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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鱼     圣者txt下载     圣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一章 公国(2)

    亚戴尔只来得及一把抓住被法术的力量推向自己的兽化人,他的手指在因为覆盖着鲜血的皮肤上滑动,几乎插入了那个深邃的伤口——魔法指挥着的利刃在空中舞动,也许就在下一刻,它们会再一次进攻——最小的有翼兽化人侥幸没有在第一时间丧命,完全是因为她的翅膀上同样有着秘银的外骨骼,它们阻止了刀刃的劈砍,但刀刃在无法奏效的时候向一侧滑去,而后刺入到羽翼根部的地方,这还要感谢那些恶人,因为他们遵守着凯尔丝的命令,要让克瑞玛尔,她所不承认的弟弟,他殿室里的每个人都要经受尽可能久的折磨,甚至他们的灵魂也无法得到安息——凯尔丝这次还带来了一个死灵法师,他会将这些人类的灵魂搜集起来,做成灵魂宝石,装饰在她的腰带上。

    走在凯尔丝身边的还有两个红袍术士,是她最新搜集的情人,他们年轻,尚无显赫的地位,所以为了献媚于这位殿下无所不为,更别说他们本身也很喜欢蹂躏那些凡人或是不如他们的弱者——这片刀刃原本应该撕裂兽化人的一片羽翼——他们当然知道那是她们最敏感的地方。短暂的挫败让施放这个法术的术士露出了羞恼之色,而他的敌人则嗤笑了一声,他近乎于卖弄地投掷出一个法术,魔法的力量呼啸而至,带着毒液和恶臭,但那个从装束上来看就像是一个伊尔摩特的苦修士的男人抬起手来,柔和而明亮的光芒从他的手掌上散发出来,形成一道璀璨的光幕,无论是有毒的雾气还是舞动着的刀刃都被阻隔在外。

    “他不是堕落了吗?”红龙之女饶有兴致地看向灰袍,“为什么他仍然可以使用罗萨达的力量?”

    “两个可能,”死灵法术说:“他要么欺骗了我们,要么欺骗了他的神灵。”

    “看来前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凯尔丝说:“你觉得那个杂种想要做什么呢?他让一个崇拜其他神祗的牧师进到了格瑞纳达的王都,在母亲的脚下,如果这个牧师想做些什么,”她说:“那可是环绕王都十周也无法宽恕的罪过。”

    死灵法师沉默不语,红龙之女当然可以将一个龙裔,还是一个与格瑞第有着紧密的血脉联系的龙裔称之为杂种,但他不能,法师尤其是死灵法师固有的多疑和谨慎让他的嘴巴闭得紧紧的,就连一个多余的字也不说,但他能够保持安静,凯尔丝的情人却没有,在法术失效时候,他们的神情变得更为狰狞。

    “我最近学习到了一个法术,”一个术士说:“它能够抽空皮肤里的血肉、骨头和内脏,却能将受术者的灵魂固定在原有的皮囊里,如果需要,它们甚至还能动作和喊叫呢,”他殷勤地说,“看看那些塑像,我的殿下,我们可以为它们增添一些新的同伴。”

    死灵法师转开视线,这个法术本来是死灵法师们的专属,但让红袍们看见后,他们就亟不可待地将它化作了他们的法术,他对这个倒没什么太大的意见,在术士这里这个法术或许还能说新鲜,但在七十七群岛它已经成为了学徒和弟子们相互耍弄的玩具了——如果说这个位面还有什么存在对法术研究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除了这些灰袍与骨头之外大概就没有别人了,毕竟绝大多数巫妖都是为了将自己的寻索之路继续下去而甘愿耗费巨大的心力、资源,以及还要冒着变成白痴与幽魂的危险进行转化仪式的,在被赤色的海洋包围着的岛屿上,几乎每天都有新的法术产生,只不过它们不是因为种种缺憾而被弃置就是暂时不为人所知。

    而这个可爱的小法术,虽然因为不够创新,以及不够强大被大多数不死者束之高阁,但意外地很受七十七群岛之外的人欢迎,就他知道的,“银指”盗贼工会的几个分部里就有着这样的完成品,据说是为了震慑那些盗贼学徒,敌人而特意雇佣不死者们制造的——说真的,他更愿意在一个盗贼的房间里看到它,而不是在这里,被一个蠢货用来取悦情人,魔法又不是蛋糕或是花朵,他完全可以用一枚昂贵的宝石胸针来达成同样的目标。

    但凯尔丝显然已经被取悦了,她在没有露出笑容之前,就像是一尊美艳而严酷的白银雕像,但她真正地感到高兴的时候,她继承于红龙的眼睛与身体就会显示出不同于凡人的地方——她的菱形瞳仁收缩了起来,它看上去就像是一条黑色的线,而金色的部分占领了几乎所有的虹膜,当她注视着你的时候,你可以看到小小的自己在燃烧着的赤色火焰中颤抖,巨龙的威压与女性的魅力毫无缝隙的糅合在一起,她让你想要跪伏在她的脚下,但又想要征服和蹂躏她,这种复杂或说相互冲突的激烈感觉几乎可以征服每一个男性——灰袍例外。

    他只是很乐于看到他人露出丑态而已,至于这个他人是谁,是人类,还是龙裔他都不在乎,更正确点说,他来就是为了看看……啊,笑话以及……嗯,他一直非常想念的那个孩子——灰袍当然知道他已经离开了格瑞纳达,但后者留下的痕迹依然可以告诉他很多事情。

    “据我所知,”另一个术士适时地嘲弄道:“要施展这个法术有着一个不可或缺的前提,”他说:“首先你要得到一个不会飞起来也不会逃走的原材料。”

    确实,在他们相互竞争的时候,那个牧师和他保护着的有翼兽化人已经逃走了。

    “您什么也不做吗?”凯尔丝不悦地问,而灰袍只是耸了耸肩:“契约,”他提醒说,“我亲爱的孩子,契约上是明确了工作内容的。”

    “我并不是一个吝啬的人。”凯尔丝愤怒地说。

    “但我没有准备相应的法术啊。”灰袍毫不羞惭地说出了近乎于羞辱的谎言,这句话就连一只山羊也不会信,别说是龙裔和术士们了,但他们也拿这位没有办法,格瑞纳达最强有力的三个军团正在出征,强力的施法者都被搜罗一空,而这位,不是因为他笨拙或是虚弱,是因为他确实极其强大——在格瑞纳达的术士塔林拥有一座自己的塔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遑论他还时常无缘无故地消失,也因为这个原因,他不受军队的征召,所以凯尔丝还能请求到他的帮助。

    不过现在红龙之女还不曾失去应有的理智,她知道红龙之子的身份固然能让不知内情的人心生忌惮或是惶恐,但格瑞纳达锥形塔上最高的那些人对她和她的兄弟都不抱什么善意——红龙强悍的血脉到了他们身上就像是失效了,虽然他们的身上确实有继承到明显的龙裔标志——鳞片,尾巴,还有膜翼,但他们的资质却和那些没能显示出龙裔特征的旁系一样平庸无奇,这也是为什么当克瑞玛尔显露出卓越的天赋时,他们立刻就决定了要杀死他,还有他们的兄长(虽然凯尔门与凯尔丝都不承认)米特寇特,如果不是不敢激怒新王,也许他也早已成为一堆灰烬了。

    虽然他们也知道这种做法并不能让他们得到期望的东西,但他们就是无法克制得住心中的火焰——这也是他们无法得到更多支持与援手的原因,术士塔中的导师认为他们过于冲动,孩子气,不够沉稳,问题是,难道他们所认可的克瑞玛尔就值得信任吗?他抛弃了他的故土,抛弃了他的父亲,抛弃了“母亲”格瑞第,抛弃了作为一个格瑞纳达人所有的一切,和人类、矮人、精灵甚至侏儒们如同朋友和血亲一般的相处,又如格瑞纳达的敌人那样做着令人恶心的善行——看看这些兽化人吧,谁会在意这些仅仅比普通的奴隶更有价值一些的玩物?而他们的身上居然有着秘银的光芒闪烁,难道就没有人看见,没有人听见吗?

    他简直就是在……亵渎!

    但就像是她身边的这个灰袍那样,那些足以撼动这个异类地位的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行为,格瑞第纵容他,新王纵容他,米特寇特纵容他,就连术士塔也在纵容他!

    “那么就做您应该做的事情吧,”凯尔丝恶毒地说:“我想你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这些虫子驱赶出来的是吗?”她问身边的两个术士。

    “啊……”灰袍突然说。

    凯尔丝的心微微一跳,也许这位最终还是改变了主意?

    “要警惕,”灰袍说:“你们可能会面对一个十分棘手的敌人。”

    “那个牧师?”术士之一问。

    “也许。”灰袍说,然后他再次陷入了沉默,凯尔丝很想把他的舌头拖出来放在石磨中碾,但她还是忍耐了下来,就连术士塔的导师也对这位恭敬有加——龙刺的奥斯塔尔猜测过他可能是一个巫妖,而不是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只是一个普通的灰袍。

    术士的火焰席卷了宫室的内部,帷幕、靠枕与窗幔燃烧了起来,还有木质的箱柜与门扉,烟尘污染了墙面与顶面,华美的石头虽然不会被烧毁,却会变色与开裂,珍贵的饰品在火焰中粉碎,他们经过的每个地方都像是经过了一场噩梦般的浩劫——他们并不太过急切,如果黑发的龙裔还在这里,他们的行为或许会被制止的,但这里只有他的奴隶——那些龙裔的侍从不是被退还了,就是明智地避让开了,他们也许会愿意为克瑞玛尔效力,但这并不是说,这些身为龙裔或是侍从的人会愿意为一些卑贱的兽化人与奴隶而触怒凯尔丝。

    “真奇怪啊,”一个术士说:“你觉得他们会逃到哪里去呢?”

    不是地下,就是天空,他的敌人想,但如果她们真的敢于飞上天空,她们或许会得到一个更为漫长与可怕的结局——不过他们也可以选择藏匿到庭院之外的地方,就像他们看到的,连接着这座宫室的,是深壑暗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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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以!”亚戴尔压着声音喊道:“那里充满了怪物!”

    “我们只能选择其一。”那个曾经是个佣兵的有翼兽化人同样低声喊道,她因为年龄和经历的关系,无形中成了这群兽化人的头领:“或者让我们折回去,”她说:“我们可以在战斗中得到安息。”

    听到这句话,那个最小的兽化人伸出手来抓住了亚戴尔的衣襟,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可以看得出,她一点也不希望去战斗——虽然经过了矮人的训练,但她们曾经都只是些凡人,在被兽化后也是作为玩物存在,她们心中缺乏勇气,在头领看过来的时候只能低下头。

    “那么就让我一个人去,”最为年长的有翼兽化人说:“请您带着他们躲藏起来,也许……幸运之神会愿意眷顾你们。”

    “不会的。”让兽化人们失望的是,牧师冷酷地摇了摇头,他看向露台之外的地方,那里覆盖着稠密的植被,藤蔓与蕨类就像是宽大厚实的斗篷那样将岩石的山体遮盖的不露出一丝痕迹,但他知道,克瑞玛尔曾经带他看过,这里就像是格瑞纳达的每个地方一样,除了黑暗与危险别无他物,如果这些孩子连面对敌人的勇气也没有,那么他们根本无法从那些贪婪的怪物的牙齿与爪牙下逃生——他没有继续劝说,而是走了几步,将手臂伸出露台一尺以外的地方,就像是一个呼唤,一条细小的黑影猛地扑了过来——就连靠近着亚戴尔站着的兽化人也没能反应过来,但只有他们的头领,凭借着过往的经验,她看到亚戴尔这么做的时候就猜到了他的目的,她的秘银手指猛地弹了出去,魔法的力量流动着,一下子就抓住了它。

    那个东西看上去就像是一条青灰色的小虫,细长,看不出头部和尾巴,就像是蚯蚓那样有着环节状的身体,但秘银手指一把它放在了树枝上,它就倏地钻进去了大半个身躯。

    “它在人类的身体上也是这样,”亚戴尔说:“这是最普通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二章 反抗

    凯尔丝的情人们有点兴奋,这里是哪里?是格瑞纳达的中心,是红龙以及其后裔盘踞着的地方,如果不是凯尔丝,他们未必能够有踏入这里的机会,而现在,他们甚至能够焚烧和杀戮,虽然只是一些卑微的奴隶,但也已经还可以作为一种功勋佩戴在他们的胸膛上了,即便之后一贯喜新厌旧的凯尔丝可能会不再与他们来往,但她所承诺的东西也足以让他们在王都中立足了。

    他们巡梭在廊道与房间里,可惜的是,即便是克瑞玛尔已经回到了这里,他仍然没有如一些人所以为的那样将自己的居所彻底地清理出来,除了他常用的书房与寝室,还有侍从们与奴隶们的房间,其他的地方依然空荡静谧,没有黄金的雕像,也没有丝绒的帷幕,就连小件的家具也没有,只是被粗暴切断的藤蔓生长出了新的触须,它们从窗口伸进来,伸入石砖的缝隙。术士们感到兴味索然,但他们知道那些瑟瑟发抖的小动物没有其他地方可逃,他们总是能够找到它们的——一个术士将手放在自己的符文印章上,他豢养了一只小魔鬼,必要的时候他可以召唤它去寻找那些奴隶,只是他和小魔鬼之间并没有签订契约,只能说是代价高昂的雇佣关系,但假如有需要,他还是会召唤它的,毕竟他可以从凯尔丝那里得到更多。他用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打量他的对手,凯尔丝的另一个情人,他知道对方有一只元素生物魔宠,在这点上,比他更占有优势。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术士的对手突然说。

    术士侧耳倾听,他确实听到了声音,它们像是从地下传来的。

    “每个宫室都有地下层。”那个术士说,“我们或许应该去看看。”

    “但我觉得那些令人厌恶的虫子也许会更喜欢有亮光的地方。”他说,两个术士面面相觑,他们一个深色头发,一个浅色头发,但因为凯尔丝的喜好,他们有着极其相似的五官,以至于这两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兄弟,但就算是兄弟,他们也更愿意将匕首刺入对方的脊背或是将法术灌入对方的喉咙——在沉默了一会后,他们几乎同时笑了起来,“那么,”浅色头发的术士说,“我们也许应该分道扬镳了。”

    “看看我们谁能得到更多的猎获物吧。”深色头发的术士说,将凶戾掩藏在眼睛深处。

    他们分开了,假若他们今天是来攻击一个术士或是法师的,他们将会更为谨慎一些,但他们也已经看到了,这里仅有的能够威胁到他们的只有一个牧师,牧师仓促应战,而他们却早有准备,不但披裹着描绘着防护法术的魔法长袍,还戴着用于防护的符文挂饰。浅色头发的术士选择了往下走去,他的体内有着微弱的恶魔血脉,与巨龙的血脉混杂在一起,这让他可以在黑暗的地方视物——只是表面上的说法,事实上不仅如此,他的眼睛还能够捕捉到活物在黑暗中散发出来的生命气息,这让他成功地躲开了无数次袭击与设置了同样多的陷阱,这次也是一样,他无意让自己的同行者知道这一点。

    地下层显然是有人居住的,也许离开并不是很久,因为术士几乎可以感觉到血液在身体里流动时迸发出来的热量,以及唾液、汗液与眼泪的气味,他沿着宽大的阶梯往下走,然后在距离尽头还有四五步的时候停下了:“我看见你们了,”他说:“可怜的小老鼠们,”他做出手势,“不要以为我在欺骗你们,让我看看,一个在箱子里,一个在……灯架上,还有一个卷在毯子里。”

    他听到了紧张的时候血液飞速流动的声音。

    侏儒们中的一个之前在庭院里,他一看到发生了这样惨烈的变故,几乎想也不想地就冲入了宫室,蹦进了地下室,就像是一只天真的鼹鼠,他的同伴打听出他遇到了什么事情之后马上就想要逃走,但他们能够逃到哪里去呢?这个庭院与宫室不但是个安乐的小窝还是一个严密的监牢,怪物和侍从看守着这里,他们决定藏起来,或是向第一个走进这里的人哀求,反正他们在这里是奴隶,在其他地方也是奴隶,而且那副秘银的外骨骼装甲十分巧妙,也许他们的新主人会因此而格外高看他们一眼呢。

    他们之中最为胆小的一个被推了出来,他捏着一颗细小的也只有侏儒可以捏住的氟石,氟石的光亮只能照亮侏儒的手以及手腕,“我们只是侏儒,”他颤抖着说:“只是奴隶,我们不是士兵,也不是法师。”

    “当然,”术士因为侏儒提到了法师而微微皱眉,他不喜欢这些肮脏的东西提到与魔法有关的词语,这就像是一种羞辱,他伸开手指,突然爆发的光亮让侏儒们吓了一跳,他们猛地举起了弓弩,但随即它们就毫无预兆地灼烫起来,侏儒们喊叫着丢下了武器,他们的小短腿就像是被水流推动的水车叶片那样飞快地转动着,但无论如何,凡人的速度是无法与魔法相比的,他们在光亮下投下的影子蠕动起来,就像毒蛇那样绞住了他们的双腿,把他们拉倒在地上,而后它们如同有生命的那样蔓延上他们的腰部和胸口,“等等,”一个侏儒大喊道:“我们是侏儒,我们能够为您效力,”这时候触须已经抓住了他的喉咙,但他猛烈地挣扎着,扭动着,“所有您想要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告诉您!”

    术士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而触须缠绕在他们的喉咙上,他们暂时还不会死,因为凯尔丝明确地提出过相应的要求,她想要让那个黑发龙裔感到惊骇、恐惧与愤恨,简单的窒息而死可是无法达成这个条件的。

    “矮人,”一个侏儒将手指插进触须与喉咙之间,他的手指传来了剧痛,也许它们马上就要折断了,但还能让他说出最后一句话,也许是出自于嫉妒,也许是出于之前的积怨,又或是因为侏儒与矮人经年的仇恨,他没有继续哀求,而是出卖了那个没被术士发觉的同伴:“还有一个矮人,”他嚷道:“就在你身后!”

    术士陡然转过身来,一支短矛猛地击中了他的肩膀,但随着魔法光芒的闪亮,它连那层薄薄的丝绒都没能刺破。

    矮人从一丛刀剑中跳了出来,黑发的龙裔在离开前给了他三枚符文印章,这些无需拥有施法者的天赋就能施放的魔法让他得以悄然隐身。侏儒们坚持要和来人谈一谈,但崩崩就凭着长满老茧的膝盖就知道今天的敌人不会允许任何人活命,但他还是给了侏儒们弓弩,虽然最后它们没能发射出哪怕一枚弩箭,不过崩崩确实没想到,侏儒们会出卖他,难道他们就没有想到过他可以救出他们吗?

    “见便便的鬼去吧!”隐身的法术在他发动攻击的时候就失去了作用,矮人穿着黑铁的甲胄从武器的密林中跃出,浑身亢琅作响,这件甲胄还是矮人为自己精心打造的,上面和传统的矮人盔甲那样在肘部、膝盖和头盔的顶端都装着尖锐的精钢长刺,长度与硬度可以将一头野猪挂在上面。

    术士厌恶地拉直了嘴角,他在听凯尔丝咒骂的时候,还将其中的大部分原因放在了凯尔丝对这个异母兄弟与生俱来的憎恶上,但就他看到的,这个黑发的龙裔的确已经相当地离经叛道了——他怎么能够给一个矮人,一个奴隶打造甲胄的权力——之前的弩弓和他看到的武器还能解释成是为了侍从和士兵预备的,但这身甲胄除了矮人大概就只有侏儒可以穿着了。更别说,这个矮人给他制造了一些不该有的麻烦,他陷入了一场可笑的战斗中,他的魔法在矮人的身上接二连三的失效——术士变得愤怒起来,他要抓住这个矮人,然后拿下他身上的符文,它们可以作为证据,即便那个黑发龙裔确实受到了新王与格瑞第的宠爱,但他的行为足以让人产生质疑与蔑视。

    矮人崩崩低下头,向那个术士猛冲过去,他以为这下子他可以将这个坏东西钉在墙上,但取代了那个术士原先位置的是一堆黏稠的奇怪物体,它不但接受了尖刺的戳击,还连带收下了矮人的头盔,如果不是崩崩反应迅速,他连脑袋也要留在里面了。矮人大口地喘着气,他以为那个术士会乘着这个机会烧掉他的屁股,但他没有,矮人找不到他,他在粗重的呼吸里走来走去,侏儒们哭泣着要求他帮他们一次,而矮人只是唾了他们一口。

    侏儒之前拿着的氟石掉落在地上,它的光芒极其为微弱,但矮人也是天生就可以在黑暗中视物的种族之一,他低着头看了看台阶,那个术士的最后几步是漂浮下来的,阶梯上涂抹的油脂与小钢珠没起到矮人之前想要看到的作用,他俯下身体,想要把它们弄走,而这个时候,一个被预设的魔法启动了,矮人身上的符文闪烁了最后一次,最终还是没能抵消完全的效果,崩崩变成了一只黑鼻子的白色小羊。

    矮人小羊可以说是目瞪口呆地看了自己的手,不,是蹄子一眼,然后又蹦了蹦,发出一声甜蜜的咩咩叫声——他现在是只羊,还是一只小羊,烤来吃肉柔嫩多汁的那种,他的蹄子连半个台阶都上不了,不用说台阶上还有他自己放下的油脂和钢珠,他只试了一次,就四脚朝天地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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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色头发的术士有些懊恼,也许他不该选择地下的,但不管怎么说,地下层的四个猎物已经归属他所有了,然后,他要得到更多,至于他的对手会不会抱怨,难道他还会在乎这个吗?

    而就在他循着些许蛛丝马迹追过去的时候,一个女性侍从突然出现在廊道上。

    术士立刻警惕起来,他将手放在魔杖上,谁知道黑发龙裔是否有严正地命令过他信任的侍从要保护这些奴隶呢,在看到矮人之前的时候他根本没有这个想法,但现在他可不确定。

    在看到对方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的时候他略微安心了一些,在格瑞纳达以及其他地方,这个姿势被用作表示没有敌意,无论是凡人还是施法者,而那双手中没有武器也没有施法材料——他将视线转移到对方的面孔上,以为自己或许会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毕竟能够服侍殿下的侍从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术士,但这张面孔是陌生的,陌生,却充满魅力,明明那是一张无法以完美形容的脸,有些人甚至会觉得它很丑陋,但他已经跌落了下去。

    格拉兹特之女握住了术士的手,从手指间抽出一根魔杖,魔杖中蕴藏着一个威力强大的法术,她能够感受得到,但它的主人已经没有那个可能折断它了,这个年轻术士确实有着不错的天赋,他反抗了,虽然不成功。

    她伸出舌尖,碰触着术士的嘴唇,和他接了一个长而缠绵的吻。她能够读到他最后的想法,他竟然在嫉恨另一个人,一个……和他一样年轻而俊美的术士,因为他没有遇到这个狡猾的敌人,没有失败……以及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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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色头发的术士所不知道的是,他根本没有必要去嫉妒他的对手,因为他的对手也同样濒临死亡。

    兽化人们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哀悼荒原的尘土已经封堵住了他的口鼻,但他们还是不敢接近他——即便有着亚戴尔在,这个术士仍然杀死了他们之中约三分之一的人。

    最多无法再次看见晨光的,是那些猫耳兽化人,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异肢不是被转移截除,而是被延伸深化的关系,他们也逐渐有了大猫一般的野性,亚戴尔的提议他们是第一个赞成的,他们在廊道与树木的阴影中藏身,用自己的利爪獠牙对抗一个施法者,牧师的神术被投掷在他们身上,让他们的速度变得更快,力量变得更大,反应更加敏捷——但这些还不足以对抗一个格瑞纳达的红袍。

    有翼兽化人中,令人惊讶的,是那个最小的兽化人,她的身体和面容都没有伤痕,甚至没有一声呼喊,她就这样永远地陷入了沉睡之中,但这个法术本来是要落在亚戴尔身上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三章 忌惮

    从空旷的廊道一端突然传来了咯哒咯哒的脚步声,紧接着兽化人们就看到了费瑞克希尔,他们只是凡人,除了曾经做过佣兵与一两个也曾身家显赫的孩子,人类对于魅魔的概念总是非常模糊的——在许多人的印象中,魅魔没有狰狞可怖的面容,也没有畸形的肢体刚毛,虽然她们有着不同于人类的膜翼、尾巴和羊蹄,但这些如果出现在一个美艳的女子身上的话,比起恐惧,人们更多的是露出暧昧的笑容吧——格瑞纳达的术士制造出的兽化人事实上也是一种对于魅魔的拙劣模仿,毕竟在这个位面是没有猫耳娘和天使的。

    但魅魔在无尽深渊能够与六臂蛇魔,弗洛魔甚至巴洛魔相提并论可不是因为她们有着一具曼妙的身体与美丽的面孔,她们的力量源自于她们本身既有的魅力,无论多么强大的人,如若是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坚定意志,对于魅魔来说,也只是猎物和工具而已。

    她手中提着一个男性的头颅,最为年长的兽化人一下子就辨认出了这个人——就是他投掷法术击伤了她们最小的姐妹,他在踏入庭院的时候是多么的残忍与得意,她想,他大概没想到不过转瞬间,他就失去了他所能依仗的一切,他的魔法,他的智慧,他的血脉,在魅魔之前就像是一个有趣的笑话,魅魔提着他的头颅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提着一只她心爱的玩偶。“我以为你们会需要我的帮助,”费瑞克希尔说:“但看来似乎你们已经解决了这儿的麻烦。”

    在牺牲如此之多后,亚戴尔在心里说,如果他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罗萨达牧师,他也许会愤怒地指责费瑞克希尔,因为这个魅魔原本就是黑发龙裔留给他们的一张底牌——现在想起来,或许就是因为克瑞玛尔在无形中混淆了邪恶与良善的界限;要么就是费瑞克希尔之前伪装出来的假象让他放下了应有的警惕,但他着实不应该忘记一个恶魔是永远不会变得善良的,它或许会表现的温柔而耐心,但那只是为了将痛苦与绝望的果树培育得更高更大。

    此时此刻,无辜者的血留在他的身上和手上,它们早已冰冷,但亚戴尔仍然觉得它们如同炭火般灼烫,他低下头,几乎能够看到皮肉被灼烧时候腾起的烟尘。

    这是晨光之神罗萨达的警告,又或是斥责,他本应该更小心,更谨慎,他应该知道这个黑暗之地绝对不会容许光明与纯洁占有一席之地,但他无法责备费瑞克希尔,她是一个恶魔,她的本性让她乐于看到人类的死亡,尤其是卑弱无力的人类,对这个丑陋的恶魔来说,他们可能连地上的尘埃都不如,尤其是在召唤者的勒令之下,她并不能狩猎他们,将这些生命与灵魂当做货币和食物。

    亚戴尔能够明白的事情,其他的人类即便无法明白,也会因为来自于灵魂深处的颤栗而及时收敛起自己的愤怒与冲动,那是一个危险的深渊,他们都能感受到,皮毛与羽毛都猛地耸立了起来,他们呼吸急促,瞳仁收缩,但谁也不敢有所动作。

    费瑞克希尔有些无趣地吻了吻那只孤零零的头颅,让其他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只头颅在接受魅魔的亲吻时居然还会嘶叫和咕哝,这个法术原本是他想要用在黑发龙裔的奴隶和朋友身上的,没想到,出于某种恶劣的嗜好,他反而成了费瑞克希尔的试验品,他的灵魂仍然在他的头颅里,那双眼睛咕噜噜地转动着,而舌头不断地脱出牙齿之外——也许是因为那里的肌肉受到了损伤的关系。

    “都站起来吧。”魅魔在连着吻了好几下自己的战利品后说,“别忘记我们的敌人可不止这两个。”

    “还有一个格瑞第的牧师,”亚戴尔说:“和一个灰袍。”

    “是啊,”费瑞克希尔说:“接下来就不是这些小家伙可以应付的了,”她伸出空着的左手,在空中做出复杂难辨的手势,伴随着它的是一个不算冗长的咒语,而就在咒语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那一刹那,一个幽暗的走廊显现在他们所在露台的一侧。

    “阴影位面。”亚戴尔说。

    “我想你有办法重新回到这里,”魅魔说:“牧师,以及照顾好他们,当然,我想无需嘱咐你也会这么做的,毕竟我的主人是那么的信任你。”

    “那是什么?”有翼兽化人的年长者问道。

    “一个位于黑暗与光明之间的避难所,”亚戴尔说:“我们走。”

    费瑞克希尔注视着他们走进阴影位面,阴影位面投影着主物质位面,只是空间和物体的本质会发生可怕而不可测的变化,想要追赶时间的话,施法者们常用它缩短路途,只要施法无误,一夜之间他们甚至可以走上数百里乃至上千里。亚戴尔把它称之为避难所也没错,因为进入阴影位面的通道从来就是不确定和不固定的,只有很少的人以及阴影位面的生物可以在这个奇特的位面捕捉到自己的目标,对了,他们将要面对阴影位面中的捕猎者,但作为晨光之神的追随者,亚戴尔的力量恰好是他们的克星。

    当位面的连接点逐渐消失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的寒意已经迫近到费瑞克希尔的脚下,墙面和地面都凝结起了白色的冰霜,燃烧的火焰无声无息地熄灭,魅魔提在手中的头颅抱怨着很冷之类的话,而费瑞克希尔立刻满足了他的愿望——她一抬头就将整个头颅,以及头颅中的灵魂吞了下去,有人说恶魔的血液都是酸液,胃肠中则是岩浆,这下子他可以好好地暖和一下了。

    “这可不太像是个灰袍能够做出的的事情。”费瑞克希尔喃喃道,而且她能够感觉到这不是法术,而是不再受到压制与意图掩饰的力量尽情外溢后的结果。

    “向我们最具魅力的小殿下致敬。”就在恶魔抽动着鼻翼,竭力在记忆中搜索着的时候,那个灰袍出现了,他带来的负能量就像是从无尽深渊中汲取的,但令人惊讶的是,他自身却极其的……平静,应该这么说吧,就像是漩涡的中心点,周边的暴躁混乱根本无法影响他一丝一毫——他站在一个让人安心的位置,不,也许也不那么让人安心,费瑞克希尔轻轻拍打翅膀把自己提到半空,她并不准备和这个“灰袍”为敌。

    让她改变主意的是那个敬称,人们都知道她是魅魔,但没人知道她就是格拉兹特的女儿费瑞克希尔——没人敢于询问她的名字,而黑发的龙裔一向称她为魅魔女士,但这个人……她不确定地想,似乎已经猜测出了她的身份,如果是这样,他是不会轻易与她作战的——费瑞克希尔不但是个魅魔,还是格拉兹特麾下最为恶名昭彰的刺客之一。

    “你的主人呢?”费瑞克希尔问。

    “还在庭院里。”灰袍愉快地说:“她是一个明智的孩子。”

    “看来她相当了解自己。”费瑞克希尔说:“她的实力还不如这两只可爱的小狗。”她看了一眼露台,不仅仅是那些兽化人,亚戴尔连那个术士的身体也带走了,“真奇怪红龙是怎么把它们生下来的?是蛋坏掉了吗?”

    “谁知道呢,”灰袍遗憾地说:“也许是红龙在孵化它们的时候将温度设定的太高了,你知道的,人类的孩子一旦发热,就很容易变成白痴……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们对于自己的生命还是异常爱惜的,”他摇摇头:“看看,他们只愿意面对克瑞玛尔的奴隶而不是克瑞玛尔。”

    “那么说,”费瑞克希尔说,一边奇异地看了灰袍一眼,因为他在提到黑发龙裔名字时所有的那份熟悉与亲昵的感觉:“我们还是可以谈谈的。”

    “谈谈吧,”灰袍说:“她只是有点儿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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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尔丝焦躁不安地等待着,她如灰袍所说的那样……警惕,她可以在一整个军团的簇拥下嘲弄那个不受她承认的弟弟,也可以在术士与灰袍的防备中走进没有主人的庭院,但要她莽撞地进入到一个施法者的私人领域,她就不那么有把握了——她曾经以为在格瑞纳达之外颠沛流离了近百年的黑发龙裔没有足以撼动她与凯尔门的力量,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她的两个情人信誓旦旦地保证,只需要不到一个小格的时间,他们就能将那些虫子捉住,把它们穿在尖刺上带回庭院,然后让它们在嘶喊与诅咒中悲惨的死去,他们会将那个最为可悲与惨烈的样子凝固起来,就像那些雕像,等到克瑞玛尔一回来,他就能看到他温柔以待的小玩意儿们变成了个什么样子……凯尔丝已经准备好,如果,她是说,如果他能够回来的话,她一定会愿意去迎接他,跟随着他,就为了看看他那时候的表情。

    她或许会受到新王的责备,但既然她和凯尔门从来不将这个父亲当做父亲,国王当做国王,她当然也不会在乎他的想法,而且对于格瑞纳达人来说,这只能说是一个顽皮的姐姐和弟弟开的小玩笑,那些真正有着力量的侍从她不是都轻轻放过了吗?如果他因为失去了奴隶而生气,那么她可以以十倍的数量做出赔偿,相信这可以让每一个格瑞纳达人感到满意——假如他不愿意以格瑞纳达人的方式来解决此事,那么最后收到惩处的只会是他自己,一个为了奴隶而憎恨血亲的人可不适合坐在皇子的宝座上。

    但事情刚开始就结束了,凯尔丝一点也不认为那两个术士进入到宫室后就没有了任何回应只是因为他们突然感到累了想要睡一会——最大的可能就是两个人都已经死了,她不觉得他们是死在那些奴隶与玩物手中的,那些都是凡人,除了一个罗萨达的牧师——那个为克瑞玛尔效力的灰袍女士跟着龙牙军团离开了格瑞纳达的王都,这是她可以确定的,但,等等!她似乎听到过一个模糊的传闻,黑发的龙裔似乎曾经召唤出一个魅魔,问题是,如果只是魅魔,那么作为出色的术士,他们也应该有着一战之力,至少他们可以逃走,或是发出警告。

    但什么都没有。

    在等待了一会之后,她身边的灰袍十分善解人意询问她是否需要他去查看一番,她当然愿意,灰袍走了进去,之后又一次地失去了所有的讯息。

    凯尔丝几乎要……离开了,庭院中的阳光依然十分充足,但宫室的廊道中却覆盖着浓重的阴影,阳光无法进入的室内更是一片黑暗,红龙之女不在意黑暗,但她觉得黑暗中似乎隐藏着什么可以将她一口吞噬的东西,她距离懊悔可能只有一步之遥。

    灰袍走出来的时候,凯尔丝没注意到自己无意识地叹了一口气,“他们呢?”

    “死了。”灰袍柔声道,很多人在使用这个词语的时候都会变得沉重凝滞,而灰袍说起它的时候就像是一个总是拎着酒瓶坐在门槛上叨咕叨咕的老邻居。

    “不可能!那些杂碎呢?”

    “逃走了,”灰袍说:“也许。”

    “也许!?”

    “不过我可以向您解释一下原因,”灰袍说:“我想她能消除您所有的疑问。”

    他姿态优雅地向宫室的黑暗中行了一个法师礼,然后伸出一只手,然后另一只手轻轻地落在灰袍的手上,但凯尔丝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那只比手指更早出现在阳光中的羊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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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兰大公烦恼地按了按额角,他的书桌上摆着一张地图,地图上布满了不祥的标记。

    而他的小女儿在这个时候跑了进来,“我要给你看样东西,爸爸。”她说。

    她打开虚拢的手指,手中是一只黑色的仓鼠。(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四章 公国(3)

    “宝贝儿,”大公能够感觉到额角的血管在跳跃,他的妻子曾经戏称过他的耐心只有小指甲那么大的一点儿,而这一点儿中的一半全都给了他的小女儿,“是的,”他瞥了一眼,这并不像是一只来自于谷仓或是田野的普通鼠类,它的皮毛富有光泽而且非常干净,脖子上还有着一根银色的小细绳子,也许是它原先的主人留下的,可能是城堡中那些用来取乐的人类侏儒豢养的宠物——对于这些只不过比大公的膝盖更高点的小玩意儿来说,兔子和猎狗都能算得上是个庞大大物,所以他们如果会想要养上那么一两只动物伙伴的话,只会选择那些对常人来说很小的生物,像是云雀啦,仓鼠啦,大公的父亲非常喜欢的一个人类侏儒还养过蛤蟆……不过如果他的小女儿喜欢这个,她当然可以留下它:“的确很可爱,”他温和地说:“好吧,我已经看过了,”这个小小公国的统治者疲惫地抬起手,抚摸了一下孩子的耳朵:“把它拿给你的母亲吧,”他相信他的妻子会做一些措施来保证他们孩子的安全,像是拔掉仓鼠的牙齿以及爪子之类的,也许还要用花瓣和精油给它洗个澡。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仓鼠。”一个声音,以及一个人突兀地出现在了大公的身边,他身着红袍,是个术士,但他是大公的叔叔,就像很多王室与贵族家庭所做的,具有施法者天赋的孩子将会得到一整个家族与国家的援助,以帮助他们在魔法星河的照耀下越走越远,与之相对的,凡俗的权利就几乎不再与他们有所关联了,不过大部分施法者也不会在意这个,魔法,什么是魔法,魔法可以让他们变得更为强大,更为美丽,拥有悠长的生命,渊博的知识与长远的目光,这些都不是一个凡人可以用金钱或是权势来换取的,在一些施法者的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还有不同于凡人的选择在等待着他们。

    大公的小女儿笑嘻嘻地看向术士,她一点也不畏惧这个人,虽然很多人在提到这位长者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放低声音,移开视线,但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很慈祥很奇特的老人,她在他的手里拿过蝴蝶形状,还能飞翔的蜜糖,还看到过他召唤出来的小人在她的床铺上举行一场比武大赛,包括比赛后的宴会,“你也要看看炭球儿吗?”她说,显然她已经给这只仓鼠起好名字了。

    “如果你愿意,”术士说:“把它借给我一会儿好吗。”

    “当然可以,”大公的小女儿说,她在术士的示意下将仓鼠放在书桌对面的一把扶手椅里,椅子的椅垫是鲑鱼红色绒布的,黑色的小毛球放上去就像是一个圆形灯具投下的影子,小女孩在离开之前还用食指抚摸了一下它的绒毛:“你要乖乖的,炭球儿。”她说:“如果你乖乖的,不咬人也不到处乱跑,我就给你豆子吃。”

    术士与大公用温柔的笑容送她走出房间,而就在房间的门再一次紧闭之后,术士几乎与此同时举起了双手,一个法术蓄势待发。

    “等等,”仓鼠,或者用我们都知道的一个名字,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说:“等等,等等,急躁的人类!”

    “一个小魔鬼。”术士冷漠地说,而大公已经抓住了自己的一枚挂坠与剑柄,被作为挂坠悬挂在他胸口的符文印章可以保证他不受魔鬼法术的侵害。

    “我受命而来,”小魔鬼说,它颤动了一下身躯,尾巴和翅膀猛地从脊背弹出来:“作为一个使者。”

    “谁的使者。”

    “格瑞纳达王之子克瑞玛尔。”小魔鬼尖声尖气地喊道:“拥有纯正血脉的龙裔,伟大而尊贵的婚姻与生育之神格瑞第的子孙。”

    大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不意外,他狭小的国土已经被格瑞纳达人带来的战火毁灭了一半有余,如果要说有什么值得庆幸的,那就是他是一个从不心怀侥幸的人,他不曾如其他统治者那样只关心自己的宫殿与城墙,在位十几年,他勒令整理与修建的道路就像是蛛网那样连接着每一座最小的村镇与最大的城市,这让那些只有双腿的贫穷子民可以快速地逃离即将成为战场的地方,而不是毫无价值地成为格瑞纳达军团的功绩与兽粮。

    而随着流民的增多,他也知道了格瑞纳达人这次并不是想要演练军队或是恐吓勒索,每一座城市与村镇都被焚烧了,他们只想要看到这个公国完全而彻底地覆灭,多可笑啊,他们甚至不想要统治它,就像是那些邪恶的红龙,它们所能带来的就只有毁灭与死亡。

    他知道很快的,当他从高塔的顶端望出去,就能看到如同无底深渊般的黑棋,如果真如这个小魔鬼所说,率领着这只军队的是格瑞纳达王的儿子,那么那面旗帜上还会有佩戴着金色王冠的红龙。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龙裔居然还会派来一个使者,可以说是一个极其恰如其分的小魔鬼,他还想要些什么呢?所有的一切都只等着他自己来攫取了。

    “愿克瑞玛尔殿下安康,”大公的语调听上去与词语中的意思完全相反,“他派你来,是想要得到什么结果?”

    小魔鬼吱吱了两声,听上去像是在嘲笑——提兰的大公或是克瑞玛尔,但它没有忘记自己要做的事情:“请容许我,”它和大公一样虚伪地道:“先向您,向尊敬的大公以及他的叔叔阐述一个事实,”它漫不经心地用尾巴尖儿戳刺着椅垫,就像是在戳刺一个人类的皮肉:“也许您们已经对此有所猜想,”它示意了一下那张伤痕累累的地图:“您们将要失去自己的国家了。”

    这的确是一个事实,大公低头看了一眼地图,头部被涂成红色的小钉子代表着格瑞纳达人,他们每在一个地方停留,那个地方就会留下一枚钉子,而从上方俯瞰,可以看到一个清晰无比的前进方向,向着他的王都。而就在前一晚,最后一座大城沦落,提兰的王都已经成为了一个孤城。大公在格瑞纳达人出现在那个曾经被一个卑鄙的施法者与骗子掌控的隘口时就有所警惕,他不但增加了防卫的兵力,还向朋友与姻亲送去了求援的文书,其中包括了他小女儿未来的丈夫,但他们不是同样受到了格瑞纳达人的攻击,就是胆怯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是格瑞纳达人在一千多年前就用血和死亡楔定的无形法律——任何敢于插手格瑞纳达与别国战争中的国家也会被格瑞纳达视为敌人,而格瑞纳达的敌人,消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无法指责他们的袖手旁观,如果是他,他也会这么做,他有着自己的子民,自己的国家和孩子。

    “那么克瑞玛尔殿下想要如何呢?”提兰大公说:“难道他希望我自己打开城门,任由他的士兵与骑士在街道与庭院中屠杀我的子民吗?”

    “啊,”小魔鬼伸出爪子抓了抓脖子上的那根绳子,“正是如此——”在大公露出讥讽的笑容时:“但只有一半。”

    “怎么说?”

    “如果你愿意下令打开城门,”阿斯摩代欧斯说:“让你的士兵放下武器,让你的子民……没错儿,就是那些人类,走到街道上,拿起绳圈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是发疯了吗?”大公说:“我知道你们是要毁灭这座城市,这个国家,但你们怎么会以为我会答应这种荒谬的要求呢?我的士兵固然没有狮身兽也没有恐爪龙,也不如格瑞纳达的骑士强壮有力,更别说我能够拥有的施法者或许连您们的三分之一也不到,但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我的子民身体同样流动着强者的血,在一千多年前,我们和格瑞纳达人有着同一个祖先,我们之前没有怯懦过,现在也不会怯懦,如果有将来,我们的子孙仍然不会将怯懦写进自己的字典里。”

    “你若是愿意这么做……”

    “如果你是想要说我可以将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子民,自己的尊严卖上一个好价钱,”大公打断了小魔鬼的话:“那就免了吧,”他说:“我是一个大公,不是一个商人。”

    “恰恰相反,”小魔鬼说:“我主人的意思是,”它得意洋洋地拍打了一下翅膀:“如果您愿意命令您的子民放弃抵抗,那么,”阿斯摩代欧斯啧了啧舌头:“我主人的军队虽然仍旧会占领和焚毁这里,但所有的人,除非他敷衍、反抗或是说谎,又或是很不幸地在这个时刻出了意外,不然不会有一个士兵或是骑士的剑刃或是矛尖上沾上无辜者的血。”

    大公要等待一会才能理解小魔鬼话语中的意思,他的神情立刻变得疑惑起来,但眼睛中充满了不信任,谁都知道格瑞纳达的三个军团,尤其是龙牙军团与龙爪军团,即便是在几百年的僵持状态中,也会时常出击,被他们攻击的领地与城市只会留下一片火焰肆虐过的白地。而在这个过程中,士兵与骑士们是可以随意杀死任何一个人的,不会有人来追究他们,也不会有人指责他们,就连他们的坐骑,也可以尽情地大快朵颐——如果一个城市中有一半的人可以留下来,那么人们完全可以确定,幸运之神的视线那时一定就在他们身边徘徊。

    “你说的恰恰相反是什么意思?”沉默至今的术士说。

    “嗯,”小魔鬼蠕动了一下身体,应该是耸了耸肩之类的,“简单点说,就是大公的子民可以活下去,但大公,还有他的妻子,他的子女不行。”

    “难道说这还是一个用于交换的优惠条件吗?”大公难以置信地说。

    “毫无疑问,”小魔鬼说:“要知道,格瑞纳达王都的格瑞第主殿所颁下的旨意——他们需要的是毁灭,大公,就像你已经察觉到的,我们这次不需要奴隶——您,还有您的妻子,孩子去死,而您的子民作为奴隶得以苟延残喘,这就是这场交易中最好最大的奖赏了,提兰的大公,我们在说的,不是一个人,或是两个人的性命,也不是一百人,或是一千人的,而是数以万计的人类的性命。”

    “作为奴隶难道他们可以活上很久吗?”

    “他们也可以选择马上死,”小魔鬼直言不讳地说:“或许您为他们选择,反正您和您的妻子儿女是不可能被赦免的,太麻烦了,我的主人能够做到上面这点还是因为他确实足够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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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妖知道提兰的大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虽然这位大公并不能说是一个好人,他生性好战,对于奴隶与敌人即便不是残忍无比也可以说是冷酷无情,但他确实很爱自己的子民,这并不矛盾,就像是他对于前者来说就像是个魔鬼,但对后者来说是个可以信任与尊敬的君主那样——这点从他的王都中容纳了十倍于居民的流民仍然可以做到井然有序就可以看得出来了。他和龙牙军团中的术士们用法术查看了城内的守备情况,发现不但是士兵和骑士,普通的民众也已经做好了拼死抵抗的准备。

    他们将要面对的敌人有数万之多,而他们只有一千人左右,虽然这一千人都是精锐,但如果要从这块庞大的躯体上一丁点儿一丁点儿地撕下皮肉,想想也知道他们需要在这里耗费多少时间——提兰可不是他们最后一个需要征服的地区与国家……

    不过在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回来之前,被他放在格瑞纳达王都的魅魔费瑞克希尔却先一步呼唤了他,在突然散发出硫磺气味的火焰中,魅魔露出了她那张与众不同的面孔。

    “正如您所预测的,”费瑞克希尔说:“红龙之女凯尔丝在一个小格之前离去——从您的宫室里。”

    “损失情况如何?”

    “比我们以为的更好一些,”费瑞克希尔说:“也许是因为您的牧师朋友的关系,小猫们折损了三分之一,小鸟们要略少一点。”

    “矮人和侏儒们呢?”

    “侏儒们需要休息以及保持沉默一段时间,”魅魔微微一笑:“您的矮人被变成了一只小羊,在往台阶上蹦跳的时候摔断了脚。”

    巫妖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为了安抚身躯中的另一个灵魂他没有简单地处理掉这些软弱的玩物,但他也不想就这么白白地将这些棋子搁置在一旁,即便那些秘银与药物并不足以让他在意——虽然他不喜欢格瑞纳达的一切,但他知道,他的本性中还是有着属于红龙的一部分,他的身边不应出现无用的废物。当然,黑发龙裔不可能将这些小玩意儿带入龙牙,但他想,他还是可以做一个小小的测试的,现在测试结果出来了,不能说好,但也不算坏,也许他们真的能够为他解决一些小问题也说不定。(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五章 公国(4)

    提兰的大公是一个骑士,虽然他不曾忠诚于任何一个神祗,但他的房间里依然有着一架类似于饰品的小巧的黑铁天平,挂毯上也有着月桂树叶与星光的图样,他的妻子每隔十天就会向希恩诺丝、沃金甚至克蓝沃等诸位神祗的神殿奉献金币与衣料,遇见了伊尔摩特的牧师他们也会慷慨施舍,但他心里很清楚,他并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不知道自己一旦去到了哀悼荒原是否能够听见神祗们的呼唤声,就像是他想要向神殿的牧师们求助的时候,也未必能够得到他们的援手——他从书桌后面站起来,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走动,在今晚之前,他以为自己还有时间,或是办法,但格瑞纳达人来的如此之快,就像是沙漠上的旋风,一瞬间就已经席卷了他的每一寸国土——不,或许还有他的都城,但大公知道,这种平静并不会持续太久。

    “你有办法带走我的女儿吗?”大公充满希冀地看向他的叔叔。失去了国家的他根本不愿意作为一个卑贱的平民活下去,他的妻子应该愿意陪伴在他身边,但他的女儿,如果能够交付给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以及足够多的金币作为嫁妆,她还是可以在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安详度日的。

    “格瑞纳达人已经限制了传送类法术的使用。”他的叔叔,一个年老的红袍走到了窗边,外边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但他似乎可以在那些浓重如同噩梦般的阴影中寻找出敌人的身影:“他们的法师与术士所编织的罗网可以笼罩整个城市与周遭的荒野,殿下,”他残酷地说,“而且您的血脉是必须被断绝的,这样他们才能保证不会有人以您的名字组织抵抗。”

    “但贝尔只是个女孩,”大公竭力争取道:“一个女孩,完全不值得他们如此在意,她没有继承权,即便她还活着,她也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妨碍。”

    “流着您的血就是个过错,”术士说:“而且只怕我也难逃厄运。”

    “格瑞纳达人难道不是一贯优待施法者的吗?”大公说:“只要您愿意向他们奉献忠诚,跪在那位‘母亲’的脚下,我想他们不会介意您的姓氏的。”

    他的叔叔摇了摇头:“以前或许可以,”他说:“他们可能有三十个以上的施法者,而且都是战斗法师和术士,您明白吗,他们来到这里就是要收割性命的。”

    “那么说,他们的话是不值得信任的,”大公说:“既然他们只想要看到死亡,也许他们只是在欺骗与恐吓我们——叔叔,我们是否有可能……”

    “没可能。”

    “我们有上万个士兵和三千名骑士,”大公说:“而他们只有一千人。”

    “一千个以鹰首狮身兽与恐爪龙为坐骑的精锐,”术士说:“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在数天之内穿过大半个公国到达这里的吗?我从流民那里详细地搜集了情报……他们的施法者骑在鹰首狮身兽上面,这种野兽既能飞也能咬,它们的爪子比匕首更锋利,除了巨龙,几乎没有什么会飞的东西可以与它们匹敌——而术士和法术就从这种野兽的身上往下投掷法术,狮身兽所能达到的高度,既能保证弩车的箭矢也无法触碰到它们的皮毛,又能保证魔法的力量得到最大的爆发,士兵和骑士们只能在城墙上面奔跑躲避,却没有办法躲过火焰、闪电、有毒的雾气与冰冻——等到城墙上的抵抗被消弭之后,恐爪龙就会带着自己的骑士攀上城墙,它们的爪子一点儿也不逊色于狮身兽,一抓就能在石砖上留下深刻的凹槽,它们就像是猿猴那样攀上城墙,和它们的主人一样,每只恐爪龙身上都披挂着黑铁与精钢的盔甲,没有长矛可以刺入其中,刀剑也会在上面折断。我们的士兵所除了格瑞纳达人的武器之外还要警惕野兽的爪牙,人类的身体对于它们来说就像是发脆的羊皮纸。无论我们有多少士兵,”他说:“对他们来说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最后的结局是不会改变的。”

    “您应该更早的离开。”事实上,他的臣子有建议过他们抛弃都城离开这里,但被大公拒绝了,他承认自己怀有侥幸之心,以及比起生命,他更看重自己的尊严。

    “然后呢,我是一个施法者,”术士说:“但我也只是一个人类,也许我们的血脉中确实有着恶魔或是魔鬼的一部分,但我想它们的比例一定非常的低,我对于一个人,没有国家也没有亲人,孤独地死去毫无兴趣,也无意成为一个不死者,我愿意和你们在一起。”

    大公颓然地笑了,他和他的叔叔……关系并不能说非常融洽,毕竟他们两人都是非常执拗的,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为叔叔而流泪,但这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又希望它永远不会到来。

    “他们真的会信守承诺吗?”

    “我们没有选择。”术士说:“两个结局,一、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地抵抗,然后被格瑞纳达人屠戮一空,或是留下一些奴隶;二、我们放弃抵抗,打开城门,我们的子民仍然会成为奴隶,但至少不必在今夜死去。但无论哪个结局,我们都只能迎来克蓝沃的使者,让他带我们前去哀悼荒原。”他停顿了一下:“不,还是有所不同的,”他说:“我想如果我们愿意自行放弃生命的话,我们可以离去的比较迅速和愉快,听说格瑞纳达的军队很喜欢将他们的俘虏插在旗杆上,”年老的施法者诙谐地做了一个手势:“从屁股到嘴巴,就像是烤小鸡。”

    大公瞪了他一眼。

    “你觉得那个,小魔鬼的主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有什么让他需要大量的奴隶。”术士说:“谁知道呢?”

    “好吧,”大公说,在得知了自己的结局后他反而不再那么烦恼了:“不过我觉得这个决定不是我能够做的,”他坐回到书桌前,“让我的子民来自行决定他们的去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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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一直注意着大公府邸的动向,它看到几匹快马驮着骑士们飞速地冲出内城墙,踏入街道,骑士们披着绣着大公纹章的斗篷,举着火把,面色严峻。

    这些骑士策马奔向人们聚集的地方,在即将开战的时候,没人会去安心的睡觉,每个人都穿戴的非常整齐,当骑士们呼喊着的时候,他们都起身了,有些从床铺上,有些从椅子上,有些从稻草上,还有些从冰冷潮湿的地面上,他们蜂拥到十字街道交叉形成的小广场上,骑士们在那里向他们宣读了大公的旨意——就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但这次人们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所听到的,他们匆忙地交头接耳起来,有些人坚决地要求与格瑞纳达人决一死战,而有些人则立刻产生了迟疑之心,尤其是流民,他们之中并不缺少亲眼看到过那些骑士与怪物的人。

    但留给他们讨论与考虑的时间并不长,格瑞纳达人只留给他们一个夜晚,等到晨光拂过深蓝色的天穹,星河落下,他们就要开始进攻了。

    而就在这座城市约有百里以外的地方,格瑞纳达的军团驻扎在一个小城里,与其说是一个小城,倒不如说是一个为了便于管理丘陵与平原出产而特意配置的庄园。庄园的主体建筑是一列有着五十个房间的建筑,内部的装饰虽然不够豪华但也十分舒适,正好被格瑞纳达人用来安置他们的队长和施法者——三层,也是最高层中间的房间,是最奢侈与宽阔的,毋庸置疑地归属黑发的龙裔,时值深夜,作为一个施法者他早该休息了,但他还有着一件事情需要处理。

    一个小型会议,会议的参与者只有四名队长与施法者们的代表,还有克瑞玛尔与他的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灰袍女士谢绝了邀请,她不在乎他们要怎么做,反正她也只遵从克瑞玛尔的命令。至于其他可能的反对者,从表面上来说数量为零——龙牙的两名队长以及他们的队员还欠着克瑞玛尔一大笔钱,鉴于他们的坐骑在攻陷城寨和城市后必然来一次大狂欢,龙爪的队长虽然无需忍受无良商人压榨之苦,但施法者中的绝大部分都在龙牙,而且恐爪龙还在鹰首狮身兽的食谱上,他一点也不想在战场上突然被法师或是术士的法术殃及,或是被一只鹰首狮身兽连人带坐骑吞入腹中,所以他也明智地保持了沉默,至于龙刺,他们的数量是最少的,在这种场合队长只会微笑,虽然微笑的有点勉强,但巫妖可以接受,不管怎么说,他最得力的一个下属很不幸地死于城寨的首领之手,这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让人不快的消息,其他的,就连鹰首狮身兽和恐爪龙都没有出现折损呢。

    跟随着这位殿下,有不好的地方——譬如说他们无法再如以往那样沐浴着血水安眠,战斗的时候也时常感觉有所擎肘;但也有好的地方,如果折损率能够如他们所预计的那样维持在一个很低的幅度的话,那么他们的军队在与其他分支汇合整合的时候,他们不但不会被吞并,还会吞并掉其他军队的残部,变得更为强大与完整,那么,在那场最大的战役中,他们获得的战绩也必将是最为辉煌的。

    “那些人类会应允吗?”一个术士满怀疑窦地问。他并不觉得成为奴隶可以让那些凡人存活多久。

    “如果我是提兰的大公,”一个骑士队长则这么说:“我会隐瞒这个提议,并且告诉我的子民,格瑞纳达人要将我们一个不留地杀死,或是焚烧整个都城——最少的,在前往哀悼荒原的时候不会那么寂寞。”

    “希望他不要做出与你一致的选择,”巫妖漠然地说:“我们需要时间。”

    “即便需要开战,”龙爪的骑士队长接着说:“我们的速度也能保证您将是第一个来到红龙足下的人。”他的措辞非常巧妙,既可以说是恭维,也能说是显示忠诚,或者你也可以把它当做一个挑衅。

    “在没有任何意外的情况下。”出乎他意料的,黑发的龙裔肯定了这点,“我相信你们可以做到这一点,而且不会太过艰难。”他平静地说:“但这是我的决定,你还有什么异议吗?”

    那个队长眨了眨眼睛,很显然,克瑞玛尔一直以来的温和态度让他放松了警惕,他马上低下头,屈膝跪下表示臣服,他一点也不怀疑,如果他真的敢于傻乎乎地提出什么异议,龙爪就要换一个分队长了——这是格瑞纳达的法律,在面对比你更强大的人时,你所要做的只有服从与恭顺。

    这时候他倒真心实意地期望这些人类能够愚蠢一点,如果他们率先发动攻击或是仍然想要反抗……他几乎想象得出他们殿下的神色会变得多么阴沉,而他只要在心里大笑就行了。

    但他注定要失望了,最深沉的黑暗不过刚刚离去,提兰都城的吊桥就被缓慢地放了下来,它落在地面上那声沉重的声响就像是提兰都城中的人们的心脏坠落的声音,而且放下吊桥的,应该是士兵,但他们都已经脱下了皮甲,放下了长矛,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平民——提兰大公考虑过他们如果继续作为一个士兵的话,会不会因为放弃抵抗而成为格瑞纳达人的殂上肉。

    但有些有些人还是穿着盔甲,虽然他们的武器都被丢在了脚下,但他们显然更愿意作为一个战士而死。

    街道上整齐地摆放着箱子,箱子里装满钱币与绸缎,还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人们沉默着,伴随着低声哭泣,他们按照格瑞纳达人的要求,男女分开排列,身上尽可能地穿足衣物,现在的天气不算很冷,但可以想到,格瑞纳达人是不会为奴隶准备替换衣物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六章 公国(5)

    “这里是所有的人了?”格瑞纳达的第四分队长说,提兰的人们站在主道两旁,中间留出可以让三个人并肩行走的空白地带,不过即便如此,鹰首狮身兽昂首阔步走过的时候垂下的羽翼还是会扫到提兰人的身体,一只鹰首狮身兽在经过一个大约只有五六岁,不知为什么突然跑出队列的孩子时,好奇地,或者说是充满食欲地嗅了嗅,那个狰狞而畸形的头颅让孩子忍不住大哭起来,但他的母亲还抱着他的弟弟,拉着他的妹妹,被间隔在数人之外,根本没有可能来抓住自己的孩子,只能焦灼地低声嘘着试图来阻止他。鹰首狮身兽身上的骑士不耐烦地皱着眉,他将手放在短矛上,虽然他还有着一笔很大的债务要归还,但杀戮的欲求没有得到满足还是让他暴躁至极——人们都看出就在下一刻他就会拔出短矛来刺死这个孩子,但谁也不敢去做些什么——但还没等可怕的预测成为现实,哭声嘎然而止,人们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他们惊讶地看到那是一个乞丐,她双鬓灰白,衣衫褴褛,背脊如同山峦一样地拱起,但她却要比所有人都勇敢,她抱着那个男孩,一只手环绕着他的身躯,而另一只手紧紧地按住他的嘴巴。

    但龙牙骑士的短矛已经被拔了出来,精钢在黯淡的天光下闪烁着白亮的光芒,孩子的母亲失声痛哭,而邻近的人们不是闭上眼睛,转过头去,就是捏紧了拳头,如果不是顾虑到身后的父母、妻子、儿女……但这样做值得吗?提兰人感到迷惑,他们是为了求得生存而放弃抵抗的,如果,如果放弃了尊严与身份之后还是无法求生,那么他们也不会畏惧拼死一战。

    万幸的是,就在这个时候,跟随在这个骑士身后的同伴不耐烦地喊了一声,提兰人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事实上他只是在提醒前方的同僚不要在这个时候造成交通阻塞,他们身后还有数百个龙爪骑兵呢。

    “殿下连孩子也要吗?”那个骑士收回短矛,悻悻然地问。

    “何止是孩子,”他的同伴说,然后他扭动手指,用寂语回答:“对于术士来说,孩子和婴儿可要比成人珍贵的多了,你知道王都里那些用来打扫街道的小地精是怎么来的吗?据说他们的主要材料就是婴孩,而且据说许多药水都要用到他们的血液、器官和皮肉,还有对于魔鬼和恶魔来说,柔嫩的婴孩可是一份相当称心的甜点。”

    这个时候,作为接收与管理这些崭新奴隶的商队已经到来了,他们原本就跟随着格瑞纳达的军团后面,这样骑士们所掠得的战利品可以在一两天里被整理估价完毕,让异界的灵魂感到讶异的是,奥斯塔尔的商人居然很早就开始使用类似于支票的东西——或者说,它比另一个世界的支票更可靠,因为它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一个契约,经过法术加持的羊皮纸不会被烧毁,涂抹也不会因为潮湿入水而溃烂,甚至连刀剑也很难伤害到它们。像这样的东西,黑发的龙裔已经有了一小匣子,而这还只是他作为军团的首领得到的个人部分,属于军团的大部分缴获都被送往王都,或是直接被商人转向各个不知名的所在,换取格瑞纳达所需要的东西。

    商人们监督着提兰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套上绳圈,这种绳圈是个活结,另一端套在一根纵向的绳子上,这样假如有人想要逃走,那么他会发现不但自己的脖子会被勒紧,而且其他人也会成为他的累赘,相对的,一旦开始行走,就不能任意停留或是加快,每个人都要小心翼翼地保证自己与同一根绳子上的人步伐一致,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但因为克瑞玛尔要求过奴隶们需要尽可能地被保留下来的关系,他们暂时还没有出现绝望的伤亡,提兰人互相帮助,孩子们被分散在每个强壮女性的脊背上,无论她是不是和他/她有着血缘关系。

    队伍开始蠕动的时候,男性们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妻子和孩子,但他们是要被严密管控的,商队中的施法者们召唤出来的怪物在他们身边徘徊着,带着腐蚀性的唾液从它们的牙齿间流下来,如果被它们咬到一口,那么基本上可以说是必死无疑,格瑞纳达人可不会浪费珍贵的法术和药草在奴隶身上,他们忍耐着转过身去,格瑞纳达军团的首领,据说是一位殿下,异想天开地想要从海水中堆砌出一座城市——他需要大量的奴隶,男人,女人都需要,等去到格瑞纳达,他们还是可以再次见面的。

    奥斯塔尔的商人们并未太过紧张,这个工作对这些人来说非常娴熟而轻易,不过需要处理的人数确实超过了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一次,幸好他们之前的准备十分充足,毕竟那位殿下说过自己需要大量的奴隶——而这个数字,大到无法从格瑞纳达的黑市上抽取——就算是他们拿出所有的库存也不足其中的十分之一,当然啦,如果可以从其他人的手中得来,这个数字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格瑞纳达的贵人们对这位殿下仍然保持着一个谨慎的态度,这个态度可能要等到这场战役结束之后才会有所改变,但那位殿下显然并不是一个懂得等待的人。

    很多龙裔都不是。

    并不是每一个提兰人都会乖顺地站到街道两边,仍然有人想要反抗,或是躲藏,但龙牙与龙爪的骑士们很快就离开了自己的坐骑,分成小队进入到每个宅邸与小巷里,小队中术士施放的法术就连一只鸟雀也未必能够逃过,更别说是人。这些人是被默许为额外奖赏的,他们属于搜捕到他们的骑士,这也是一条无形的律令——就连军团的首领也无从置喙,有些骑士们考虑到自己空荡荡的钱囊,只是将这些人驱赶出来之后交给商人换成票据,而有些骑士,则会杀死,或者更糟的,尽情地折磨一番之后才杀死他们。

    克欧毫不意外地听到了一个宅邸中发出的尖叫声,他没有跟随在克瑞玛尔身边……虽然一些人对此颇有微词,但克欧是谁?他就是tmd世界之王——狮身兽抬起双翼,只几个呼吸就飞进了宅邸的中庭——没办法,宅邸的门和走廊都不是为了这么一个就算是在狮身兽中也算的上庞大的家伙预备的,尖叫声已经消失,但克欧还记得它传来的方向,他不带一点迟疑地大步前行,轻轻一跃就跳上了一个宽大的露台,露台与房间之间是石砖砌筑的墙壁与雕刻精美的木质门扉,狮身兽左右看了看,伸出爪子,就像是挖开一块油脂那样简简单单地在墙壁上开了一个洞。

    更正确地说,是干脆毁掉了一堵墙壁,门扉难堪地悬挂在残余的支架上,而克欧抽了抽鼻子——没什么,只是房间里的气味太难闻了,尤其是血的气味,浓厚的几乎可以被触摸到——在这个房间里,就是之前提到过的,心存侥幸而躲藏起来的人们。他们可笑地躲藏在房间与房间之间的夹层里,但毫无作用,这些提兰人马上就被发现了,一个父亲,一个母亲以及他们的女儿被抓了出来,祖父母被当场杀死,而孙女儿成为了凌虐与侮辱的对象。

    “太可惜了,”克欧拨弄了一下两具已经失去了生机的躯体:“至少还值两个金币吧。”

    “没错,”骑士之一没好声气地说:“也就是一指甲盖儿的药,我不在乎。”克欧如果是个人类的话,可能早就被黑暗中的匕首无数次地刺入胸膛了,但他不但是只可以施放神术的人面狮身兽,还是他们统领的坐骑。

    “希望你的鸟头也不在乎,”克欧恶劣地说:“你知道,那种药粉非常珍贵,我正计划提高价格……”

    “你,还是你的主人?”

    “有什么关系吗?”克欧丝毫不在意地说,“反正我都是他的。”

    骑士恶狠狠地动了动嘴唇,也许是在诅咒这头该下无尽深渊的人面狮身兽可能还要加上他的主人,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无法把它怎么样:“也许您误会我的意思了,”他艰难地说:“我并不是在抱怨,只是……有点……啊,您知道……事实上我们不是术士,骑士们的生活还是非常困苦的……您确实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呢?”克欧无耻地说。

    骑士的同伴向他投去一个眼神,“一百万个请原谅。”前者谦卑地说:“我的朋友从来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他说:“但我们确实遭到了袭击。”他在这么说的时候,用帷幔遮挡着身体的少女投来了憎恨的目光,但她很聪明,不但将自己的眼睛藏在了头发后面,视线也只在骑士的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已。

    “我们无可奈何,尊敬的大人,”龙牙的骑士继续说道:“不过很幸运的,我们还是得到了一些东西,”他展开手,让克欧看到手中的宝石,他将宝石倾倒在地上:“还有这个人类,”骑士说,“同样地,我们愿意无偿地奉献给您,虽然她很危险,”他放低声音:“我建议您最好还是杀了她。”

    “才不呢,”克欧说:“我喜欢这个女孩。”

    这下子就连最先说话的骑士都露出了奇妙的神色,他们的目光不可遏制地落在克欧被浓密皮毛遮住的后腿之间——如果这只野兽要做些什么,那么这个人类女性也必然难逃一死。

    不过既然他们已经显露出了退让的态度,那么究竟如何就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了,他们十分干脆地退出了房间,把这里留给女孩和克欧。

    女孩当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她的眼睛中没有太多恐惧,就像是早已期待着死亡。

    克欧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他小声地咕哝了几句,乳白色的光芒从女孩的身体上泛起,之前因为反抗而被折断的腿恢复到之前的样子,疼痛也立刻离开了,女孩猛地跳了起来扑到两位老人身上,她将手指塞进口中,无声地哭泣着。

    克欧怜悯地低下头,他的鬃毛垂下来,碰到了女孩的手臂,她就像是被闪电击中的那样猛地闪避开,人面狮身兽叹了口气,然后女孩听到一个声音突然在她的头脑里响起,幸而她还将手指放在嘴里,所以才没能大叫起来。“穿上衣服,”克欧说:“多点,我送你到奴隶的队列中去……或者你还要吃点东西?”

    “你是谁?”女孩问。

    “这个和你没关系,”克欧说:“我不会对你做些什么的,你不觉得如果我真的想要哔——哔的话难道这个房间不比你更合适一些吗?我又不是海豚。”只有那种哔——哔小的如同刚发芽的家伙才会无聊到去哔自己的猎物。

    “我不可以留在这里吗?”

    “这座城市会被焚烧。”克欧说。

    “我要失去一切了是吗?”女孩问。

    “你还有你的生命,”人面狮身兽说:“还有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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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妖站在大公的房间里,他的面前是一位年老的术士,据说是大公的叔叔。

    “你可以查看了,殿下。”术士说。

    巫妖不必施放法术也知道这个房间已经被克蓝沃的阴影笼罩了,大公和妻子,以及女儿安静地躺在他们的床上,神色平静,可以看得出没有受到任何惊吓与折磨。

    “是你施放的法术吗?”

    “是的。”术士略略鞠了一躬说。

    “他们的灵魂呢?”

    “我想此刻已经到了哀悼荒原了。”术士说,他充满怜爱地瞥了自己的血亲一眼,“我想他们应该已经听见了伊尔摩特的召唤。”(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七章 交易

    巫妖走过去,握了握大公小女儿的手,小手已经冰冷,但还是非常柔软,她正在父亲的臂弯里,面孔贴着母亲的胸膛,嘴唇青紫但还带着甜美的微笑。

    “您想要建造怎样的一座城市?”年老的术士突然问。

    “一座从海中升起的大城,”巫妖说:“中间是一座辉煌的高塔,环绕着高塔是鳞次栉比的宅邸,水道如同阳光那样辐射向四面八方,桥梁如同蛛网,人们可以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而不会碰触到一滴水。”

    “听起来十分美妙,但那是一个需要时间与奴隶的工程,耗费可能要远超过您之前的预计。”

    巫妖看向他,“格瑞纳达的耗费从来就不曾动摇自身。”

    “对啊,”术士说:“你们掠夺。但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希望这个工程越大越好,越长越好——提兰人会被打散吗?”

    “如果可能,我会从后续的另一个公国中得到更多的奴隶,到那时候,也许会的。”

    年老的术士微微惊讶了一下,因为他从刚才的话语里突然有了几分隐约的领悟,但他聪明地没有提起哪怕一个字:“我和大公有着同样的姓氏,”他说:“我的死亡已成定局,但我并不想到哀悼荒原去,我知道您们携带着灰袍,我恳求您,接受我的效力,”他深深地向黑发的龙裔鞠躬:“我有着许多的经验,也有着丰富的知识,在我成为幽魂后,我将是您最为得力的臂膀。”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会失去尊严,自由以及我的灵魂。”大公的叔叔说,“但这仍然能让我滞留在这个世间,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完,也有更多的疑问没有得到答案。”

    还有就是为了确定提兰人可以如大公期望的那样得到些许微薄的希望,巫妖想,但他应允了这个要求,他几乎可以相信这个幽魂的忠诚,因为提兰人的前路就掌握在他的手中,如果他死了,或是失败了,那么接替他的人未必能够继续依照这种对格瑞纳达人来说简直就是仁慈的做法来对待这些奴隶,为了提兰的子民,这个幽魂都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他效力做事的。

    “你想要保留自己原来的名字吗?”巫妖问,成为幽魂之后,幽魂可以继续沿用自己的名字,也可以由主人命名:“还是重新得到一个?”

    “重新得到一个。”即将成为一个幽魂的术士说,他冷静地看了一眼应召而来的灰袍女士,死灵法师身上都带着难以磨灭的阴冷的负能量气息,她站在那里,不比大公一家好到哪儿去——一些幽魂会执着于之前的名字,但既然他也是一个术士,那么他知道一旦被人认出他的身份,很有可能某些施法者可以利用他还是生者时的名字来控制他。

    巫妖点了点头。

    灰袍女士抬起手指,术士被一个致命的法术击中,他的灵魂瞬间离开了身体,但因为灰袍女士提前施放的另一个法术,虽然哀悼荒原的风尘已经吹拂过他的身躯,但还是没能带走他的灵魂,他站在那里,外界的负能量被陡然吸入室内,形成了一个速度飞快的漩涡,而最后,如同漏洞形状的漩涡就像是找到了倾泻的漏洞,猛地注入了那个孤单的灵魂——半透明的灵魂刹那间变得坚实清晰,负能量之火从他的眼睛和口中溢出,青色的光芒照亮了巫妖的面孔。

    它嘶喊着,法术与哀悼荒原的相互拉扯所带来的痛苦让它有那么一段时间处于疯狂的状态,它左右冲突,寻找着法术的间隙,想要逃走和杀戮,但一只小小的手穿过了它的身体,它悚然而惊——那是大公女儿的身躯,里面是空洞的,被灰袍女士控制着,幽魂的面孔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然后是悲伤,之后它不再是它,而是他,作为一个人类时的理智重新灌注到这个灵魂中,他清醒了过来:“非常感谢。”他慢吞吞地说,每一个音节都要在房间里回荡三次。

    “啊,”灰袍女士毫不介意地说:“这没什么,凡俗的感情确实常会令人烦恼不已,但有时候它也会在关键的时候给予我们帮助,这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没错,巫妖在心里说,我们的灰袍女士正处于真挚甜蜜的爱恋之中。

    灰袍女士在确定幽魂已经恢复了应有的理智后就退出了房间,巫妖和幽魂签订了契约,他在还是克瑞玛尔的时候也曾经和幽魂签订过契约,不过在离开格瑞纳达之前,那些契约都解除了——不然凯尔门与凯尔丝马上就会知道自己受到了欺骗与嘲弄。

    “好啦,”幽魂说:“我的主人,您想要我做些什么呢?”

    巫妖没有说话,而是先将一捧碎末投入签订契约时候燃起的香船,这是灵魂宝石的碎末,是幽魂的食物,他凭借着这些东西来强壮自身,幽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这方面,他的新主人看来倒是毫无吝啬之虞——他也是一个术士,知道一些恶劣的术士常会用各种方法抵赖掉原应付出的酬劳,更别说提前给出奖赏了。

    “去看看呼啸平原。”曾经的不死者说。

    “兽人。”

    “兽人,还有人类,”巫妖说:“不要惊动他们,我需要的只是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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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魂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将会在呼啸平原看到如同提兰的都城差不多的景象,不,确切点说,是雷霆堡。

    贯穿了整个雷霆堡以及内城的奴隶队伍就像是沙漏中的沙子那样从城内落入城外,雷霆堡的城墙上,就连无从得知内情的士兵们也不由得胆战心惊,之前也有商人将人类奴隶作为货物卖给兽人,兽人只懂得征战与掠夺,他们不会耕种,也不会纺织,更别说烧制陶器与制作其他的生活必需品,有些他们会向商人直接购买,而有些则会直接购买手工艺人,只是无论怎样的奴隶,都很难在呼啸平原上度过三个冬天。但那个时候,兽人们的需求量也没有高到这种程度,每天都有上千个奴隶通过雷霆堡的数重闸门。

    一个士兵突然愣了一下,他看到了一张属于高地诺曼人的脸,还有诺曼人特有的高大身躯,那是一个生相丑陋的女性,也许是因为反抗得格外厉害的关系,她被捆绑起来拖拽在马匹后面,虽然马匹走的不是很快,但她赤着脚,一瘸一拐,而且显然很久没有休息过了,她的脸上与身上都有在砂砾岩石上摩擦过的痕迹。

    士兵本能地想要放下长矛,但他的手臂立刻被另一个士兵拉开了,“别去管这事,”那个士兵说:“那是一个奴隶。”

    “但她是诺曼人。”

    “诺曼人一样会成为奴隶,”另一个士兵凶狠地把他推到一边:“我说了别管她!”

    “但是……”

    “没什么但是,”阻止了他的士兵压低声音说:“这是狄伦殿下的商队,”他说:“狄伦殿下亲自为他们签下了许可证,他们是可以贩卖奴隶的!至于奴隶中有没有诺曼人这不是我们可以关心的事情,我们现在只能看好自己——难道你想要被驱赶出去吗?或许你愿意去追随那个逆贼,但我的妹妹怎么办?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难道你希望她和你的孩子降生在荒野里吗?”

    那个士兵面露挣扎之色,但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据欧婆婆说,隔着单薄的肚皮可以摸到两个小脑袋,她很有可能怀着一对孩子,可能是他期望的女儿,也有可能是妻子期望的儿子,他几经犹豫,终于安静了下来。

    “等看多了,”那个士兵冷漠而不失悲哀地说:“你就习惯了。”

    那个被士兵们的争执延缓了速度的商人没有催促他们,相反的,他坐在马匹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有趣的争执,诺曼人还是非常爱惜自己的同胞的,尤其是那些新人。不过最近诺曼人的奴隶确实多了一些,多到他们没办法用这些都是罪人来搪塞,但那又如何呢,用奴隶换取兽人们的宝石和辉石是狄伦殿下亲自允诺的——对哈,狄伦殿下,他已经是王位继承人之一了,特别是诺曼王的儿子不幸夭折之后,驻守在雷霆堡并且已经取得了一次大胜的狄伦就这么突然跃入到诺曼贵人们的眼前,如果他可以得到更多的胜利,那么他的功绩完全可以铺设出一条通往宝座的阶梯。

    只是奴隶的数量或许真的多了一些,但这是必须的,兽人们在上两次的战役中大伤元气,他们已经被迫向人类屈服了,他们必须用人类的奴隶耕作田地,饲养牲畜来获得饱足,至少近几年根本无法聚集起足够多的兵力来攻打雷霆堡,依靠劫掠度过寒冷的冬天——雷霆堡,或者说,诺曼的人们都是这么想的,虽然这种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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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大错特错。”商人的首领说,他在进入到兽人帐篷之前脱掉了可以坠到脚跟的斗篷,露出里面象征着危险的红色长袍,毕竟在面对兽人的王和几个兽人之神卡乌奢的祭司之前,这种威慑与提醒还是非常必要的。

    “就让人类这么认为吧。”格什说,他戴着高耸的白骨冠冕,腰间环绕着干瘪的少女手臂,脖子上垂挂着一串婴儿的头骨。华丽的丝绸被他随意地披裹在身上,每样饰品与武器上都镶嵌着宝石,格什事实上从不需要这种虚荣的装扮,但奥斯塔尔,对,就是那个狡猾的术士,建议他这么做,好与过去的首领做区分。“我们最不需要的就是他们的警惕。”

    “他们认为您们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战士。”

    “我们确实失去了大部分的战士。”格什说,在伯德温最后的那场雷霆堡之战中,人类的城市毁灭了数以万计的兽人士兵。

    格什的暴雪是仅有的,保有了大半力量的部落,在失败之后,他从因此衰败的部落中吮吸了足够的养分,他的部落不但没有在接踵而至的严冬中萎缩,反而进一步地扩张壮大,雪融日出之后,格什率领着他的族人们抹除了更多部族的痕迹——部族中的女人和孩子被保留,如果放弃抵抗,愿意忠诚于格什,男性的兽人也会被接纳,只是他接受了那个术士的建议,在第二年的冬季来临之前将这些不安的因素全都消耗在雷霆堡的城墙下,他因此从商人们那里获得了极其丰厚的报偿,这些报偿又被他换做了武器和奴隶。

    源源不绝的人类女性和男性被送到了呼啸平原,他们以为自己是来为人类的领主开垦荒地的,但很可惜,他们这点小小的奢望也很快被打破了——人类的女性被用来繁殖,而人类的男性则是那些幼小怪物的食物——在魔法与药水的双效作用下,人类女性可以在三个月里数次生下不能说是兽人也不能说是人类的怪物,就像是之前奥斯塔尔制造出来的速成成年兽人那样,小怪物们只要有食物就能飞快地长大,它们对食物的渴望甚至会让它们在刚刚滑出产道的时候就咬住母亲的腿……

    吸引了格什注意的是一个女性人类,她不但挣脱了束缚,还一举打到了两个兽人,当更多的兽人抓住了她,想要把她杀死的时候,格什制止了他们。

    “她是个强壮的好器囊,”格什用兽人们常用的俗语说道:“她会为我们生育成百上千个战士的。”

    那个人类女性嘶喊着,但兽人们立刻割掉了她的舌头,往里面填上草木灰,然后把她的四肢固定到敲打在地里的木桩上,让她的双腿曲起,会有兽人们成群结队地往里面投入种子,而邪恶的幼苗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萌芽。(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丑鸡”

    丑鸡不太记得这是第几天了,虽然她非常努力地想要记住。

    她是个诺曼姑娘,在一个很小的山村里过活,父母都是最普通的山民。他们的领主老爷是个很好的人,春天允许他们进到山林里采集菌菇浆果,秋天允许他们将猪放到山林里吃橡子和果实,到了冬天,他们不但能够到山林中寻找燃料,还被允许捕捉三只以下的兔子或是山鸡——如果他们幸运地猎到,或是捡拾到大猎物,像是野猪或是鹿,在报给管事人后还能获得一两个铜币的奖赏。

    丑鸡是个绰号,也是一个名字,她从生下来的时候就很高大以及丑,她的肩膀将她母亲的身体都撕裂了,她的祖母皱着眉头将婴儿放在火光下看,“她可真丑啊。”这是丑鸡来到这个世上听到的第一句话。就像是为了验证老人的话,丑鸡不像是其他孩子,只要有母亲的奶水就不再会是那么皱巴巴,红彤彤的,她越长越难看,眼皮很厚,并且往下耷拉,鼻子很宽,可以横过半张面孔,上嘴唇打着褶皱地往下坠,就像是一只母鸡的嗦囊,所以当人们问,这个丑孩子叫什么啊,她的祖母就说,她叫丑鸡。

    丑鸡很丑,但在山村中,也没有什么皮肤如同白雪,头发如同木炭的漂亮人儿,所以她还是平安顺遂的长大了,虽然有时候有点遗憾于自己的容貌,却很骄傲于自己的强壮与力量——她的力气比男人还要大,可以举起一整棵碗口粗细的树,干起活儿来就像是头牛,所以到了她需要找一个丈夫的时候,她的母亲并不是很担心,小伙儿们虽然看重容貌,但他们的父亲和母亲可理智着呢,一张美丽的面孔在山林中能有什么用哦。不过丑鸡挑中的丈夫并不是这些小伙子中的任何一个,她的丈夫是个外来者,是个因为伤势沉重而不得不离开军队的士兵,半张面孔因为被火焚烧过而看上去就像是魔鬼,但他有着普通人无法企及的技巧与手法,作为一个猎人,他深受领主宠爱,这点从他们缴纳结婚税的时候只需要一口丈夫可以坐在里面的锅而不是妻子可以坐在里面的锅就可以看得出来(要知道两者可是相差了两倍之多)。

    但是幸福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外面的情形丑鸡并不了解,但她隐约知道,诺曼的老王已经死啦,取而代之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他的弟弟,但这和他们几乎没有关系,当丑鸡以为他们的生活还是会这么平淡地继续下去的时候,一个骑士来到山村,她的丈夫被征召了,他离开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山鸡为此感到哀伤,但更加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一群陌生的骑士冲入村庄,他们就像是,不,就是一群卑劣的盗匪,他们掠走了一切,从食物到衣服,从被褥到陶壶,似乎什么都是他们想要的,包括无辜的村民们——他们被套上绳圈,拖拽在马匹后面,离开了自己的家,火把的光照耀着晚间的树林,他们爬上山岭,从上而下的俯瞰,能够看到这片狭小的领地上到处都是火光。

    丑鸡努力想要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但她很快就被挑了出来,她听到有人嘲笑她简直就不像是一个女人,但另一个人说兽人不会在乎这个——丑鸡听到了,她那两只如同圆形风扇般的耳朵总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她告诉其他人,但没有人信,他们认为自己是被买去耕作田地的,虽然呼啸平原上又冷又干,但他们只是平民与农奴,在那里种地不是种地呢?没人愿意跟着她逃跑,甚至还有人出卖她,因此丑鸡受到了与别人不同的“特殊”照顾。

    商人们之所以没有处死她或许就是因为她比其他女人更有价值,就如格什所说的,她强健的肚皮飞快地鼓起而又飞快的瘪下去,数量惊人的小怪物们带走她的温度和血,人们都以为她要死了,但在喂食的时候她的嘴巴张得最大——那些用粗陋来形容都不怎么合适的所谓“食物”,根本就是干草粉末与牲畜的下脚料,像是蹄子和角这些地方的零星皮肉混合而成的垃圾,其中还混着粪便和炭灰,有时候冷入骨髓,有时候灼烫如火,一些女人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扭头拒绝喂食,而喂食的兽人也不是很在意她们是不是愿意进食,反正奴隶是源源不绝的——她们或许希望尽快死去吧,事实也是如此,她们的身体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僵硬冰冷,丑鸡对她们表示敬意,但她仍然顽强地活着,耻辱的,艰难的,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可能是第十二,或是十三,有可能是第十五个夜晚,又或者更多,丑鸡身边不断地出现着新的面孔,雌性的兽人在她们之间走来走去,就像是关照着一群母猪的牧人,怪物的生产从来就是不讲究时间的,白天有,夜晚也有,这些雌性兽人的任务是将刚出生的小怪物从他们母亲身边拖走,免得它们将器囊吃掉了——丑鸡听到身边的女孩发出最后一声充满了解脱意味的喘息,她死了,她的身体很快就被拖走,两个兽人雌性在举着火把凑过来的时候,丑鸡看到了她们丑陋(比她更丑陋)的脸,那张脸和人类是那样地不相似,黄色的眼睛中却有着人类的感情——安心而又幸灾乐祸,是啊,如果没有人类女性,诞下这些小怪物的就是她们啦,而现在,她们除了需要付出一些细微的代价,譬如说,睡眠,就能免除痛苦与死亡。

    她们嘟哝着交谈,丑鸡听不懂,但她可以看见她们正在另一个地方忙碌,一个不幸的女性被不耐烦的小怪物撕开了肚皮,小怪物跑走了,她们要找到那个小怪物——一个兽人女性警惕地看了一眼丑鸡,发现她的肚皮还很平静,但她一转过头去,丑鸡就猛地用力,一个包裹在粘液中的怪物被推了出来,它智慧地保持着沉默,尖细的爪子按在丑鸡的腹部,嗅闻着腥气浓重的空气。

    丑鸡无声而大口地呼吸着,她的舌头被割掉之后,只经过了简单的处理,而粗粝的食物与缺失的治疗保证了它不会那么快地痊愈,丑鸡用臼齿咬着残余的部分,新鲜的血从口中涌出,小怪物陡然回过头来,它张开嘴,嘴里是带着钩子的舌头和细密如同鳗鱼的牙齿——丑鸡包起嘴唇,噗噗地喷着,在没有舌头的情况下,要做到这个太难了,但她还是成功地将自己的血喷到手臂和手掌上。

    小怪物迟疑不定地蹲伏着,它试探性地攀上去,咬了一口丑鸡的下巴,但随即它就差点被丑鸡的牙齿咬掉额头上的触角,它低声嘶嘶着,但丑鸡的反抗确实让它犹豫了,它循着血落在荒草里,在发觉不对后又爬上丑鸡的胳膊,它咬着丑鸡的小臂,从上面小口地撕下皮肉。

    好啊,丑鸡在心里鼓励它道,再上去一点,再上去一点,再上去一点就行啦,你这个杂种——她觉得自己等待了有一百年那么久,当小怪物终于开始啃咬她的手指时,她猛地一收手掌,一下子就将这个令人恶心的怪物捏在了手里——小怪物疯狂地挣扎着,爪牙并用地撕咬着,没一会儿它所能碰到的地方就血肉模糊了,但丑鸡就像是没有感觉的那样径直把它压在束缚住她的皮绳上……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兽人女性满怀疑窦地转过身来,四处张望。

    丑鸡顿住了,但她手里的小怪物还在猛烈地弹动,她看到那个女性兽人正在走过来——而就在这时候,丑鸡突然发现火把灭了。

    不,不是火把灭了,应该说,她被黑暗笼罩了,丑鸡以为兽人挖出了她的眼睛,这段时间她看到的足够多了,人类在这里只是食物与工具,兽人们可以随手地吃掉和虐杀其中的一个,而作为惩罚,失去舌头和眼睛是最经常的——但她没有感觉到疼痛,或者说,她只感觉到了冷,她手中的小怪物似乎也停止了动作,就像是被冻僵了。

    “奇特,”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但异乎寻常的恶心。”

    丑鸡只觉得手里一轻,她抓着的东西就消失了,然后她又能看到了,不过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被寒冷的雾气侵蚀了,丑鸡看到一只苍白的手指从雾气中伸出,按在她的额头上,寒意就像是针那样刺入她的脑子里,但在她无法忍耐地荷荷出来之前,那只手指离开了,然后丑鸡无比欣喜地看到捆绑在手腕上的皮绳如同有了生命那样自行旋转着脱落下来,她动作缓慢而僵直地先是俯卧,然后是跪着,最后才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她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扑向似乎陷入了昏迷的女性兽人,从她的身上扯下盘羊的皮毛裹在自己身上,同时异常娴熟地拔出了她塞在靴子里的刀——丑鸡已经注视了它无数次了,而所有的动作也在心里排练了无数次,她割开了兽人的脖子,喝着从里面喷涌而出的鲜血,一边不停地打着寒颤,血流到她的肚子里,让她的身体变得温暖起来。丑鸡这才抬起身体,观望四周,这里原本应该可以看见兽人们的帐篷,但现在不知为何,雾气遮挡了她的视线也遮挡住了别人的视线,她倾听着,就连风的声音也变得低沉、断断续续——她还是匍匐着,嘴里咬着刀子,四肢着地的爬到另一个女**隶身边,她割断了皮绳,而那个女性,同样也是一个诺曼人,她毫不犹豫地模仿着丑鸡的行为,不但喝了血,还吞食了女性兽人的肉。

    丑鸡几乎割断了所有她能触碰到的皮绳,但只有寥寥几个人还能行动——其他女**隶则只有低声哀求了结自己的力气,丑鸡和能够行动的人先是切开了她们的咽喉,然后用刀子刺穿她们的腹部,连同里面的怪物一起。

    幽魂注视着她们,兽人们将这些女**隶如同牲畜那样关闭在稀疏的“圈”里,一个接着一个,而这只是其中的一个,他曲着手指计算着,为这个数字——如果他还是人类,一定会感觉心惊肉跳。所以他虽然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极其幼稚而危险……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也许是因为残留在灵魂中属于人类的那部分吧,他不无安慰地看着丑鸡带着幸存者们潜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她们理智地没有选择去救或是杀更多的人,在雾气的范围之外,火把明亮,警惕的兽人来回巡梭,即便他们都是些卑弱的女性兽人,残疾的兽人或是年老的兽人,也不是虚弱的她们能够对抗的——而荒野之中,虽然有野兽,有严寒,有冰雪,但无论如何,也要比这个被深渊的气息统治着的地方来的温暖安全。

    逃吧,幽魂对她们说,远远地逃走,或者,作为一个人类应有的样子安然地死去吧。

    ——————————————————————————————————————————————————

    幽魂回到黑发的龙裔身边时,他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抓着一只黑色的仓鼠,反反复复地捏来捏去,仓鼠的身体就像是一团泥胚那样不断地发生着变化——那并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生物,而是这位术士的魔宠,它曾经作为一个使者借助大公的女儿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座宅邸里,看到它被如此恶劣地玩弄,幽魂的心头无来由地感到了一阵快意。他当然不可能对黑发的龙裔做些什么,但能够看到带来了绝望的小魔鬼被自己的主人无情地羞辱,被戏耍,他还是挺高兴的。

    小魔鬼发出一声尖叫,因为它突然就被丢出了房间,而且它想要再进去的时候,被法术拒绝了,它知道这是它的主人不想让它得到太多的讯息,但它还是忍不住恼火地嘀咕了一句在无尽深渊中相当流行的脏话。

    “我想说……”

    “什么?”曾经的不死者拿出了一叠羊皮纸,他需要计算和分析,尽可能快的。

    “您真是个好人。”幽魂真心实意地说。(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九章 夏末

    一片六指的血红色树叶盘旋着从树尖坠下,被阳光下的微风轻轻地推送着,直到落在了一个乳白色的毛绒绒肚皮上。

    白脸儿打了一个呼哨,但还是没有从梦中醒来,也许是因为正在做着一个好梦吧,在梦里有清澈和缓的河流,肥美的螃蟹,还有甜蜜的浆果与汁液,它在睡梦中咂着舌头,似乎已经尝到了那些难以忘却的美味,不,不仅仅是这些,水獭的另一个世界里还有一双细巧而又灵敏的手,这双手是属于施法者的,但它们从来也不介意为一只水獭烤出又香又脆的小鱼干,自从那个人离开了灰岭,白脸儿就再也没有吃到过那样好吃的小鱼干了。

    它的鼻子悲伤地耸动了一会,但在阳光开始变得稀疏的时候,白脸儿因为一个熟悉的气味而清醒了过来,如果是个人类,准会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但作为一只水獭,白脸儿没有过多地去考虑所谓的真实与幻境,它相信自己的鼻子,所以它毫不犹豫地翻身而起,穿过一丛越橘,跑过了半个小槭树林,来到河岸边缘——这里并不是星光河的边缘,而是它在穿过银冠密林时分出的一条支流,这条支流比那些会在冬季干涸的同伴要来的宽阔深邃,也正是因为如此,河流里不分四季地游动着无数最长不过手掌的小鱼。

    在河流的沙岸边缘架起了一个小小的火堆,在上面烤着小鱼干的并不是别人,正是凯瑞本,在银冠密林,他无需面对敌人和邪恶,他的神色平和而从容,只是带着一点无法消弭的沉重……自从被他从星光河边抱回来之后,白脸儿就知道它所等待着的那个人不会回来了——对于精灵而言,水獭的生命几乎就是一眨眼间的事情,但白脸儿拥有的智慧让它知道,有些人会回来,而有些人则永远不能,在它低矮的巢穴中,它看到过许多欢笑,但更多的还是泪水——虽然凯瑞本没有哭泣,但水獭可以感觉到他非常痛苦,这种痛苦不是来自于刀剑或是箭矢,它就像是慢性疾病,带来的不是死亡,是比死亡更缓慢悠长的折磨,很多时候,你甚至可以忽略它,但在万籁俱寂之时,它的哀鸣将会如同水面上的涟漪那样不断地拂过灵魂深处。

    “你胖了啊。”凯瑞本说,一边将这只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什么深刻的哲学问题的水獭抱了起来,沉甸甸的分量让他感到满足,还有柔滑闪亮的皮毛:“对啊,”精灵游侠说:“秋天就快要来了,”他把水獭放在膝盖上,慢吞吞地撸着它的毛:“你得吃的饱饱的,这样才能度过整个冬天。”事实上,不但是水獭,就连精灵们也在收集坚果、果实、鱼和其他一些可以吃的东西,虽然在严酷的寒冬到来的时候,为了取得可以抵抗极寒的肉和脂肪,他们还是免不了要狩猎,但如果可以,精灵们还是希望尽可能地减少这方面的消耗。

    火堆上,是一个被磨光的石板,石板上小鱼们翘起了尾巴,就是这个气味将水獭白脸儿吸引了过来。它在凯瑞本的臂弯里打了一个转,向火堆伸出鼻子,一个劲儿地嗅着,烟气涌入它的鼻子,让它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还不到时候呢。”凯瑞本说,一边叹着气,这是他第二次烤小鱼干,在他走过河边,看到小鱼们亮闪闪地从水流里跳起来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这么做,在密林中,你一向很难看到实体的火,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他怀念这个气味,还有这个味道,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成功地复制。

    这让他没有什么意外地想起他和亚戴尔说过的事情,佩兰特给他看了那份情报——碧岬堤堡的阿尔瓦法师的猜测是正确的,他们的小克瑞玛尔确实有着巨龙的血脉,或者说,何止是有,他身体里的血脉甚至是所有龙裔中最为尊贵的那些,而他也已经被他的父亲,还有红龙格瑞第再一次地承认了,并且有了相应的地位与尊荣,但也许非常多余的,凯瑞本十分担心他如今的境况,他简直都要感到懊悔了。

    凯瑞本承认那个时候他的头脑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克瑞玛尔,面对这个几乎被他当做了幼儿来看护的半精灵,如果他只是有着现在的这个身份,凯瑞本是不会感到意外或是产生敌意的,但他所推测出来的事实竟然是那样的可怕,克瑞玛尔不但是个龙裔,半精灵,他还曾是一个巫妖!而一个巫妖,在什么情况下可以重新得回生者的身体呢?在浩瀚的万维林中,很不幸的,凯瑞本就曾经看到过这个古老而孤寂的法则——而他也只是一掠而过罢了,怎么可能呢?即便一个施法者可以称得上良善,但他在成为巫妖的之前,之中和之后,都绝对不可能继续保有良善的立场,因为转化法术的任何一条都是极其邪恶的,这种邪恶几乎无法赎回——而且,既然他已经决定成为一个巫妖,也就表明他不再会继续保有一颗人类的心,不死者的血液是负能量的结晶,而他们的灵魂则是无底深渊的投影,他们或许会在某个时刻表现的如同一个好人,但他所有的行为都必定是有一个目的的,而且这个目的必定和他的利益紧密地牵系在一起。

    凯瑞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射出那枚箭矢的,那枚箭矢虽然没有贯穿克瑞玛尔的身体,克瑞玛尔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却已经刺中了游侠的要害,他匆忙回到了密林,进入万维林,而他的父亲,密林之王英格威,也等同从另一个方面隐晦地证明了他的猜想。如果,凯瑞本想,如果是在没有遇到克瑞玛尔之前的他,一定会感到愤怒,觉得受到了欺骗,并且在又一次遇到这个说谎者的时候把他钉在最坚硬的岩石上,但他连续尝试了几次,也没有从内心的任何一个部分搜寻到怒火的影子。

    那一切难道会是虚假的吗?不,他不这么认为,就算是最狡猾的魔鬼,也无法在游侠的视线下将伪装的面具无时不刻地挂在身上,他感觉到的真挚、热情、怜悯与温柔都是真实的,而且之前凯瑞本忽略或是宽容以待的一些疑问也得到了解答——是什么将自己,还有许多人,譬如说,亚戴尔的师长与同僚们,带回到这个世间的呢?这条法则上清楚地写明着,赎罪巫妖的躯体是由正能量凝结而成的。那么,他是被迫的吗?凯瑞本也不这么认为,如果说救下自己是因为自己是英格威之子,罗萨达的牧师们又怎么说呢?他们难道可以为他带来什么好处吗?就连凯瑞本也没有想到过亚戴尔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重新获得罗萨达的宠爱。

    最后是白脸儿的抽打让凯瑞本无法继续思索下去,他低下头,看到石板上的小鱼干已经快要焦掉了,精灵难得笨手笨脚地用树枝夹起小鱼,把它们放在预备好的树叶上,而水獭在旁边监督着,这种做到了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情(包括以及不限于抽打密林之王继承人的脸)的生物很不高兴地拍打着自己的尾巴。

    “这是你的。”凯瑞本说,一边将树叶推向水獭,水獭嗅了嗅,摆出一张严肃脸,吱吱叫了几声。

    “不行,你吃的不能有盐,也不能有糖,”凯瑞本说:“不然你就会秃头的,也许还不只是头。”德鲁伊说过水獭是无法尝出甜味和咸味的,但白脸儿显然要除外,很明显的,它对那些加了细盐和蜜糖的小鱼干更有兴趣,一个没注意就会被拖走一两条。但有关于水獭之类的小动物吃了盐和糖后会掉毛这点还是克瑞玛尔说的。

    亚戴尔在离开密林之前,问过凯瑞本是否要说些什么。他要说些什么呢?凯瑞本想,他希望克瑞玛尔能够回来,回到灰岭,回到他们的身边,但他最后只能讲讲小鱼干。从游侠离开,到克瑞玛尔离开就已经说明了一件事情,虽然他们还在同一片星光之下,但这个孩子已经决定了走向另一条漫长而崎岖的道路,这条道路上他没有同伴,只有敌人,充满危机与艰险,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凯瑞本只希望这条道路的终点不是黑暗的深渊。

    ——————————————————————————————————————————————————

    丑鸡从兽人的部落中逃出来已经有六天,七天或是十天了,她的记性不是很好,但她终究还是一个性情坚毅,身体强壮的人,她身边的同伴在减少,也在增加——商人们就像是倾倒那样向呼啸平原运送奴隶,而在这些商人中,属于格瑞纳达或是狄伦的商队当然是最为严密以及危险的,他们的奴隶几乎没有逃走的机会,但还是有些只是看到有利可图而想要乘机一亲沃金女神芳泽的商人们参与其中——本来这些人是无法取得狄伦的许可证的,但狄伦已经前往王都,就像是曾经的伯德温那样,一年一次的回归,从国王这里得到恩赐、补给与褒奖,狄伦原本不想离开,但诺曼王的儿子不幸夭折了,王的情绪正处于一个不稳定的状态,他除了变本加厉的祭献给格瑞第之外,就是不断地更换与处死他的官员们——在他看来,每个人都可能与狄伦,他曾经最亲爱的外甥,现在的竞争者连通一气想要谋害他,而黛安长公主的突然“外出”更是刺激到了他那根最敏感的神经,他不但将长公主软禁了起来,还一连派遣了三个使者要求狄伦提前回到王都向他呈报雷霆堡的情况。

    当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这次谒见原本就应该放在春季,丁香花盛开的时候,不然雷霆堡的领主就要疲于奔命在雷霆堡与王都的道路上,就算狄伦作为一个法师,可以借助魔法的力量传送,但进入到王都的范围之后,传动类法术失效,他就只能依靠马匹了——而距离冬季并不远了。

    雷霆堡人心惶惶,士兵们根本不想去违背狄伦留下来的代管者的命令——他们也确实在疑惑,但狄伦留下来的代管者是一个侯爵,他对金钱贪婪的就像是一只永远装不满的臭皮囊,无论是谁,挡住了他敛财的道路他就会让那个人去死,并且是极其痛苦的死,许可证就像是雪花那样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所有有勇气敢于无视他签发的许可证的人都已经被狄伦驱赶出了雷霆堡,商人们拿出了一箱金子,理所当然的,他们也要得回更多箱的金子,而这次兽人们也格外的慷慨,慷慨到商人们走过甬道的时候会将银币而不是铜币抛洒在地上,作为对士兵们的酬谢。

    或许正如商人们所说,兽人们需要人类奴隶为他们耕种土地,豢养牲畜吧,士兵们安心地将钱币放进袋子里,他们还有自己的父母、妻子和孩子,这些奴隶固然值得同情,但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而就是这些零星的,混乱的商队中,有些奴隶逃了出来,他们其中甚至还有其他国家的士兵,丑鸡遇到了他们,但他们并不相信丑鸡,毕竟丑鸡是一个诺曼女人,他们认为她是想要欺骗他们,让他们重新被诺曼人抓住,失去自由或是生命——不过还是有些人留了下来,他们要么也是诺曼人,要么是女人和受伤的人——在逃亡的路途中,除了丑鸡没人愿意带上累赘,但就像是伊尔摩特正在注视着她那样,丑鸡的队伍一次又一次地幸运地躲过了兽人们的搜捕与巡查……有时候是一阵夹杂着灰土砂砾的飓风,有时候是一卷深灰色的雾气,或是一群受惊狂奔的野角鹿,更有可能是一个隐秘的缝隙,他们固然失去了一些人,但都是因为伤势过重或是被野兽袭击,又或是无法经受得出饥饿与寒冷的折磨。

    但在龙脊山脉的脚下,丑鸡和同伴发生了争执,他们坚持要回到雷霆堡——最初和丑鸡一起逃走的女性只剩下了一个,但她没有被割掉舌头,所以她不但将她们遇到的事情告诉了其他人,还坚持要回到雷霆堡,将这件可怖的情报送交到雷霆堡的领主那里。她坚持只要领主知道了这件事情,就立刻会警惕起来,拒绝那些商人继续买卖奴隶的。

    丑鸡一个人站在原处,目送着他们远去,她不相信雷霆堡的领主——她紧了紧从女性兽人身上剥下来的毛皮,开始翻越龙脊山脉。(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章 迫近

    龙脊山脉,请容许我们顾名思义一下,就是一道如同巨龙脊背般的山脉,而曾经在这个位面站立在所有生物之上的巨龙,无论是良善还是邪恶的,它们的脊背上都生着尖锐、长和扁平的棘刺,而龙脊山脉也是如此。浓墨般的密林从山脉的脚下向上延伸,逐渐变的稀疏,被覆盖着苔藓与荆棘的砂地取而代之,再向上,就是单一而荒寂的岩层,在大约距离峰顶还有五分之一的地方,岩层从匍匐、倾斜突然变作陡立着向下俯瞰的巨人,犹如墙面一般的岩石虽然有着裂隙与台阶般的凹凸,但那些狭窄得连一只男性人类的手掌也未必能够放下的凹凸只能容下盘羊的蹄子,它们以一种玄妙而令人称奇的姿态在矗立的岩壁上行走跳跃,形态优雅而从容,但必须一提的是,即便是盘羊,也有因为石块松动,或是突然吹袭而来的怪风而摔到筋断骨折的时候。

    兽人们也曾经想要翻越龙脊山脉,进入银冠密林,但这样他们的折损会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即便有兽人侥幸可以踏入密林的范围,密林的迷锁与精灵的弓箭也会很快将这种微小的隐患消弭于无形——只有精灵才能够在这样的山崖上不受任何困扰地行走来去。在属于人类与精灵的山脉一侧,还有着许多被精灵们催发出来的蓬草,蓬草是一种耐寒而固执的植物,只需要很少的养分和水就能蓬勃地养成最小也有两人环抱的一大团,辛格精灵们在巡视山脉的时候,这些蓬草就是他们暂时栖身的小屋,还有食物和水——蓬草的根部又细又韧,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咬嚼后会渗出带着酸甜味的汁液。

    但这些,在属于兽人的这一侧是没有的,即便有蓬草的种子被鸟和风带到这里,兽人们也只会不择手段地把它们拔下来吃个精光,就像他们这里只有荒野而没有山林一样,兽人们是个贪婪的种族,他们什么都要,却没有珍惜与长久的概念,只懂得无限制地消耗,所以在格什之前,几乎没有那个兽人部落的首领想到过可以成为一个王,他们不需要统治,只需要掠夺与占有。

    丑鸡所要面对的就是这个,在一天两夜之后,她的肠胃里只多了一团草和两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来的粪便,第三天她幸运地遇到了一只僵死的鸟,被甲虫包裹着,而丑鸡不但吃了那只鸟,没有及时逃脱的甲虫也被她放进了嘴里,甲虫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许多咬伤,但她要看见才发觉自己被咬了——她的四肢都在麻痹,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吃过的那些肮脏的东西还是小怪物们留在她体内的毒素,她颤抖着在月光下昏沉着睡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再次醒来,但第四天她还是看到了美丽的晨光,她向所有她知道的善神祈祷,而后继续向上攀去——这个时候,她的身边几乎只剩下了岩石与砂砾,坡度陡峭,就连她疲惫至极必须休息一下的时候,她也要提高警惕,免得一不小心就翻滚着掉了下去。

    第四天的夜晚,她跪下,又一次地祈祷,她的肠胃在剧烈的绞痛之后渐渐失去了活力,她不能感觉到冷、热或是坚硬以及柔软,无论哪里随便一抓就能抓起松弛的皮肤,丑鸡知道自己正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她闭上眼睛,倒下的时候面颊碰触到一些东西,要到很久之后她才能明白那或许是一丛植物,她的鼻子猛烈的抽动着,因为她似乎又可以闻到东西了——她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睁开眼睛,枯瘦的手指抓住了它们。丑鸡想过,哪怕是草也好,或者是别的东西,总之什么都可以,要知道她都在考虑吃掉自己的手指,或是脚趾,也许是那些不可能影响到她继续跋涉的部分。

    她把它拔起来,直接送到牙齿之间,最初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但随着她比一般人更为坚韧的肠胃逐渐被打开,她的触觉和味觉都回来了一些,在明亮的天光下,她看到了她确实在吃一丛植物,一丛野生洋葱,底部有着不合逻辑肥大而汁水充盈的根茎,辛辣的叶片更是让她的手脚都变得温暖起来,这一从野生洋葱并不能说多,但也足够将丑鸡从死亡的边缘拉扯回来。

    丑鸡用半个夜晚吃掉了大半的野生洋葱,她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人类奴隶舍命逃到这儿,但她的丈夫就是一个猎人,在山林荒僻的小屋里,他总是会留下一点取火用的东西,几个陶罐和一些橡子或是坚果,并把它们藏在动物找不到的地方,这是为了那些不幸迷途的人准备的,有些时候,这些东西能够救人一命——这些野生洋葱救了丑鸡一命,丑鸡也希望它们能够给予另一个人希望和机会。

    她在恢复了一些力气后在陡立的岩壁下蜷缩着手脚休憩,在朦胧中她感觉到有什么在温暖它,但在丑鸡醒来之前那个温暖的躯体就离开了,她坐起身,发现自己的气力已经恢复了,而且奴隶商人、兽人与怪物给她留下的伤势也已经不再流出血和脓液,她诚心诚意地感谢了关注她的神祗们后继续自己的行程。

    没人可以想象这样的岩壁是可以容许一个普通的人类攀爬的,它就是神祗留在这个位面的一座分割了兽人与人类的壁垒与城墙,它的底部甚至微微向内倾斜,很多时候,丑鸡都是悬挂在岩壁上的,但丑鸡必须感谢父母留给她的躯体,这个躯体并不好看,正确点说,它魁梧得丑陋,尤其是对一个女性来说,但在这个时候,它就是丑鸡的盾牌与长矛——在她向着自身悲惨的命运冲击的时候,她跌落了两次,但幸运的是,距离地面都还不算是太远,她挫伤了皮肉,但没有损伤到骨骼,而这些经验已经足够让她爬到更高的地方。

    如同丝絮一般的云雾从她的腋下穿过,她**的脚趾和手指紧紧地抓住岩壁凹陷出来的地方,而她的身体紧贴着冰冷的石头,这些石头就像是怪物那样无止境地汲取着温暖的体温,丑鸡曾经听她的丈夫描述过吟游诗人是怎么形容风的——他们将风形容成少女的绒毛,也将风形容为湍急的水流,又或是将风形容成锋利的刀剑,但他们唯一没有形容过的就是风居然也能成为锤子和斧子,它们一下下地敲打着丑鸡的身体,一下下地劈砍着她的意志,想要把她从岩壁上剥离下来,丑鸡不能睁开眼睛,呼吸也变得艰难。

    但这些风不知何时变得柔和起来,丑鸡睁开眼睛,看到身边多了一群灰色毛皮的盘羊,它们怡然自得地行走在丑鸡周围,身体几乎与地面呈现出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角度,它们不但挡去了强劲的寒风,还给丑鸡指出了可以落手和落脚的地方——丑鸡满怀感激地跟着它们的指引向上攀爬,在一个很小的凸出上她短暂地休息了一下,用脏乎乎的毛皮擦去手掌和脚掌上的血,免得这些血让她在攀行的时候打滑,就在这个时候,上面的碎石突然掉落了下来,敲打着她的脊背和头顶。

    一只灰黑色的狼出现在盘羊上方,它是一只瘦削的孤狼,老狼,丑鸡能够辨认得出,它的皮毛都变成了难看的灰白色,但眼睛中闪烁着人类也未必能够有的智慧,它站在岩壁的顶端,往下推动碎石,即便是一只年轻而又健康的狼,也未必能够在这种陡峭的山壁上捕捉到一只盘羊,但它可以利用这个原本对自己不利的条件,盘羊们惊慌失措地在山壁上跳跃,闪避,但碎石的数量虽然不多,但持续不断,已经有一只经验不够的年轻盘羊跌落到山崖下面,幸好它只是受了一点惊吓,发现自己还能起身就跳起来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老狼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可惜的神色,但它有着后辈们无法企及的耐心,在这些盘羊找到道路逃走之前,总有两三只盘羊会因为年少或是衰老而跌死在山壁下面,这样它只需要慢吞吞地爬下去,就能尽情地享用一顿大餐——丑鸡可以不管这件事情,这是自然的规则,但她还是站了起来。

    那天夜晚,是一只盘羊睡在她的怀里,保证了她的身躯不会因为风和石头而僵冷,她记得那个暖呼呼但骚臭的气味。

    她捡起那些碎石,大叫着往上投掷,但没用,老狼只是懒洋洋地,几乎出于礼貌地躲避了一下。它或许还在嗤笑这个愚蠢的人类,一块碎石还不小心跌落了下来,差点砸到一只有着巨大弯角的盘羊,“抱歉!”丑鸡在心里大叫,然后她目光坚毅地拍了拍手,开始往上爬。这次老狼似乎感觉到了威胁,更多的碎石从上空呼啸而下,丑鸡的脸和头都被击中,血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喘息着,突然一条湿漉漉的舌头伸了过来,舔去了她脸上的血,丑鸡这才发现一只小盘羊正站在她的手臂边——说真的,她真羡慕这些小巧到像是可以站在手指尖上的生物。

    丑鸡的手一伸上岩壁的顶端,就被狼爪抓得皮开肉绽,但老狼的警惕也让它失去了最后对抗丑鸡的机会,这些疼痛对于如今的丑鸡来说不算什么,她只一用力就将自己的上半身送了上来,然后在老狼决定攻击的时候,丑鸡一拳头砸中了它的鼻子,老狼发出一声哀嚎,疼痛让它变得疯狂起来,但除了丑鸡,还有攀上了岩壁的盘羊,那是几只雄性的盘羊,有着硬愈岩石的弯角,它们轮流冲撞老狼,几乎没有需要丑鸡帮助的地方,就将这只老狼逼迫下了岩壁。

    丑鸡听到了老狼摔落地面时的哀鸣声与撞击声,她可惜的是不能吃顿狼肉了,她将视线放在盘羊身上,虽然很抱歉,但……好吧,鉴于他们刚才还在并肩作战——不过很快,丑鸡就从盘羊那儿学到了如何采集与吞食蓬草,蓬草的滋味当然比不上狼肉或是羊肉,但比起丑鸡之前吃到的东西,它可以说是一盘子不折不扣的珍馐美味。

    盘羊在岩壁前与这个人类女性告别,在这个时节,即便是苔藓或是荆棘丛里也一样有着人类可以吃的食物,丑鸡继续向前走了大约五天,才隐约看到密林的边缘,她充满欣喜地走去——在她的丈夫告诉她的事情里,领主与国王们未必可信,精灵却是绝对不可能与兽人苟合的种族之一,他们与兽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水和火,无论哪一方也无法忍受对方的存在,只有精灵,她必须告诉精灵们,他们的敌人正在飞速地壮大,一场惨烈而狂暴的战役迫在眉睫。

    精灵们会帮她复仇,而不是任何一个人类。

    ——————————————————————————————————————————————————小鱼干焦了。

    但这不是凯瑞本的错,如果要说,那个突然从火焰中腾升而起的火元素生物应该负有大部分的责任。

    凯瑞本将水獭白脸儿放到身后,将手放在符文印章上,火元素生物可以为良善的施法者所用,却也可以为邪恶的施法者效力,它们是无需考虑阵营的。

    “请不要太过惊惶,”那个以人类的少女形态存在的火元素生物说:“我只是带来了一个故人的讯息,为你,密林之王英格威的继承人,精灵游侠凯瑞本。”

    “哪一位故人?”

    “谁不在您的身边呢?”火元素少女说:“或许您不再认可他,但他一直关注着您——那是一位黑发的龙裔,但也有着精灵的血脉,如果您还愿意记得他。”

    “克瑞玛尔?!”

    “向您致意,”火元素少女说:“可敬的游侠凯瑞本,正是那位。”她用那双火焰蒸腾的眼睛看了凯瑞本一眼:“他让我来警告您,邪恶与黑暗的触须正在您所没有看到的地方蔓延——红龙伸张着双翼,她的烟尘与一位神祗投下的阴影交汇,遮挡了您们的视线——请往北方看,也许您们将会发现一些您们忽略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一章 迫近(2)

    鲸蜡蜡烛顶端的火焰轻微地蹦跳了一下,异界的灵魂抬起头来,在龙裔的房间里,用作照明的主要是白色的氟石,毕竟他是一个施法者,而在抄写卷轴或是实验法术的时候,白色氟石所发出的近似于天光的颜色是最不容易导致差错的,但他在等待着火元素位面的来客——通常,这种生物最好的来去处是一个连通着元素位面的次元池,但有关于火元素的事情,无论是异界的灵魂还是巫妖都不太愿意让太多人知道,所以他只是用一只描绘着魔法符文的鲸蜡蜡烛来代替——反正他们召唤出火元素生物也不是为了作战,小点没关系。

    蜡烛的火焰摇动着,在房间里投下复杂多变的名字,而后火焰倏地爆裂开,白亮的刺目光芒充满了房间,但只是一瞬而已,就在呼吸之间,灼烧般的光消失了,而蜡烛的火焰扭动着,逐渐从玫瑰红色进化成金子般的美丽颜色,略浅的尖端升腾而起,就像,或者说就是一头美丽的卷发在空气中舞动着,而在它的下方,是如同精灵般的小小的尖耳朵,和一张精巧而美丽的面孔,这张面孔只有克瑞玛尔的小指甲盖那么大,但清晰的就连细长的睫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黑发的龙裔将手掌伸过去,她一跳就跳到了他的手掌上,她的双脚大概只有麦粒那么大,落在皮肤上的瞬间就变得黯淡了,就像是穿了一双可爱的小靴子。

    她对异界的灵魂快乐地微笑了一下,作为元素生物,她们对正义或是邪恶并不是那么敏感,但她们的智慧——每一只元素生物的智慧都可能远超过一个人类,一个巨人,一个矮人,甚至一只巨龙,因为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在这个位面存在了多久,毕竟你很难说,一滴水死去了,一蓬火死去了,又或是一缕土壤失去了生命,他们的消失往往只是改变了一个形态而已,如果说谁才是这个位面,或是整个星界最后的赢家,除了他们大概就不会再有别人了。

    术士们时常会召唤和豢养一两只元素生物,但他们往往很少会去探究他们,它们的内在,更有相当一部分的红袍,召唤元素生物只是为了作战或是献祭,大概只有,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才会毫不犹豫地将所有能够微笑和哭泣的事物视为同类吧,他付出的情感并未如同巫妖所推测的那样沦为无益的笑料,相反的,他的投入得到了回应,而且是极其有价值的回应,就连曾经的不死者也会感到一丝嫉妒的那种——元素位面中存在着各种我们能够在主物质位面见到的形态,从家鼠,到飞鹰,又或者是鱼,猴子,昆虫,但如果你看到了一个拥有着人类形态的元素生物,而它又对你抱有善意的话……但就在法术效应上的增幅就足以让人疯狂,遑论其他。

    譬如说,异界的灵魂(而不是克瑞玛尔)就可以让一只人形的火元素精灵为他送信,而不必担心其他——巫妖之前都不知道一只元素生物在倾心爱恋一个人类的时候竟然会如此地温顺和忠诚——只要有火焰,她就可以在倏忽之间任意来去,而且即便一些人对此有所觉察,他们也很难能够禁锢住一缕火焰,更别说这缕火焰简直就如同一只巨龙那样危险,最重要的,她所有的服务都是无需酬劳的……哦,不,等等,也许是需要的,巫妖在识海中抱着双臂,他可以看到那抹细微的火苗正在接近自己的身体。

    异界的灵魂将手掌移向自己的面颊,火元素形态的袖珍少女高高兴兴地伸出两只手臂,抱住了黑发龙裔的脸,在上面热烈地亲吻了一下,相比起手和脚,她的嘴唇要更为灼热一些,在那片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了一点红色的痕迹,还有的就是好似被针刺了一下的轻微疼痛。

    “你见到他了吗?”异界的灵魂问道,一边将手掌放在书桌的大理石面上,心满意足的火元素少女走了下来,低着头看了一眼铺在书桌上的羊皮纸,羊皮纸上是属于人类的文字,她看了一会就满怀怜悯地抬起头来看着她所爱恋的人类,点了点头。

    异界的灵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即便没有火元素朋友的打搅,他也不准备再看下去了,这是他们攻占下来的第二个公国,遗憾的是这位大公显然没有提兰大公的勇敢与坚毅,他拒绝了克瑞玛尔的条件,就如他们所推想过的那样,他不但不愿意放弃自己与后裔的性命,还用无耻的谎言与恶毒的命令逼迫他的子民用血肉为他巩固那面摇摇欲坠的城墙,即便他知道这种抵抗除了激起格瑞纳达人的杀戮**之外别无它用,但他已经准备好了马匹和卷轴——极其令人恶心的,他竟然将自己的妻子与儿子丢弃在了空旷的堡垒里,制造出自己还未离开这个国家的假象,事实上呢,他在龙牙军团发动攻击之前,就带着自己的情妇与私生孩子从暗道逃走了,更可笑的是,他居然还带着他聚敛而来的无数珍宝,异界灵魂真想仿效房东的做法,打开他的脑壳看一看,他怎么能觉得自己可以带着一个车队仍然可以无声无息地逃过鹰首狮身兽的眼睛与格瑞纳达施法者们的法术的?

    这个可鄙的人类一点也不值得同情,但为他的怯懦与贪婪付出代价的却是无辜的平民,他们不是士兵,更不是骑士,在面对如同雷霆的法术与暴雨般的箭矢时他们不是木然地等待死亡的降临就是绝望地奔逃,即便其中确实有一部分有着血性与经验的人想要组织起有力的抵抗,但他们立即就会被龙刺的成员辨认出来,而后成为术士们集中打击的目标——讲究效率的术士们所倾泻而下的法术不但将人类烧灼的只剩下了一道黑色的影子或是粉碎成难以辨认的肉糜,同时也打击了尚算坚固的城墙,火焰的灼烧,闪电的劈砍,酸液的腐蚀,在人们惊慌的哭喊声中,石砖大块地崩落,而龙爪骑士们的恐爪龙强健有力的后肢只需要轻轻一跃,就能轻而易举地越过坍塌的城墙,在上一个公国没能得到宣泄的**在这里得到了放纵,血和火覆盖了整座都城。

    这个时候异界的灵魂甚至要感谢这位大公的愚蠢了,因为他的不得人心,麾下的骑士与爵爷几乎都处在一个半独立的状态,他们在见到第一只狮身兽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自己与子民的命运——荒野中的农奴与农民被驱赶着逃入了密林,沼泽,还有一些格瑞纳达人不会去多此一举的地方,城市中的人们若是不愿意逃走,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打开城门投降,鉴于格瑞纳达军团骑士们那些可怜的钱囊,他们至少如提兰人那样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至于他们的管理者,不是早已消失,就是平静地迎来了克蓝沃的乌鸦使者。

    而最为惨重的境况只出现在了大公的都城里,巫妖不知道军团骑士的恶行是否会影响到自己——他不是这场战争的发起者,也不曾为此谋划,他甚至没有出手——幸而他现在是军团的统领,格瑞纳达的骑士与施法者们只会以为这只是出于他的矜慢,不愿意将珍贵的法术消耗在一些凡人身上,或许也会有人感到疑惑,但那又如何呢?在新王和格瑞第没有想要放弃他之前,就连红龙也未必能够直接威胁到他的生命。

    曾经的不死者不知道冥冥之中的法则是如何评论与思考的——他没有受到惩罚,到了既定的时间,异界的灵魂取代了他,而对于巫妖来说根本不值得去在意与关心的事情对他来说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那些铺陈在书桌上的羊皮纸卷抄录着他的奴隶数量,负责整理这份资料的术士十分地仔细与谨慎,奴隶不但分出了性别,还分出了年龄段,四十岁上的长者是一份,十岁以下的孩子是一份,婴儿是一份,还有一份最为特殊的,用赤红色的朱砂墨水抄写,那是孕妇的名单,那位术士简直满是喜悦地注明了这些女性的身份,还在血统高贵的那些后面打圈,异界的灵魂当然知道那是很么,每个,他是说,除了极少数之外,格瑞纳达人都会将这些“货物”视为对格瑞第最好的祭品。

    “但我可不需要,”异界的灵魂苦中作乐地大声说:“我现在就是一只性别不详的单身狗。”虽然它也快要汪地一声哭出来了,但相对的,作为珍贵的祭品,这些孕妇可以得到额外的照顾,不然她们大概会在抵达沙漠之前就因为无法承担跋涉中的辛劳而死了。

    他在犹豫片刻后,还是坐回到书桌前,他不想要看到它们因为知道那些数字与名字后面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他必须检查和整理它们,将他们的“用途”在这里就全部安排妥当,不然那些商人可能会简单地处理掉他们,尤其是那些老人。

    火元素少女回到了鲸蜡蜡烛上,她俯身注视着这个年轻的龙裔,氟石与蜡烛照亮了他的眼睛,那双犹如深渊一般的眼睛流动着晶莹而璀璨的光芒,这是属于良善者的,出自于灵魂深处的慈悲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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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鸡站在一片白松林里,白松的树皮上布满了如同眼睛般的结疤,就像是无数人沉默地监视着这片领域。

    人类女性第二十次,或是四十次,或是一百次地向前走去,但就如之前的每一次,她在疲累到再也走不动的时候,又回到了她所熟悉的那个地方,她用作标志的树枝断裂的地方汁液已经凝固,泛着冰冷的微光。

    她不知道什么叫做迷锁,她的丈夫曾是雷霆堡的一个士兵,他见到过精灵,并且由衷地信任与爱戴着这些不同于凡人的高贵种族,他将这些事情告诉了丑鸡,但他不知道,更不可能告诉丑鸡在精灵的银冠密林之外有着一层就连兽人,巨人或是施法者们也无法轻易逾越的屏障——生命之神安格瑞斯赐予他们的,辛格精灵们的王英格威与为数众多的精灵法师们共同布置下的迷锁,在迷锁还处于打开状态的时候,未经允许哪怕是一只飞鸟也无法侵入其中,而在如今,迷锁已经落下,银冠密林已经封闭的时候,这个地方就已经成为了一个随时可以吞噬无数生命的漩涡。

    丑鸡是幸运的,她遇到的是迷锁中最为温柔可亲的一环,她只是被无形地驱逐了,但随着这个顽固的人类一次又一次地踏入她不应来到的地方,迷锁似乎也开始愤怒了——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荆棘如同浪潮般地汹涌生长,割伤了她的脚和腿,鲜血流入泥土,丑鸡却浑然不觉,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要见到精灵,“说出”一切,虽然她已经没有了舌头,也不会写字,但她想她总是有办法的。

    她又一次回到原地的时候,迎接她的是一只角鹿,但这只角鹿并未如先前的盘羊那样给她帮助,相反的,它无情地攻击了她,它的身躯是那样的庞大,沉重,只一下撞击就让丑鸡的口鼻,耳朵全都溢出了鲜血,在发现她仍然想要奔向密林而不是其他地方的时候,角鹿发出了愤怒的叫声,它低下头,那副被用来命名的角就像是被焊接在一起的刀剑那样将丑鸡猛地跳向空中。

    尖锐的角刺穿了丑鸡的腰肋,她抓住了鹿角,竭力将自己的身体提起来,挂在鹿角上面——她知道被鹿角甩出去后,接踵而至的就是角鹿如同石锤的蹄子,在她还在自己的小村庄时,就看到过角鹿这样杀死一只山豹,而那只角鹿,还不如现在这只角鹿的三分之一大。

    角鹿焦躁起来,频繁地甩动着脖子,它的力气太大了,而丑鸡流了太多的血,她终于还是没有抓住,重重地摔在地上。(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二章 迫近(3)

    丑鸡只昏厥了一瞬间,短暂的可能就连眨眨眼睛的时间都不到,她的眼前一片黑暗,但她的耳朵还能听到狂暴的风声,完全是出自于一种冥冥中的感应,她猛地举起手臂,而一只有着钵斗那么大的蹄子就像是早于等待着那样重重地踏在上面,她的手臂立刻折断,坠落到胸口,然后连同着肋骨一起粉碎,唯一值得庆幸的那个位置正处于心脏的上方,丑鸡的肩膀与一部分肺部都成了难以辨明的东西,但她还能痛苦地呼吸,虽然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将炭火吸入肺里。但她也知道,自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但不是在这个时候!她在心中大喊到,不是在这个时候,她不会放弃的!她忍耐了如此之多的艰辛、羞辱与折磨,不是为了无声无息,毫无价值地长眠于此!

    她能够感觉到巨大的,死亡的翅膀正从她的面颊上掠过,如同山峦般的力量残酷地剥夺了人类最后一丝希望,丑鸡嗅到了那种干涩单调的气息,据说它正是来自于哀悼荒原——她做好了准备,如果她必将难逃一死,那么她不会去任何地方,她相信她的灵魂能够和生者的躯体一样坚定而强壮,既然她能够卸除兽人施加在她身上的枷锁,当然也可以从魔鬼的罗网中挣脱,那也只不过是一段更为艰险崎岖的道路罢了。

    但那股即将夺走她性命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丑鸡睁开眼睛,她缓慢地呼吸着,转过头看向另一个方向——那是密林的方向,她躺卧在地上,只能看到纠缠的藤蔓与荆棘,而它们正在向两侧缓慢地退开,就像是臣子为他们的国王让路,因为鲜血汩满了耳朵的关系,人类女性听不到那些细细索索的声音,但她看到了一双她所见过的最精美的靴子在,在她的记忆中,所有的靴子,即便是领主管家的,也是褐色或是黑色的,只有吟游诗人和侏儒弄臣偶尔会穿着红色或是绿色的靴子,这双靴子是银灰色的,在月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芒,但它看上去又是那样的轻薄柔软,轻捷的脚步落在地面上的时候,就连草叶也不会被折断。

    她的视线随着来人的接近而逐渐往上移动,啊,丑鸡终于看到了,那些她的丈夫曾经向她描述过的景象,那是一个精灵,即便无需看他尖长的耳朵或是发色,虹膜的颜色也能知道,人类是不会拥有这样无瑕的容貌的,他的身体是那样的颀长又纤细,但走动之间充满了力量与信心,他的神情是那样的威严,又带着一些忧郁,无需言语,他就能令人臣服或是令人羞惭。

    精灵来到丑鸡身边只用了一霎那的时间,他半跪下来,丝毫不在意丑鸡的**与肮脏就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背位置,把她扶起来,跟随着他的又一个精灵,丑鸡想,也许就是精灵们的牧师,他念诵着咒语,挥动双手,白色的光芒从天空如同雪花一般地飞落,落入丑鸡的伤口,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顿时不再那样疼痛,也不再流血……随即立刻有一个小巧而又干净的瓶子放在她的嘴边,她毫不犹豫地将瓶子里面的东西喝了下去,它有点冷,但十分地甜蜜,而且进入身体后它就化作了一股蓬勃的生机——丑鸡终于可以再次掌控自己的身体了,她亟不可待地张开嘴——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已经没有了舌头,奔涌而出的不是话语而是脏污的血,夹杂着内脏,而这些东西全都泼洒在了她自己和精灵的身上。

    “她的伤势非常严重。”精灵牧师说:“可能无法支持到药水发挥所有的作用。”

    “能够挽救她的性命吗?”凯瑞本问。

    “我们需要向安格瑞斯祈祷。”精灵牧师说,然后,纯粹是出于好奇地,他问:“您认识这个人类吗?”

    “我并不认识她,”凯瑞本说,“但我有着一种预感,她似乎能够给我们带来极其重要的信息。”精灵牧师点点头,如果站在这里的只是一群凡人,或许有人会嘲笑这种说法,为了所谓的预感而耗费掉一个如此重要的神术更是让人想要发笑和愤怒,但这里是银冠密林,精灵哪怕没有施法者的天赋,也仍然能够凭借着令人嫉恨的天性以及本能而觉察到命运丝线的震动,只不过有些精灵所能感受到的只有与自身相关,或是非常微弱,而有些格外敏锐罢了,譬如他们的王英格威,事实上,这个已经将半个身体探入神祗领域的强大的施法者,几乎能够看见每个重要之人的命运之线,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件坏事,还是件好事,因为他虽然能够看见,但他不能拨动它们——修正、纠正、变更甚至只是说出都是不被允许的。

    这对于银冠密林之王来说,也是一桩几乎可以与密林相提并论的沉重负担,所以他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不再离开密林……在他年轻的时候,他也曾经游历到这个位面的每一个角落,他的朋友和敌人一样众多,前者中甚至包括巨龙和神祗,他也从不介意接受各种宴会,战争或是阴谋的邀请(这点癖好很不精灵,但在他带领着一部分族人北上的路途中,这些珍贵的经验给了他不少帮助),但自从他的力量变得愈发强大的时候,它就变作了镣铐,将这位生性喜好游历与冒险的君王禁锢在了密林里。

    这样说来,法则给予他的惩罚——鉴于他始终不愿意离开密林,离开这个位面,也可以说是给了他一个难得的休憩的机会,在他陷入沉睡的时候,他的身体与灵魂一样可以得到平静,而不是如醒来的时候那样时刻遭受着命运的捉弄与碾压。

    凯瑞本或许也继承了他的父亲英格威的能力,但他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还是在他孤身一人回到密林之后,也是它,让他明白了自己之前犯下了一个本不应犯下的错误。

    “向安格瑞斯祈祷吧,”他说:“她或许现在不是我的友人,但她今后会是的。”

    牧师们走到丑鸡身边,他们将彼此的手指连接在一起,指尖碰着指尖,他们低声喃喃低语,像是在歌唱,又像是鸟儿在鸣叫或是风吹过密林,人类无法听懂他们的语言,但丑鸡还是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是多么动听的声音啊,她好像可以看见这些声音就像是阳光那样破开低沉黯淡的云层,给她带来生命的雨露,她闭上眼睛,就像是一个婴儿般地那样露出微笑。正如之前的每一次,安格瑞斯很快地回复了他们的请求,只有精灵们可以看到,翠绿色的透明溪流奔腾而至,在丑鸡的身边形成一个生机勃勃的港湾,无数的生命之力灌注到这个人类女性的体内,它们修复着所有的伤痕,抚平了她惊慌不定的情绪,粉碎的骨头,断裂的血管,破损的皮肉犹如另一个位面的影像倒放那样柔和而又快速的弥合,她的呼吸重新变得均匀,变得细微,等到感谢安格瑞斯恩赐的最后一个音节在风中消逝,丑鸡已经一点也看不出受过伤,正确点说,受过几乎死去的重伤的痕迹了,安格瑞斯的宽容让她还在幼儿时就留下的疤痕也平复了,不留一点凹凸,她的皮肤是那样的光滑,虽然五官还是那样的丑陋,骨架还是那样的畸形,但她只要静静地躺在那里,就是一尊可以被命名为“生机与奇迹”的雕像。

    丑鸡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就像是数年前,她还安静地睡在自己丈夫身边的时候,将要清醒的时候,她总是会这样抽搐一下,就像是一个提醒与预备,很快地,她睁开了眼睛,她首先看到的是一只巨大的角鹿,就像那个噩梦里的那样,不过这位性情坚毅的女性旋即便想起那并不是一个噩梦,她失去了许多东西,它们让她痛彻心肺,也正是这样的疼痛与愤怒支持着她走到这里。

    “你从哪儿来?”凯瑞本柔声问“人类的女士?”

    丑鸡抬起手来比划,但精灵游侠立刻握住她的手,“你现在应该可以说话了,”他耐心地问:“慢慢地试试看?”丑鸡的伤痕仍然十分新鲜,但善解人意的精灵并不希望让这个可怕的景象重新出现在她的回忆里,但他不知道的是,丑鸡有着一颗如同钢铁般的心:“我,”丑鸡试了一下:“我是从……呼啸平原……来的,我是……兽人的……奴隶。”她喘息了一会,舌头虽然再一次生长了出来,但连接的地方仍然会传来一阵阵的隐痛,也不知道是身体在作祟还是记忆在弄鬼,“我逃走了,”她继续说,这次速度和流畅度得到了很好的改善:“我逃走了,”她重复说:“也许我得到了一个法师的帮助,”丑鸡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巨细靡遗地说清楚,免得精灵因为自己的叙说而受到伤害——那个帮助了她的人,也许他是善良的,但他没有表明过自己的身份,也没有说过话或是露出过真实的面目:“我们,我和几个奴隶一起逃走,在路上,我们还遇到了其他的一些奴隶,但他们都是从商队,而不是兽人的部落中逃走的。”

    兽人对于人类奴隶的需求从未停止过,只不过是数量少和数量多的区分。凯瑞本看了一眼走到近处的佩兰特,灰岭的管理者神色沉重,显然丑鸡要说的事情还不止于此。

    “那些畜生买了很多奴隶,”丑鸡继续说道:“有诺曼人,也有其他国家的人,我认不出来。”她舔了舔嘴唇,一个精灵立刻送上一个用叶子卷起来做成的杯子,里面的水竟然还是温热的。丑鸡接过一饮而尽,“男人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被分开了,”她说:“女人被用来生育,”她坚强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不知道它们是想要我们生下什么东西,但那不是兽人,那是怪物。”

    “怎样的怪物?”佩兰特问,他嗅到了整件事情中可以令任何一个德鲁伊狂怒的气味。

    “抱歉,我也不是很了解,”丑鸡说:“它们很丑,不像是人类,也不像是兽人,有三角形的牙齿,有匕首那样的爪子,它们一出生就能吃肉喝血,就连自己的母亲和同伴都不放过。”

    “你确定那不单是兽人吗?”

    “我确定,”丑鸡说:“兽人也好,人类也好,谁能够在十来天里就爬出母亲的肚皮呢?我……”她看了一眼手臂,才发现自己为了记下日子而故意刻划下的小伤口都已经消失了:“我不记得过了多久,但我可是看着我的肚子鼓起来的,一次又一次,一共四次,或是五次,它们爬出来,或是撕开母亲的肚子,我身边都是和我一样的人类女人,健壮的可以坚持更多一些时候,虚弱的当天就死了——她们,我们……”她说到这儿声音变得微弱起来:“我们遭到了很多……很多……”

    “兽人还是怪物?”佩兰特直截了当地问道。

    一个精灵牧师投去了责备的一瞥,可以想象让一个女性说出这样的事情对她而言是多么可怕的折磨,但佩兰特的目光锐利的如同即将劈砍而下的刀剑:“是兽人,还是怪物强迫了你们?”

    “是兽人。”丑鸡说,她就像是跨越了又一座龙脊山脉那样的感到虚脱与疲惫,但她还是说了,兽人,还有那些药水,每个女性都被定时灌注药水,这些药水让她们不断地生育着那些怪物,还有那些怪物是怎样在转眼之间就长大,在兽人投掷下人类的肢体作为食物的时候,它们能够马上咬断大腿骨与头骨。

    还要,在丑鸡离开之前,她看到的,在兽人的部落里如同雨后蘑菇般升起的羊圈,每个羊圈里都有着不下一百名女性,而这些羊圈,有着她双手双脚的指头加起来那么多,还有她没有看到的。

    佩兰特与凯瑞本对望了一眼,精灵当然不会不精于计算,他们一下子就可以大略计算出这些女性将会在冬季来临之前生育下多少怪物。

    他们一点也不觉得兽人们只是拿这些怪物当宠物饲养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三章 无视

    在龙脊山脉的中部也开始覆盖上一层白霜的时候,多灵城外出现了一个高大而丑陋的战士,她有着在诺曼人中十分常见的瞳色与发色,还有那粗壮的骨架,在南方这种女性或许会被视为怪物,但在诺曼很常见,只是她那身比孩子还要光滑无瑕的皮肤让守卫们迟疑了一会,他们打量着这个女人,从她的衣着到行李,精灵没有允许丑鸡进入银冠密林,但他们异常慷慨地赠送了这位勇敢的人类女性所有他们觉得她会需要的东西——不过其中大部分都被佩兰特和凯瑞本,以及一些常年在外游历的精灵们更换了,因为那些只能在精灵身上看到的衣物与饰品,还有武器只会给丑鸡带来致命的灾祸。即便如此,那些柔滑的丝绵织品,精致的皮革制品与一柄来自于兽人们的刀子(没错,就是丑鸡自己的战利品,精灵们给它配了一个鱼皮鞘),还是让守卫们产生了些许敬畏之情。

    “你从哪儿来啊?”他们例行公事地问道。

    “古尔。”丑鸡说。

    “古尔是什么地方?”守卫警惕地问:“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

    “因为它太荒僻了,”丑鸡说:“但我们的领主是你们领主叔母的二姨的侄子的小舅子的外公的外甥。而我是他女儿的侍女,我来这里是为了完满亲戚之间的情分,送来重要的信件与礼物。”

    守卫低下头思考了一下那个什么叔母的二姨的……等等,他不知道这个陌生人是不是在骗她,但既然她说是来谒见那位尊贵的夫人的,那么领主的叔母是不会不知道她是不是有这门亲戚的——说实话,贵族们疯狂地相互联姻后产生的关系实在是让他们这些普通人深感头痛,于是他很快就叫来了警备队长,然后警备队长和一队士兵“护送”负责护送丑鸡到达堡垒外围的一处狭小的宅邸里——在不明身份的情况下,他们当然不可能直接把丑鸡送到夫人面前。

    如果只是在前几年,夫人的身份可能还没有那么重要,对多灵的人们来说,她只是城主的弟妹,丈夫的妻子与女儿的母亲,但在马伦.洛伦诺斯失踪之后,这位可敬的女性就承担起了一个原本不该由女性承担的重任——她坚决否认马伦已经死了,并且以更为强硬地态度驱逐了三位从不择手段敛财的诺曼王约翰这里购买了多灵统治权的爵士,有一次甚至被迫打了一场守城之战,当然,多灵的人们胜利了,虽然遭受到了可怕的威胁(那位卑劣的混蛋竟然威胁要将每一个敢于反抗的多灵人卖做奴隶),但他们还是坚持了下来,现在这位洛伦诺斯夫人履行着一个城主所有的义务并且享有同样的权力,她为此遭到了数次暗杀——可能是想要得到多灵的人,也有可能是诺曼王,幸运的是,后者已经没有办法抽调大军来惩罚这个敢于悖逆君王的女人了,如今诺曼处处都是裂隙——比洛伦诺斯夫人更加猖狂傲慢的人多得是,他们的骑士与士兵也要比一个只有这一座城市的女性更充足和危险。

    “你有什么信物吗?”警备队长温和地说,也许会有人疑惑一个领主之女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丑陋的侍女,但他可以从丑鸡的身上嗅到刀剑与鲜血的气味,这个女性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凡女性,而诺曼的贵女身边往往会有这样的侍女,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更别说一个强壮并且善于搏击的侍女有时还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把这封信件送给夫人吧。”丑鸡说。

    信件被鉴定无毒,也未曾带着诅咒之后,很快就到了洛伦诺斯夫人手中,虽然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这个亲戚,但她只略微一掠,就发现信筒上的火漆戳不是别的,正是多灵年轻领主的纹章,她感到一阵狂喜,而后又变得沮丧,因为这个纹章的大小显然不是马伦带走的纹章戒指所留下的,她拿起自己的纹章挂坠简单地一比,就发现这是他们曾经赠给友人的东西——在那场瘟疫几乎毁灭了整个多灵之后,马伦将三枚纹章分别赠送给了这座城市的主人与恩人——李奥娜公主殿下,精灵游侠凯瑞本,还有半精灵血统的法师克瑞玛尔。

    警备队长看着他的女主人抽出信纸,她没有露出任何让人心生疑窦的表情,就像那确实是一封无关紧要的亲戚之间的问候信件,但她看了两遍,然后她抬起头来,“让那位女士进来吧。”

    丑鸡被邀请入内,她高壮的身形让整个房间都变得有点阴暗了——这里是李奥娜公主到来多灵后,为了安抚遭受着瘟疫折磨的子民们一直没有离开过的房间,阳光从巨大的玻璃窗里射进来,让这个房间温暖而又明亮。

    “坐吧。”洛伦诺斯夫人和蔼地说,丑鸡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椅子的座面与扶手上都包裹着填充着鹅绒的绸缎,按理说应该十分舒适,但丑鸡试了几次,才发现它无法容纳自己的屁股,在夫人命令她的侍女拿一把更大的椅子来之前,她索性抛弃了那把椅子,在地毯上落落大方地坐了下来。

    “你们都退下吧。”夫人说。

    “但让先生陪着您吧。”侍女说——丑鸡的武器被留在这个房间外面,问题是单看她粗壮的手臂,就能知道她要拧断夫人的脖子不会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夫人点头表示许可,那位法师是多灵人,他的导师是原先在雷霆堡的领主伯德温麾下效力的盖文,这个年轻人还是值得信任的,而且他很聪慧,虽然被留了下来,他也没有直挺挺地站在原处,摆出一副“我觉得你是个刺客”的姿态,而是走到一侧的书桌前坐了下来,正好在夫人与丑鸡当中(可能要距离丑鸡更近些),大约**尺的距离足以让他施放一个早已储备在符文印章中的法术,就算是魔鬼吃这一下也要有点受不住的,但从表面上来看,他似乎只是一个书记官,他的面前摆着墨水和羊皮纸,像是要为丑鸡与夫人之间的对话做记录。

    但接下来他听到的事情差点就让他如字面意义般地跳了起来。

    “那么说诺曼的敌人正在用诺曼的子民来生产更多的敌人。”夫人镇定地说,她在精灵的信上已经看到了大概,所以现在还能勉强保持平静,“雷霆堡的领主,狄伦.唐克雷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一重要的讯息?”

    “我不知道,”丑鸡说:“但据说,他现在正在王都。”

    “那么雷霆堡呢?”夫人惊讶地问道:“秋季短暂,冬季即将到来,兽人们的侵袭近在眼前,而雷霆堡的领主竟然还在王都?”

    “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能够得到这些情报还要归功于精灵们,丑鸡摇了摇头,然后她听到夫人询问那些曾经和她一起从兽人的爪牙下逃脱出来的人后,不由得露出了哀伤又憎恨的神情:“他们啊,他们都死了,夫人,”她说:“他们被吊挂在城墙上,从头颅往下几乎都是骨架,雷霆堡的代管理者告诉人们说他们是兽人的奸细。”只有一个女人赤身**地被关在站笼里,精灵们猜测可能是为了引诱出丑鸡,如果她确实去了雷霆堡,或是听说了这件事情,为了求证或是别的原因出现在那些观望的人群中。

    所以丑鸡在来到多灵的时候,她编织了一个小小的谎言。她也没有回到她的村庄,她连那片土地的边缘都没接触,路途中,哪怕城市和村庄近在咫尺,她也宁愿在荒野与密林中休息与寻找食水,虽然这样意味着她必须与野兽搏斗争夺,但她知道人类要比野兽可怕多了。

    法师看向夫人,多灵距离王都很远,距离雷霆堡就更远了,但比起南方诸国,他们又离得太近了。“我们能希望雷霆堡的狄伦.唐克雷能够注重这个消息吗?”他低声喃喃道。

    夫人则看向了丑鸡,雷霆堡现今的混乱情况她也有所听闻,因为多灵也是一个商业城市,来往的商人不止一次地抱怨过那位代管理者的贪婪,而那位要强行将多灵与洛伦诺斯夫人纳入囊中的爵士也提到过他会将那些敢于违抗他的人卖给兽人,还有,也有商人求见夫人,询问她是否要将战役中俘获的士兵卖出去——即便在以前,这也不能说是一件稀奇的事情,扈从、骑士和爵爷会被赎回,但普通的士兵所有的财产都在自己身上,他们如果有一个有钱的亲戚,也不会甘愿去做一个战役中的消耗品,但如果把他们留下来,很多领主又会怀疑他们的忠诚,而且也不是每个村庄都愿意接受外人,尤其是曾经劫掠与屠杀过他们的人,所以说,干脆利索地用这些标准的鸡肋换取一些亮闪闪的金币似乎成了一个最好的选择。但那个时候,他们也只会被送到与这场战役没有干系的诺曼领主那里,虽然作为农奴他们也未必能够存活很久,但总比成为食物要来得好。

    作为诺曼的子民,夫人甚至希望前一年的胜利不要来得如此轻易,她虽然是个女性,但她知道一些男性,特别是如狄伦.唐克雷这样的年轻男性,位高权重,又有着施法者的天赋,他几乎生来就是站在荣耀顶端的,他不是摩顿.唐克雷,也不是伯德温.唐克雷……就算是伯德温.唐克雷,二十年战功赫赫,却也有一次险些失去了雷霆堡,如果不是以毁掉整个城市作为最后的手段,那些兽人可能已经踏着诺曼人的尸骨如豺狼一般侵入诺曼的腹地了。

    而狄伦,他的做法夫人也和盖文的弟子探讨过,他们也研究过这个法术是否可以用在多灵,从理论上来说,这个法阵似乎确实无懈可击,只要有足够的魔法宝石与足够隐秘与稳固的安置地点,无需士兵和骑士,这个防御法阵就可以慢慢地将敌人消耗殆尽,但正是因为它确实是这样的看似毫无瑕疵,反而让夫人感到心惊胆战——狄伦.唐克雷将雷霆堡的士兵驱逐了多少?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必须的,伯德温在雷霆堡矗立了二十年,他的威名简直就和雷霆堡的三重城墙一般厚重,每个士兵都有可能是他的崇拜者,夫人可以理解狄伦的做法,但她为之忧心的是雷霆堡的战力居然没有得到及时的补充——新王需要自己的军队,而那些贵族们在不满新王的同时也在竭力保证自己的力量不受削减,譬如说,现在新王的使者来向多灵索取骑士与士兵,洛伦诺斯夫人会温顺地交出手中的力量吗?不,她不会,虽然名义上这些士兵都会被补充到雷霆堡,但她不相信新王约翰,也不相信狄伦.唐克雷。

    但或许,她可以在保证多灵不受侵扰的前提下,抽调一部分士兵前往雷霆堡,但关键在于,狄伦.唐克雷会接受他们吗?就算相隔千里,洛伦诺斯夫人在接触政务之后也听说过这位殿下正试图将雷霆堡打造成一座魔法的堡垒。

    “你要什么呢?”洛伦诺斯夫人说,凯瑞本在信中希望她能给丑鸡一些帮助,如果是一般的女性,夫人会给她房子与金币,一个身份,或许还有一个丈夫,但站在她身前的无疑是个战士。

    “我想,”丑鸡慢吞吞地说:“我想,可能是……建立起一支军队吧。”

    一支奴隶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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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伦.唐克雷轻蔑地将箱子丢掷在地上,箱子里僵冷的躯体滚了出来,他身边的侍卫都在蹙眉——因为那个小而卷曲的畸形身体实在是太恶心了,就算取得它的人精心地用药物炮制过,但它还是散发出一股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

    “他们在挑衅我,”狄伦低声说:“精灵们……他们在恐吓我,以为我会被吓住,然后哀求他们回到雷霆堡——做你们的美梦去吧!尖耳朵的怪物,”他扯动嘴角微笑了一下:“……我的阵法可以毁灭巨人,难道我们还会畏惧这些人类和兽人的杂种吗?”(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四章 阴霾

    这是第二十五天,克瑞玛尔率领的三军军团分支之一已经站在了最后一个公国的废墟里。

    在另一个位面里,采用借助飞机、坦克的快捷方式,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出奇制胜的一个国家,最长一个,用三十九天征服了六十七万平方公里的一个国家,最短的一个,用一天时间征服了近五万平方公里的一个国家——在这个位面里,除了红龙与人面狮身兽,鹰首狮身兽几乎可以说是整个天空的霸主,而他们脊背上的术士所投掷的法术就是比火药和钢铁更可怕的弹药,恐爪龙虽然无法与坦克相比拟,但相比起来,人类在面对冷冰冰,非人力控制就无法移动攻击的金属块,与面对一只有着獠牙利齿,浑身鳞甲的野兽的感观是完全不同的,简单地比喻一下,有许多凶徒,他们在面对枪口的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的思考,可是在面对甩着涎沫,疯狂大叫的狼犬时却会崩溃的哭叫叫嚷,难道狼犬比子弹可怕吗?若非被撕开动脉,狼犬的撕咬并不一定会致命,但子弹可就未必了,这只能说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在作祟。而在这个位面的人们,他们宁愿和一个全副武装,身强体壮的骑士对阵,也不想去试探一只恐爪龙的爪子和牙齿是不是如他们所以为的那样锋利。

    而且,他们所征服的公国,也只不是三五个城市与大片的荒野所构架起来的虚弱政体罢了,能够像提兰大公那样将所有的子民全都收拢在麾下的大公也就这么一两个,更多的是大公在堡垒里豢养着不到半百之数的骑士与大约两三倍于骑士的士兵,分散在每个地方的所谓骑士就更可怜了,他们个人的装备也许还算可以将就,还有他们的扈从也能得到马匹和武器,但他们的士兵就是拿起了木矛(是的,就是字如其意的,一根削尖了的树枝),就连鞋子也没有的平民与农奴,这些人能够在真正中起到什么作用呢?如果大公能够及时地将普通的子民驱散或是迁移,然后将散乱的骑士与士兵募集在一起也许还可以阻挡上那么一时半会,但格瑞纳达人的速度太快了,快要在一昼夜之内他们就能让一座城市陷入完全的死寂,鹰首狮身兽与法师,术士们的魔宠在城市的周边巡梭,保证没有一个人能够避开它们的眼睛向邻近的地区发出警告。

    而就在这样的城市里,一只鹰首狮身兽耸动着覆盖在绒毛下的鼻子嗅着,而它身上的骑士则懒洋洋地将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长刀横在身前,这还是他从另一个城市中获得的战利品,说真的,他不明白为什么格瑞第要将这些人留到现在,他们很早之前就能这么做了,或许是为了将猪养肥?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他必须承认,这些城市确实在数百年的时间里富庶与积累了不少,他的皮囊里就积存了不少比这柄长刀还要来得贵重的物品——就在他想要把它们拿出来看看的时候,鹰首狮身兽停下了脚步,它厚软的四爪脚垫让它走动的时候能够不发出一点声音,但在走进瓦砾碎石的时候,一些翻滚掉落的石子杂物还是不免击破了这个静谧的黑夜,然后,一声短促的抽泣同时被狮身兽和它的主人捕捉到了。

    龙牙的骑士舔了舔嘴唇,他将长刀挂回腰带,取出精钢的长矛,鹰首狮身兽伸长了脖颈嗅着,在一块看似因为房屋倒塌而倾倒的雕像前站住了,龙牙骑士伸出短矛,在这座雪花石的雕像上轻轻击打,传来的回音让他挑起了一边的眉毛,短矛继续下滑,停住,而后插入了一道细窄的缝隙,他停顿了一会,不是出于仁慈,而是恰恰相反,因为他知道里面的人正遭受着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但他也没有拖延太久,毕竟他还不想弄到需要与不请自来的同僚分一杯羹……以及……

    鹰首狮身兽可以感觉到身上的骑士绷紧了双腿的肌肉,它拱起脊背,伸出锋利的爪子,牢牢地抓住了地面,只是非常短暂的一霎那,在低沉的呼喊中,这尊看上去大概有五百多磅的雕像一下子就被短矛挑向一边,短矛划在石头上的声音刺耳的让人恶心,今天最后的残晖投入雕像后的黑暗,在很多时候,光意味着生命与希望,可惜的是,在这里,这个时候的光却象征着绝望与死亡。

    作为一个有着微薄巨龙血脉的骑士,即便此时只有着微薄的光线,他也能清楚地看到黑暗中相互拥抱着的两个人类,一个年长的女性,一个年幼的女性,在她们的怀里是第三个人类,一个婴儿。

    他的嘴角向上扬起,闪着寒光的短矛指向了黑暗,那个年幼的女性想要走出来,但一把被那个更为年长的女性推向后面,她将婴儿塞到女儿的怀里,爬出地窖,在完全暴露在尚算明亮的地方时,骑士才发现她应该是个贵族,她的皮肤要比平民更加细嫩,容貌也要更为精致,鬓发凌乱,但发丝柔亮,说明她之前从未遭受过饥饿之苦,她颤抖,但坚定地走到了距离狮身兽不到一个手臂的地方,猛地抬起双手,拉开了自己的衣襟,将自己的整个上身呈现给敌人:“大人……”她说,可以听出她是努力想要柔媚一些的,但这对她太陌生了,以至于只换来了龙牙骑士一个讥讽的笑容:“大人,”她继续说,但慌乱让她几乎想不到其他的词语:“大人……”她喃喃地重复说。

    龙牙骑士颇为惊讶地看着那个年幼的女性正在往阴影里躲去,她显然和自己的母亲一样不擅长安慰一个不懂事的婴儿,婴儿不舒服地扭动着,但她只能焦灼地用手指按着婴儿的嘴唇,但看不到前面的道路的结果是她连带着婴儿猛地摔倒了,碎石划破了她的手臂和腿,婴儿摔到一边,立刻哇哇大哭。

    “有婴儿,”鹰首狮身兽兴致勃勃地说:“主人,我可以加顿夜宵吗?”

    龙牙骑士耸了耸肩。“随你。”,他说。

    那个母亲猛烈地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鹰首狮身兽和骑士的对话都使用了她们能够听懂的通用语,但她已经无法顾及这是否是一个恶劣的游戏,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勇气——鹰首狮身兽不得不说自己确实感到惊讶了,这个孱弱的人类女性竟然做到了许多强壮的战士也未必能够做到的事情——她扑了上去,抱住了狮身兽的一只爪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少女忍耐着疼痛爬了起来,她顾不得什么姿势,将自己的弟弟往怀里一按就要逃走,龙牙骑士不悦地蹙眉,他的肩膀微微向后,手臂抬起,只要一击,他就能把那两个小杂碎串在一起,就像是串在一起的两颗糖球,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这个女人会怎样的哭嚎,为了她仅存的两个孩子……

    这个时候,一个巨大的嗡嗡声突然降临到这个地方,少女和母亲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而龙牙骑士苦恼地看向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晚上好!诸位。”

    从天而降的家伙快活地和在场的每一个人,还有狮身兽打着招呼,毕竟后者是他最忠诚的客户,人类绝望地看着另一只怪物,还有骑着这只怪物的人以近乎坠落的方式骤然出现在他们中间,新的不速之客穿着黑色的紧身衣,秘银的链甲,看上去和龙牙的骑士有些仿佛,但无底深渊在下,他们才不是一伙儿的呢!

    “穆萨。”龙牙骑士阴沉地说出了这个名字。(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五章 阴霾(2)

    穆萨骑着他的食蛛兽,不多的可以在速度上超越鹰首狮身兽的怪物,在人类母女看来,它就是一只巨大的黄蜂,不比龙牙骑士的鹰首狮身兽好到哪儿去。

    龙牙骑士意兴阑珊地收回了短矛,他知道这些蛮族人是军团首领的奴隶,他们接受主人的派遣,在每座被毁灭的城市里寻找有价值的东西——不过就他看来,多半都是人类,“只是几个女人而已,”他悻悻然地说,“闭上眼睛假装没这件事,”他半是威胁半是妥协地说,“你想要什么,金币吗?还是药水?”

    “我要我主人需要的东西。”穆萨说,一边赤/裸/裸地用估量的眼神注视着那对母女,还有那个婴儿。龙牙骑士跟着看过去:“我不觉得他们是非常有价值的东西。”

    “女人至多只需要一个月就能怀孕,”穆萨说:“她们从来就是紧缺商品,而婴儿,”他摇了摇头,“难道有比这更好的祭品吗?”

    龙牙骑士承认这一点,但他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在此之前,穆萨从容地直起身体,拉开了身上的那件宽外套。“名字?”

    龙牙骑士很是不情愿地说了。

    然后,让人更加想要叹气的事儿来了,这个蛮族人的外套内侧,居然装备了像是卷轴带一样的东西,或更正确地说,那就是卷轴带,他点着数字抽出其中一个,把它打开,这个卷轴上既没有描绘着玄妙的魔法文字也没有记录着重要的情报,或是令人心碎的诗歌,直白点说,它简直就是铜臭的化身,因为上面记录着黑发龙裔……的坐骑人面狮身兽克欧所有的债务人的姓名,债务的数目以及必须归还的日期。

    穆萨在抄录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按照黑发龙裔所指示的那样用姓名首个字母来归纳排列,所以无需太多时间,他就从里面抽出了属于这位骑士的那一卷,他看了看,然后充满怜悯地抬起头:“你知道你还有欠一千五百个金币吧。”

    “一千五百个金币而已,”龙牙骑士恼火地说:“我现在就有宝石和珍珠可以偿还这笔费用。”

    “嗯嗯,”穆萨愉快地说,“那就太好了。”他头也不抬,微微一倾身就勾住了那只被当做短矛投掷过来的钱囊,钱囊一到手,穆萨就嗅到了浓郁的血腥气,他用脚趾头思考也知道它们是在什么情况下离开原先的主人的,但作为一个曾经在沙漠中以劫掠商队为生的强盗来说,他的道德感还没有强烈到对此产生不适,他将钱囊挂在腰带上,然后抽出一支炭笔,划去了这位龙牙骑士的欠款:“那么,”他厚颜无耻地说:“您还需要一点我们提供的好货色吗?保证又精又纯,来一份就能嗨上天。”

    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嗨上天,龙牙骑士神色阴郁地回忆起他的坐骑在闻了那些药草后满地打滚,抽搐,喵喵叫以及猛地冲上天,冲向帐篷,冲向自己以及地面的场景,他当然想要拒绝,但他的坐骑已经兴奋地昂起了头,“什么时候?”鹰首狮身兽用那种甜蜜得过分的声音说:“不是说那种药草已经售罄了吗?”

    “在谒见可敬的红龙殿下之前,”穆萨说:“我们大概还有一日两夜的闲暇时间,为了缓解一下您们的疲惫与紧绷的精神,我的主人从魔鬼那里交易来了十磅好药草。”

    “十磅!那么说我们会有一个盛大的宴会,”鹰首狮身兽连续拍打了几下翅膀,弄得尘土飞扬:“我简直就是迫不及待了,亲爱的,”它叫着自己的骑士,“我们还待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应该尽快返回——要快,我担心我的兄弟们……那就是一群下流恶心的蠢货!”

    龙牙的骑士显而易见地忍耐了一下:“你不是想要吃掉那个婴儿吗?”他伏下/身,低声说。

    “婴儿什么时候都有,”鹰首狮身兽急躁地踱了两三步,“但好药草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

    “无底深渊在下,”骑士说:“我已经没钱了!”

    “欠着呗,”鹰首狮身兽显露出了一只邪恶阵营的怪物应有的自私与刻薄:“反正你已经偿还了前一笔欠款了,克瑞玛尔殿下是个好人,克欧……也是个……好混球,”它违心地说:“他们应该不会介意先赊欠一部分的。”

    龙牙骑士唾了一口,他知道今天的乐子又找不成了:“那么这两个,不,三个奴隶,”他说:“我应该有一份。”

    穆萨点头又左右摆了摆脑袋:“不,”他说:“她们本应该属于发现她们的人,但你确实可以把她们卖给我,我的主人,”他信手摘下之前刚到手的钱囊:“一千五百个金币,这是一个好价钱。”

    “拿着吧,”龙牙骑士说:“但给我药草。”

    “去向我的族人申领,”穆萨说,一边拿出一个很小的印章,他只轻轻一跃,就从食蛛兽的脊背上跳到了鹰首狮身兽的身边——就算他是克欧的额……代理人,如果他敢跳到鹰首狮身兽的脊背上,他也一样会被咬掉脑袋:“让他看一看印章留下的痕迹,他就会把相应的药草粉末给你了。”

    骑士伸出手,穆萨飞快地提起印章盖了一下,骑士收回手的时候发现那是一条盘曲着的巨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它看上去非常纤细,简直就像是条大蛇,难道这就是那位黑发的龙裔为自己预备的纹章吗?他猜测道,而他的坐骑早就不耐烦了,一等骑士发出起飞的指令,它就以一种看上去十分可笑的姿态奔跑了起来,在离开狭窄的街巷后,它就立即飞上了天空。

    “我还在这儿呢。”穆萨说,他的视线甚至没有落在那对母女身上,但他的语气冰冷的就像是霜冻过的地面,而他的坐骑与伙伴,也应景地发出了威胁,它在飞起的时候,腹部的螯针就像是一柄短剑,而那个相对于普通黄蜂简直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口器咀嚼着的时候就像是钢铁和钢铁在摩擦。“这个城市里已经没有你们的士兵和骑士了,有的只有格瑞纳达人,”穆萨一边走过去,一边说:“士兵,骑士,施法者,全都是格瑞纳达人,而下一个你们遇到的人未必会有一份债务来限制住他们的手脚。”

    “你要带我们去哪儿?”母亲说:“如果成为祭品的话……”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穆萨平静而冷酷地说:“如果你让我感到厌烦,”他指了指已经陷入黑暗的外界:“我也可以召唤一个随便什么人进来,我想他们是很愿意……”

    “我们跟您走。”令人吃惊的,这句话出自于那个少女之口,“他说得对,”少女凄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弟弟,为了不让他大声哭泣,她太过用力的手指在他胖乎乎的面颊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我们没有谈判的资本。”从那座雕像被挑开开始,她们的生命就落在了喜怒无常的命运之神手中,她们只能尽可能地生存下去,不去考虑自己的将来还有多少。(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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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者介绍:
“我是邪恶的,自始至终,从无更改。” “是咪?” 一个邪恶而不幸的巫妖与一个无厘头的异界灵魂不得不分享一具躯体的悲惨故事……就这样(摊手)。 非种马,非耽美(BL),无后宫。圣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圣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圣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