖术士整理了一天又一天,有好几次他都走到了城门前,但他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就又回去找,就这样,三番两次,颠颠倒倒,当执政官的卫兵来到他的门前,询问他是否愿意加入到抵抗格瑞纳达军团的施法者行列中的时候,胖术士只是叹了口气,捡起自己的卷轴带,药水包,次元袋,皮囊,这次他没有遗忘任何东西。

    他和两个法师被派遣来为方塔做守卫,事实上,他们保护的不是士兵而是隐藏在方塔中的大型弩车,这种弩车所射出的弩箭可以摧毁巨龙的鳞甲,深深地嵌入它的皮肉,附魔的箭头会在巨龙相对脆弱的体内爆裂,如果幸运的话,这种爆裂会直接撕裂巨龙的心脏,这是除了强大的魔法与同类的爪牙之外唯一能够杀死一只巨龙的方法。

    红龙来袭的时候,胖术士正在打盹,当然,你也可以说是在冥想,魔法的波动先于声音与光亮之前惊动了他,他带着自己肥大无比的肚子猛地跳了起来,就像是一只过于注重享受的猫,虽然胖的就像是一只圆球,却仍然有着就连毒蛇也难以匹敌的敏捷与警惕——无需等候命令,方塔中的弩车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红龙而准备的,他打开了门,士兵们从马道(一道可以容许马匹上下城墙的坡道)上将弩车推上城墙,能够发射这种巨型弩箭的弩车需要四个人同时推拉才能行动,还是在有着矮人的精妙设计、打造与符文协助的情况下——弩车的框架被特意做成了橄榄黑的颜色,与石砖一致,金属的部分镀黑,一些关键部分还被灰色的亚麻布遮盖着。

    他们也看到了那些迅疾的黑影,在火光的映衬下,他们鲜明的就像是刺入眼睛的钉子。

    鹰首狮身兽俯冲而下的时候,胖术士没有丝毫考虑的就投掷出了一个防护能量伤害的法术,这个法术只能笼罩住一部分人和一部分的弩车,但他也听到了法师们的吟唱,这让胖术士有些安下心来,火焰就在他们身边腾起,他还从未经受过这样的攻击——那些火焰就像是可以触摸,可以拿取,可以挥舞的实质那样猛烈地冲击着他的防护屏障,他几乎无法呼吸,也无法睁开眼睛,他脚下的石砖变得滚烫,胖术士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铁叉插着送到烤炉里的鸭子,到处都是火,他的油脂从皮肤下面吱吱怪叫着冒出来,每一口吸入体内的空气都让他感觉像是吞了一块燃烧着的木炭。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告诉他要怎么做,当然,在这个时候,胖术士是绝对不会相信一个陌生声音提出的建议的,遑论它出现的是那样的诡异。

    但他的另一半思想却在说,对啊,这很好,它值得相信,我们应该按照它说的去做。

    当胖术士的躯体真的按照他的另一半思想动作起来的时候,胖术士立刻陷入了绝望之中,他想,我就快要死啦,他以为自己会后悔,但他发现自己最为懊悔的是昨晚留了半只烤乳猪打算放在今天早上配着苹果麦片粥一起吃。

    他将希望寄托着另两个法师身上,但他很快就看到了他们,真是太糟了,不过这也不是太过意外的事情,他们还很年轻,而他们的导师必须和格瑞纳达的红袍们作战,根本无法顾及这里。

    但让胖术士惊奇的是,他们忍受着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折磨走了一段时间,或说一小会儿,他们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浓重的阴影里,和他们的弩车一起,还有茫然不知所措的士兵。

    ——————————————————————————————————————————————————

    “太危险了。”克欧说。

    “也很刺激,”异界的灵魂说:“不是吗?”

    “毫无疑问,”克欧说:“比这更刺激的大概就只有去干……踢格瑞第的屁股了。”

    ——谢谢,异界的灵魂说。

    ——不必,识海中的巫妖干巴巴地说,我只是想看看你现在可以做到什么程度了。

    ——你觉得怎么样?

    ——勉强。

    异界的灵魂在意识中噘嘴,然后他感觉到一阵细微的震颤感掠过心头,就像是走在阳光耀眼的平原上,一只鹰隼的影子掠过上空时的感觉。

    他向远处看去,先前施放的法术可以让他辨别出指定生物、物体、异能与法术的主要阵营——他看到了一点微弱的红色光芒,虽然在众多的红光与火焰中,它是那样的不起眼,微乎其微,但异界的灵魂还是看到了。

    ——红龙身边有心灵术士,巫妖说,和你一样。

    ——————————————————————————————————————————

    请诸位亲爱的读者大人们阅读正版,本文首发起点,不接受任何转载,作者需要你们的鼓励与支持。

    半小时后来一下,前几天看了《神奇动物在哪里》,今天又看到有同人文,所以也想写点什么——希望能够给阅读正版的读者们一些福利。

    作者有话说居然不能超过五百字……

    《神奇动物去哪里》同人(1)

    一九二六年的纽约阴沉潮湿,雾霾低垂,看上去更像是英国的首都伦敦而不是美国的核心之城。

    薄荷灰的天空让人倍感压抑,人们的脸上看不到笑容,来去匆匆之间带着无法隐藏的沉闷与惶恐——一九二三年到一九二六年间的弗罗里达州的房地产泡沫的大崩溃,已经成为了之后持续了将近十年的经济危机最为隐晦的前奏,虽然最后的审判要到一九二九年才会出现,但如今较为敏锐或是聪慧的人已经能够从空气中嗅闻到那份令人焦躁的可怕气息——几乎所有买卖似乎都在变得不景气起来,银行还在进一步地收缩贷款,煤炭、电和水的价格一直在上涨,工厂却在不断地减少人手或是索性直接关门,但相对的,农产品却在一天胜过一天的不值钱,破产的农民与失业的工人随处可见,他们披着深褐色的外套,佝偻着脊背,茫然地站在街道上,希望能够找到一丁点儿属于他们的希望。

    这些人当然是不会去在意一张质地轻薄,印刷粗糙,就连油墨都在粘手的传单上在说些什么——除非他们正需要什么来擦屁股,但还是有些无需担忧肚子的人会去接过传单,不为别的,只因为散发传单的人都是些可爱的小孩子,其中一些简直可以称得上美丽,如果不是太过瘦削的关系,但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来自于孤儿院就是某个慈善团体,在那些地方,能够让他们不至于活活饿死就是最大的恩惠了。

    散发成绩最差的是一个年龄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大孩子,他剪了一个古怪的发型,看上去像是一个黑色的马桶倒扣在脑袋上,而且他看上去就是那种懦弱又畏缩的可怜虫,他甚至不敢向人们露出笑容或是大声叫喊,就像其他孩子那样,他站在街道上,形单影只,几乎不挪动脚步,递出传单的时候连手臂都不敢伸展开,没人能够看到他完整的脸——那是张清秀的脸,但不知为何充满了惶恐,就像是一只被人虐待过的狗,如果他还是个幼小到可以被抱起来的孩子,这种表情或许可以得到一点怜悯,但他实在太大了,大的应该去保护别人而不是被别人保护。

    一只戴着手套的手突然伸到了他的视线里。

    克雷登斯.拜尔本低着头,麻木地将一张传单送到对方的手里,对方的黑色小羊皮手套让他想起那个人,那个人让他畏惧,又让他敬慕,但他不被允许接近对方,通常他们保持着的距离大概就和现在差不多。

    传单飘然落地。

    这也不是第一次,但让克雷登斯惊吓到差点大叫起来的是,那只戴着手套的手翻转过来,直接抓住了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克雷登斯的眼睛立刻被灰白色的天光刺激的想要流泪。(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九章 首日(3)

    红龙在大声咆哮,“毁掉巨弩!”它大叫道,同时喷出一股灼热的火焰,火焰立即引燃了一架刚被推出来的弩车,它和身边的人一起燃烧起来,但如同飓风一般的暴雪随即席卷而来,一个身着精致的黑色长袍的法师正注视着红龙,他的法术并没能对红龙造成太大的伤害,红龙转动脖子,它那双如同琥珀一般金光纯净的眼睛笼罩着一层薄冰,但它只是眨了眨瞬膜,冰雪就融化成了温热的水,从红龙的鼻侧流过,看上去就像是它在为了什么哭泣,但谁都知道,红龙是不会流泪的。

    一个士兵在叫喊着,几个术士的法术接踵而至,几乎不分先后地击中了那个身影,法师的身影破碎了,那是一个假象,这个概念让红龙愈发地狂暴起来,它没有如之前那样落在城墙上——其他公国与城邦没有龙山这样的巨弩,他们的弩箭就连红龙的鳞甲都无法贯穿,但在这里就未必了,红龙在赤红色的天穹上辗转翻飞的时候,就像是一只穿过闪电与云层的纤细海鸟,而它在居高临下的俯瞰时,人类的法师立刻为大型弩车覆盖上蒙蔽眼睛与感知的法术——人们看到红龙突然猛地向下坠落,消失在城墙的彼端,他们高声欢呼,以为自己除去了一个强大的敌人,但异界的灵魂却在轻微地摇头,一只被击中的巨龙只会张开翅膀,而不是将翅膀完全地收拢起来,它是在有意识地俯冲,而不是无助地跌落,也许正是为了躲避一支被大型弩车投掷出来的弩箭,黑发龙裔的眼睛可以看到很多凡人无法看到的东西,他看到了那支甚至没能碰触到红龙鳞甲的弩箭,它的高度和速度不但让红龙吃了一惊,也让巫妖重新估算起这种武器的力量来。

    ——这种大型弩车不仅仅是矮人的作品,曾经的不死者说,或许还有侏儒的。

    正如他所猜测的,在大型弩车的内部,被黑沉沉的木头遮挡着的地方,装满了各种小巧的齿轮与链条,它们发挥着魔法未必能够企及的作用,让这具大型弩车只需要三个凡人就能操作——两个士兵绞紧弓弦,一个士兵校准方向——弩车上安装着一个怪模样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鸟爪擎着三只圆环,士兵知道,如果这种巨大的弩箭要射中目标,目标就必须在这三个环里。他们也要比其他凡人更早地知道弩箭落空了,“难道它的尾巴上也长着眼睛吗?”一个士兵嘀咕道,而他的同伴瞪了他一眼。

    “离开这里!”他们身边的法师喊道,士兵们犹豫了一个瞬间,然后一个可能在他们的噩梦中也没有过的可怕景象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眼前——先是棘刺,然后是角,之后是红龙的眼睛,它们在城墙上搜寻着,可以容纳下半打侏儒的石砖在红龙的爪子下粉碎,崩塌,在它能够触及到的范围内,城墙顿时失去了有三分之一那么多,发射出能够让一只红龙也为之忌惮的弩箭的大型弩车在吱嘎声中往下滑去——矮人们用细小的钢珠来做移动它们的履带,让它们可以在马道和城墙的顶面快速地移动,在底部缜密的矮人们也设置了支架,可以让它在倾斜的状态下稳稳地站住,但这不是说,它们也可以停在空气里,弩车猛地向塌陷的地方倾倒,一个士兵不假思索地跳起来,抓住了它的一组弓身,谁也没想到这个可以说有点愚蠢的举动竟然让他得回了自己的性命——红龙没有喷吐火焰,而是直接用自己的牙齿咬住了弩车,坚硬如同岩石般的木质部分在它的嘴里就像是一块干面包,金属部分也只不过是面包里的白,残缺的弩车断裂了,它从红龙的嘴边跌落下去,撞在城墙的外壁上,那个士兵也是一样,他先摔落在地上——一丛茂盛的醋栗丛让他只是折断了几根肋骨,然后弩车的底座扭曲着从天而降,恰好将他罩在了里面,锐利的精钢穿过了他的手臂,他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士兵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但这个时候格瑞纳达人已经开始了第一次全面攻击。他无法知晓城墙之上的情况,却能从缝隙间看见有着他头颅那么大的脚爪纷乱地移动着,脚爪上面连接着像是鸟脚那样的东西,但鸟儿们既不会有那么粗壮的脚,也不会在脚上生满厚重的鳞片,脚爪,以及脚爪要承担的重量是那样的沉重,但脚爪之前的蹼却让它们的脚步声并不像士兵以为的那样响亮,陷入泥土的部分也不是很深,但它们在跳起来的时候,留下的凹坑可以容许一个人类男性将自己膝盖以下的部分全都放在里面。

    因为士兵,还有弩车是沿着城墙滚落的,所以他们所在的位置紧靠着墙壁的底部和边缘,即便是格瑞纳达们的恐爪龙,它们在跳跃与攀爬的时候也是需要留出一点距离——而这点距离正是最不容易受到打搅与撞击的,虽然有恐爪龙对这个怪东西里面弥漫出来的血腥味儿感兴趣,却也在伸出长吻之前被主人抓住了——龙爪骑士们想到了恐爪龙也许是对里面的肉食感兴趣,但现在可不是进餐的好时机。

    当一只恐爪龙高高地跳起,爪子嵌入城墙,碎石从缝隙里掉在士兵身上的时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方可以投入光的缝隙被遮住了,他知道有一只恐爪龙就在他的上空,他点数着他所知道的防御手段——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最经常做的就是——倒油,而且是滚热的油!

    漆黑的鲸鱼油从之前预留的长条隙缝,而不是如普通堡垒和城墙那样只是从射击孔中,长条隙缝的间距可能只有三尺,而这个空隙根本不可能容许一只身形庞大的恐爪龙往上爬,他们确保城墙的每一个地方都被滑腻腻的油脂覆盖,士兵听到恐爪龙在尖利的叫唤,然后他的临时掩蔽所突然在一声巨响中骤然下塌了一半,士兵立刻低下头,整个人就着被精钢的枝条贯穿的姿势匍匐在地上,他的脊背都能感觉到时不时碰触到自己的压力——如果大型弩车不是选用了极其富于弹性与韧性的材料,他或许已经成为恐爪龙屁股下的坐垫了。

    幸好这种危险的情况只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消失了,但士兵一点也没有感到安心。

    ——————————————————————————————————————————————————

    随着龙爪骑士们逐渐迫近城墙——锯齿形的城墙对恐爪龙们来说也是一个问题,它们固然不如鹰首狮身兽那样如同一座小山丘般的庞大,但也要比一般的人类,甚至兽人占地方的多了,受面狭窄的城墙让龙爪军团们的分队被无可奈何地再次拆分,六个,或是七个龙爪骑士一组,这让龙爪之中的命令传达的速度变得迟缓起来——骑士们倒是一点也不奇怪人类会倾倒油脂,这是一种在很多地方都能看到的防守方式,他们娴熟地从滑落下来,站立不稳的恐爪龙身上跳开,而在地上打几个滚对这些皮糙肉厚的生物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龙爪军团的第一分队长发出一声细而悠长的声音,龙爪的术士们举起双手,进入失神的状态,开始吟唱咒语——他们投掷而出的大多是火焰和雷电,或许有毒的烟雾,火焰能够燃烧油脂,甚至漫入隙缝,让里面的敌人自食其果,而雷电,它们都是些很小的球形雷电,在空中慢吞吞地游走了一会后,就从隙缝中钻了进去,有时候它们只是导致了一两个人的死亡,有时候也会引燃油脂,至于那些有毒的烟雾,则会有协助的术士将它们送到更多的,或许连龙裔的眼睛也未必能够找寻得到的缝隙里。龙爪骑士们满怀期待地看着,一个骑士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而他的坐骑,一只强壮的恐爪龙就像是在呼应他的警兆那样不安地挪动着爪子,它撞到了另一只从城墙上退却下来的恐爪龙,引得那只怪物与怪物的主人对他们怒目而视。

    但就在下一刻,他们就突然失去了同伴的踪影,不,或许不该那么说——他们并没有离开,或是突然被一个法术抛出这个位面——是地面。

    转瞬之间,在发动攻击之前还十分坚实的地面突然变得潮湿而松软,松软的可以沁出颜色暗沉的水,。根本来不及叫喊、提醒,或是做出反应。十之六七的恐爪龙,连带它们身上的格瑞纳达人,就突然陷入到一个巨大的泥沼之中——恐爪龙的身躯就像是一个锥子,有力的后肢,强壮的肌肉与厚厚的鳞甲也注定了它们不会是那种可以擅长漂浮的生物,泥沼一下子就吞没了它们的大部分躯体,术士们拔身而起,除了一身长袍和靴子之外没有太大的损失,但身着甲胄的骑士们就要糟糕得多了,如果不是格瑞纳达的军团里那种令人为之颤抖不已的施法者配比,这么一个称不上多么精妙的陷阱,就可能带来对任何一个将领来说都无法解释的重大损失。

    在术士们的帮助下,失去了重力的泥沼就像是另一个位面的石油井道喷发那样,将陷入其中的恐爪龙与骑士们抛向空中,他们或许也是想要温柔一点的,但问题是,就在陷阱发动的下一刻,所有的射击口中都探出了箭头,箭矢如同暴雨那样倾泻而下,恐爪龙的皮肤没有那么容易穿透,但这些箭矢上都捆绑着侏儒们弄出的小玩意儿,类似于矿物之类的东西,只要碰触到坚硬的东西就会爆炸,骑士们的短矛与剑也是一样,一时间粉碎的血肉就像是盛开在黑色泥沼上的邪恶花朵,格瑞纳达人在大声诅咒,他们应该感激红龙和龙牙,如果不是他们压制着城墙上方,来自于垛口的箭矢会让他们死伤更多,但即便如此,也足够让这些傲慢的格瑞纳达人感到羞辱与愤怒的了,他们从泥沼中脱身后就想要再一次地发动攻势,但那个翻滚的泥沼还在不断地向着更远的地方蔓延。

    “这是什么?”

    “一个来自于无底深渊的法术,”术士说:“可能是连通了附近的泥沼。”可不是吗,距离他们最近的就是无边无际的雪盖沼泽,如果龙山邦国的施法者们是从那个地方引来的泥沼,那么他们就算是耗尽所有的力量也未必能够将这片该死的泥沼重新化为可以踏足的平地。

    ——————————————————————————————————————————————————

    异界的灵魂也注意到了,这个法术让他想起那段短暂的旅行。

    葛兰现在怎么样了呢?还有梅蜜?伯德温与李奥娜?

    他想,但在巫妖提醒他之前,他就微微弯腰,鞠了一躬,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红龙。

    “给我你的哨子,”人类形态的红龙说,异界的灵魂微微一顿,就将来自于格瑞纳达的龙骨哨子取了出来,红龙拿过来,放在唇边轻轻地吹了一吹——黑发的龙裔以为她不会归还这个有用的魔法用具,但她立刻就把它放在了他的手心上。

    格瑞纳达的术士们注意到泥沼似乎停止了翻滚,这是第一步,然后是它们的扩张也变得凝滞起来。

    异界的灵魂听到了撤退的号角声,可能也是同样来自于一只巨龙喉骨的号角发出的声音令人遍体身寒,它像是绝望凄厉的嚎叫,又像是恶毒刻薄的诅咒——对于敌人的。

    龙山邦国的法师们在鹰首狮身兽的最后一片羽翼消失在天空之前就开始忙于修筑自己的工事,尤其是那些被红龙摧毁了的地方,士兵们将沙袋堆放在塌陷的城墙缺口上,好让施法者们施展法术,将它们凝固成坚硬的石块。

    ——————————————————————————————————————————————

    17日福利:

    《神奇动物去哪里》同人(2)

    克雷登斯首先看到的是一双黑色的眼睛。

    克雷登斯看到过许多双黑眼睛,从清澈的到浑浊的,从小的几乎看不见到大的几乎凸出眼眶的,但它们都没有那样的黑,那种黑甚至不是最深的子夜时分的那种黑,它里面没有一丝光,与这双眼睛对视,就像是俯瞰着无尽的深渊。

    这个可怜的男孩张了张嘴巴,他或许是要说些什么的,但一声暴怒的呵斥打断了他们。

    第二塞勒姆复兴会,也就是反巫师的狂热组织的倡导者,一个从容颜上就可以看出其刻板无趣的老妇人,以一个与其年龄与外观完全不相配的敏捷身手从不远处的阶梯上窜了下来,她没有敢去碰触那件看上去就很昂贵的外套,而是一把抓住了克雷斯登的衣领,将男孩拖向自己,克雷斯登的帽子落在了地上,他想要把它捡起来,但他的母亲玛丽女士并不允许,她牢牢地抓着他,就像是抓着一只不经过主人允许就轻易向他人献媚的小狗。

    “你是什么人?!”玛丽女士的语调中充满了敌意,她憎恨这些人,这些——不按照圣经与法律,以及正经人应该遵循的法律过活的人,与她处于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里的人——就像是巫师,还有那些有钱与有权势的人。“谁给你这个权利碰我的儿子?”

    先前无所事事(当然,忙于养家糊口的人又怎么会去听一个老妇人的胡言乱语般的演讲呢)的人们跟随着玛丽女士转移到了这里,玛丽的话让他们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毕竟在三十年代,同性恋还是一桩不可饶恕的罪行或是危险的精神疾病,他们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克雷登斯,还有那个陌生人。

    没错,就算是从未来到过这条街道上的人,也知道那是一个陌生人,他的穿着与容颜,以及神态风度都与他们格格不入。(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章 蠢动

    夜色退去,晨光降临,格瑞纳达人如同一个可怕的噩梦仿若退潮般地离去,鹰首狮身兽展开双翼,尖喙边的细小绒毛在黎明微冷的风中颤动,龙爪与龙牙的骑士们很少徒劳无功,但这不是说他们就不懂得如何井然有序地撤退——龙山邦国的执政官站在城墙上注视着他们——格瑞纳达的红龙只是暂时受挫,因为取得了微小的胜利而狂妄到率先出战绝对不是一个有理智的统治者所做的。

    “我以为……”克欧说。

    “这是最后一个国家,最后一个障碍,”异界的灵魂说,快速的行军与毁灭性的打击只是为了减少敌人组织反抗的勇气与时间,年轻的红龙并没有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惜损失的权力,这个权力只有一个人,或说一只红龙能够拥有,只有格瑞第能够肆意挥霍她珍贵的财产:“只是他们是不会放弃的。”

    “他们将会面对什么?”

    “数以万计或是更多的,强悍的敌人,”异界的灵魂说,小魔鬼总是能够从黑暗中窃取到零星的情报,虽然只是只字片语,但配合克瑞玛尔的旧人与葛兰的眼线所递交来的情报看,那些被军团抛在身后的附庸军团正在往这里赶来,军团的精锐部分为他们打开了一条近似于完全空白的道路,他们不会遇到阻扰,也不会受到妨碍,所有的补给可以从周边的地区获得——猎物已经被拔掉牙齿与爪子,剩下的肉虽然不够肥美,但用来填充干瘪的肠胃还是可以勉强将就一下的。

    克欧听到脊背上的同伴突然轻微地叹了一口气,他以为这位黑发龙裔还在为昨夜发生的事情怏怏不乐,但说实话,他们干的比他想象中的好多了,虽然之前他有所准备,但这个准备,讲真,还是落空的比较好,凯尔门是个蠢货,龙刺的统领代理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问题是他显然并不准备让别人过多地注意到自己,尤其是红龙,他既不是殿下也不是阁下,如果暴怒的红龙一口吞了他当小点心,那么唯一会为此困扰的大概就只有奥斯塔尔,毕竟他要重新派遣一个更为狡猾的下属坐在他的座位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克欧的脊背上突然掠过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痒感,大概就和蝎子在一张光裸的脊背上爬行时带来的感觉差不多,他不那么舒服地耸了肩膀,连带着乘坐者一起上下颠簸了几下,“抱歉。”人面狮身兽不是那么在意地说,然后一只手就落在了鞍座附近,轻轻地挠了挠:“是这里吗?”

    “唔唔唔唔唔唔……”克欧咕噜起来,他的皮毛很厚,黑发龙裔的手指在里面穿梭着,在尖锐的鬃毛下面是柔软蓬松的细毛,细毛的底部还覆盖着一层打卷的小绒毛,这个地方确实是克欧很难自己挠到或是舔到的地方,虽然侍从会为他清洗与梳毛,即便是在行军期间,毛发间仍然不曾积存污垢与灰尘,但你知道的,自己没办法碰到的地方总是会感觉痒痒的,人面狮身兽舒服地几乎都要融化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足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将刚才那种古怪的感觉暂时放置一边。

    曾经的不死者眯着眼睛,他知道牧师们会对不死生物,或是负能量格外敏感,但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人面狮身兽也会,当然,他们被誉为四足牧师,但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不死者了——只是他和异界的灵魂交替的那一刹那所散发出来的些许异样气息,仍然引起了这只人面狮身兽的警惕。

    格瑞纳达人,或许还有巫妖自己,也曾经以为这只人面狮身兽是堕落的,毕竟他相当的格瑞纳达风,但看来这只野兽只是有点贱,邪恶距离它还很远呢。

    “原来是这些家伙,”克欧嘀咕道:“我就觉得有些什么地方怪怪的。”

    巫妖沿着人面狮身兽的视线看过去,他看到了令他怀念不已的灰色长袍,在龙牙骑士的护送下,几个死灵法师举起双手,在阳光中施放了他们的法术——负能量缓慢地从空中坠落到地面,风变得刺骨,而土地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向着那些死去,或是重伤到无需救治的恐爪龙与骑士们蔓延,还能够看见,和发出声音的格瑞纳达人无不哀嚎与咒骂不已——但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死灵法师们也不会在意将死之人的憎恨,被冰霜覆盖与碰触的肢体都在负能量的腐蚀下变得乌黑,而后变得灰白,风一过,那些躯体就像是灰尘积累起来的雕像那样,瞬间就飞散了——而那些陷在泥沼中的部分,也很快被肮脏的泥浆吞噬,与它化作一体。

    “这个处理方式可不怎么样。”克欧说。

    “他们不会留下尸体供人寻找格瑞纳达的弱点。”巫妖说,他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克欧的大头,“我们应该回去了。

    虽然那只年轻的红龙也是个让人感到烦恼的家伙,她身边有着一个心灵术士,但究竟是谁就不知道了,毕竟如果那个人和异界的灵魂一样,是心灵术士中的通晓者的话,那么他想要伪装自己的时候,除非与他关系密切的人,是无法区别出他和其他术士有什么区别的。

    不过他总有办法把这个人找出来的。

    ————————————————————————————————————————————————————

    “你在看什么?”佩兰特问。

    “在看密林之外的地方。”凯瑞本转过身来问,他站在一棵高大的银冠木上,就像他曾经分享给克瑞玛尔的那样,银冠密林在他们的脚下如同浪潮一般地翻卷,从黑色变作银色,又从银色变作黑色,一层层递进和消退,现在还是秋季,但风已经变得寒冷。

    “如果你想要离开。”佩兰特说:“也不是不可以。”

    “在我的父亲,密林的王已经陷入沉睡的现在?”凯瑞本说:“邪恶正在逼近,我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密林。”

    “克瑞玛尔怎么样?”佩兰特问:“他有无遇到危险?”

    “我不知道,”凯瑞本说:“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有给过我任何消息。”

    “红龙的军团已经逼近了龙山邦国。”佩兰特说:“也许他们会给我们带来与克瑞玛尔有关的情报。”

    “也许我不该期待,”凯瑞本的笑容带着小小的苦涩:“我无法确定自己想要听到怎样的讯息——如果他安然无恙,那么他必然在格瑞纳达的军团里。”

    “那并不是说他会作恶,”佩兰特说:“你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在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的情况下?”精灵游侠说:“佩兰特,我最担心的就是这点,如果他不作恶,那么他就会遭到怀疑,受到惩罚或是被处死——我甚至期望他能够稍微,”他说,将食指与拇指合拢,留下一道几乎无法看见的缝隙:“稍微邪恶一点。”至少不会因为自己的坚守而失去生命乃至灵魂。

    说出这句话后就连凯瑞本自己都吃了一惊,他讶异于自己竟然会为了情感做出不理智的判断,但他查看内心,并不能从里面找寻到懊悔的情绪,也许是他曾经做出过一个理智却错误的判断——他看向佩兰特,发现他在微笑。

    “你已经很久没有那么过了。”佩兰特说:“上次是什么时候,因为讨厌英格威身上的蜜酒气味而将臭鼬引入酒窖的那次?”

    他紧接着温柔地说道:“你是那样的年轻,凯瑞本,孩子,距离你接过起你父亲身上的重任还有很多年——你也许会觉得你应该为他分担一些辛劳,但相信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即便是精灵,年少时的美好时光仍然是一去不还的,密林是你的家,是你的锚点,而不是加在你身上的桎梏与锁链——去做吧,无论是什么事情,你的思想不会将你的躯体与灵魂指引到错误的方向。”

    他看向密林之外,在天地之前,有着一线无瑕的白色,那是雪盖沼泽,而凯瑞本所怀念的友人就在沼泽的彼端。

    ——————————————————————————————————————————————————————

    格什喘息着,他从皮毛上爬起来,走出帐篷,他做了一个梦,但这个梦他不想和任何人说,包括祭司。

    他梦见自己被红龙吞噬。

    这是个关键,兽人们所信仰的神祗卡乌奢与格瑞纳达的红龙格瑞第是同盟关系,这点已经被证实了,但他无法相信一只红龙,谁都知道,红龙是邪恶的象征——虽然有点可笑,但在选择盟友的时候,一个邪恶的家伙毫无疑问会引来更多的麻烦,他宁愿和巨人一起喝酒,或是和地精一起跳舞,也不愿意和红龙的使者共处一地——上次,这个叫做奥斯塔尔的红袍就无耻地戏弄了兽人一次,数十个部落的年少,与年轻的男性全数折损在雷霆堡,虽然他们是死在崩塌的岩石与木头下的,但格什知道,他们就算是侥幸逃离了也无法活的比一个人类奴隶更久,他们长成的很快,衰老的也很快。格什的部落因为他的谨慎而逃过一劫,并且在之后吞并了因为缺少男性而变得力量薄弱的各个部落,他也成为了兽人的王,而不是一个部落的首领,但格什不会因为这个而感激人类,或是龙裔,他更愿意将那个奥斯塔尔放在火上慢慢烤到外脆内嫩,也许还会往上面涂抹一点蜂蜜,然后佐着辛辣的冬酒吃得干干净净。

    但他不能,这家伙是格瑞第的代理人,据说还是格瑞纳达三军团之一的统领,但格什一点也不觉得这家伙是个战士,他就是个商人,令人生厌的杂种,和格什遇到的每个商人一样,或是更为恶劣。

    格什抽动着鼻子,往无毛的拇指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将拇指伸向空中,来自于极北之地的风已经强过了温暖的西风,冬天很快就要到来了。

    “早安,尊敬的兽人之王。”

    对啦,这是另一个让人讨厌但又不能不搭理或是吃到的家伙,他是格瑞第的代理人的代理人,据说奥斯塔尔最近正在格瑞纳达忙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重要到他必须暂时放弃兽人这里的种种事务,他的弟子,一个名字有点娘娘腔,身形容貌也有点像的龙裔暂时取代了他的位置,但格什怀疑他每天来问候自己就是为了完成奥斯塔尔分派下来的的“每天一次我就喜欢看你不喜欢我又不能宰了我”的便秘脸。

    “雷霆堡怎么样?”格什例行公事地问。

    “一切如常。”瑞卡说。

    格什露出讥讽的笑容,在以前,雷霆堡的领主只有在丁香花盛开的时候才会离开雷霆堡,那个时候,兽人们如果没能越过雷霆堡,那么就只有撤回呼啸平原,在春季到来,角鹿和盘羊每天都会生下小崽子的时候,兽人们不会成部落地攻击人类的防线——而这位领主已经消失了多久?冬季即将来临,而他还在王都数着自己的手指头玩儿,也许他认为自己的法阵可以让雷霆堡如同钢造铁铸一般吧。

    ——————————————————————————————————————————————————————————————

    “我必须离开,”狄伦焦躁地说:“冬季即将到来,兽人们随时可能发动攻击。”

    “雷霆堡难道没有士兵和骑士吗?”黛安长公主不高兴地说:“更别说还有那么多的法师……”

    “但我才是雷霆堡的领主。”

    “让雷霆堡见鬼去吧,”黛安长公主的眼睛闪烁着亢奋的亮光:“我的儿子,你将要拥有的是整个高地诺曼。”

    “约翰王还会有继承人的。”

    “一个随时可能死去的婴儿!”黛安长公主说:“而他的身体在逐日衰败,他也许明天就会死掉——你应该留在王都……我已经给你想好了借口,狄伦,你应该与某个美丽尊贵的女孩缔结婚约了。”

    “够了!”狄伦喊道:“我不想要妻子。”

    “你以为你是谁!?”黛安长公主跟着喊道:“你以为你是一个唐克雷吗?!”

    她的话就像是在狄伦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

    《神奇动物去哪里》同人(3)

    那个陌生人穿着两件大衣,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但在二十年前这种装扮在绅士身上还极其常见,一些执着于身份与教养的绅士即便房间里着了火,也会记得在已经足够整齐的装束上先套上一件undercoat(里大衣),再套上一件overcoat(外大衣),overcoat有可拆卸披肩、单排扣、长度到小腿,再羸弱的男性被这两件宽大厚重的外套一托,也会显得高大且威严。

    还有那顶高顶丝质礼帽,圆筒状的外形被黑色的丝缎包裹着,从手工到材质有很高的要求,相对的,要价也十分昂贵,但这只起源于十八世纪末的帽子已经逐渐在普通的人群中失去了流行,一来是太贵了,二来保养艰难,三就是帽身深度虽然可以让绅士们在骑马时无需担心自己的帽子被风吹走,但在低矮的房间、茂密的果林或是布满了管道线路的工厂里它就是一只令人惋惜的鸡肋。现在固然还有人戴着它,但几乎只有远在大海那端的旧式贵族,还有一些附庸风雅的暴发户——工人与农民只需要一顶结实的圆顶帽或是鸭舌帽,又或是索性光着脑袋,让风吹过自己稀疏的头发。

    不过人们更多的注意力还在那枚别在丝绸领巾上的别针,别针的式样非常简单,也许是因为那颗宝石过大的关系,有人悄声嘀咕那也许是块玻璃,但没有人,也许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因为没有玻璃能够如同宝石那样绽放出这样诱人的色泽。

    有些人甚至希望被他抓住的是自己,就算对方真的是个偏爱男性的魔鬼又如何,在空荡荡的胃都快要把自己消磨干净的时候,还有谁会在乎身体与信仰所要遭受的一些伤害?

    但他们一看那个人的面孔就失去了信心,除非那个人每天看着自己的脸已经看得有点厌倦了,甚至产生了逆反心理,否则他们一点也不觉得他们之中的哪一个能够得到他的青睐——瞧瞧自己,粗粝的胡子茬,凹凸不平的皮肤,还有那些四处蹦跶的虱子和臭虫!

    克雷登斯是玛丽女士收养的众多孤儿中的一个,但玛丽女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孩子们浸在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柏油桶里,克雷登斯与一些大孩子去弄来河水,然后找来树枝和煤块在下面烧,虽然一个又一个孩子在里面浸泡过之后它会浑浊的像是一锅子油汤,但经过这样的一番洗濯后,玛丽女士的孩子们总也要比用污垢做盔甲的乞儿来的干净。

    而且克雷登斯,尤其是克雷登斯,这个男孩让所有的人叹气,不知道为什么,玛丽女士不允许他到别人那里工作,也不允许他和别人随意交谈,或是接受别人赠送的东西,不然就狠狠地打他,久而久之,这个曾经极其聪明的男孩变得迟钝又卑微,就连只有三四岁的孩子也敢欺负他,大声呵斥他,而和他同年龄的孩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就像他根本不存在——有些熟知内情的人说,这是因为克雷登斯的母亲是个娼妓的关系,或许她还狠狠地得罪过玛丽女士,玛丽女士至今未婚,可能就和克雷登斯的母亲有关。

    就算是这样,一些心软的人会说,她这样做也太过分啦。

    但正义的卫士,勇敢的殉道人以及纯洁的处女玛丽女士可不这么想,她用力扭动手指,克雷登斯的衣领在她的手指里转圈,一点点地勒紧,而克雷登斯,这个卑微的大男孩,他已经长得比玛丽女士更高,并且肩膀宽阔,四肢颀长,就算有些瘦弱,也不会对付不了一个衰弱娇小的中年女性,但他一点也不敢反抗,反而低着头,耸起脊背,好让玛丽女士能够更方便地抓住他的衣领。

    那个有着黑眼睛,黑头发的人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对啦,还有一点让这里的人们不断地诟病(羡慕)的,他有着洁净而乌黑的头发,没有因为营养不良而枯黄脆细,也不曾常年不洗所以粗糙污浊,不但光洁柔滑,在灰白色的天光下闪耀着绸缎般的光芒,还一直垂到腰部,要知道男人们,即便是在英国,或是欧洲,自打十七世纪,贵族和国王被送上断头台后,他们就不再蓄留惹麻烦的长发了。

    一根细细的银绳系着它,银绳的末端还挂着一个只有大拇指头大的银球,银球上镶嵌着红宝石,比领结上的还要鲜艳与纯净。

    克雷登斯猛地睁大了眼睛,因为他听见那个人在问:“你要离开吗?”

    他会挨揍的!这是男孩的第一个想法,但他发现还在威胁那个人,要把他送进监狱的玛丽女士并未对这句话做出反应,要知道平时她听到这句话就会立刻歇斯底里起来,比现在严重得多。

    “你要离开吗?”

    他又听见了,克雷登斯看向四周,但没有人表示出听见了这句话的样子,那一张张充满了嘲弄和好奇,唯独没有怜悯的面孔,就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你要离开吗?”

    不,克雷登斯说,他是想要离开的,但离开了玛丽女士,他能到什么地方去呢,也有孩子,或自愿或是不自愿地离开那个简陋的庇护所,但没过几天,玛丽女士就会带着孩子们去看他们的尸体——是哀悼,也是警告,他曾经被迫为他们守灵,他看到过那些不堪与狰狞的伤痕,比玛丽女士留下的更多,他不敢。

    陌生人转身离去,毫不犹豫。

    ————————————————————————————————

    “哦,该死,”纽特低声喊道,一边手忙脚乱地把嗅嗅按进皮箱:“那个不行!”

    但那只嗅嗅就像是疯狂了,它一挺身体,猛地从纽特的手指缝里窜出去,向着那个陌生人的方向跑过去。纽特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撞倒了好几个人,结果一转弯,那个人没了,嗅嗅也没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0672/ 第一时间欣赏圣者最新章节! 作者:九鱼所写的《圣者》为转载作品,圣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圣者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圣者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圣者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圣者介绍:
“我是邪恶的,自始至终,从无更改。” “是咪?” 一个邪恶而不幸的巫妖与一个无厘头的异界灵魂不得不分享一具躯体的悲惨故事……就这样(摊手)。 非种马,非耽美(BL),无后宫。圣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圣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圣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