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万维林
水獭白脸儿被惊醒了。
今天它没有在水面上漂浮着睡觉,虽然在天气炎热的时候这种方式才是最舒适的,但近几天精灵的飞翼船就像秋天落下的叶子那样频繁地掠过星光河的水面——虽然精灵们都知道这儿生活着一群水獭,又有着如同鹰隼般的视力与敏捷的身手,在飞翼船降入水面之前就会将那一团或许多团毛乎乎的小生物从船只投下的阴影中捞走,但总是被人打搅也会带来诸多烦恼,譬如平常时候不被允许打搅水獭们的精灵们总会乘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将它们抱在怀里揉来揉去,白脸儿的两个孩子就算了,白脸儿可是做父亲的人……不,水獭了,它需要一个成年雄性水獭应有的尊严,被抓在手里腹部朝上被抓下巴和肚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倒不是说它会拒绝。
来到灰岭的精灵愈来愈多,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带来了不少好东西,从散发着臭味吃起来却很不错的发酵鲨鱼肉到涂刷了蜂蜜烤制的野猪肉松,还有味儿咸涩的细碎虾米,他们也有烤小鱼干给白脸儿,可惜的是没谁能比那个总是穿着白袍的黑发半人类做得好,虽然白脸儿的妻子与孩子觉得都很不错,但白脸儿更相信自己的舌头。
白脸儿的妻子动了动,在这个阴暗温暖的巢穴里,除了白脸儿夫妻之外还有它们的两个孩子,其中较大的一个出生时那个白袍黑发的半人类还没有离开,它还特意把孩子抱出去给他们看了看,现在它的长子早已已经褪去了乳白色的绒毛,换上了一层灰黑色的细茸毛,它还要换上一次毛色才能和白脸儿和白脸儿的妻子那样呈现出令人艳羡的深褐色——较小的一只是半人类离开后出生的,不知为何这次白脸儿的妻子还是只生了一只。但它和它的兄长一样健壮,可惜的是那个半人类没能看到——它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也是雪白的一团,卷缩在一起的时候完全就是一只膨胀的面团,如果那个半人类看到一定会很高兴的,白脸儿知道他比任何一个精灵都爱这个。
时隔数月,灰黑色的毛发已经取代了一部分白色的毛发。让最小的水獭看起来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烟灰,不过它还是很可爱的,这点从巢穴中的三只水獭总是争先恐后地为它舔毛就能看出来了——它也被飞翼船降落时发出的声音吵醒了,虽然飞翼船已经要比其他船只轻盈得多了,但沉重的船锚丢入星光河,撞击河底的岩石时发出的沉闷的哐当声,以及星光河的水流因为撞上船体而发出的有规律的拍打声,就在河滩上栖息的水獭是不可能听不见的。
“啊呀,”一个精灵从飞翼船上跃下时说。“我们打搅你了吗,白脸儿。”
有着一张白脸儿的水獭直立在河滩上,精灵们上下飞翼船的时候无需如人类那样需要跳板,他们轻轻落下的时候犹如飞羽,而跃起的时候就像是被风吹动,白脸儿认真地在他们之中搜索着,璀璨的魔法星河横贯天穹,投下凡人无法窥见分毫的深蓝色天光。星光河被它们照耀着,正如其名。每一卷水波中都裹挟着万千星辰,精灵们的飞翼船就像是停泊在星河之中,往来上下的精灵们则如同众神的使者,他们周身都覆盖着一层透明的星光之纱,眼睛如同宝石一般明亮而洁净。
“是在等克瑞玛尔吧。”一个精灵说,而后另外两个精灵就愉快地笑了起来:“看来它很喜欢克瑞玛尔的小鱼干呢?”“但我们也烤小鱼干给它。”“也许是因为我们没有坐在地上和它一起分享的关系。白脸儿可能把克瑞玛尔当做它的兄弟了。”“如果按照比例计算,确实差不多。”……
有一些精灵几年里都不曾回过灰岭与银冠密林,有些从朋友的信件中听说过灰岭又来了一个可爱的小朋友,有些则对这个名字完全陌生,为此他们不免询问一番。而他们的朋友总是不吝于详细解释一番的。
“那么时候他现在正和凯瑞本在一起。”
“自从上一年一起前往雷霆堡服役开始,他们就没有再别离过。”一个精灵轻微地叹息了一声:“虽然这不是出自于他们的本意。”
“伯德温的事情我也略有听闻,”在外也已经长达数十年,足以让一个人类从婴儿变作祖父的精灵说:“但我之前有听说他们已经去到了龙火列岛。”
“为了伯德温的手臂。”他的朋友说:“具体的你或许可以去问问凯瑞本。”
“他也回来了?”
“当然,按照预先的约定,他应该也是在今晚抵达灰岭。”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又一艘如同天鹅般优雅洁白的飞翼船乘着强壮的风元素徐徐降落在翠蓝的星光河上,精灵们精湛的技巧令得第一艘船与第二艘船之间只有毫厘之差,它们是那么的接近,就像是一面镜子中的倒影——飞翼与风帆落下后,精灵们从船上依次落下,刚才还在谈起凯瑞本的精灵一下子就找到了刺绣有苏纶圣徽的暗绿色斗篷,“凯瑞本回来了。”
所有还滞留在河滩上的精灵都转身看去,在看到落在卵石上的精灵拉下自己的兜帽,露出比月光更美丽的淡金色长发与俊美的面容时,他们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庆幸,虽然在银冠密林,王室与贵族的身份更多地代表着一种责任而非权利,但精灵们无不深切而真诚地敬爱着他们的密林之王,在一千年前的浩劫中,他的爱人为密林而死,只留下了还在襁褓之中的凯瑞本,也是密林之王唯一的继承人——也因为如此,凯瑞本不但无法获得任何特权与看顾,还要接受远超于其他精灵的磨练与训导,虽然这也可以说是一种特殊的父亲与君王的爱,但他们还是偶尔能从王的眼睛中看出一丝轻微的悲哀与歉疚——悲哀于他就连爱人给予他唯一的纪念品也无法保存在怀,歉疚于他永远无法作为一个真正的父亲去偏爱与宠溺自己的孩子。
凯瑞本甚至无法在他的父亲身边长久地居住。他和其他成年精灵那样,将近乎于无限的时间耗费在密林之外的地方,结交朋友,窥察敌人,外界的分毫变化无法逃过他们敏锐的眼睛,他们从外界带回来的不仅是鲨鱼肉、猪肉干或是臭奶酪。还有各种珍贵的武器、材料、卷轴、护符,以及最为宝贵的经验,他们每晚在自己的房间里召开的小聚会,更多的是为了保证他们的族人既能够获得密林沼泽与星光河的庇护,又不至于因为它们而被蒙蔽住眼睛与耳朵。
更别说他们所获得的每一份情报都会被佩兰特整理成册,这是密林之王每晚阅读中的一部分,生存时间不但超过了人类,甚至可能超过了大陆上的任何一个生者(不包括巨龙)的精灵之王能够将这些繁杂如同断头丝线的内容规整与梳理起来,将它们编织成一张清晰的页面。并从中搜索出那些可能放在一个凡人眼前他也会视若无睹的重要线索来。长达千年,银冠密林就一直依照着这位王者所指定的道路前进着,避开沼泽,或是直面危机。
密林之王放下手中的卷轴,上面密集的文字就像细小的蚂蚁,里面所阐述的内容可以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为之颤抖不已,但对于银冠密林的王者来说,这只是一滴细小的水珠。让他为之忧虑的是这些细小的水珠正在汇集成流,可能就在不远的将来。它们会成为溪流、大河甚至海潮,它们的力量将会再一次震撼整个大陆,若是密林之王将力量放开,他甚至能够看见它们的未来——一个已经无限接近半神的精灵之王所能看到的东西……它吞噬了所有的生命,一切都会毁坏与紊乱,星辰坠落。大地裂开,河流枯竭,海洋沸腾——但又不是没有希望,只是那个希望,可能需要建立在无数人的骸骨之上。而且又是那样的渺茫与空虚。
然后,就像你我所能听到的每一首诗歌,将会有勇者出现,但同样令人倍感嘲讽的是……他们……
银冠树的枝叶层层摆动,风穿过枝叶,发出如同潮水冲击海岸般的呼啸声,它们猛烈地拍击着密林之王的身体,他长及膝盖的银色长发与银灰色的长袍在身后纷乱的交叠,一如他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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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不欢迎你。”瑞意特说。
“真高兴看到你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儿,亲爱的妹妹。”不经邀请便擅自来访的术士说,他有着一张伯德温会感到熟悉的脸,因为有着这张脸的吟游诗人正是在白塔的比武大会上以一首赞誉他的诗歌而博得了他的欢心,从而被他带回到雷霆堡,又莫名在那场惨烈的战役中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可疑家伙,他的面色一如之前的苍白,眼睛下方的阴影仍旧让人觉得他已经好几天没能好好睡过一觉了,但那不包括瑞意特,他们从血缘上来说,可能要比其他术士更为亲近,不管怎么说,其中一个得叫对方哥哥,而另一个人要叫对方妹妹,只是瑞意特知道这也不过是一种伪装,随时可以应主人的需求更改,就像是那对不祥的阴影,那时候他凭借着这个获得了多少轻视啊,而那些轻视他的人现在不是成了魔鬼的食物,就是被分块别类地装在了玻璃瓶子里,又或者发生了种种可能连灵魂都无法挽回的意外。是的,在格瑞纳达的塔里,没被直接抓到的死亡就是意外,没人会去寻找凶手,除非那个愚蠢的家伙误了某个导师的事情。
这种错误她的哥哥当然是不会犯的。
“你该知道白塔是我的,”瑞意特说:“亲爱的哥哥。”虽然说出这个名词的时候她会觉得恶心,但在这之前,她已经被这混蛋的称谓恶心了一次了,她总不能不做任何反击,只是她很快就后悔了,因为这种反击对于她的哥哥来说,可能还不如一口酸液,却有效地暴露出了她的怯懦与畏缩。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你的白塔。”曾经的吟游诗人温柔地说,他的声音也有所变化,变得不再那么丰富,而是如其他施法者那样清晰而低沉,他也脱下了吟游诗人的装饰,改而穿着一件华贵的深红色丝绒法袍,法袍内侧绣着符文,而腰带上镶嵌着宝石,悬挂着卷轴带与药水袋,长而宽的袖子掩住了他的手指,瑞意特可以保证他的袖子可能就藏着一只次元袋,而他的长袍里还有更多,腰间的固定皮圈里也定然插着不少于三支的魔杖,毕竟在格瑞纳达这是一个术士通常的装备,相比起来,她要寒酸的多了。
不是说她没有,她在鹧鸪山丘种下的“烟草”已经获得了第一次收成,她麾下的法师与术士们调配了各种药剂,来将它制作成各种形态,确保它能被最为广泛地使用——其中有烟草,这几乎不必多说,也有丸剂,装在蜡衣里,或是做成药水,可以当做抵抗各种疾病,尤其是外伤导致的疼痛的药品;还有混杂在蜂蜜与面粉的薄饼里,精灵们曾经有过藤蔓粉做成的小饼,这种饼很得商人们与雇佣兵的喜欢,因为不容易腐坏,而且只要很少的一点就可以充饥,而他们的饼要比精灵的饼更好,只要吃下去就不会感到饥饿,还会觉得精神奕奕呢。
他们甚至提前告诉别人这是有一点毒性的,但对于那些贫苦的平民与佣兵们来说,一点毒性远远无法覆盖它的优点,而且,难道那些曼陀罗花,那些颠茄,那些接骨木就没有毒性吗?只要能够达成目的,人类还不是在不断地使用他们?不过这样能够免得某个伊尔摩特的牧师察觉出什么不对来,但只要几年,三年,五年或是七年,不到十年,他们就无需担心这个了,这些“烟草”将会让他们拥有数之不尽的奴隶与信徒。
而且白塔原先的商人们的财富都已经堆积在了她的内库里,虽然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需要送回格瑞纳达的,但她如果从中抽取一些也不会有太多异议,毕竟其他地方的管理者也是这么做的,问题是,她现在正在她的卧室里,白塔可以说是最为安全与危险的地方,她的床铺不亚于一个巨龙的巢穴,但就这样,她骤然从一个噩梦中惊醒的时候,看见的是她的哥哥正坐在她的脚边,他的魔杖正对着她,一个凶狠的法术呼之欲出。
“是你的导师让你来的?”她的哥哥要比瑞意特更出色,所以才有幸成为了最得那位“母亲”宠爱的奥斯塔尔的弟子。
“为什么这么说?”她的哥哥说:“是因为你正试着抢夺他的猎物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万维林(2)
解释一下,放心,不计入字数——上一章瑞意特与奥斯塔尔的弟子之间的关系改变了一下,从兄妹改为姐弟,感觉这样更有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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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凯瑞本问:“你不记得克瑞玛尔了吗?”
怎么会?水獭不是人类,就算是衣着更异,容颜改变,它也能从气味中分辨出来人的身份——而且水獭的记忆力从来就是很好的,不然根本无法保有同一块石头那么久,要知道就算是它把石头夹在腋下,有时石头还是会掉进水里或是乱石堆里的,那时候就要它自己去把石头找回来了。它还有着动物那种与生俱来的警觉与无法言喻的第六感,就像黑发的施法者还在灰岭时,就连凯瑞本与佩兰特也没能察觉出他最大的秘密,水獭却能,只是它的感觉也很模糊,不能说它已经发觉了这个人类的躯体中事实上有着两个灵魂,不然首先察觉的必然是佩兰特——水獭觉得人类从来就是一种善变的动物,在它看来这不算不正常,虽然它确实更愿意亲近另一个。
曾经的不死者也看见了水獭,他向这只或许要比人类更聪明些的动物走过去,放下一只膝盖,垂下头,直到自己的黑眼睛能够与水獭的黑眼睛相互倒映出对方的身影:“你是来找小鱼干的?”他意有所指地说,按照巫妖的本性,他当然不会去理睬一只水獭,除非他需要完成和实验新的法术或是药水,但他的同居者喜欢,在迫不得已的默认后,巫妖发现这反而是种极其出色的伪装——不单单是精灵,就连人类都会认为。被敏感的小动物喜欢的人不会是个坏人,巫妖对此嗤之以鼻,但他当然也不是那种会将好处随意弃置的蠢货,所以他现在也不介意和一只水獭说话,不管怎么说,总比和某些白痴说话要来得愉快的多了。
“明天再来。”巫妖说:“明天‘我’会给你烤小鱼干的,”
水獭用爪子揉了揉自己的脸,看来今天是得不到小鱼干的了,但它可以明天再来找那个比较好欺负的家伙,还可以让他看看自己的第二个儿子。
白脸儿没有预料到的是,第二天它没能找到那家伙,几天之后也没有。
“王要见你。”
巫妖观察着这个陌生的精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一个不苟言笑,神情冷酷的精灵。他身上甚至有一部分让曾经的不死者想起了他的父亲,只不过在这个精灵身上可找不到他父亲藏在眼底深处的那种厌倦与憎恨。
“佩兰特和凯瑞本呢?”
“你会见到他们的,”那个精灵说:“我是密林之王的侍卫长,你可以称我为伯林。”
“现在?”
“还有些时间。”伯林说,他从身后的侍卫手中取过一个很大的托盘,里面有着食物、水和一叠衣物,“你可以休息一下。”
“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巫妖问,凯瑞本说过。佩兰特也做过密林之王的侍卫长,人类的勾心斗角几乎不会出现在银冠密林里。那么佩兰特又如何退出了他的位置呢?无论如何,能够守卫与服务于自己的君王都是一件荣耀的事情——因为水獭白脸儿,巫妖与佩兰特会面的机会并不少,佩兰特身上似乎没有什么会影响到他履行这一职务的陈年痼疾——但从凯瑞本的言语中揣测,佩兰特实在那场大浩劫后离职的,那么还有一种很大的可能。那就是他犯下了某个可怕的错误,虽然这个错误未曾广为人知,但他无法再继续成为密林之王最为信任的那个人。
伯林的身高与佩兰特相差无几,但肩膀要宽出一寸半(巫妖的眼睛完全是可以拿来当做游标卡尺使用的),胸膛也要更为宽厚。在这方面他有点倾向于强壮的人类,他的头发也是一种在暗处近似于褐色的沙金色,也就是灰棕色金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尖长的耳朵与宽阔的前额,他的眼睛也要比其他精灵更为狭长,蓝绿色,夹杂着金点与褐点。
巫妖在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巫妖,与其他精灵不同的是,他的眼睛即便是在观察一个幼崽的时候,也不曾带上丝毫温情与柔软——若是一定要形容一下的话,巫妖觉得那些游弋在沼泽深处的鳄鱼应该还是与他有着一些相似之处的。
“不,”伯林说,他的语气还是颇为柔和的,“你不需要准备什么,”他说:“吃点东西,把自己洗洗干净,睡一觉,明天早上我回来接你。”他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有发出声音,但巫妖猜,或许他是想说不要离开自己的房间,但最后伯林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不要惊慌,星光会照耀着你,孩子。”
“晚安。”巫妖说。
伯林送来的食物很少,倒不是有意苛刻,只是现在已是深夜,如果没有吃点什么就入睡的话或许会感到饥饿,但如果吃多了还是会让人睡不着——银质的托盘里只有两只掌心大的发酵面饼,浇着椴树糖,一壶淡酒,外加一撮野猪肉松,巫妖没有急着去享用它们——他又不是另一个人,而是检查了那叠衣物,他发觉这些衣物与精灵们在密林中经常穿着的是同一种,白腹蜘蛛蛛丝编织的衬衫,银色的及膝外袍,深褐色的斗篷,还有一枚月光石的领针。曾经的不死者更愿意在第三天与银冠密林的王见面,只可惜这并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不过伯林的建议有一半是正确的,虽然他们对食物已经没有太大的需求,但至少他可以休息,既然明天必须要面对精灵之王的人是另一个灵魂,那么他就必须醒着在旁边提点一二,明天的会面可能会决定很多事情。
第二天被晨曦迎接的自然是另一个灵魂,他吃掉了昨天的夜宵,面饼已经冷了,椴树糖变得格外粘稠。但在回到灰岭之后他的心情就格外好些——他在灰岭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于异界的灵魂来说,灰岭就像是他在这个位面的家——在见到伯林时,他有点紧张,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呃。在另一个位面,他只是个普通人。
巫妖没有沉睡,就像他所说的,他难得地在他掌控这个身体的时候没有利用空暇时间抄写卷轴或是做些比睡眠更有益的事情,而是在冥想了一个周期后,将剩余的时间全部交给了柔软洁净的床铺,他以为自己转瞬之间就会坠入无法挣脱的噩梦,就像他还是个生者时那样,但奇迹般地。没有噩梦,也没有美梦,他迎来的是比死亡更为静谧与甘美的黑暗——最后他竟然是被那只不安分的异界的灵魂惊醒的,曾经的不死者告诫自己在谒见后要记得检查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当然,他希望这只是一次偶尔的失误,而非某些他绝对不想看到的变化或是操控。
“我是第一个进入银冠密林的半精灵吗?”异界的灵魂好奇地问。
“不,”伯林说。“一千年来,你是第十二个。”
“为什么说一千年?”异界的灵魂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因为银冠密林对半精灵的做法在一千多年前和翡翠林岛是一样的。”伯林看了一眼身后的半精灵。银冠密林不是城市,也不是村庄,没有固定的道路,只有大体型的动物们觅食或到溪流旁去喝水时会踩踏出一条条深色的小径,但这种小径往往会随着它们的死亡或是其他原因而消失——前往密林的王庭的道路从来就没有存在过,身在高耸入云。密集如雨的银冠林中,你除了深浅不一的碧色之外也很难找到不属于自然的痕迹,巫妖观察着周围,他的导师是个半巫妖,而半巫妖的塔中有着不亚于人类王庭的藏书。他曾看到过有关于精灵王庭的描述——银冠群落从龙脊山脉最高的地方向下,从稀疏到密集,绵延数千里,宽度数百里,而辛格精灵的王庭就隐没其中,曾有一只巨龙企图通过法术窥视它的所在,却被密林之王英格威的魔法箭矢射中左眼,伤口无法痊愈,就算它挖去了近半个头颅,闪烁着白色光芒的利箭上所蕴含着的力量仍旧坚定而稳固地逐步吞噬着它的血肉,它哀嚎了整整三年,才终于死于另一只巨龙之口——不死者的半巫妖导师也尝试过,结果是不得不重新去寻找一枚灵魂宝石,这让他喋喋不休了抱怨了很久,虽然他也不过是……嗯,我们都知道的那个原因。
作为兽人们最强大的死敌,兽人们不介意用四分之一或是三分之一个呼啸平原去换取王庭的准确位置,半巫妖导师曾咕哝过他们伟大强大庞大粗大的兽神卡乌奢为什么不去自己干,不过他也略微猜测得出一些——银冠密林的王庭可能是被精灵们所信奉的生命之神安格瑞思眷顾与看护着的,卡乌奢当然可以击破安格瑞思的荣光找出银冠密林王庭的位置,但那样就可以说是彻底地撕破脸了,神战必不可免,上一次的浩劫不过过去了一千年,涉及其中的神祗应该仍旧对此记忆犹新——在那场浩劫中死亡的神祗简直就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更有人类取代他们成为了新的神祗,在没有足够的诱惑下,想来是不会有神祗愿意成为挑起神战的第一人的。
——他说一千年前银冠密林和翡翠林岛是一样的?异界的灵魂小声地问,虽然它知道别人是无法听见识海内的交谈的,但这完全是下意识。
——对半精灵的态度,巫妖解释说,精灵并不是一直这样的,在那场大浩劫之前,他们甚至很少出现在人类面前,但在那个时候,是否离开他们的森林完全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事情,而且,在那个时候,精灵的力量完全无法与现在相比——总之,也就是在那时候,出现了很多半精灵,但他们……即便能够成年,结局也往往不尽如人意……而后,在浩劫堪堪结束的时候,密林之王从银冠密林里割裂出了灰岭,容许那些有着精灵血脉的人类与类人在这里居住——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相当仁慈的决断。异界的灵魂说。
——并不是所有。巫妖说,然后在异界的灵魂追问之前转换了话题的走向,答应我,在得到什么之前千万别先给出去。
——异界的灵魂思忖了一会,我觉得这不太容易,他说,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生命跨度几乎要超越一整个文明的存在,他还是一个王者,异界的灵魂拍了拍手,想想看,在我的位面里,山顶洞人还在敲石头取火的时候他就降生了,然后在我们的宇宙飞船即将冲出太阳系的时候他年华正好,我不觉得我能在他面前隐瞒什么……等等,你是说他很有可能知晓我们的身份!
乳白色的灵魂扭曲了,它做出了一个捧大脸的呐喊状——我们将要被整个位面追杀了。
……
——我不这么觉得,巫妖说。
那个老年痴呆的神上之神没有神殿,没有信徒,没有牧师,但他的力量仍旧超越每个神祗,或者是他们加起来的总和,他出现的次数就算是用地精的手指也能数清,但每一次出现都会震动整个位面,巫妖一点也不觉得他们现在的情况实属巧合,或是只需怪罪傻乎乎的泰尔,谁都知道,泰尔只是神上之神捏在手心里的小锤子——既然他已经这么做了,就不会让这么个工具被白白地浪费掉。
但这点他是不会与另一个位面的外来者阐明的,因为他已经想到了,既然这不是一个巧合,那么这个外来者的灵魂又是如何来到混沌海的呢?在他原先也不过是个凡人的情况下?而且,在进入他的躯体之前,除了记忆之外可以说是完好无缺?是谁把它带到了这里,又是谁保护了它?这个答案呼之欲出,但巫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它有所觉察。
在碧岬堤堡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它爱着它的位面,即便它在它的位面里只是个卑微的普通人,短暂的生命,鲜明的阶级,悬殊的差异……它的位面并不美好,甚至可以说十分糟糕,但这并不影响这个可怜的外来者对它的向往与思念。
曾经的不死者实在不需要更多的变故了。(未完待续。)
ps: 我看到bug啦,问题是这个修改要向编辑申请,我这几天要外出,等我回来再修改吧。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万维林(3)
在行礼完毕,抬起头来对视的那一瞬间,就连迟钝与心存侥幸的异界灵魂也知道他的身份暴露了,或许不该说暴露,因为密林之王的眼睛中波澜不惊,但那不是一无所知,而是早已了然于心的平静。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巫妖语调奇怪地评论道,这家伙居然就这么放任他唯一的儿子和一个不死者在一起。
异界的灵魂少见地没有回答他的话,没有亲身感受过的人大概是不会理解的——在异界的灵魂的位面里,当然也有着国王与独裁者,但这些都距离身为一个普通人的他太远了,而他的国家正处于一个平和而稳定的发展阶段,或许稍有瑕疵,但至少一个人的生命还是能够获得保证的——即便来到了这个位面,他对所谓的王室啦,贵族啦还是缺乏敬畏感,碧岬堤堡与白塔的执政官暂且不提,就连觐见高地诺曼的老王时他甚至可以说是抱着一个观光客的心态去看的,而作为一个施法者,他所要做出的最恭敬的姿态也不过是深深地鞠躬,这让他进一步地游离在了阶级之外,他也从开没有意识到,在这个位面,是存在着所谓的王者的——所以之前,他完全就是抱持着前去参观一块贯穿了上下五千年的活化石的心态进入银冠密林的。
但现在他的头脑里只有一片空白。
密林之王与他的儿子凯瑞本并不十分相似,虽然他们都有着碧如晴空的眼睛,淡金色的长发,但英格威的五官要更为深邃,眉骨高耸,眼睛几乎全部被笼罩在了浓眉的阴影之下,这让他的虹膜显现出一种如同海水最深处般的铁蓝色,骤然看去。或许还会有人以为那是灰黑色,他的发色也要比凯瑞本浅得多,在没有阳光的地方,它看上去就像是月光般的银白色,他甚至要比凯瑞本更为高达,要知道凯瑞本也已经有六尺四寸,但克瑞玛尔基本上可以与他平视,但在凯瑞本的父亲面前,他必须后退一步才能保证自己不需要抬头仰视对方。
银冠密林的统治者没有在他高出地面许多的宝座上居高临下地俯瞰他儿子的“小朋友”——他已经有七八百年来没有这么做过了,哪怕站在他面前的可能是他此生遭遇过的最大也是最危险的敌人。因为他的盾牌不单是英格威的孩子,还有那份沉重的责任与义务——他在出于一个父亲与王必须的谨慎心理施展法术时看到的一切告诉他必须小心从事。
英格威就像对待他的儿子,以及他心爱的前侍卫长那样,拿起银杯,从银冠木的根系下取出一杯冰冷而洁净的水交给黑发的施法者。
异界的灵魂下意识地喝了一口,太冷了,他想。
“我窥视了你的灵魂。”
密林之王的一句话差点让异界的灵魂狼狈地喷水,幸好水太冷了,他只尝了一小口。不然他们的对话就得在一个尴尬的情形下中断片刻了,毕竟密林之王距离他太近了,就算他是个凡人,也能一分不差地数出那件银色长袍上的叶脉数量。
——别说话。巫妖提醒道。
“我想我得承认。”密林之王说。“你让我深感惊讶——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小客人。”
“……深感荣幸。”异界的灵魂干巴巴地说,若是被发现是个赎罪巫妖这完全有可能——银冠密林的藏书或许要超过这个位面的任何一个国家,但如果说是一体双魂,并且知道他是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只能说是……神上之神在给答案。这个秘密就连神祗也未必能够发现得了,他们或许会看得出巫妖的身体里还有着另一个灵魂,但一个灵魂要有多强大才能分毫无损地穿过狂暴的星界湍流与次元飓风?
“最初我只是为了凯瑞本。”密林之王说:“要知道,你的出现与凯瑞本的相遇就像是一本早已写好的书,而在你出现之前,这本书上甚至没有出现过你的名字。”
总之您就是对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您儿子身边的人起了疑心是吧——异界的灵魂在心里说。
“您的导师并不是龙火列岛的比维斯。”
出乎巫妖意料的,这个答案没让异界的灵魂跳起来,它表现的很……平静。
——有什么可奇怪的,异界的灵魂说,我知道的或许比你以为的更早些,一个擅长塑能系的法师怎么养的出一个巫妖来?嗯,你的确误导了我,但我会阅读,也会和其他人交谈。他停顿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你总是把我想的太蠢了。
所以他在初至龙火列岛的时候一直把自己放在一个客人的位置上,巫妖想,他一直在抱怨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过于笨拙,现在他倒希望它能继续笨拙下去,不,或许它从来就不是一个蠢货,巫妖身边从不缺少白痴,他知道一个真正的白痴会是什么样儿的——在突兀地来到另一个位面,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与朋友,记忆破碎,连自己的身体也无法保全,以致于必须和一个危险至极的家伙共享一个躯体,它在最初的时候甚至不能读和写,对于这个位面的认知更是如同一张刚被打磨完毕的羊皮纸,如果换做其他人,不说是凡人,就算是有着坚定意志与卓越学识的施法者们,像是巫妖那些可怜的同僚们,在失去了魔法与熟知的位面后,他们的表现未必能有他的同居者出色。
虽然曾经的不死者一直在指责这白乎乎的一小团是个卑劣的窃贼,但他很清楚,侵占他的身躯并不是这个灵魂能够决定的事情,唯一可以诟病的就是它在掌控他的躯体后不为任何回报地拯救了泰尔的化身,虽然那老家伙就算是被卷入星界漩涡也未必会真正的死亡,但这是命运或说神上之神的意旨,没有泰尔也会有罗萨达,苏纶,或是伊尔摩特,反正任何一个善神都可以,最初的最初需要一个赎罪巫妖。他就能有一个,这不是单凭某个人类或是巫妖的力量或是思想就能扭转的事情。
“是的,”异界的灵魂代替巫妖回答,“我的导师是七十七群岛的埃戴尔那。”
密林之王的心脏轻微地悸动了一下,他虽然早就知道巫妖的导师十有**也只会是个不死生物,但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个小家伙的导师会是埃戴尔那,埃戴尔那自然也不是真名,而是被魔法星河与冥河承认的变体名,本体源自于巫妖在抛弃生者的身份时给自己的新名字,或许有些人会觉得这个名字又古怪又拗口。但事实上,这个变体名不能说是最复杂的一个,只要你精擅金属龙语与昆廷精灵语,也就是在浩劫之前两大种族使用的语言——虽然其中的金属龙,也就是善龙已经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离开了这个位面,而昆廷精灵也已经分化与搬迁为辛格与埃雅两支——你就能推算出这个名字不过是以金属龙语念出的昆廷精灵语,这个词在昆廷精灵语中是永恒的意思。
几乎每个不死者都会愿意在自己的名字或是头衔上嵌入永恒,永生或是不亡之类的标记,但在七十七群岛上。单纯地以这个单词作为自己姓名的不死者并不多——不死者中的大部分已经对凡俗间的虚名不甚在意,但一个名字,尤其是施法者的名字往往与他的命运关联紧密,这也是为什么施法者们在选择自己的变体名的时候会格外警惕的缘故。有些时候他们会在变体名中嵌入一两个辅助词来修改原有的姓名含义,譬如说,若是一个施法者不幸被叫做公羊的话,他就会在前面加上一个神祗的名字。因为公羊在某些神祗的祭台上是最好的祭品,为了免于莫名的灾祸,他们就会选择一个不喜欢选择公羊作为祭品的神祗作为自己的庇护者。像是弗罗,虽然被叫做弗罗的公羊着实有点猥亵的意味,但总比叫做塔洛斯或是玛斯克的公羊要妥当许多——虽然现在弗罗好像都不那么安全了。
能够选择这个名字的不死者则意味着他有那个力量对抗这个名字带来的压力与威胁,密林之王英格威只需要短暂地回溯一下就能召回与他的几个“老朋友”相关的记忆,在大浩劫前他们的威名就已经覆盖了整个大陆,或许还要包括半个海洋,其中一个埃戴尔那在浩劫前就已经是一个强大无匹的巫妖了,英格威真心希望这个被自己的儿子当做小鸡雏保护起来的危险人物,他的导师只是恰好叫做埃戴尔那。
至于他为什么会不希望是那个埃戴尔那,也许是因为他是英格威最为熟悉的一个不死者,在浩劫前他和英格威率领的冒险小队抢夺过同一颗宝石,那次还不是埃戴尔那的埃戴尔那赢了;浩劫后埃戴尔那曾经窥伺过银冠密林,被英格威毁掉了一颗灵魂宝石,被密林之王夺回一城。
埃戴尔那的力量就算是已经堪堪进入半神领域的密林之王也不敢小觑,但比起力量,更让人头痛的是他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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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的性格很好。”埃戴尔那说。
“毫无疑问。”奥斯塔尔深深地弯下腰去,如果面前是个人类,那么他大可以顺着这句话往下恭维,像是仁慈宽容之类的,但他面对的是一个半神巫妖,他一点也不觉得以上词语对一个不死者来说是褒义的,他可不想因为这个原因而被莫名其妙地杀掉——不,在不死者的领域里,死亡或许还能算的一个奖赏,“不死”才是惩罚与折磨。
就算他现在是格瑞纳达的使者,背负着一个国家的荣耀与“她”的旨意,但他面对的半神巫妖却是七十七群岛最为著名的一个疯子,埃戴尔那在暴躁起来的时候就连塔洛斯的面子也未必给,别说是……他们的“母亲”了。
深灰色的雾气在他眼前拂过,龙脉术士必须咬住牙齿才能抵抗出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与恐惧,他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小心地向后退了一步,虽然他不知道面前的是一个投影还是别的什么,但与半神巫妖接触的结果就连他也不愿去想——而且他不觉得埃戴尔那会慈悲地为他解除法术,他顶多在一阵狂笑后知会格瑞纳达一声,让他们重新派个不那么脆弱的使者来。
从他眼角的余光,他能够看见在浓厚的雾气中有东西在轻微地闪动,那可能是半巫妖镶嵌在残余骨骼中的灵魂宝石,就奥斯塔尔所知,每一颗宝石都是一个命匣,并且可以吞噬掉半神巫妖所捕捉到的每一个灵魂,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恐惧,伸出双手,按住双肩,让对方看见它们——没有手势也没有施法材料。
“请允许我……”他艰难地说:“请允许我……”
“嗯?”浓雾左右浮动了一下,如果这是个人类,那么它表现出来的意思大概就是歪歪头。
“我带来了……格瑞纳达的赠礼。”奥斯塔尔挣扎着说:“请允许我……”他看了一眼悬挂在腰间的次元袋——次元袋中可以装着很多东西,卷轴啦,魔杖啦,符文印章啦,如果没有主人的允许,将手指伸入次元袋和做出法术手势和拿出施法材料没有太大区别。
“宝石吗?”那个声音说,甚至带着一点俏皮,然后奥斯塔尔只觉得腰间轻轻一动,伴随着难以忍受的刺痛与麻痹,那只本应只能由他和格瑞第的牧师打开的次元袋就像是温顺的小野兽那样张开了黑洞洞的嘴巴,无形的手指探进去,捏出了一颗有着鸽卵大,其中蕴含着的魔法力量却可能已经超过了一个魔鬼终生所得的分量的坚石——粉红色的。
“确实是我最喜欢的粉红色。”埃戴尔那说:“看来我不得不给你们答案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万维林(4)
“恳求您!”奥斯塔尔无法控制地喊道,随即他发现自己的身躯和声音都在虚弱地颤抖,“……一万个抱歉!”他以最卑微的姿态说道,“请宽恕我的疏忽……强大而可敬的埃戴尔那……我只是……”
“啊,我知道,”半神巫妖无所谓地点点头,虽然奥斯塔尔看不见:“安心,孩子,我不会介意一两次本非本意的失礼。”
“那么……”奥斯塔尔舔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您可以,您可以……告诉我吗?”
“我的答案是,”半神巫妖干脆利索地说:“我也不知道。”
在那个瞬间,奥斯塔尔能够确定他的血液就像沸腾的岩浆那样冲上了他的面颊与手指,他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用他的牙齿与爪子将这个不死的混球撕裂,撕裂,再撕裂,碾碎他剩下的骨头,把他的灵魂从命匣中扯出来,丢给无尽深渊中最为低下的劣魔与贱魔啃咬上一百年或是更久!
让他猛然冷静下来的是埃戴尔那随手丢下的一个法术,龙脉术士在尖利的诵读咒语声中后退,他身上的防护法术闪耀出明亮的光芒,而同一用途的防护用符文印章在清脆的爆裂声依次粉碎,为他拉开一张又一张的屏障,唯一值得称赞和庆幸的是,即便在这个情况下,他也没有施放攻击性的法术,只是一味地防守与戒备。
“冷静些。”埃戴尔那声音轻柔的说:“对啦,深呼吸,没错儿,人类都是这么做的,来,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
奥斯塔尔忍耐着将一股酸液喷吐出去的**——他看向自己的次元嗲,那个黑洞洞的开口还讽刺性的敞开着,为了这个答案,就算是格瑞纳达也颇费了一番心力才得到了这枚宝石,但现在它已经给夺走了,毫无补偿地,哪怕埃戴尔那并未完成契约——奥斯塔尔反复地回想着契约上的内容,这份契约对于他和格瑞纳达都不公平,但埃戴尔那是他们能够找到的最不可能玩弄他们的最为聪明与强大的施法者——因为格瑞纳达身上也有着巨龙的血脉,在成为巫妖之前。他也是个龙脉术士,他与奥斯塔尔是血亲。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喔,真高兴你能这么快的冷静下来,”半神巫妖愉快地说,奥斯塔尔几乎能够看到他的投影顶着指尖,将双手摆出一个三角塔的样子,“可不是吗,”他说:“绝对是有原因的。”
“我只所以无法给出答案,或者说。有用的答案,是因为这个谜题早就在你将谜面交给我的时候就被破解了。”埃戴尔那说,他或许打了一个响指,那本金光闪闪的龙语法术书就这样极其突兀地出现在了奥斯塔尔的面前。它看上去没有受到丝毫损坏,就连黄金的封面都是完好无缺的。
“我不明白。”
“啊,我亲爱的孩子,”埃戴尔那亲切地说:“这有什么不可理解的呢?这本书就是一个谜面。一个带着奖品的谜面,它悬挂在那儿,熠熠生辉。每个人都能看到,然后有人解开了谜题,拿走了奖赏,好吧,就算有人在这之后找到了它,又一次解开了谜题,但抱歉,亲爱的,没有奖品了,奖品已经被拿走了——答案已经被拿走了,迷宫只会为第一个聪明人打开一次,然后它就永远地封闭了,出口消失了,你可以毁灭它,也可以仿造它,但那个出口,很遗憾,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次出现了。”
奥斯塔尔大概没发觉自己正在缓慢地摇着头,是那个半龙魔吗?还是之前这本龙语法术书的拥有者?又或是那个黑发的施法者?但他已经被星光河吞噬了。
“偷走了这个奖赏的人……”
“活着。”埃戴尔那让不曾希望得到回答的龙脉术士吓了一跳。
“事实上,还活的挺不错,”埃戴尔那补充说:“他是个挺讨人喜欢的孩子。”一向如此,半神巫妖微笑着,懒洋洋地抚摸了一下他新得到的宝石,粉红色,十分干净,饥饿,他的力量触手蠢蠢欲动,渴望着抓到一只灵魂塞进里面。
“那是什么?”奥斯塔尔试探着问。
“奖赏?”半神巫妖回答:“对于凡人或是蠢货来说,那可能不是个奖赏而是个惩罚,但对于聪明人来说,它也算不得多么丰厚,或者说,我的孩子,它只是一枚骰子。一个可以指引着强大而智慧的存在找寻到一份巨大的……”他有趣地在奥斯塔尔的眼睛里看到了贪婪的火焰:“遗产。”
“遗产?”
“好啦,”埃戴尔那轻松地说:“我给出的已经超过你应得的了,小家伙,你应该知道你得到了多少,你的‘母亲’会为此而感到骄傲的。”
“当然,”奥斯塔尔喃喃地说,他或许还先要询问什么,但一股阴寒的力量将他向后退去,他只小小地后退了一步,就从平坦的地面忽地坠落了下去,一个突然打开的次元门把他从埃戴尔那的塔里扔了出去,再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铅灰色的云层,而他的脚下是七十七群岛周围海域终年黑暗无冰的海水,他身上的护符起了作用,一个被自行激活的飞行术把他送上了一块约有数十尺长宽的礁石。
一艘为了躲避军队的追剿,迫不得已冒险掠过七十七群岛边缘的海盗船上,一个紧张过度的瞭望员看见了奥斯塔尔,他不由分说,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七十七群岛的每块礁石上都站着一个巫妖只是个夸张的形容或是无聊的流言,但还是有很多人相信。龙脉术士看着那艘船就像是被上万个不死者追击着那样疯狂地逃走了,他阴沉着脸做了一个手势,施放了一个法术,这个法术毁坏了船只的尾舵,它的航线猛地歪斜向一边,载着一船快要疯掉的海盗撞在了一个如同鲨鱼背鳍般升出海面的小岛上,上面有没有不死者不得而知,不过他们能在船只完全地沉没之前游上那个小岛就可以说是很幸运了。
“至少你们该分得清灰袍和红袍!”奥斯塔尔喊道。随后施放了一个传送法术,将自己传送回自己的塔。
回到塔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联系他的弟子,也就是白塔的瑞意特的弟弟。
“你见到瑞意特了吗?”火焰中一出现弟子的脸,奥斯塔尔就严厉地问道。
“是的,”他的弟子说:“前天的夜里。”
“你有告诉它是我的命令,你才会到白塔这儿来的吗?”他是为了瑞意特的“烟草”才派出了这个颇受他宠爱的弟子——龙脉术士之间相互抢夺功勋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只要无损先前的计划,最后呈送上结果的人是谁一点也不重要。
“没有。”奥斯塔尔发觉他的弟子有点紧张,不过每个真正的弟子都会在他面前紧张,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弟子只是从德雷克那儿了解到了一些他暂时还不知道的讯息,并企图用这些消息讹诈他的姐姐一笔:“只是简单地谈了谈。”他说,在术士中,谈一谈往往代表恐吓与勒索,这点奥斯塔尔也是知道的,不过言语上的交锋更多地象征着无用的空洞。
“之前的计划先行搁置,”奥斯塔尔不容置疑地说,而他的弟子也立刻鞠躬俯首表示遵命:“我需要你去龙火列岛,”奥斯塔尔说:“无需公开。”也就是说这个秘密还不至于成为他的把柄:“你可以要求瑞意特协助。”
“她未必肯从命。”他的弟子说。
“她会的。”奥斯塔尔说,“我们的计划得以延迟就是对她最大的奖赏。”
奥斯塔尔的弟子将自己的遗憾隐藏在卑微的笑容后面,如果奥斯塔尔有所让步或是愿意交换,那么那些东西就都能落入他的次元袋了。这可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他应该还不知道瑞意特做了什么,不然他可有笑话可看了。
“我要在你这里打开一个次元门。”奥斯塔尔提醒道。
他的弟子连忙退开,让出位置。但奥斯塔尔并没有亲自来到白塔,而是随手丢出了一份卷轴,这是给他的命令以及赏赐。卷轴筒外的印记只是一闪就燃烧了起来,但这点时间瑞意特的弟弟已经能够看清其中的内容了,卷轴里蕴藏着一个六级法术,但一看就知道这个法术正是针对这次行动的,年轻的术士开始思考如何能将这张卷轴节省下来,或许他的姐姐瑞意特能帮点忙?
奥斯塔尔则在完成了这个法术后整理了自己的衣束,他还有一件紧急的事情要去做,那就是向“母亲”回报这次任务的结果。在不过数百尺的道路上,他的大脑堪称飞速地转动着,他知道自己的上个任务出了纰漏,他本应施放一个更具毁灭性的法术,将那个黑发的施法者与他的船彻底撕碎,而不是将这个工作交给星光河,现在他需要弥补这个漏洞,或许他可以……龙脉术士在进入那扇巨大而沉重的黑铁门前已经恢复了原有的冷静与从容,“母亲”未必不知道这只是一个谎言,但有时候“母亲”也会变得极其宽容,只要她能看到你能够为她做些什么。
两名腰间悬挂着银锤,身着深红色丝袍的牧师为他推开了大门。
——————
格瑞纳达,这是一个多么熟悉的名字啊。
格瑞第是它的变体名,它的意思是——贪婪。
“您知道他将会面临什么吗?”
“我知道,”密林之王回答:“他和你一样,也是被选中的人。”
“我讨厌这个词。”异界的灵魂脱口而出,当它明白自己说了些什么的时候,它又是惊慌又是惭愧,但就像是他在另一个位面看到的每一部电影和小说时产生的想法那样——什么叫做被选中的人,是谁的旨意?谁能这样肆意地摆弄他人的思想,毁坏他们的生活?有没有人问过他是否要背负这个沉重与危险的枷锁?为什么一定要有牺牲和祭品?为什么不能所有的人一起来努力,命运的车轮是那么的庞大,你又如何能让一个或几个人来控制它的走向?
——总有人会被选中,巫妖安详地说,就像是你玩的游戏中总有英雄,他们的诞生就是为了拯救整个世界,就像是……虽然……他罕见地笑了一声,我们的身份似乎更适合成为勇者的敌人。
异界的灵魂甚至没能察觉到密林之王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肘,银冠木的花朵掉落在他们之间和身上,散发出隐约的浅淡木香。
“你是个好孩子。”密林之王说。“我很高兴凯瑞本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但我是,”异界的灵魂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我是一个……”赎罪巫妖。
“我知道你是什么。”英格威说,一边转身走向他的座位,“我以为你会知道在精灵的认知中,灵魂比躯体更重要。”
“但是……”
“你会背叛他吗?”密林之王问:“你会伤害他吗?”
“我不会。”异界的灵魂说:“我不会背叛他,但我,我不能确定我是不是会伤害到他。”他无所畏惧地直视密林之王陡然变得锐利的双眼:“您有没有想到过呢?如果有一天,凯瑞本知道了我真正的身份?”
密林之王沉默了一会,就在异界的灵魂以为他将要改变主意的时候,他说:“那就等到那一天……再说吧。”
抱歉?
异界的灵魂瞪着他朋友的父亲,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几个呼吸前您还表现的很负责任的说!大人,请千万不要半途而废啊!到时候再说是个什么鬼!您难道就没想到过到时候凯瑞本会很伤心吗?
“要么你亲自去和他说?”
密林之王,威严的英格威支着下颌,漫不经心地摘掉一片落在发间的花瓣,要不然呢?他才不要做带来坏消息的乌鸦,反正始作俑者不正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家伙吗?就让凯瑞本恨他好了,反正那时候凯瑞本还有父亲温暖可靠的怀抱可回,他会好好安慰他的小银树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万维林(5)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发觉自己形象已经毁坏了差不多的密林之王问。
异界的灵魂瞪了一会,发现自己的视线完全无法刺穿那张已经累计了数千年风霜的脸皮,另外他确实感到十分抱歉——对凯瑞本,所以他只得悻悻然地收回了视线,从自己的次元袋里摸出那个金光闪闪的东西。
“骰子?”
就像玩游戏的时候总会得到关键与重要道具那样,巫妖一点也不觉得那本龙语法术书就只是一本法术书,他从他的导师那里得到了金属龙语与昆廷精灵语的传承,以及另一个位面的知识才得以侥幸解开其中的奥秘,而他的成果就是这枚骰子样的六面体,上面的符文就连他也无法剖析与辨认。
密林之王从他的手心拈起黄金骰子观察了一会:“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他说,随后补充了一句:“即便我知道,但我可以打开万维林。”
异界的灵魂能够感觉到他的心脏猛跳了一下,这不是他的感情,而是巫妖的,没人能比巫妖知道银冠密林的万维林有多么的宏大、精密,无所不容了。
“伯林,”密林之王呼唤道:“伯林?”
伯林在数个呼吸后出现,异界的灵魂不免担心了一下,这个距离凭借精灵卓越的听力,外面的人是完全可以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的。但看伯林的表情,他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安心,密林之王还没有愚蠢到这个地步,巫妖说。
伯林带着异界的灵魂前往万维林的时候,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才有机会观察与欣赏银冠密林的精灵王庭。
自从来到这个位面,它见到的建筑也不算少了,从尖颚港到碧岬堤堡。再从碧岬堤堡到白塔,又从白塔到灰岭,灰岭再到雷霆堡,雷霆堡往高地诺曼的王都,王都至多灵,多灵至龙火列岛。人类中,平民的居所使用的是泥砖,只用石头做基础,贵族的堡垒,王室的殿厅,神祗的圣所则几乎都是由石头砌筑而成的,除了龙火列岛,其中外墙以粗粝的灰色、黄色和青色的石材为主,内墙与地面以雪花石居多。只要有那个人力与财富,这些建筑都会被砌筑的尽可能的高大以及广阔——银冠密林的王庭也是如此,但它的高大与广阔也只是相对于建筑来说的,它的高大无法与银冠木相比,因为精灵们在生命之水的上方建起自己的王庭,周遭的银冠木要比其他地方的更为健壮与稠密,一些银冠木甚至可以长到两百至三百尺,它们的枝叶遮天蔽日。而花朵犹如繁星,将整个王庭遮蔽的完完全全。而精灵们建造居所,也不会如人类那样将所在之处的树木砍伐一空,秀美的梁柱从银冠木的缝隙间升起,银冠木支撑与环抱着阶梯与墙壁,众多的藤蔓在门窗之下蔓延生长,缠绕着精致的栏杆。为它们增添上一份生机勃勃的意趣,这里的房间与房间无法依照在人类那里极为常见地排列成行成列,高低错落,大小不一,有时一间房间紧连着另一间。而它们的上方和下方又各有房间,但有时你也能看见高高地位于别处的一所孤零零的房间,要异界的灵魂来看,它们就像是栖息在银冠密林中的鸟儿,有着各自的习性与嗜好。
若说有什么一致的,那么大概就是它们的颜色都是如同银冠花一般的洁白,房间墙壁在接近天顶的地方会镂刻出一排圆形的窗孔,不镶嵌玻璃也不安装木窗,淡紫色的藤萝与黄色的蔷薇可以肆意穿行其中,若是小鸟与松鼠,也可以在暴雨倾泻或是大雪覆盖密林的时候进来躲避,或是卷缩在精灵的鞋子和帽子里取暖——这是凯瑞本告诉克瑞玛尔的,因为异界的灵魂曾经好奇过他为什么总要在穿戴鞋帽之前检查一下里面。
“这里就是万维林,”伯林说,展现在一个精灵,与一个半精灵面前的是一道湍急晶莹的瀑流,它发出的訇然巨响震动着精灵的王庭,细碎的水珠扑面而来,浸湿了两人的面颊与衣物,他们正站在一座细窄的吊桥前,桥面只容一人行走:“我不能往前了,”伯林说:“向前走,克瑞玛尔,你获得了王的允许,万维林会为你打开。”
“如果它……嗯,我是说,没认出我来呢?”
伯林看了看脚下,“这条激流可以直达星光河。”
异界的灵魂在心里做了一个鬼脸,这条细窄的吊桥一直伸入瀑流,在距离瀑流还有四五步的地方,克瑞玛尔已经无法听见其他的声音,而自上而下一跃数百尺的瀑流也在凶狠地推搡着他的身体——不等巫妖催促,它再次向前走了一步——突然而至的变化让黑发的施法者一时间甚至无法做出反应,他当然知道瀑流后面不会是坚硬滑腻的岩石,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那是一个无法望见边际的湖泊,湖边碧草连绵,天穹明亮而柔和,但无法看见之中是否悬挂着太阳或是星辰,他走到湖边,湖水清澈的就像是空气。
湖面上缭绕着浅淡的雾气,微风中带着几分湿润,就在距离黑发的施法者几步之遥的地方,停泊着一艘小船,没有木桨也没有船帆。
异界的灵魂脱下靴子,拉高紧身裤,赤着脚,涉水走向那艘小船,它可真是小啊,小的只容许一个人坐或者躺在里面,在施法者进入到里面后,它就自己动了起来,向雾气的深处驶去。
——你是想要查找与这枚骰子有关的符文信息吗?异界的灵魂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他看了看周围,除了雾气什么都没有,我们好像被扔在这儿了。
——让我想想,巫妖说,既然我们没被直接扔进星光河——我听说过一些事情,把你的手放进水里试试?
——水很温暖。异界的灵魂说,然后呢?
——试着想想你要看的书?
——我要看的书这里可未必有,异界的灵魂说。《全职猎人》的第三百五十章到完结卷?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样东西就碰触到了他的手指,不是鱼,也不是水藻,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面色古怪地将碰到他手指的东西提了出来,那居然是本很厚的书。羊皮纸,无论封面还是内页都没有一星半点潮湿的迹象。
——这是什么?异界的灵魂问,他看不懂上面的文字。
——一个矮人德鲁伊的作品。巫妖只看了一眼就得出了结论,他坚持世上有许多生物尚未被发现过,其中最著名的一种被他命名为草泥马。
——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是的,真高兴你能那么快发觉——把这本书放回去。
——它和猎人有什么关系吗?
——有一点,兽人卡乌奢的一个追随者所写的,兽人语,精灵的万维林还真是无所不有。
——它居然还能模糊搜索?
——可不是吗。真值得惊奇一番,好了,惊奇完毕,我们来找找我们需要的东西——你在想些什么?我不需要八卦日报,还是你那个位面的!
……
——我知道你亟需一些与你的智商相配的阅读品,但你觉得一本红袍撰写的灰袍解析手札能够为我们解决什么问题?我当然知道你想要的不是这个。
……
——这是什么?你的脑浆吗?可不是吗,匮乏的就连地精也未必愿意去读一读。
……
——微积分?啊,就是那个让你当了无数次的玩意儿吗?是的。你是忘了,但我记得。这不是微积分。你可以把它称作迷锁入门,真可惜我们没法儿在这里待上一年,或是很多年?
……
——————
“你说什么?”
“我说,”年轻的术士耐心地说:“我们或许可以试试。”
瑞意特突然笑了:“我不相信你,亲爱的弟弟,你说谎的技巧可是退步了太多了。你怎么会认为我会相信一个强大的术士的弟子会贸贸然背叛他的导师呢?”
“我没有背叛我的导师,”瑞意特的弟弟说:“我只是想要修正一个小问题而已,姐姐。”
“你前一天的晚上还在指责我试图夺走你导师的猎物,”瑞意特烦躁地绕着手里的鞭子:“而你今天就来询问我是否愿意和你一起偷窥其中的秘密?”
“有价值的秘密。”男性术士说:“我的导师已经完全忘掉这些人类了,你不是也是这么认为的吗?不然你可没那么大的胆量。”
“我的胆量一直很大。但我觉得继续为这些件事情耗费我的力量有点不值得,白塔能够为我积累起足够多的功劳。”
“可那些人类代表的不单单是金币啊。”年轻的术士理所当然地说:“他们身上隐藏着一个大秘密呢。”
“我不想知道。”瑞意特站起来,假意走向门外,但她的脚步可没有她的舌头那么坚定。
“真的吗?瑞意特,我从导师那儿听说,他们得到了一个符文,这个符文帮助一个只会叫喊的伊尔摩特牧师连续数次击退了半龙魔的蝙蝠群——你明白半龙魔的蝙蝠群是什么东西,对吗?那时候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强大的法师。但那还不是所有,这个符文据说还隐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贵重的程度可以与一个国家相媲美。”
瑞意特告诫自己,一个术士是从来不会将一个好消息免费带给另一个术士的,他们索取的代价要比你想象的更高,高到你偿付不起,但瑞意特也有自己的弱点,那就是她的血脉不够纯粹,又是一个女性,虽然在格瑞纳达,女性天生就是格瑞第的牧师,但她的力量无论是在男性中还是在女性中都只能说是平平,没有哪个有着巨龙血脉的人会对力量无动于衷,瑞意特尤甚。
“但我听说的是你的导师已经拿走了那枚符文。”
“没有,他或许拿到了,但那不是真的,真的还在那些人手里——他已经犯过一次错了,多一次也不奇怪。”
“你能得到什么?”
“所有。”瑞意特的弟弟说,“但我愿意和你分享,姐姐。”他笑了一下,眼睛下面的阴影为此更加深了一些:“我亲爱的姐姐,你或许还在怀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没关系,我会详尽地和你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导师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弟子,而且他现在所接受的每一个任务几乎都是自己去做的,要么就是利用一下那些对内情一无所知的人类学徒,他就连我,以及其他的弟子都不愿意分一点出来,为什么呢?你难道还没有发现吗,‘母亲’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你,还有我的导师,以及其他人,他们都在一个劲儿地用力呢,现在如果我们不再做些什么,那就永远别做了,你,我的姐姐,你只是个盗贼公会的头目,而我,最多也只能成为格瑞纳达里诸多术士中的一个,只比凡人尊贵一点,但在我们的血亲面前,我们永远是最为卑贱的仆人,你愿意这样吗?”
“你完全可以把这个告诉你的导师。”瑞意特迟疑地拨弄着自己的锤子:“那本来就是他的猎物。”
“然后他就会全部拿走,什么也不给我留下。”
“他手里还有你的契约。”
“你不会不知道吧,姐姐,契约是可以打破的,只要弟子的力量超过导师——那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想怎么做?”瑞意特问:“公会的力量不是我可以随意动用的。”
“雇佣,雇佣,就事论事,亲爱的姐姐,”年轻的术士说:“我这里还是有些金币和宝石的,
“你的导师……”
“你认为我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间来与你会面?姐姐,”术士说:“我的导师在七十七群岛,为了完成‘母亲’的命令,短时间内他是不会想到白塔的,你可以自己去打探一下,但我保证,除了浪费金币之外你什么都没法儿得到。”
“你得和我一起。”
“这难道还用说吗?”术士说,他盯着瑞意特瞧了一会,“我们十岁之前总是在一起,现在也还是在一起,你可别想摆脱我。”(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一章 姐弟
瑞意特紧张地笑了笑:“我们怎么干?”她抚摸了一下胸口,那儿有个龙骨哨,但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从龙火列岛回来后才发现自己丢了魔法用具,这个用具不是她的,而是格瑞纳达赐予的,为了保证“细网”公会能够在这片大陆上畅通无阻,他们可能需要暗杀一些施法者,本来安东尼奥法师是他们的首要目标,可惜的是这个老法师有着如同兔子般的警觉,一发现公会的力量已经渗透到他的塔里,就只带着自己信任的几个弟子逃走了——糟糕透顶的是,她不是在公会的任务中,而是在干私活儿的时候丢了这枚器具,她只得偷偷摸摸地仿制了一枚挂在脖子上,但这枚器具总是要用到的——她对弟弟的话动心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这枚器具是那么珍贵,只要是施法者拿在手里就绝对不会卖出的,那么如果他们能够抓到黑发的施法者,她就能拿回自己的哨子了。
或许还能拿到更多。
“一个小小的阴谋。”年轻的术士说:“我这里有着几个龙火列岛的商人的联系方式,据说现在侧岛的新领主签了好几份专卖许可证给碧岬堤堡的商人,他们对此非常不满,如果我提出要求,他们会帮忙的。”
“难道他们就不怕他们的新领主把他们扔进鲨鱼堆?”
“他们是好人呐,”年轻的术士幸灾乐祸地说:“一个善良的好人是不会把某人扔进鲨鱼堆的,何况到时候他们还会涕泪横流地祈求宽恕,告诉他们的新领主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迫不得已,嗯,因为我们劫走了他们最心爱的小儿子或是小女儿。”
“然后他的妻子们可以出来恸哭哀求,”瑞意特接着说:“他们总是太过在意名声。当然。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
“而且这必须建立在我们失手的前提下,”年轻的术士说:“你和他们见过面,那么你应该对他们还是有所了解的。”
“最让人棘手的大概是那个法师,”瑞意特说,“你或许已经听说了,东冠主岛的领主死了。在他身边的娜迦也死了,娜迦与他的后裔本该继承东冠,现在……那一位,“瑞意特说,她知道她的弟弟会知道那一位是谁的,娜迦属于他,而他本人与奥斯塔尔的关系并不太好,“十分恼火,但就和你的导师一样。他正在忙着处理高地诺曼的事情,暂时脱不开身。”
“他应该把嘴巴收小一点。”年轻的术士肆无忌惮地嘲笑到,高地诺曼和龙火列岛恰好是最南点与最北点遥遥相对,就算有高等级无错传送,同时顾及两个地方也未免太过困难了一点。“他们死去的时候,那些人就在旁边?”
“应该就是他们。”
“那可真是太奇怪了,娜迦并不是一个弱者,而且东冠领主身边有着更多的施法者。还有士兵。”
“其中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因为继承了东冠领主位置的是他最小的儿子。小家伙快要被吓破了胆,最近几个月东冠都会被封锁——但据我所知,东冠遭遇到了塔洛斯牧师的袭击,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塔洛斯的愤怒并不是一个凡人能够承受得起的。”
“我想获得些情报对你并不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侧岛的商人们……”
“有我。”
“这可真是太好了吗,”说到这儿。瑞意特的神情变得轻松起来:“你现在住在那儿?”
“我以为白塔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得尊重任何一个施法者,尤其他是我的弟弟。”瑞意特口是心非地说,事实上,她确实没有找到术士的落脚点。
“你是想让我住在哪儿?”
“弗罗的神殿,如何?”瑞意特俯身上前。伸出纤长的手指,放在她兄弟的咽喉处,这是最脆弱,但也是最敏感的地方:“我这里有着十二名弗罗的牧师,年轻,新鲜,美貌,除了弗罗,没人能比她们更懂得侍奉男性。”
“听起来非常诱人,”她的兄弟说,抓住那几根不那么安分的手指,放在嘴边用牙齿戏谑般地咬了咬:“不过我已经看中了一个很不错的地方。”
“哪儿?”
“白塔最高的地方。”
瑞意特蹙了蹙眉,抽回手指,“别告诉我你看中了罗萨达的圣所,若是‘母亲’知道你踏进了那儿,除非你是……否则的话我敢保证,第三天日出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弟弟了。”
“怎么会,”年轻的术士笑着说:“白塔有着一座被弃置的高塔,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是哪儿。”
“啊,”瑞意特恍然大悟,或许她的兄弟已经抢先一步了:“安东尼奥法师的塔,你这几天就在那儿对不对?”因为人们传说安东尼奥死去的弟子化作了幽魂终日在那里游荡的关系,很少有人接近那里,就算她麾下的盗贼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胆量,但也会忌惮法师塔中是否有遗留的魔法或是机关装置,而且施法者们十分厌恶凡人不经允许使用施法者的东西,包括他的塔,若是一个游走在外的法师看到废弃的法师塔里住了流民,最好的一种处理方式是将他们全部赶走,最坏的一种方式是将他们全部杀死在里面,为那座塔增添新的传说。
但一个施法者是完全可以住在塔里的,如果这座塔的主人允许或是这座塔已经没有主人了。
“这几天那儿可不太舒服。”
“我可以让它变得舒服。”
“但你若是想要这座塔,”瑞意特说:“你必须提出请求。”
“向谁?”
“白塔和鹧鸪山丘的主人,我们的小领主,安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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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在年轻的术士离开瑞意特的房间之前,他被他的姐姐叫住了,“告诉我你的名字。”
“难道你连我的名字也不记得了吗?”她的弟弟抬起一侧的眉毛表示惊讶。
“你知道我在说些什么。”瑞意特说:“我当然不会要你的真名,但最起码的,你应该告诉我你现在的变体名。”
年轻的术士若有所思地撅了撅嘴,他不觉得瑞意特会真的对他如此陌生,但他也懂得瑞意特的意思,“瑞卡。我现在叫做瑞卡。”
“瑞卡。”瑞意特将这个名字放在嘴里反复念诵了几遍,如果用龙语,那么这个单词是乌鸦的意思,但一个术士的变体名究竟是依照何种规律扭曲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最终复原的那个名字未必就是乌鸦。
“是的,瑞卡,”术士温文尔雅地说:“这个名字在契约上是可以生效的,你想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对吗。姐姐?好的,我会和你签订契约的。”
“一字契约抵得上万句誓言。”瑞意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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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瑞卡就在他的姐姐的指引下见到了白塔的领主安芮。
安芮……是个很难形容的女性,瑞卡听闻过她有着一半人类一般精灵的血统,她原本应该如同一支铃兰花般的惹人怜爱,但瑞卡刚走到谒见领主的会客室门外,就嗅到了一股就连地精也未必忍受得了的恶臭,这种恶臭就像是多种恶劣的气味的混合物——酒后呕吐的粘液。地精的围腰布,兽人的便便。娼妓腐烂的身体,鱼类市场的内脏垃圾……他为自己施放了一个法术才走了进去,一边可怜起领主的侍女。
但当他看到那个侍女时,他就明白了,那个侍女站在安芮身边的时候就像是个美人,但无论如何也不能遮掩她那只被平平削去的鼻子。看来白塔的领主已经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安芮坐在特制的座位上,座位之所以需要特制,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体已经不再那么适合普通的座位了——她的身体依然分作两半,正常的那一半除了肤色青白之外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但不正常的那一半奇特地臃肿着。看上去不下数百磅,每一寸皮肤都是青色中透着殷红,深紫色的血管就像渔网那样潜藏在皮肤之下,包裹着的肌肉很容易令人想起健壮的马或是牛,而她的下肢已经无法穿鞋,而且凸起的部分需要用上十倍于另一边的布料才能全部覆盖住,她的手臂,如果还能说是手臂的话,末端伸出如同章鱼的腕足,每个腕足间都生着满是獠牙的吸盘,见到瑞卡,她疲惫地举了举腕足,示意他在另一侧的座椅上坐下。
“我已经听瑞意特说了,”安芮说,一边厌倦地打着哈欠:“你想要安东尼奥的塔?”
“一座已经废弃的塔。”瑞卡注意着这个半人半龙半精灵的怪物,一发觉她在不祥地颤动就立刻对自己的话做了修改:“但那是座宏伟的建筑物,就这样任凭它空置下去未免太可惜了。”他说:“我愿意一年支付一百个金币,作为租赁它的费用,如果那位安东尼奥法师回到白塔,我也愿意在一定时间后搬离。”
“回来?”安芮含含糊糊地说道:“不,我想他不会回来了,”她抬了抬手指,“不会了,他们抛弃了我,他们,安东尼奥,亚戴尔,德蒙……”她双眼无神地看向天顶:“他们都走了,毫不留恋。只留下我……”
我觉得你没什么不好的,瑞卡在心里说,而且德蒙好像就是你杀的,亚戴尔被流放和你也有着最为直接的关系,至于那个可怜的安东尼奥法师,他如果不是足够警惕,可能就要永远地留下陪你了。
“那么您允许吗?”
安芮像是没听见瑞卡在说些什么,她的眼睛向瑞卡这里偏移过来,其中一只已经凸出了眼窝,瑞卡都能看见眼球后端的几根血管,它就像是熟透,快要烂掉的葡萄那样摇摇欲坠,足以让每个看到它的人做上一整个月的噩梦,但瑞卡例外,作为一个红袍,他自己的房间与导师的塔里从不缺少这种东西,他甚至是带着几分欣赏去观察那张奇特的面孔和那具扭曲的身躯的,不正常的地方可能一直在膨胀,膨胀到将正常的部分顶向外侧,安芮的面孔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顶着半个面具的怪物,而身体就像是两个布偶被强行缝在了一起,完好的那部分斜向一侧,被高高举起,就连那只小巧的脚都无法落到地上,它只有挂在那儿,随着安芮的动作轻微地晃来晃去。
“安芮?亲爱的?”瑞意特声音轻柔地提醒道,她走到安芮身后,毫不介意地将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已经很晚了,安芮,我尊敬的主人,为什么不让我们尽快做完这件事情呢?今天厨房烤了一头小牛,加了您最喜欢的香料,您为什么而不闻闻看呢?它是那么的香甜?”
不要说安芮,瑞卡也嗅到了,夹杂在臭味里的甜香令人作呕。
安芮动了动,她迷惑地睁开眼睛,四处打量,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到了这儿,她想要站起来,瑞意特猛地按住她,拥有巨龙血脉的人不但有着魔法,比起一般人来力量也要大的多,但就这样,瑞意特没能按住安芮,不但让她“站”(如果说用层层叠叠的肉挺立起来也算是站)了起来,还激起了安芮的怒意,她张开那张嘴,她的牙齿倒没只转化了一半,事实上它们全都是尖锐的带着小倒钩的尖牙,她只一挥手就抓住了安芮的脖子,并且尖锐地大叫了一声,感谢诸神,这给了瑞卡时间,他投掷了一个法术,将瑞意特从安芮的手指间抢了回来。
白塔的领主彻底地暴怒了,她的身体虽然臃肿,却敏捷的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白鼬。
“无尽深渊在下,”瑞意特在瑞卡的身后叫嚷道:“她从来没有这样过。”
“别让我知道这是你的又一个诡计,”瑞卡喊道:“不然我就把你烤了给她吃!”(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二章 突袭
最后他们好不容易才制服了安芮(在不至于造成致命伤的前提下),然后拎着她的手指在许可证明上签了字,幸好瑞卡只是暂居,这份契约并不重要,无需起誓,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早就该这么做了,”瑞卡气喘吁吁地说:“你为什么还留着她?我记得她有个儿子。”
“他还没成年,如果安芮死了,路泽尔大公有权成为他的监护人,我可不想面对那个人类和他的军队。”瑞意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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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基?”
侏儒麦基回过身去,喊住他的也是一个侏儒,正在摇摇摆摆地走过来,所有的侏儒都像小孩子或是放大的玩偶,这个也不例外。每个地方都被精心地装扮过,面颊上涂抹着胭脂,修整过眉毛,深褐色的头发被烫的卷卷的,穿着深蓝色绸缎的衣服,与那双钴蓝色的眼睛十分相配,除了脖子上的项链与手指上的戒指,就连脚下的小靴子也在边缘挂着金链。
如果放在以前,麦基根本不会理会他的族人,但在东冠主岛的祭典上,侏儒们不幸死去了近百人,对他们这个只有数千人的族群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大的不能再大的打击,所以他现在也变得和缓宽容了一些,至少愿意停下来听听对方想说些什么。
那个侏儒举起熏过没药和沉香的手帕,尽量不那么明显地挡在自己的鼻子前面,“你就不能洗洗你的身体吗?”小家伙语气温和地责备说:“用地热水,淀粉,和香油。把身体洗干净你也会感觉舒服的,也会让你变得健康。”
麦基摇摇头,“矮人不洗澡。“
“可你是个侏儒啊。”他的族人无可奈何地说:“你是个侏儒,麦基,就算你装上假胡子,围上皮围裙。不洗澡,天天喝麦酒也不会变成一个矮人的。”
“但我想要成为一个矮人。”麦基说,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第两百八十二号假胡子,最初的假胡子是用棕榈做的,既不像也不够结实,现在他的假胡子全都是用铜丝拉出来的,纤细而卷曲,理所当然地带着金属光泽,而且两侧都有肉色挂钩。直接挂在外耳骨上,下颌处还用了特殊的胶水,只有用温度超过人体的水才能化开,就算是飓风也未必能够把它吹走,他这几天还专心研究出了带有颜色的油膏,深红褐色的,抹在脸和身体上能够将原本白皙的皮肤遮盖的一丝不剩。
他是绝对不会去洗澡的,看看。一个侏儒很不容易像一个矮人那样发臭,他可是积累了很久才能产生这样的臭味。
“矮人有什么好呢?”
“比侏儒好。”
“是因为我们抢走了你父亲的图纸吗?”
“也算是原因之一吧。”
“但我们都很爱你。”
“爱我的图纸。”
“你现在都不愿意和我们说话了。”
“我正在和你说。”
“别去和那些人类在一起。”
“我想听他们的故事。”麦基说。
“吟游诗人也会说。你想听什么,我愿意付钱给你请一个。”
“吟游诗人的故事里没有侏儒。”
“从来就没有侏儒会去冒险。”
“所以我想成为一个矮人。”
“麦基……”
“我想去冒险。”
伯德温看到麦基是和一个侏儒一起走过来的,他正想告诉李奥娜让她多准备一份点心,结果那个装饰华丽的侏儒一看到他就转身走掉了。
“我就那么让侏儒讨厌吗?”
“他们担心我会泄露太多的技术给你。”麦基说,一边爬上椅子,端端正正地坐好。李奥娜给他送上了一杯麦酒,他向王女鞠躬致谢,小手紧紧地压着心口,这是在表示他的感激发自于内心。
“我又不是克瑞玛尔,”伯德温苦笑不得地说:“就算是你把图纸放在我眼前我也看不懂啊。”
麦基耸耸肩。
“那么你可以带着他一起来。”李奥娜说,“如果他能在旁边倾听,那就不会担心我们偷走你们的图纸了。”
“那他们只会怀疑我们在其他时间做了不该有的交易。”麦基说:“还有那不是他,是她,她是我的未婚妻。”
伯德温的身体微妙地僵硬了一下,这些侏儒在这方面很像矮人,矮人的女性也有胡子,身体也一样健壮,圆滚滚的像个酒桶,毫无曲线,所以很难把她们从男性矮人中辨别出来,而侏儒们却是因为男性也喜好梳妆打扮,穿着艳丽,皮肤白皙,又从来不长胡子,结果伯德温很难把他们之中的男性从女性侏儒中挑选出来。
“克瑞玛尔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等一阵子。”
“他应该做完他的工作再离开,”麦基抱怨道:“你的手臂就这么放着实在是让我感觉不舒服。”
伯德温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现在他已经不再感到焦躁与急切了,他失去了一只手臂并不是说他就无法再成为可令人信任与敬爱的首领了,在克瑞玛尔离开前他就再次来到他的骑士中间,和他们一起训练,他被以前的下属击败过,也曾不小心碰撞到自己的残肢,但这些再也不会在他的心里成为无法拂去的阴霭了——他当然还是自己,他的骑士和士兵也是如此,没人因为他失去了手臂而轻视和质疑他,他们称他为阁下,向他抱怨龙火列岛的菜肴过甜,和他一起喝甘蔗酒喝到酩酊大醉,和他一起在年轻的女性面前跳舞——也有人前来请求得到结婚的允许。
来到龙火列岛上的人大部分都是健壮的男性,女性只有一千余人,而且其中有些年龄已经可以做这些士兵的母亲,惨烈的死亡已经从他们身边走开。取而代之的是迫切地,对新生的渴求,伯德温完全能够理解,在雷霆堡,每次与兽人的冬季战役后,雷霆堡都会迎来一批新生儿的到来——这或许就是人类的本性。繁荣昌盛,生生不息。
“难道我们还要去购买奴隶吗?”伯德温苦恼地说,他很高兴看到他的士兵在良好的作息与充足的食物中逐渐重获健康,他们的眼睛变得明亮,胸膛与脊背重新变得坚实,四肢有力,但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抵御的本能,他们都是正值壮年的男性,没人能比他们更渴望女性的爱抚——一些商人前来试探过伯德温的意愿。虽然试探的方式让这个战士深感窘迫,因为这些商人同样管理着港口的娼妓们,而这些娼妓……嗯,的工作实在是太过繁重了一些。
“还记得达达说过的吗?”李奥娜说:“我们可以让他们把那些被淘汰下来,即将被送去做‘牛马’的女性奴隶交给我们,这样我们最少可以挽救她们的生命。”
“但这种女性奴隶,”伯德温干巴巴地说:“她们几乎都无法再生育了。”并不是每个女奴都有为领主生育后代的资格,而那些女奴领主是不会出售的。
李奥娜沉默了。
“让我们问问那些商人吧。”
商人们的回复很快。他们确实有批女性奴隶要出手,不是很美貌。年纪也有些大了,但胜在强壮和擅长农活,以及如同羊羔般的温顺。
“你们是从哪儿弄来这些人的?”李奥娜问。
商人的临时首领无奈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一般而言,不问奴隶的来处是个不成文的规矩,还能是怎么来的呢?偷来的。抢来的,欺骗来的,买来的——“一个领主把他们卖给了我们,”商人握着自己的手说,“不是他们的领主。是他们领主的敌人,您应该知道的,两个贵族打仗,打啊打的,从马上跌下来没有死的骑士会被赎回,士兵也有可能,但那些被劫掠去的农奴可不会——男性的农奴被充作士兵,他们的妻子和女儿不就被留在家里了吗?她们就是这么来的,仁慈的殿下,您买了她们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她们长的不美,性情也不够温柔,更是从来没有做过服侍人的活儿,手指头粗的像亚麻叶子,若是卖给其他人,她们就只能成为‘牛马’了,做‘牛马’可不是什么好事,像这样儿的,顶多撑上几年也就一命呜呼了。”
“你们愿意吗?”高地诺曼的王女低声问道:“我是说,我需要一些年轻的女性,成为士兵的妻子。”
是的,那些女性并不漂亮,甚至可以说是又黑又瘦,而且周身也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她们成堆的挤在一起,抓着彼此的手,来抵抗恐惧与饥饿。
李奥娜等了很久,她们之中才有人说话,这位女性看起来要比其他的女性更白皙一些,衣服也比较整齐,还扎着头巾。
“诸神在上,好心的太太,”她说的是通用语,但口音很重,像是高地诺曼与路泽尔大公交界处的那些地方的人,“我们还能怎么样呢?我们的男人都已经死了,我们也被贵族老爷卖到这里来了,我的男人是个马夫,可敬的好人,他走过不少地方,我从他那儿听说过这里呢,我知道我们都成奴隶啦,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来收敛我们,也不会有牧师来念悼词,更不会有什么人会愿意为我们申诉,我们还能有什么指望呢?如果您想要奴隶,就买了我们去吧,做士兵的妻子也好,为您耕种甜菜和甘蔗也好,但如果可以,请把我们一起买去吧,我们都很健壮,又很会干活儿,别让我们分开,这是我们仅有的念想啦。”
“你们是高地诺曼人,还是路泽尔人?”
“我们是高地诺曼人,也是路泽尔人。”那个女性狡猾地说:“我们总是被收两次税,一次高地诺曼的,一次路泽尔的,也要服两次劳役,一次高地诺曼的,一次路泽尔的,可是打仗的时候,谁也不承认我们是他们的人,高地诺曼的士兵来了,就抢走我们的衣服和粮食,路泽尔的士兵来了,也是一样,等到那儿什么都没有了,他们就把我们抢走了。”
李奥娜沉默了一会,“这里有多少人?”她问。
“三百四十个。”商人连忙殷勤地说:“都是年轻又强壮的。”
李奥娜不去看那些明显是抹在花白头发上的黑色污泥,还有那些努力踮着脚尖站着的小女孩,那些还能独自站稳的女性把自己的身体站的直直的,把她们藏在身后。
“我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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侏儒也是商人们颇为欢迎的主顾之一。
侏儒在龙火列岛的地位非常奇特,他们是自由的,但大部分侏儒都会被控制起来在一座岛屿上居住,为领主铸造各种各样的器具,可他们也不能被称为奴隶,因为没有那个奴隶一天只需要做三分之一个白昼就能休息,还拿着丰厚的酬劳,生活起居都有真正的奴隶服侍,至于侏儒中的少数,那些长老或是议员,他们的衣食住行或许比大陆上的一些贵族还要奢靡,他们的行动不受限制,挂在腰间的次元袋更是装得满满的,住在宽敞高大的房屋里,一双小脚可能终日不碰一下地面。
这个侏儒就是坐着两个人抬着的软轿来到商人面前的。
“尊敬的阁下,”商人高高兴兴地鞠了一躬,“您想要些什么吗?”
鲜艳的胭脂?还是象牙的妆盒?又或是白化花豹的毛皮?商人的眼睛可比李奥娜尖锐的多了,一下子就看出坐在软轿上的侏儒是个女性。
“我想要个吟游诗人。”
商人眨着眼睛:“这可不太容易。”
一袋金币抛进他的怀里。
“吟游诗人可是很少出现在龙火列岛的。”本来有,只是自从一个领主阉割了他最喜欢的一个吟游诗人后,就不太有吟游诗人来了。
两袋金币。
“我只能尝试一下。”
三袋金币。
“好吧,静候佳音。”(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三章 突袭(2)
“那些是什么人?”伯德温问,“是你购买的奴隶吗?”
“当然不是。”李奥娜神情古怪地说:“我可没有购买过一群艺人,虽然……”她还在王庭时,她的父亲,高地诺曼的老王也曾经养过一群侏儒——不是龙火列岛的侏儒,而是畸形的小个子人类,脑袋大的像个簸箕,而身体却只有四五岁的孩子那么大,他们常会在走廊上嘻嘻哈哈地奔跑,在召开宴会时钻进铺盖着帷幔的长桌下面和狗儿一起等着上面用餐的人丢下骨头来,有些技艺高超的侏儒会钻火圈,丟刀子和跳舞,他们跳舞的时候可以用脑袋顶着坚硬的石头地面一下子转上很多圈,或是玩些下作的恶作剧,每个宾客都有可能被他们戏耍到,像是钻进女性宾客的裙子里,或是在某个快要醉倒的骑士酒杯里倒满醋而不是酒,但留给李奥娜最为深刻印象的侏儒并不是其中的一个,她是个女性,有着一管如同夜莺般甜美的声音,与丑陋的外表恰好成为对比,在李奥娜刚回到王庭,夜晚无法安睡悄悄起身,从窗户里爬出去的时候,这个侏儒发现了她,但她没有大叫大嚷,惊动其他人,而是从身边的丁香花丛里摘了一支紫色的小花递给茫然无措的公主。
“是**为我买的。”麦基说,两个人一起低头看去,侏儒少见的露出了一丝悲哀的神色:“她想让我高兴。”
他摇晃着脑袋,爬上椅子,今天他戴着编号两百八十三号的假胡子,胡子是黑色的,但他又忘记擦油膏,看起来简直可以说是怪异。
“但其中一个吟游诗人说他曾经和你见过。”麦基说,“或许你愿意见见他。”
那个吟游诗人一直走到伯德温的面前才脱下自己的斗篷,伯德温盯着他,灰白的面色,眼睛下方的浓重阴影,索尔特利琴。褐色的头巾、束腰外衣,由无数打结的小绳子编织而成的腰带——一下子就把他带回到那个寒冬料峭的一天,他猛地跳了起来,完全是出于习惯地去抓自己的宽剑,身体却突然失去了平衡——他忘记自己已经失去右臂很久了,但吟游诗人,也就是瑞卡没有给他太多的反应时间,他施放了一个法术,直接击中了伯德温。凶猛的电流就像是野兽那样啃食着他的皮肤,烧灼的滋滋作响,泰尔的前圣骑大叫了一声,没有倒下,而是屈下膝盖,将肩膀顶住那只桌子,那只桌子通体都是雪花石雕琢出来的,沉重至极。但伯德温只尝试了一次就把它顶了起来,他就像顶着一面盾牌那样猛地冲向术士。但瑞卡身边还有一个瑞意特,她高举起双手,施放她的法术,一个粘稠的球体飞向伯德温,把他连着石桌一起紧紧地黏住。
一枚匕首投向瑞意特,瑞意特侧过面颊。但还是被带走了几缕红发,她看向那个敌人,她和瑞意特一样有着一头璀璨的红发,只是一个更近似于火焰而另一个更近似于鲜血,“去叫盖文和亚戴尔。”李奥娜大叫,随即将一枚护符投向地面,镶嵌在秘银护符上的紫晶石顿时粉碎,藏在里面的法术伴随着狂风升腾而起,足有三人高度的火焰墙将她、伯德温和那两个敌人分割开——麦基在变故发生时就跳下了椅子,头也不回地逃走了,但他听见了李奥娜的叫声,所以他马上去找了盖文。
盖文和骑士们在一起,克瑞玛尔慷慨地将整个堡垒与宫殿的南翼划给了他们,这儿正好有着一片宽阔如同广场的庭院,在终日温热的天候下,骑士们脱掉了上身的衣服,龙火列岛的阳光在几天里就将那些苍白的皮肤转化成了小麦和橄榄的颜色,侏儒冲进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做一种既可以说训练也可以说是整修铠甲的运动——骑士们将自己的链甲连着海沙一起装进被编织的十分紧密的亚麻袋子里,然后连着海沙、链甲和袋子一起扔向高空,然后接住,再抛起,再接住,袋子里面的海沙会摩擦链甲,把每一个小环都擦的亮晶晶的,而沉重的沙袋也成为了训练的好助手,因为之前一直在流亡的关系,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训练了,有几个骑士因为手法生疏,沙袋没有系紧,结果他们把沙袋扔上半空的时候,海沙连着一整套链甲就给了他们当头重击,被链甲抽打还是小事,海沙进入了眼睛,耳朵和鼻子就让人烦恼得多了,其他人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走过去从庭院的边缘提来原本用来冲洗和饮用的水,帮他们冲去身上的沙子。
“怎么?!”盖文是第一个站起来的,麦基的样子可不像是来观摩训练的。
“敌人!敌人!”麦基高叫道,而他身后出现了两个身着两色衣,像是弄臣的家伙,他们的手中闪烁着金属的反光,在他们举起十字弩时,盖文的法术到了,第一个法术是立起一面沙墙,将那些几乎就要击中麦基脊背的弩箭挡住,第二个法术召唤出了许多黑色的触须,一下就将这两个人抓住了。
“一个法师,不,两个法师抓住了伯德温和李奥娜!”麦基高叫道:“他们扮成了艺人的样子。一个男性,一个女性。”
骑士们抓起链甲和宽剑,“等一下!”盖文喊道,但为时过晚,一个骑士被酸液击中,他的哀嚎声戛然而止,因为酸液已经将他的整张面孔腐蚀殆尽了:“不要和施法者正面对敌。”盖文严厉地呵斥道,这些骑士之前只和兽人对抗过,就算兽人有卡乌奢的祭司,但后者更惯于为他们的战士“赐福”,也就是祈祷卡乌奢的使者降临到兽人战士的身上,或是召唤猛兽毒虫,却很少祈祷能够直接伤害和杀死士兵们的神术,或许是因为不值得,但这让雷霆堡的骑士们几乎没有独自面对一个施法者的经验——之前初至侧岛时的一战或许牵涉到了施法者,但在士兵冲向海盗的时候,施法者之间的战斗也已经告一段落了。
一个或许并不那么邪恶的法术落在了一个骑士身上。却造成了比邪恶的法术所能造成的更为可怕的结果——骑士身上的链甲与手中的宽剑全都融化了,它们就像活着的生物那样在他的身体上攀爬流动,“扔掉它们,”盖文在一边准备法术的时候一边寻找着微小的空隙喊道,“摆脱它们!”但那个骑士根本做不到,他的链甲与宽剑融化而成的光亮的液体围绕着他的身体紧紧地缠绕了好几圈。等到法术失效,他就像是被一条钢铁的巨蟒死死地捆绑住了,他无法呼吸,其他骑士想要用手或是树枝把它拉开,最后甚至不惜伤害到同伴用宽剑劈砍,但克瑞玛尔提供给他们的链甲和武器都是精钢的,还没等他们将其中一根拉开,那个骑士就因窒息而死了。
他们是那么地专注,以至于一个巨大的火球击中他们的时候他们连抬起手臂抵抗的机会都没有。火球融化了钢铁,而在这之前,那些英勇的骑士已经化作了焦黑的枯骨与一缕青烟。
盖文双目赤红,他们流亡了那么久,遭受到了那么多的折磨与伤害,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羞辱与诅咒,每一个能够到达这里的骑士都是不折不扣的被生命之神亲吻过前额的人,他们不应该死在这里。死在法师的法术下,诸神啊。即便他们的命运注定如此,那么请让他们回到高地诺曼,回到雷霆堡,死在城墙上,为了高地诺曼的王与人民而死,而不是在这里被陌生的敌人如同草芥般地焚烧。
“一个法师。”瑞卡说,“但不是那个黑发的施法者,他们不是说他还在岛上吗?”
“他的朋友在这里,他是绝对不会躲起来的。”瑞意特说,她谨慎地后退了一步。在屠戮无法看见魔法星河的普通人时,她的心情愉快的难以形容,但在看到盖文后,她的神色就不那么好了:“这是高地诺曼人的法师。”她说,一个法术在她手中蓄势待发,而幸存的骑士们则在盖文的帮助下分散开来,他们沉默着,没有怒吼也没有诅咒,但这种沉默反比大声喊叫更压抑。
“告诉我克瑞玛尔在哪里?”瑞意特大声说。
“他不在侧岛。”盖文说:“李奥娜与伯德温呢?”
“那两位吗?”瑞意特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我已经邀请他们到我的塔里做客了——请克瑞玛尔法师来迎回自己的朋友吧,无论他在哪里,记得告诉他,带着那件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或许是两件,告诉他,他会明白的。”
她说完,猛地投出了手中的法术,一片黑暗忽然出现在他们之间,骑士们挥舞宽剑的声音一下子笼罩了整个空地,盖文大声呼喊,幸好骑士们在这方面却是经过无数次训练与实习的,即便黑暗浓重的如同他们现在心中的悲哀,他们仍然能够做到不伤害同伴,只是已经牺牲的生命再也无法挽回了。
他们跟着麦基跑到李奥娜与伯德温先前所在的地方,本来伯德温是要和他们一起训练的,但唯有抛掷沙袋这个训练伯德温暂时还无法加入其中,毕竟沙袋的重量十分惊人,单凭一只手伯德温可以抓住,但很容易失去平衡,所以他从来就是在这个小温室里依照侏儒的要求训练那只残肢,按照麦基的说法,残肢是否强壮,是否灵敏,将会直接影响到那只流银假肢的使用。
原先又美丽又静谧的小温室已是一片狼藉,盖文环顾四周,高地诺曼的王女李奥娜与雷霆堡的前领主伯德温已经被带走,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那些艺人是从那儿来的?”
麦基犹豫了一下:“是我的未婚妻给我买的,”他声音虚弱地说:“她想让我高兴一点,而我,”他无力地摊开双手:“我想让殿下高兴一下。”
“两个施法者。”盖文说:“我或许应该庆幸他们是为了克瑞玛尔手中的东西而来的。”如果这是一场刺杀,那么他们已经成功了。
“如果把那两件东西交给他们,他们会释放李奥娜与伯德温吗?”麦基问。
“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不是别人,正是发现异常后匆匆自田地中赶回来的亚戴尔,他的牧师白袍被拉起,卡在腰带里,紧身裤被卷到膝盖以上,赤着脚,白发凌乱,看上去一派狼狈,不过现在也不会有人去计较这个:“伯德温与李奥娜的悬赏可从没撤销过,他们只怕很难轻易放弃……”
“那个女性我认识,”一个骑士说,在那场海边的战斗中,他的记忆中瑞意特的形象极其鲜明,尤其是她和海魔站在一起的时候。“她上次和海魔号,还有黄金夫人号一起袭击过侧岛。”他还记得她是带着德雷克一起离开的。
“她和德雷克在一起。”
“德雷克一定知道她是谁,”亚戴尔说:“她是个术士,可能就是被德雷克雇佣的。”
“那么我们要去问问德雷克吗?”
骑士们面面相觑,谁去?德雷克是个海盗,他的巢穴在千里之外的亚速尔岛。
“我们不用去找他。”盖文说:“让他来找我们吧,”他抚摸了一下腰间的次元袋:“他是个海盗,金子对海盗来说,永远是块最为香甜的诱饵。”
“我来联系克瑞玛尔与凯瑞本。”亚戴尔说。
亚戴尔与盖文分头行动,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原先以为他能最先完成的工作却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告知了失败——银冠密林从三天前就断绝了一切往来与讯息,四处游走的精灵们都已返回银冠密林,迷锁完全打开,星光河上的堤坝也处于一个半停滞的状态。(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四章 沉睡
“我随时可能进入休眠状态。”密林之王说。
能够有幸听到这句话的人可能不过一双手指。密林之王唯一的孩子,游侠凯瑞本,他现在的侍卫长伯林,以前的侍卫长佩兰特,以及数个年龄仅次于密林之王英格威的精灵,他们在银冠密林担任着最为重要的职位,如果说英格威是这座堡垒的支柱,那么他们就是坚实的城墙与危险的垛口。
“什么时候?”
“这个冬季前后。”
密林之王英格威在一千年前的大浩劫中不但失去了自己的妻子,也同样失去了健康的身体,虽然他的魔法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强大,但那道始终无法愈合的创口却日复一日地折磨与削弱着他,他曾经在数百年前休眠过一次以减缓这个创口对他的影响,但结果只能说是收效甚微,而现在,在新的浩劫正在酝酿的时候,他的休眠可能会导致一场深重的灾难,如果可以,即便会让他提前返回生命之神安格瑞思的殿堂,英格威也不介意尝试着啜饮一口孤注一掷的美酒,问题是,他的休眠是不受自己控制的,他清醒的时间愈来愈短,而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血液流速变得缓慢,心跳的时间正在无休止地拉长,如果陷入休眠,他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够醒来。
“迷锁已经打开了。”伯林说。
“但迷锁并不是万全的。”英格威温和地说,除他之外的人都轻微地叹息了一声,银冠密林的迷锁可以说是这个位面最为危险的屏障之一,但它就像是英格威所说,并不是万全的,譬如七十七群岛上那个身边总是环绕着一块粉红爱恩石的半身巫妖埃戴尔那。他就曾经破解过精灵的迷锁,只差毫厘就进入了银冠密林的王庭,如果不是密林之王亲自对战,将他击退,现在的银冠密林可能要面对更多觊觎的邪恶目光。
每一年,密林之王英格威都会重新整理迷锁。更改方位,调整星盘,弥补缺漏,这个工作在百年内可能只有密林之王能够完成,其他人根本无法控制得了面积如此广阔,结构如此复杂的迷锁。
“没关系,”凯瑞本说:“我们都回来了,父亲,”他微微低着头。因为不是那么经常地在这种场合使用这种亲密的称呼,但他很快就抬起头来:“银冠密林并不是您一个人的,它也是我们的,每一个人的,我们会保护它,等您醒来,”他说:“您会看到一个更为美丽与完整的密林。”
“正是如此。”伯林向密林之王鞠了一躬:“请您安心的入睡吧,您的孩子们将会昼夜不息地看顾我们的家园。如果有敌人敢于在这个时候宣战……”
“我们会在他的屁股上插满粉色的魔法箭!”凯瑞本抢着说。
首先为之大笑的是伯林,而后是诸位年长的精灵。佩兰特紧随其后,而密林之王最后也露出了一个璀璨的笑容,他和凯瑞本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甚至带着几分顽皮。
原先凝滞的气氛也随着笑声逐渐消散殆尽,每个精灵都知道他们将要失去一面最为坚实的盾牌与最为锋利的长矛,但他们毫不畏惧。密林属于所有的精灵,它是精灵的家,也是精灵的珍宝。
“灰岭怎么样了?”英格威问,唇边还带着笑容的余烬。
佩兰特向他们的王尊敬地鞠了一躬,“半精灵们都已经撤回了灰岭深处。”他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灰岭与银冠密林的简略影像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如果遇到强敌,他们可以分散,潜入林带。”银冠密林虽然被称之为银冠密林,事实上它只是整个银冠木林带的一小部分,迷锁覆盖的地方也只限于此,精灵们容许半精灵进入与银冠密林毗邻的灰岭已经是极限,半精灵,除了被密林之王特许的几个,是永远也无法进入真正的密林的,但他们可以遁逃进银冠林带,作为有着精灵血统的人类以及类人,他们不会被林带拒绝,林带会庇护他们,隐藏他们,直到新的浩劫过去。
“克瑞玛尔呢?”凯瑞本问,既然提到了半精灵,那么就绝对不可能疏忽那么特殊的一个。
“他快溺死在万维林了吧。”伯林不确定地说。
“他是个法师,”凯瑞本哭笑不得地说:“有时候连我也会迷失在万维林呢——它是那么的有趣。”
“希望他已经找到他要找的那本书了。”密林之王英格威说,“你去找他吧。”
“谢谢爸爸。”凯瑞本高兴地说。
“你们有没有觉得?”目送凯瑞本的背影远去后,密林之王满怀疑惑地问道:“凯瑞本对克瑞玛尔的态度实在是有点古怪。”
“是因为银冠密林有一两百年没小精灵诞生过了吧。”佩兰特一针见血地说——每次提到千年前的大浩劫时,他都不太愿意说话,不过他根本就是那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家伙。
“等我休眠结束,”英格威爸爸说:“我希望能够看见凯瑞本的孩子。”
让他失望的是,这次没人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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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到你要的书了吗?”
凯瑞本问,他的小船慢吞吞地移动到了黑发施法者的身边,两艘小船的船头亲密地碰在一起,游侠将手臂伸入湖水,湖水是那么的温暖,不断有书籍像是鱼儿那样游过来碰触他的手指,但凯瑞本刚刚收到巨大的冲击,一时半会什么书也不想看。
“找到了。”异界的灵魂懒洋洋地回答,控制自己的想法可真不容易,举个栗子,就像你在海水里投掷了上万个泡沫小球。然后要在它们破裂之前找出唯一的一个。
“但你还不想离开,对吗?”
“这里很安静。”异界的灵魂说,“几乎感觉不到时间在流逝。”
“这里的时间确实施加过魔法,”凯瑞本说:“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半停滞的状态。”所以所有的书籍才能保存的如此完美。
“那么说这里的书籍是不能带出去的?!”
“是的,只能靠记忆。”凯瑞本说:“怎么样?让我看看你的书。”
黑发的施法者默然无语地举起了放在怀里的书——那本书完全可以拿来作为一面盾牌或是砧板。
“呃。或许里面的字……”
异界的灵魂打开了书。
“我确实没想到,”异界的灵魂喃喃自语道:“远离万恶的高考十二年后,我居然还要通宵成本的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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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瑞玛尔终于从那个静谧的牢笼中逃出来后已经是第三天了,凯瑞本来看过他一次,其他的时候都在忙碌,克瑞玛尔不知道他们在忙碌什么,不过银冠密林的气氛确实很紧张,灰岭的树屋被搁置,他们在更深处的林带建造起了新的圆顶小屋。这对精灵来说不太正常,辛格精灵不会轻易地废弃原有的房屋,即便它们原先不过是用倾倒在密林中,已经死去的银冠木建造的。
就连水獭一家都搬家了,水獭父母各自衔着一个孩子,它们不能离开河流太远,所以就改在原有巢穴的上游安了新家,异界的灵魂为它们做了一锅肥嫩的鱼汤。权作暖窝,为此他还被特许抚摸白脸儿的肚子三下。还有幸看到了它们最小的孩子,白色的绒毛还没褪完呢,两只眼睛又大又亮,水獭白脸儿和它的妻子围着秘银坩埚喝鱼汤的时候,它和它的兄长在一旁急的围着坩埚唧唧直叫。
坐在一边看的克瑞玛尔趁机偷偷地戳了戳它的小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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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能再等了。”盖文说:“我们没有时间。”
“你是说我们自己行动吗?”骑士修说。
“没什么区别,”盖文说:“我们并不是没有法师。”
“只有一个。”骑士修说:“而他们有两个。”
“他们肯定有所防备。”侏儒麦基说,因为他愿意提供武器的关系,所以得到了参加这个会议的资格,但他觉得这些人类的头脑太简单了:“而且现在的白塔就是一个盗贼的巢穴,那儿到处都是强盗和窃贼。而且他们的领主据说与细网公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已经没有什么愿意认真做买卖的商人会去白塔了,他们到了白塔,不是被抢就是被偷,甚至还有可能丢掉性命。”
梅蜜看了一眼亚戴尔,她可能是在场的人中唯一一个知道亚戴尔与白塔关系的人了,罗萨达的牧师神情苦涩,白塔是他父亲耗尽了一生心血的城市,也是他出生,成长,以为将来也会在那里回归罗萨达脚下的地方,他的长兄因为这座城市而死,而他的次兄也可以说沦落在它的黑暗里,现在统治这座城市的是他的堂妹,但她似乎并不像亚戴尔期望的那样好,或许在她说出那个无情而又冷酷的判决时他就应该放弃希望——他应该放弃自己的荣誉,放弃自己的信仰,与安芮争夺白塔的统治权,至少白塔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会去,”亚戴尔坚定地说:“没有人比我更熟悉白塔,”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轻轻触摸了一下脸上的烙印:“我正是被那里的统治者放逐出来的,而且我已经得到了罗萨达的宽恕,我是一个牧师。”
盖尔注视着亚戴尔的面孔,渎神与弑亲罪名的烙印还留在他的脸上,它们最先象征着耻辱与罪恶,后来它们象征着的是悔过与诚实,现在呢,它们象征着圣洁与牺牲:“是的,”他说:“还有你,牧师。”
“还有人吗?”他问。
“还有我。”葛兰说,“我是一个盗贼,如果说亚戴尔熟悉的是白塔,而我熟悉的就是盗贼了,没有我你们可能走出一百尺就被抓住了。”
“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愿意冒险。”盖文直言不讳地说:“我们想要面对两个术士。”
“我想要建立一个公会,不那么糟糕的那种,”葛兰也很坦白:“但如果没有王女李奥娜殿下的支持,这个想法就永远是个想法了。”
梅蜜犹豫不决,她曾想过要像李奥娜那样……成为值得伯德温骄傲的女性,但她也知道那很危险,而且他们已经有一个牧师了。
“梅蜜?”葛兰看向她。
“什么?”
“为了我,试试看吧,”葛兰说:“不是为了伯德温,为了我,”他说话的时候一点也没有看着梅蜜,梅蜜的心脏却因此狂热地跳动着:“为了我,只为了我。”
梅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她说。
骑士修怀疑地皱眉,“我不觉得一个弗罗的牧师……”
“我们需要每一份力量。”盖文说:“欢迎你,梅蜜。”
梅蜜轻微地颤抖着,她的手指冰冷的就像是伸入了严冬时分的海水,直到葛兰伸出手来握住它。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
“不要在晚上进入白塔,”葛兰估算了一下就知道盖文的想法,“黑夜只会让危险的地方更危险。”
“你觉得什么时候比较好?”
“午餐之后的那段时间,”葛兰伸出一根手指:“吃得很饱,”第二根手指:“还有可能喝了点酒,”第三根手指:“炎热的天气,刺眼的阳光。”
“无论是盗贼还是守卫,”他说,“在这个时候都是很难提起精神的。”(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三章 欲擒
梅蜜惟妙惟肖地咪咪叫了两声。
“原来是猫,”学徒之一说。
“太好了,”另一个学徒说:“我带了小鱼干。”
“你不能因为导师不允许你养猫就总是随身带着那种臭气冲天的东西。”
“鱼干一点也不臭,”那个学徒说:“比我们早餐时的奶酪香多了。来吧,在我喂他的时候,你可以摸摸他的脑袋。”
然后他们就往角落来了。
这不合逻辑!弗罗的牧师惊骇地用眼神说,恶毒而邪恶的盗贼学徒怎么可以喜欢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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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略微把时间往前调一点。
想要进入现在的白塔可以说简单也可以说艰难。
就像侏儒麦基从商人那儿探听得来的消息,现在的白塔很少再有正经做买卖的商人去了,但从某个角度来说,它也可以说是门庭若市,或者说,半个黑市,所有碧岬堤堡或是统治与管理者还没有发疯,城市中还矗立着泰尔以及其他善神的神殿的地方都不会买卖的货物你都可以看到——邪恶的施法材料,危险的违禁药水,卑劣下作的武器,人类,类人……之所以还留下半个,那是因为罗萨达的牧师还坚守在那儿。
罗萨达圣所的净水酿成的灾难已经在白塔的居民心中淡化了,或者说,比那时更加可怕的事情随时都在发生,以至于曾在白塔居民的心中留下的深刻印痕都不再那么鲜明了——他们曾经富有过,现在他们的钱财不是被偷窃,被抢夺就是被层层重税强行剥夺;他们曾经美丽过。但盗贼们会毫无顾忌地冲进你的房子,将你的女儿和妻子带走,如果你还保存着一点钱财,那么你或许可以在若干天后把她们带回来,只不过带回来的不是支离破碎的灵魂就是遍体鳞伤的躯体,而且你未必能够赎回她们第二次;他们曾经快乐过。但现在谁还敢在街道上露出笑容?那儿到处都是有着锐利的眼睛与灵敏耳朵的豺狼,他们总要弄明白你快乐的源头,而后没有一丝一毫犹豫地把它抢走。
他们不是想法设法地逃出了白塔,就是逐渐聚集到罗萨达的圣所周围居住,没有了房屋,就算是直接躺卧在地上他们也会觉得安全温暖,罗萨达的牧师给他们食物和干净的水,保护着他们,不止一次地击退了想要掠走孩子与女人的盗贼。领主的士兵,或说是那只助纣为虐的豺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来威胁和恐吓平民与牧师,如果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故,罗萨达的总院派遣来的牧师要比普通牧师更为意志坚定,信仰虔诚以及力量强大的关系,白塔里的最后一片净土只怕也早就化为乌有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白塔正在消亡,正确点说,白塔甚至要比以前更加繁荣了。即便没有了精灵的货物,它仍然能够有着吸引商人们不顾一切前来的诱惑力。
现在白塔最受人青睐的不是别的。正是一种特殊的烟草,点燃后会散发出甜蜜的香味,这种香味几乎没有别的香料能够与之匹敌,而且吸食它还能止痛,治疗各种疾病,如果正好没有烟管。那么取下一小部分,浸在水中服用或是掺杂在食物里也可以,最让人遗憾的是它有着一点毒性,有服用过量的人遇到了不幸,但这不是它的过错。是不是?
鹧鸪山丘与白塔周围的田地几乎都在种植这种烟草,“细网”公会控制着它从种子到成品的每一条线,他们从农奴和平民手中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收取烟草,然后用一个同样称得上廉宜的价格把它们卖出去,实际上这种烟草就算是再卖的昂贵些也不是不可以,只可惜他们的头目在很早之前就说过,他们首先要做的是保证每个人都曾经尝过这种烟草的味儿。
它的收益不在几个月里,而是在几年里。
首先尝到了这种烟草并察觉出好处的是佣兵们,他们身上都有着陈年旧伤,每到阴雨天都不免疼痛麻痒,这种烟草能够很好地帮助他们抵御这份折磨,而且他们发现,在饥饿的时候吃上一点儿,那种像是能够割裂整个胃部的疼痛也不怎么明显了。
之后是农奴以及一些不善经营的平民。
没人注意到这种烟草的普及越发地广泛与深入,只有瑞意特知道,前来收购这种烟草的商人越来越多了,她还在弗罗的神殿里提供免费的烟草,弗罗的牧师声称这种烟草能够让一个无法振作的男人变成一只野猪或是一头熊——看看那些不惜夺走父母手中最后一枚钱币的年轻人吧,不过为了弗罗牧师痴迷的男性太多了,谁能知道他们是沉沦在什么里面呢?是弗罗牧师丰满的怀抱,还是散发着甜香味儿的烟草?
所有愿意到白塔来收购烟草的商人都是受欢迎的,他们没有如盖文计划的那样一起进入白塔,因为他们的职业实在是有些迥异,你要怎么解释一个商队里有着骑士、法师、盗贼、罗萨达和弗罗的牧师呢?梅蜜是以流浪娼妓的身份独自进入的,虽然不得不给守卫尝了一点蜜糖,但整个过程还是十分顺利的,漫步在街道上的盗贼看到她的时候确实有上来拦截,但不是怀疑她的来意,而是想要询问一下她的落脚点,他请梅蜜喝了一杯蜜酒,还承诺晚上会来她的房间。
骑士修被装扮成了一个佣兵,和法师盖文一起充作带着佣兵前来购买烟草的商人,他们略作改变,看上去毫不起眼,在炙热的午后阳光逼迫下,守卫在勒索了两枚银币后就匆匆放行了。
盗贼葛兰比较复杂,因为白塔已经是细网公会的巢穴里,他们不太欢迎不属于他们的盗贼。所以葛兰从龙火列岛的酒馆里找了一个身份,那个盗贼曾被招揽过,只是阴差阳错,最后他跑到龙火列岛开了一个酒馆,生意居然还很不错。
他给了葛兰招揽人的名字,这个人已经死了。所以葛兰完全无需担心会有人揭穿他,他在进入白塔后就立即露了一手儿,报出了那个名字,在公会的外围谋得了一个房间。
接下来的事情顺利得简直有点令人心惊胆战,虽然那个女性术士留下的讯息是让克瑞玛尔到塔里赢回他的朋友,但事实上,李奥娜与伯德温都被关押在“细网”公会的监牢里,李奥娜还获得了特别优待,她有了一个房间。虽然房间的长宽不过六尺,而且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铁质铰链与加固条的木门,里面的家具也是乏善可陈,无论椅子还是桌子都被固定在地面上,唯一的一张床上令人不安地铺设着毛茸茸的熊皮,除此之外,桌子上居然还有一瓶插得饶有趣味的香豌豆花。
李奥娜曾经索要过水。如果他们送进来的是水罐或是水壶,放在王女身上都是很危险的。但那些人送进来的居然是去掉核的桃子,这时候桃子不能说都已经成熟了,但李奥娜拿到的那个基本上已经熟透了,其程度几乎拿在手里都要小心翼翼,轻轻一碰也许它就会化掉了——固体食物是奶酪和面包,面包雪白细腻。完全不是那种混杂着木屑,可以拿来作为棍棒使用的黑面包。
但她的房间终究还是房间,不是地牢。
所以梅蜜等人首先找到的是李奥娜,王女的状态很好,但就在他们离开房间的那一瞬间。眼前的景物突然上下颠倒,梅蜜和李奥娜被抛进了一个散发着腐臭味儿的黑暗通道,通道四周黏腻油滑,走在上面稍有不慎就会摔倒,她们好不容易爬过一段断折的道路,找到了一个可以打开的小门,可就在走出去的那一瞬间,她们所在的走廊走进了两个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小家伙,他们的短袍说明他们还只是盗贼学徒,梅蜜立刻拼命地推着那扇小门,想要退回暗道,诸神在上,这个门居然只能打开一次,李奥娜帮着梅蜜一起用力,但她的力气比梅蜜大多了,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那扇小门竟然从铰链的地方脱开了,梅蜜碰地一声坐到了地上。
这种动静想要继续不为人所知纯粹是掩耳盗铃,梅蜜慌乱之中竟然学着猫咪叫了两声。
结果就像开始时我们看到的那样,两个盗贼学徒捏着小鱼干走了过来,他们没能看到猫,只看到了两个灰头土脸的蠢女人。
“我还以为是猫。”一个盗贼学徒满怀愤怒地说,小鱼干被他收回口袋,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匕首。
“可不是猫吗?”他的同伴舔着嘴唇,不怀好意的笑容说明他可能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任我们处置的野猫……”
李奥娜拿着的木门直接敲中了他的脸,如果找不到好牧师,这个盗贼学徒可能就是第二个“you-know-who”了。
为猫准备了小鱼干的盗贼学徒吓了一跳,他反应敏捷地举起匕首刺向梅蜜,却发现匕首无论如何也刺不进那层柔嫩的皮肤,弗罗的牧师对他咧嘴一笑,握住他的手腕,猛力一别,学徒的匕首立刻刺进了他自己的小腹,他马上尖利地喊叫了起来。
“快走!”李奥娜喊道,然后她说:“哦,该死。”
一个成年男性,一个盗贼正快速地从走廊的另一端冲过来,李奥娜左右看了看,走廊里原本应该有着雕塑的,但似乎都被盗贼们拿走卖掉了,她一跃而起,抓住了悬挂在廊顶上的吊灯,这里的吊顶用的都是蜡烛,曲枝状的分岔上面都有着插蜡烛所用的尖刺,她想的是把它拔下来作为武器使用,但它安装的着实太过牢固了一点,李奥娜尴尬地悬挂在半空。
梅蜜及时补上了一个法术,盗贼的匕首撞在透明的屏障上面,掉了下来,李奥娜暂时没有危险了,但盗贼的视线随即落在了弗罗的牧师身上。
可怜的小牧师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结果正按着鼻子爬出走廊的盗贼学徒一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足踝,梅蜜扑倒在走廊上,这次遭殃的不是她的屁股而是她的前胸,她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第一次觉得某些位置过于丰满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还没从头昏目眩中恢复过来就被抓着头发一把提了起来,她一边无声地诅咒着葛兰一边徒劳地挣扎着,就在这当儿她想起葛兰曾经和她玩儿过的把戏,葛兰是个出色的盗贼,他当然知道一个盗贼想要杀死某人的时候会怎么做,虽然那时候他纯属玩笑地将梅蜜当做了演示的对象,但现在弗罗的牧师还真要感谢一下他的恶趣味!
梅蜜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戒指镶嵌着一枚很大的水晶,底座是黑铁的,看上去不太值钱,但它的价格要超过一枚与它同等大小的纯金戒指——梅蜜全力下压戴着戒指的中指,一根细巧的刺针从里面跳了出来,它只是小,实则两面有刃,而且锐利的就像是在魔鬼的头骨上打磨过,梅蜜没去费心刺击抓着她的盗贼——她又不准备给他开个耳洞——只一抬手,割断了自己的头发,同时顺势下滑,翻滚着从盗贼的匕首下逃了出来。
让她再次发出一声诅咒的是前面的墙壁。
她握起双手,既然弗罗没有在前几次的危机中置她不顾,那么现在她也只有向美丽的弗罗祈祷了,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个强大的神术——不过这次不是弗罗,而是克瑞玛尔。
黑发的施法者如同幽魂一般突然出现在走廊里,他手里已经捏好了一个法术手势,盗贼想要逃走,但迅猛的火焰只一霎那就把他吞没了。
“哦,”梅蜜绝望地叫道:“李奥娜还在那儿呢!”(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四章 故纵
请不要买,防盗章,明天中午12点前会修改过来——自动订阅的读者大们,还请到时重新刷新一下,抱歉。
之后恢复正常更新。
梅蜜惟妙惟肖地咪咪叫了两声。
“原来是猫,”学徒之一说。
“太好了,”另一个学徒说:“我带了小鱼干。”
“你不能因为导师不允许你养猫就总是随身带着那种臭气冲天的东西。”
“鱼干一点也不臭,”那个学徒说:“比我们早餐时的奶酪香多了。来吧,在我喂他的时候,你可以摸摸他的脑袋。”
然后他们就往角落来了。
这不合逻辑!弗罗的牧师惊骇地用眼神说,恶毒而邪恶的盗贼学徒怎么可以喜欢猫!
————————————————————————————————————————————————————
让我们略微把时间往前调一点。
想要进入现在的白塔可以说简单也可以说艰难。
就像侏儒麦基从商人那儿探听得来的消息,现在的白塔很少再有正经做买卖的商人去了,但从某个角度来说,它也可以说是门庭若市,或者说,半个黑市,所有碧岬堤堡或是统治与管理者还没有发疯,城市中还矗立着泰尔以及其他善神的神殿的地方都不会买卖的货物你都可以看到——邪恶的施法材料,危险的违禁药水,卑劣下作的武器,人类,类人……之所以还留下半个,那是因为罗萨达的牧师还坚守在那儿。
罗萨达圣所的净水酿成的灾难已经在白塔的居民心中淡化了。或者说,比那时更加可怕的事情随时都在发生,以至于曾在白塔居民的心中留下的深刻印痕都不再那么鲜明了——他们曾经富有过,现在他们的钱财不是被偷窃,被抢夺就是被层层重税强行剥夺;他们曾经美丽过,但盗贼们会毫无顾忌地冲进你的房子。将你的女儿和妻子带走,如果你还保存着一点钱财,那么你或许可以在若干天后把她们带回来,只不过带回来的不是支离破碎的灵魂就是遍体鳞伤的躯体,而且你未必能够赎回她们第二次;他们曾经快乐过,但现在谁还敢在街道上露出笑容?那儿到处都是有着锐利的眼睛与灵敏耳朵的豺狼,他们总要弄明白你快乐的源头,而后没有一丝一毫犹豫地把它抢走。
他们不是想法设法地逃出了白塔,就是逐渐聚集到罗萨达的圣所周围居住。没有了房屋,就算是直接躺卧在地上他们也会觉得安全温暖,罗萨达的牧师保护着他们,不止一次地击退了想要掠走孩子与女人的盗贼,领主的士兵,或说是那只助纣为虐的豺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来威胁和恐吓平民与牧师,如果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故,罗萨达的总院派遣来的牧师要比普通牧师更为意志坚定。信仰虔诚以及力量强大的关系,白塔里的最后一片净土只怕也早就化为乌有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白塔正在消亡。正确点说,白塔甚至要比以前更加繁荣了,即便没有了精灵的货物,它仍然能够有着吸引商人们不顾一切前来的诱惑力。
现在白塔最受人青睐的不是别的,正是一种特殊的烟草,点燃后会散发出甜蜜的香味。这种香味几乎没有别的香料能够与之匹敌,而且吸食它还能止痛,治疗各种疾病,如果正好没有烟管,那么取下一小部分。浸在水中服用或是掺杂在食物里也可以,最让人遗憾的是它有着一点毒性,有服用过量的人遇到了不幸,但这不是它的过错,是不是?
鹧鸪山丘与白塔周围的田地几乎都在种植这种烟草,“细网”公会控制着它从种子到成品的每一条线,他们从农奴和平民手中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收取烟草,然后用较为合适的价格把它们卖出去,实际上这种烟草就算是再卖的昂贵些也不是不可以,只可惜他们的头目在很早之前就说过,他们首先要做的是保证每个人都曾经尝过这种烟草的味儿。
它的收益不在几个月里,而是在几年里。
首先尝到了这种烟草并察觉出好处的是佣兵们,他们身上都有着陈年旧伤,每到阴雨天都不免疼痛麻痒,这种烟草能够很好地帮助他们抵御这份折磨,而且他们发现,在饥饿的时候吃上一点儿,那种像是能够割裂整个胃部的疼痛也不怎么明显了。
之后是农奴以及一些不善经营的平民。
没人注意到这种烟草的普及越发地广泛与深入,只有瑞意特知道,前来收购这种烟草的商人越来越多了,她还在弗罗的神殿里提供免费的烟草,弗罗的牧师声称这种烟草能够让一个无法振作的男人变成一只野猪或是一头熊——看看那些不惜夺走父母手中最后一枚钱币的年轻人吧,不过为了弗罗牧师痴迷的男性太多了,谁能知道他们是沉沦在什么里面呢?是弗罗牧师丰满的怀抱,还是散发着甜香味儿的烟草?
所有愿意到白塔来收购烟草的商人都是受欢迎的,他们没有如盖文计划的那样一起进入白塔,因为他们的职业实在是有些迥异,你要怎么解释一个商队里有着骑士、法师、盗贼、罗萨达和弗罗的牧师呢?梅蜜是以流浪娼妓的身份独自进入的,虽然不得不给守卫尝了一点蜜糖,漫步在街道上的盗贼看到她的时候确实有上来拦截,但不是怀疑她的来意,而是想要询问一下她的落脚点,他请梅蜜喝了一杯蜜酒,还承诺晚上会来她的房间。
骑士修被装扮成了一个佣兵,和法师盖文一起充作带着佣兵前来购买烟草的商人,他们略作改变,看上去毫不起眼,在炙热的午后阳光逼迫下,守卫在勒索了两枚银币后就匆匆放行了。
盗贼葛兰比较复杂,因为白塔已经是细网公会的巢穴里。他们不太欢迎不属于他们的盗贼,所以葛兰从龙火列岛的酒馆里找了一个身份,那个盗贼曾被招揽过,只是阴差阳错,最后他跑到龙火列岛开了一个酒馆,生意居然还很不错。
他给了葛兰招揽人的名字。这个人已经死了,所以葛兰完全无需担心会有人揭穿他,他在进入白塔后就立即露了一手儿,报出了那个名字,在公会的外围谋得了一个房间。
接下来的事情顺利得简直有点令人心惊胆战,虽然那个女性术士留下的讯息是让克瑞玛尔到塔里赢回他的朋友,但事实上,李奥娜与伯德温都被关押在“细网”公会的监牢里,李奥娜还获得了特别优待。她有了一个房间,虽然房间的长宽不过六尺,而且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铁质铰链与加固条的木门,里面的家具也是乏善可陈,无论椅子还是桌子都被固定在地面上,唯一的一张床上令人不安地铺设着毛茸茸的熊皮,除此之外。桌子上居然还有一瓶插得饶有趣味的香豌豆花。
李奥娜曾经索要过水,如果他们送进来的是水罐或是水壶。放在王女身上都是很危险的,但那些人送进来的居然是去掉核的桃子,这时候桃子不能说都已经成熟了,但李奥娜拿到的那个基本上已经熟透了,其程度几乎拿在手里都要小心翼翼,轻轻一碰也许它就会化掉了——固体食物是奶酪和面包。面包雪白细腻,完全不是那种混杂着木屑,可以拿来作为棍棒使用的黑面包。
但她的房间终究还是房间,不是地牢。
所以梅蜜等人首先找到的是李奥娜,王女的状态很好。但就在他们离开房间的那一瞬间,眼前的景物突然上下颠倒,梅蜜和李奥娜被抛进了一个散发着腐臭味儿的黑暗通道,通道四周黏腻油滑,走在上面稍有不慎就会摔倒,她们好不容易爬过一段断折的道路,找到了一个可以打开的小门,可就在走出去的那一瞬间,她们所在的走廊走进了两个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小家伙,他们的短袍说明他们还只是盗贼学徒,梅蜜立刻拼命地推着那扇小门,想要退回暗道,诸神在上,这个门居然只能打开一次,李奥娜帮着梅蜜一起用力,但她的力气比梅蜜大多了,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那扇小门竟然从铰链的地方脱开了,梅蜜碰地一声坐到了地上。
这种动静想要继续不为人所知纯粹是掩耳盗铃,梅蜜慌乱之中竟然学着猫咪叫了两声。
结果就像开始时我们看到的那样,两个盗贼学徒捏着小鱼干走了过来,他们没能看到猫,只看到了两个灰头土脸的蠢女人。
“我还以为是猫。”一个盗贼学徒满怀愤怒地说,小鱼干被他收回口袋,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匕首。
“可不是猫吗?”他的同伴舔着嘴唇,不怀好意的笑容说明他可能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任我们处置的野猫……”
李奥娜拿着的木门直接敲中了他的脸,如果找不到好牧师,这个盗贼学徒可能就是第二个“you-know-who”了。
为猫准备了小鱼干的盗贼学徒吓了一跳,他反应敏捷地举起匕首刺向梅蜜,却发现匕首无论如何也刺不进那层柔嫩的皮肤,弗罗的牧师对他咧嘴一笑,握住他的手腕,猛力一别,学徒的匕首立刻刺进了他自己的小腹,他马上尖利地喊叫了起来。
“快走!”李奥娜喊道,然后她说:“哦,该死。”
一个成年男性,一个盗贼正快速地从走廊的另一端冲过来,李奥娜左右看了看,走廊里原本应该有着雕塑的,但似乎都被盗贼们拿走卖掉了,她一跃而起,抓住了悬挂在廊顶上的吊灯,这里的吊顶用的都是蜡烛,曲枝状的分岔上面都有着插蜡烛所用的尖刺,她想的是把它拔下来作为武器使用,但它安装的着实太过牢固了一点,李奥娜尴尬地悬挂在半空。
梅蜜及时补上了一个法术,盗贼的匕首撞在透明的屏障上面,掉了下来,李奥娜暂时没有危险了,但盗贼的视线随即落在了弗罗的牧师身上。
可怜的小牧师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结果正按着鼻子爬出走廊的盗贼学徒一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足踝,梅蜜扑倒在走廊上,这次遭殃的不是她的屁股而是她的前胸,她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第一次觉得某些位置过于丰满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还没从头昏目眩中恢复过来就被抓着头发一把提了起来,她一边无声地诅咒着葛兰一边徒劳地挣扎着,就在这当儿她想起葛兰曾经和她玩儿过的把戏,葛兰是个出色的盗贼,他当然知道一个盗贼想要杀死某人的时候会怎么做,虽然那时候他纯属玩笑地将梅蜜当做了演示的对象,但现在弗罗的牧师还真要感谢一下他的恶趣味!
梅蜜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戒指镶嵌着一枚很大的水晶,底座是黑铁的,看上去不太值钱,但它的价格要超过一枚与它同等大小的纯金戒指——梅蜜全力下压戴着戒指的中指,一根细巧的刺针从里面跳了出来,它只是小,实则两面有刃,而且锐利的就像是在魔鬼的头骨上打磨过,梅蜜没去费心刺击抓着她的盗贼——她又不准备给他开个耳洞——只一抬手,割断了自己的头发,同时顺势下滑,翻滚着从盗贼的匕首下逃了出来。
让她再次发出一声诅咒的是前面的墙壁。
她握起双手,既然弗罗没有在前几次的危机中置她不顾,那么现在她也只有向美丽的弗罗祈祷了,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个强大的神术——不过这次不是弗罗,而是克瑞玛尔。
黑发的施法者如同幽魂一般突然出现在走廊里,他手里已经捏好了一个法术手势,盗贼想要逃走,但迅猛的火焰只一霎那就把他吞没了。
“哦,”梅蜜绝望地叫道:“李奥娜还在那儿呢!”(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四章 故纵
不好意思啊,今天一章有大修改,所以只好空掉一章,不过别担心,前两百八十四章会改成番外,就是上一次番外的续写,明天会补上,抱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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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不喜欢李奥娜。”黑发的施法者从容不迫地说。
“这和喜欢不喜欢是两码事!”虽然说起同伴之类的让梅蜜感觉实在有点恶心,虽然有时候她确实希望李奥娜从未出生过,但这不代表她就能看着李奥娜就这么被……她将视线从施法者的身上转回走廊,却在下一刻发出一声夭折在喉咙里的尖叫,不得不说,弗罗的牧师在数年的漂泊生涯中或许没学会什么优雅的举止或是精致的措辞,但奔逃躲避的本事却不比任何一个盗贼来得差,所以在那条灰白色的影子猛地从升腾的火焰中窜出,并且扑向她的时候,梅蜜身手敏捷地就地一个旋身,逃到了施法者的身后。
巫妖只是提起了一根小手指,闪电从他的指尖射向那个与高地诺曼的王女李奥娜装扮相同的家伙,伴随着刺耳的叫喊声,那个被火焰灼烧又被闪电抽打的生物掉在了施法者的身前,梅蜜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一边不由自主地因为那股子令人作呕的焦香味皱起眉毛,一边不无惊骇地从那具躯体残缺的装束上辨认出它就是之前跟着自己逃走的人,或许不该说是“人”,因为那家伙完全就是一个怪物,就像他们在那个村庄中遇到的那些。
“变形怪。”梅蜜喃喃地说:“从什么时候开始?”最有可能他们在房间里遇到的时候李奥娜就被变形怪取代了,变形怪充当人质的替代在盗贼公会里时常有之,一来是为了避免珍贵的抵押品被他人掠走;二来当盗贼们要针对某个强大的人物时,没有比一个曾经的“朋友”或是“亲人”更好的了,没人知道有多少正直而智慧的人物是满怀着喜悦和错愕被一柄匕首或是一瓶毒药夺取性命的——想到这儿。梅蜜就无法控制地瑟瑟发抖,应该庆幸她只是这个团队中最无价值的一个吗,所以“李奥娜”才没有杀死她,甚至还会在逃跑的时候予以协助——弗罗牧师毕竟也是这个团队中的一员,必要的时候也能够起到拖延、变乱与混淆视听的作用。
那么真正的李奥娜——还有伯德温呢?
梅蜜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曾经的不死者看了她一眼。他们所遭遇到的一切已说明这里是个陷阱,但他也不准备继续在白塔无谓地耗费时间,事实上,他更想知道关于他手中的黄金六面体所包含的更多的秘密——精灵的万维林中包含了能够令任何一个施法者(其中不乏如他的导师——一个半巫妖)为之艳羡不已的知识,可惜的是他只能攫取其中与他的任务紧密相关的那部分——巫妖很清楚,在他的身份已经暴露无遗的情况下,作为银冠密林的王者,一个曾经摧毁过上百个巫妖命匣,无限接近于半神甚至可能有所超越的精灵是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好感的。银冠密林之王英格威之所以愿意为他打开万维林,只因为这是那位不可悖逆的存在的要求——在万维林向曾经的不死者显露出它瑰丽的真面目时,巫妖就清楚地了解到了一切。他一直为之忧心不已的道路,也终于得以窥见了自始至终被掩盖在迷雾中的开端。
大概只有他的同居人,那个可怜的小贼才会以为他们遭遇到的事情真的就是一场意外——而巫妖从导师那儿学到的是,意外虽然常被人类用来形容几率极小的事情,但实际上,每一个意外都是可以推测以及酿造的。它是否能被你找寻到脉络根基,完全就要看制造这个意外的人是否足够强大。当然,聪慧与谨慎也很重要,但在足够强大的力量下,它们所能起到的作用就不那么明显了,如果一定要举个例子,那么你可以去看看那些被天真而残酷的幼童戏虐的蚂蚁。当幼童将杯子中的水倾入蚁穴的时候,又有那只蚂蚁能够理解这并不是一场可以被称为浩劫的意外,而是一个顽童有意为之的恶作剧呢?
他,还有那个来自于异界的灵魂就是那两只被突如其来的灾祸冲昏了头脑的蚂蚁——虽然巫妖很不愿意承认,但在最初。就连他也没意识到神上之神的真实意图——星界旅行时遇到位面风暴实属正常,而从另一个位面被卷到这个位面的灵魂也非罕见,之前还有一整个位面的神祗被牵引过来的事情发生过呢,至于泰尔,他原本就是个最爱多管闲事的神祗,也不吝于耗费自己的力量,他的化身是人们在这个位面中最常见的——若说还有什么让巫妖无法确定的,就是那两个傻白甜相遇的时间,如果泰尔的化身在遭遇巨蟾掀起的风暴时遇到的不是另一个灵魂而是巫妖的话,巫妖只会很高兴地往那只老屁股上踢一脚,即便他未能识破泰尔的伪装,最多也只会袖手旁观;也只有那个在对这个危险的位面一无所知的时候仍然会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的家伙才会给他们召来如此之大的麻烦。
他几乎就要相信他所遭遇到的事情确实是个意外了,是什么时候曾经的不死者开始对整件事情产生疑问的呢?如果说他在尖颚港的时候没有,在考伯特的“小雀号”上没有,在碧岬堤堡没有,在白塔没有,在灰岭没有……但在雷霆堡与高地诺曼的王都时他却已经能够感觉到事情的发展有些古怪了——简直就是有一只手不断地推着他往前走,不允许他有丝毫滞留与摆脱的机会,而他们在那个被变形怪统治的小村庄里,葛兰从半龙魔的手中偷到的那只次元袋里抽出一本龙语法术书的时候,巫妖就已经能够察觉到一丝始终萦绕不去的违和感——龙语法术书可不那么多见,巨龙拥有记忆传承,如何施法是巨龙与生俱来的天赋与本能,它们根本不需要法术书。而它们的非巨龙后裔——也就是那些龙脉术士们,他们虽然同样需要接受导师的指引与教导,但法术书并不是太过必需的东西,只有在善龙还存在于这个位面时,那些能够与巨龙达成交易甚至成为朋友的卓越而强大的法师们才能从巨龙们那里得到由龙语抄写的法术书,即便如此。它们之中的大部分不是散落流失,就是被现在的巨龙想方设法地找到,不是毁掉就是藏在它们的内库深处。
在得知有一群术士正在找寻这本法术书时,巫妖并不意外,但他也只以为他们是为了自己的主人而来的,但这个结论在他无意发觉了其中的秘密后被推翻——曾经的不死者也希望过他的前一个推论是错误的——但那个可能太过渺茫。
巫妖曾经犹豫过,是否要将这个秘密彻底地掩藏起来,但就在他想要这么做的时候,一丝产生于识海深处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或许会让另一个灵魂觉得荒谬。但他的确能够知道,他或许可以掩埋它,但它终有一日还是会伸出无法遮盖的触须,到那时,曾经的不死者可能要付出比现在更为惨重的代价——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巫妖就明白了,那场突兀而可笑的转化并不是无偿的,哪怕他对成为一个赎罪巫妖根本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也不明白为什么神上之神会选中自己——虽然他一直在诅咒神上之神是个老年痴呆症患者(这个词还是从另一个灵魂的记忆中学来的),但他从未敢于对这个存在抱有丝毫的小觑之心。其他不论,看看那些曾经对神上之神的意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蠢货们吧,轻忽这位最初的最初的结果就是有近一半的神祗在千年前的浩劫中悲惨地陨落,他们的神国与神位,神火都被他们视作蝼蚁的人类夺走;而其他的神祗也被封闭了原初的力量根源,要知道。原本这些在位面诞生之初就存在的神祗曾无需人类信仰也能凭借着自己的力量为所欲为,可现在呢,他们的力量强弱完全要看人类对他们的信仰是否虔诚,不说泰尔与苏纶,就连性情最为狂暴。对人类最为蔑视的风暴之神塔洛斯也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教义,允许他高贵的追随者们在接受了信徒的奉献与祈祷后,予以他们一臂之力,用他的力量消灭前者的敌人和竞争者了。
而那个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大概完全没想到——即使它的记忆中有着无数相类似的故事,但它在一个过于安适平和的位面中待得太久了,以至于它的警惕心已经降低到了一个让人尴尬的地步,它从没想到过自己是为何会从它的位面里被拖到这个位面的,还有它的记忆,巫妖想,或许这正是它的记忆破碎不堪的关系,原本就足够白痴的家伙,在记忆残破的前提下,想要正常的思考就更难了。
但巫妖也不准备告诉它,他真的不再需要更多的变故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离开雷霆堡后愿意容忍那几个蠢货的原因,在他还不知道将要遇到些什么之前,他必须保持谨慎,就像吟游诗人的长篇诗歌中与另一个位面的“小说电影”中描述的,一个传奇故事中不会只有主角一人,他的身边总是会有些不知什么时候能够起到意想不到作用的伙伴,呃,虽然暂时性地,他只看到了一个比起神术更擅长哭泣与逃跑的弗罗牧师;一个身体残缺,阴阳怪气的前圣骑士;一个为了爱情毅然决然放弃了权利与地位的王女;一个性情阴郁,诡异难测的盗贼;还有一个精灵(别问巫妖为什么在这里省却了若干形容词,一个精灵难道还不够吗?);当然,最后还有他自己,一个千年难得一遇的赎罪巫妖,他都觉得他的队伍简直奇葩的可以售票供人参观了。
“这是什么?”梅蜜问。
只放了很小一部分注意力给弗罗牧师的巫妖低下头去瞥了一眼,“一个侏儒。”
“我当然知道这是一个侏儒。”弗罗的牧师说:“但他打扮的难道不像是一个矮人吗?”看看那条几乎覆盖了整张面孔与半个胸膛的假胡子(他甚至弄出了粗浓的假眉毛),还有粗麻布的衬衫与裤子,牛皮的围裙,手里居然还提着一个锤子,而且浑身一如既往地臭不可闻:“他来这儿有什么用?”
侏儒麦基面色阴沉地看了梅蜜一眼,对这个弗罗的牧师侏儒也没有丝毫敬意可言,他威胁性地挥舞了一下锤子,但不是对梅蜜,而是对一个正在逃走的盗贼,他的锤子从他的手里飞了出去,但侏儒的力量太小了,盗贼只一抬手就抓住了锤子,他对侏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因为有黑发施法者在,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提着意外馈赠的武器想要回到安全的阴影里,但下一个瞬间,锤子就从他的手里融化了,它就像流水那样从盗贼的手指缝隙间流了下去,滑入他的裤子——盗贼惨烈地嘶吼了一声,想要去抓住它,但他有怎么能够抓得住光滑的金属之蛇呢,他的面孔在极度的痛苦中扭曲,眼睛几乎要跳出眼眶,随后一条尖锐的银色舌头从他的牙齿间刺了出来,梅蜜猛地转过头去,她见过被施行了木桩刑的囚犯,知道那条银色舌头从何而来。
银色的,流动的金属就像蛇那样在地面上爬行,迅速地回到主人的手里,侏儒的面色也不再那么阴沉了:“是把好锤子,”他说:“比任何一把锤子都要好。”
简直就是一种亵渎,对矮人来说,梅蜜在心里想,如果矮人看到这个,非得疯了不可。
“好了,”黑发的施法者说:“让它做它该做的事情。”
麦基看了巫妖一眼,满心不愿意地松开手指,锤子掉在地上,融化成一泓银色的水,施法者施放了一个法术,它迅速地颤动起来,重新化作蛇的形状,在烟雾与血泊中滑向一个方向。
这个锤子事实上正是伯德温的新手臂,只是缺了最后一道工序,而黑发施法者的及时到来已经弥补了这个缺陷,现在那些被流动的秘银包裹着的坚石颗粒正在寻找镶嵌在伯德温残肢中的那颗主石。
“只希望它没被挖出来。”麦基咕哝道。(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五章 麦基
梅蜜抬起一侧的膝盖,双手潜入丝袍下面,干脆利索地将长至脚面的袍子从下到上地撕开,多余的部分卷起来系在一起——幸而梅蜜不会和某些牧师或是法师那样,在穿着长袍的时候里面什么都不穿——最里面还有着一件无袖长衬衫,衬衫的下摆足以遮住屁股和一些不太雅观的部分,但侏儒麦基还是不满意地耸着鼻子,从弗罗牧师身边飞快地跑开,人类的男性在他们的高度上当然看不见那份过于旖旎的春光,但麦基的头顶也只到梅蜜的臀部位置而已——侏儒们对本种族以外的女性不感兴趣,他们认为人类或是其他类人的女性都是既粗劣又肮脏的造物,完全比不上侏儒女性的小巧优雅。
巫妖没有太过关照与注意梅蜜与麦基,他紧紧地跟着那条秘银之蛇,在烟雾弥漫、光线暗沉的走廊里,金属的光泽不断地变化与闪烁着,在法术的作用下,它的速度可能要比一般男性人类奔跑的速度还要快,如果克瑞玛尔的身体里不是有着一半精灵的血脉,他一定会和后面紧跟着的侏儒与牧师那样气喘吁吁,狼狈不堪——他们在奔跑的途中,不止一次地碰上了从廊道的转弯处,廊顶,或是墙壁的暗门,甚至是地板下刺出的刀剑与箭矢,如果攻击是向着黑发的施法者的,那么他或许会投掷出一个法术为自己消弭前路中的障碍,但几次后盗贼们也察觉出了其中的奥妙,他们改而放弃走在最前面的施法者,而来袭击跟在施法者身后的牧师与侏儒,但若是他们以为自己能够捏到一只软柿子就大错特错了,梅蜜已经从最初的惊惶中挣脱了出来,她的女神正注视着她。并慷慨地赐予她力量,她变得敏锐而又强壮,而且虽然她并不喜欢与人正面对敌,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尖利的獠牙与爪子——有时甚至不需要这些,她可能只是施放了一个最为初级的神术,让敌人们变得迟疑、胆怯。充满恐惧,又或者被命令倒在地上——即便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那也已经足够侏儒麦基举起他捆缚在手臂上的两架犹如玩具般的小小弩弓,射中每一个他所能看见的敌人,处于侏儒的身高限制与出于种族特性的恶趣味,他所对准的位置几乎都是腰部以下,他不需要击中要害(虽然某些家伙确实是有点不够走运),因为那些细如大针的空心箭头中都藏着取自于蓝环章鱼的毒液,一刺入皮肤与肌肉。基于压力,毒液就会自行注入敌人的体内——那种生性羞涩,只会在遭遇攻击的时候才会恐吓性地放出耀眼蓝光的漂亮小章鱼所拥有的毒液只要一丁点儿就能毒到一个人,虽然不会立即死亡,但被它蛰到的人首先被破坏的就是整个神经系统,他会感到麻痹,无法说话,无法动作。也无法呼吸,虽然神智清醒。但也只有痛苦而缓慢地因为窒息而死。
麦基这次带来了所有能够让他觉得安全的东西——冒险可不是侏儒会去选择的消遣方式,但他说过自己想要成为一个矮人,在克瑞玛尔等人没有出现的时候,他只能把自己装扮成一个矮人,取下首饰,不去涂抹脂粉。拒绝绸缎与薄纱,穿上皮围裙,赤着脚,带着假胡子和贴着假眉毛,故意地粗声大气地说话。但他也很清楚,这些是不够的,单就看他的族人与那些人类始终在窃笑不已就能知道,于是他继续着远离族人与被他们孤立的生活,他拿走了房间里每一件精致奢华的装饰品,改变了自己的印记(他原有的印记是盘绕着精美的卷草纹的飞鸟),打造的东西也从饰品、链甲、符文盘的基座等等精致的小玩意儿改为了锤子和盾牌,就算为此被领主恼恨,而被流放到那些手艺了了的普通侏儒中去打炉子也不在乎。
但每晚梦回,那些被他压在床榻下面的游记与诗歌,那些被他一再翻阅因而边缘翻卷破损的羊皮纸卷轴都在告诉他矮人不是这样的,如果说麦基一开始只是因为族人的冷漠无情愤而选择成为一个矮人而不是侏儒的话,自从他看了那些歌颂冒险生活的记载后他的心就不受控制地向着那些壮阔而华美的故事而去了——难道不是吗?这才是一个侏儒,或说是对自己有所期望的智慧生物所应有的目标,看看他的族人们吧,他们像是些什么?装饰华丽的蛆虫而已!对龙火列岛,或说是东冠之外的事情他们漠不关心,又或者说,岛内的事情也与他们没有太大的干系,反正无论是谁统治群岛都会需要他们为其服务的,矮人们憎恨水,就算是被劫掠到龙火列岛上来也会因为倔强的脾气与耿直的性情而很快死去,那么还有谁呢?精灵?不,就算是个疯子也知道一个精灵意味着什么——只有侏儒,这些乐天的,自私的,华丽的,不管是恩惠还是仇怨,只能在他们小小的心里留下浅淡印痕的小家伙们才会心甘情愿地跪伏在人类的脚下,用自己的技艺换取所谓平和富足的生活。
但这是不对的!麦基想,他烦躁地翻阅了每一张羊皮纸,没有,没有那个侏儒成为过人们所公认的英雄,他们甚至无法成为一个敢于与冒险者们相对峙的邪恶之人,只能在某些篇末章尾中有幸获得只字片语,如果撰写这些文章诗歌的人有更好更多的东西可写,那么就连这么几个单词都会成为奢望。
难道侏儒不比矮人更强吗?既然他的族人和他的父母都曾经轻蔑地称矮人为“地鼠”,那么他们原本就该比矮人更强,那些令人阅之热血沸腾的描写难道不该被用在侏儒身上吗?站在骑士与精灵身边的也应该是侏儒,获得国王接见与授予金杯的也应该是侏儒,被人们抛掷花瓣,夹道欢迎,所经之处无不一片赞叹臣服的也应该是侏儒啊?但他看到的只有矮人,矮人。矮人,数之不尽的矮人!
麦基曾经以侏儒的身份想要参与到那些冒险者的队伍中去,但很可惜的,那些冒险者们不是哈哈大笑,肆意地戏弄嘲弄一番后就威吓他要把他当成一只球来踢,就是企图让他成为一个半身人的替代品。麦基虽然从未离开过龙火列岛哦,但也知道半身人从来就没有充当过盗贼以及骗子之外的角色,也有些冒险者假意允诺,但最后的目的不过是先要从他那儿谋取一些免费的武器与器械——他们也提起过矮人,他们在说起那些肮脏、粗鲁、性情暴烈的“地鼠”时眼神与口吻与说起侏儒时完全不同,虽然他们时常咒骂矮人,因为矮人们总是十分擅长于用他们的锤子宣扬正义与公正,但这是完全不同的,矮人会让他们畏惧。让他们叹服,让他们尊敬(哪怕并不能阻止他们在可能的情况下割断一个矮人的喉咙),而侏儒们只会让他们厌恶与鄙视,即便侏儒们在某些时候也相当危险——如果需要切实地比喻一下的话,两者之间的差距就像是野猪与臭鼬,一个猎人如果能够在围捕野猪的时候献上自己的一份力量,也能让他在酒馆中吹嘘好几天,但如果他只是单身一人抓住了一只臭鼬——那也很危险。很艰难,但许多时候。猎手们甚至会羞于提起自己的猎物中曾包括一只臭鼬。
那么我就做矮人好了,麦基这样想,但在克瑞玛尔等人来到龙火列岛之前,他也只能假扮成一个矮人,而不是真正地成为一个矮人,是克瑞玛尔的同伴们给了麦基希望。他们并不觉得一个侏儒想要成为一个矮人是件可笑的事情,也并不因此对他另眼相待,这很好,麦基喜欢这样。
但最终促使着麦基跟随着他们离开龙火列岛的并不只是这个缘故——那些被麦基的未婚妻子带来的“艺人们”一离开麦基和她就被拘捕了,他只所以被施放还是因为有着从路泽尔大公的信鹰那儿得知了这一突变的克瑞玛尔大人的命令——他和凯瑞本利用飞翼船从灰岭赶到碧岬堤堡。又从碧岬堤堡传送到侧岛,只略作停留就从侧岛赶往碧岬堤堡并转往白塔——麦基坚决地要求与他们一起去救援伯德温与王女李奥娜,他能够被释放是源于克瑞玛尔大人对他们的信任,但他知道单凭信任并不能让他和他的未婚妻子摆脱先前的罪名,即便他们并没有背叛与出卖他们的新主人,但就误将敌人带到了伯德温等人的面前就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过错了,想要有所挽回,不是动动舌头,又或是奉上一两件珍贵的珠宝就能解决的事情——他奉上的是自己的力量,智慧与性命。
他不喜欢他的未婚妻子,但麦基知道,整件事情的源头也不过是一个女性侏儒想要获得她未来丈夫的欢心而已。如果他能在这次行动中起到一定的作用,那么他就能向他们的新领主祈求,请他宽恕她,同时麦基也抱着一个细微的野心——那就是,如果他能够表现出自己的力量,那么是否能够在他们将来的队伍中获得一席之地呢?
问题是,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身临其中,他才知道,准备永远不够多。
他在跑过一段走廊时,脚下的地板突然塌陷了下去,他听见那个弗罗的牧师在惊叫,她的脚就在他的眼前摇晃,他猛地伸出自己的双手抓住了那只秀丽的,缀着珍珠的缎鞋,但它太滑了,他的双手根本没法儿着力,侏儒的手指刺入了梅蜜的脚背与脚趾缝隙,弗罗的牧师无法遏制地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她走在侏儒前面,地面塌陷下去的时候她反应迅速地向前一跃,将自己的上半身抛至地板上方,她的手指抓挠着地板,指甲翻裂,但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松开,葛兰向她描述过盗贼们常会在自己的公会中设置怎样的陷阱,像这种塌陷的地板下面如果不是存储着柏油的木桶就是盛满了酸液的陶缸,她努力地往上爬,但她的脚上还挂着一个侏儒,侏儒的重量和身高都和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但在这个时候,梅蜜觉得他要比铅铸的巨人还要沉重,但她连抖动腿脚把他踢下去的动作都不敢做,她已经快到极限了——她试图祈祷一个神术,让自己力大无穷或是飞起来都可以,但她只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字就明白自己绝对不可能在掉下去之前把祈祷词说完,梅蜜改而呼唤黑发的施法者,但让她绝望的是,施法者似乎并未察觉到后方的问题。
麦基歪过脑袋,看向下方,距离他的脚趾只有一两寸的地方就是平静的半透明的黄褐色液体,它们被存放在一个巨大的陶缸里,看似波澜不惊,但侏儒能够嗅到那股让他浑身颤抖的刺激的酸臭味,侏儒们从不少见各种各样的酸液与其他的腐蚀性溶液,毕竟这些东西也是经常被用于首饰与武器制作的,他闭上眼睛,吞咽了一口口水,无穷无尽的懊悔与恐惧袭上心头,是的,他后悔了,他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呢?他只是一个侏儒,就算是他想要成为一个矮人,那么他也大可以像一个装扮成矮人的侏儒那样平静舒适地活下去,而不是悬挂在一个弗罗牧师的脚上,等待着自己落入酸液,在巨大的痛苦中挣扎着死去,就连躯体的一部分也未必能够留下——不,他不想死,麦基无声地喊叫着,近乎于发狂地抓着梅蜜的脚,鲜血从他的手指流向他的手臂,弗罗的牧师或许在诅咒,也有可能在咒骂,或是哀求,麦基已经听不见了,在那只脚晃动着下落的时候他锐利地尖叫了起来,他的靴子浸入了酸液,酸液流入被腐蚀而出的坑洞,浸泡和吞噬着他的脚趾。
但下落的势头被阻止了,麦基被拉了上去,就像是一只夹着鱼尾巴的螃蟹,他被丢上地板的那一刻就被狠狠地踹了一脚,而后一股冰冷的触感唤醒了他:“放开,”盗贼葛兰说,那根将梅蜜与侏儒从塌陷的坑洞中提出来的银绳沿着他的靴子攀上了他的腰部,在那儿旋转了两圈后停顿了下来:“否则我就割掉你的手。”
盗贼比刀刃更加冰冷的语气让侏儒从恐惧中清醒了过来,他左右晃动身体才能从梅蜜的脚下拔出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已经僵硬了。
“怎么样?”葛兰问,当然,不是对麦基。
“一个治疗术的事儿。”梅蜜喘息着说,面孔还在因为手指和脚上的伤引起的疼痛而轻微的抽搐。(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六章 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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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卡文,连续写了好几次都觉得不是很满意……抱歉,鞠躬,接下来几天会慢慢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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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奥娜是被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惊醒的。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晴朗的天空,也不是牢狱的岩顶,而是一顶绣着精美图纹的帐幔——纹章学是每个贵族的必修课,对于一个王女来说更是不可豁免并且十分重要,她几乎不必耗费太多力气就能辨别出这是白塔与鹧鸪山丘的标志——碧绿底纹,白色高塔,环绕着银冠叶与孔雀的尾羽,前者无需讳言,而后两者则是隐晦地象征着银冠密林的精灵与晨光之神罗萨达对白塔的重要性。李奥娜完全是出于一个王位继承者的教养与本能才能遏制住想要露出一个满含讥讽的微笑的冲动,想象看吧,现在的白塔是个什么样子?白塔已经被精灵抛弃了,它的主人毫不羞惭地与盗贼与弗罗的牧师为伍,****、欺骗、恐吓、偷窃与讹诈无所不在,罗萨达的圣所也不过是一座在滔天洪水中岌岌可危的小岛,如果光辉的罗萨达真有那么一天将自己的视线投放在这个污秽的沼泽中的话,他的愤怒可能会化作无尽的火焰将整个城市烧尽。
她咳嗽了一声,倒不是王女不想继续伪装下去。但那股气味实在是太过浓郁与刺激了,她的眼睛都忍不住先要流下眼泪来。
“是我失礼了。”一个声音说,要说整个声音简直是李奥娜听过最古怪的了。因为它就像是一个人在嘴里含了一大口水后又不断地吹着泡泡,她抬抬手,发现自己的四肢依然极其绵软,就连从床上坐起来也做不到,不过脑袋还是能够歪斜一下的,在她侧过面孔看向声音的来源时,一个侍女从她的眼前走过。她走到香船前面,向里面投入香料,而后点燃。这种香料散发出的香味十分凶猛,几乎是一被点燃就冲入了众人的鼻腔,李奥娜在最初的时候不免短暂地屏息,她不是没有参加过那种不幸未曾经过任何处理的别离仪式。她知道这种浓郁的香味与臭味混合起来只会让人更加地想要呕吐出前一年的每一顿早餐、午餐和晚餐。
但这种情况没有发生。或许这种香料就是针对这种臭味儿制作的,臭味在它的侵袭或说遮掩下迅速地消散了,虽然不可避免地还能闻到,但那个程度已经可以说不是那么糟糕了——侍女转过身来的时候,李奥娜发现她的面颊一侧垂挂着面纱,也就是说,她平时是戴着面纱的,而且就王女看来。也确实很有必要——王室与贵人,甚至一些富有的商人们身边的侍女总是美丽可爱的。最起码也要算得上秀丽或是端正,但这个侍女,她的面容可能会让很多人厌恶地转过头去,她的嘴唇不知为何就像野猪那样高高地拱起,上唇甚至遮住了她的鼻孔,她的整个下半张脸都因此而变得扭曲丑陋,如果这张面孔全都这般不堪入目也就算了,但她面孔的上半部分完全是可以供给吟游诗人称颂一番的,也正是因为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她的脸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奇怪的是她为什么不去寻找牧师修复自己的脸,如果她确实是……
“安芮伯爵。”李奥娜平静地说:“白塔与鹧鸪山丘的主人。”
“名义上的主人。”安芮马上回答说,她坐在阴影里,“点起蜡烛,”她说,那个猪嘴侍女立即走过去点起蜡烛,光明驱散了阴影,在侍女灰色的袍子离开后,高地诺曼的王女与白塔与鹧鸪山丘的领主终于得以面对面地交谈了。
李奥娜的瞳仁在一瞬间缩小到只有针尖那么大,而后,在一个心跳不到的时间里,它就恢复了原状。
“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男性都要强大和理智。”安芮说,李奥娜原本以为她的眼尾扫到的不过是家具投下的一块巨大的阴影,但她错了,这块阴影是属于安芮的,她的身躯变得庞大至极,差不多有五六个正常的人类女性合并起来的那么大,畸形的部分超越了正常的部分,占据了约有五分之三的体积,异样的变化侵袭了她所有的无关,她的嘴被拉扯向下方,露出向着各个方向伸出弯曲的牙齿,她的眼睛中的一只依旧就像所有我们能够看见的精灵那样美,而另一只却像是被剥除了眼皮的蟾蜍眼球,通体血红,看不见黑色的瞳孔也看不见蓝色的虹膜,她曾经璀璨如同黄金的头发全都脱落了,光裸的头皮上满是疣子,原本应该生长着贝壳般耳朵的地方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耳孔,她的鼻子就像是一团融化的油脂,从面颊上一直滴落到嘴唇上方。
她还残存着一条萎缩的腿和一只半腐烂的手臂,现在正裸露在外面,当然,她没有用衣料来包裹自己,因为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她的每一寸都覆盖着厚实起皱的红色皮肤,没人能察觉她是个女性。
李奥娜也知道她为什么会发出那么奇怪的声音了,她即便不说话,不张开嘴巴,那些唾液也会顺着无法密闭的嘴唇流下她的身体,它们落到地毯上的时候,会发出嘶嘶的声音以及腐蚀后产生的白色烟雾。
“我的样子不太好,”安芮平静地说:“都是他们给我用了龙血的关系,真正的龙血,王女,不是那种大蜥蜴的血,是真正的龙血,带来力量,也带来毁灭。”
“你为什么……”李奥娜完全是出于下意识地问道,但她即刻打住了话头。安芮为何会产生如此可怕的变化不是她需要关心的事情,而且提问可能会引起她的愤怒,何况李奥娜还记得自己是被那个女性术士联合另一个术士抓住并带离龙火列岛的。而那个女性术士,他们已经从碧岬堤堡弄到了情报,确定她就是白塔的盗贼公会“细网”的主持人。而安芮是白塔与鹧鸪山丘的主人,她也从亚戴尔与凯瑞本那儿隐约听说了一些白塔的事情,加上从高地诺曼的老王,她的父亲那儿得知的一些情况,她想要推测出现在究竟是个情况并不困难。
“您或许会觉得我很蠢。”安芮客客气气地说。“很多人都这么认为,没关系,偶尔我也会觉得自己很蠢——您有个好父亲。我也有个好父亲,但他们给予我们的教育显而易见是不同的——我曾经以为管理一个领地是件轻易而又愉快的事情……”在看到李奥娜不甚赞成的表情后她笑了笑,也许,毕竟她的面孔很难正确地表达出她的情绪:“我的父亲是个天真的家伙。他很爱我的母亲。却又痛恨她的族人,因为他总觉得他们会将她从他的身边夺走,事实上也差不多,我的母亲是病故的,不过这只是对外的说法,嗯,那时候我还很小,但我已经能够记得不少事情了。那些……法术,邪恶的红袍与灰袍。母亲最后一次见我的时候她的手指就像是烧焦的树枝,只要碰触一下上面的灰就会扑簌簌地掉下来,不过我的父亲最终成功了,他永远地将母亲留在了他的身边——精灵们或许有所知觉,他们憎恨父亲,所以对我也总是……啊,您知道的,他们的一贯做法,平静,又残忍,明明近在咫尺实际上却远在千里之外,你看得到他们,嗅得到他们,碰得到他们,但你永远就也别想从他们那儿得到信任和爱……他们宁愿去爱一个人类。”
“这就是你诬陷与驱逐亚戴尔的原因?”
“诬陷?”安芮的一根触须啪啪地拍着座椅的扶手,像是笑得前仰后合:“不,亲爱的殿下,您怎么会那么想?还是亚戴尔这么说?不,他不会这么认为的,如果他真认为自己清白无辜,那么他就不会把烙印继续留在自己的脸上了,您真以为那很漂亮吗?”
“好了,”安芮继续说,并做出手势来阻止李奥娜接下来的话:“我确实很愿意和您讨论一下,不过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尊贵的高地诺曼的王女,我只是想要告诉您,我现在的情况,可能要比我想象的更坏。”
“你不应该和那些人合作,或说狼狈为奸,”李奥娜说:“他们危险,冷酷,毫无恻隐之心,和他们打交道就像是将自己的脖子放在巨狼的嘴里。”
“我知道啊,”安芮喃喃地说:“我知道啊,殿下,但我以为您会理解我——”她微微前倾身体,阴影与臭味向王女笼罩下来:“您也有……不,您也已经陷入了一个糟糕的境况,我或许还要比您好些,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白塔与鹧鸪山丘的主人,而您已经是只没窝的小鸟了。”
“你真觉得你还是白塔与鹧鸪山丘的主人?”李奥娜忍不住说:“你确定你的命令能够离开这个房间吗!?”
蜡烛的光猛地跳动了一下,李奥娜一下子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一股巨大的力量碾压着她的胸膛,带来毋庸置疑的剧痛与威胁。
“您不该这么说。”力量来得快去得也快。安芮坐回到原来的位置,冷冷地说:“也许您或许真的无法懂得我的意思,您看您,您原本可以拥有一个国家,而您却因为一个堕落的骑士放弃了国家,人民,身份和您的姓氏,而且他还杀死您的父亲。”
“这……同样是……一个阴谋的……结果。”李奥娜大口呼吸着,艰难地回答道。
“可不是吗?”安芮舒舒服服地向后一靠,座椅发出了吱嘎作响的声音:“一个阴谋,只不过您大概还没明白那是一个怎样的阴谋——但我只看到了是谁在获益,谁在损失。”
“情感与公正可不是能够放在商人的手掌里买卖的东西。”李奥娜说。
“是吗?”安芮说:“那么泰尔的神殿前为什么还要架设那么一座天平呢?”
阴影晃动,安芮的侍女为她端上了一杯牛乳,安芮看了一眼杯子,就知道这是她忠心耿耿的侍女正在提醒她,她与李奥娜之间的交谈已经距离她想要的主题很远了。
“那么,”安芮说:“就让我们看着情感与公正来说话吧,殿下,您应该已经发现了,这里并不是公会的囚牢?”
“有区别吗?”
“如果是公会的囚牢,您大概不会像现在这样……”安芮恶意地打量了一下李奥娜,王女的身材要超乎许多南方女性,虽然她的面容倾向于她的父亲,但她的线条可要比面孔迷人多了:“完整无缺。”
李奥娜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她是个坚强而又高洁的女性,当然不会因为别人的缘故而惩罚与轻蔑自己,但这种事情无论是男女都是很难释怀的。
“你是说我应该感谢你吗?”
“不全是。”安芮痛快地摆摆触须,“瑞意特,哦,你知道的,就是细网的首领,那个牧师与术士,她倒是想要把您扔在盗贼窝里,不过她的弟弟有着不同的意见,您很值钱,他不希望您收到任何损伤而导致您的价值降低。”
“难道我还应该感谢他吗?”
“可能,”安芮笑了笑,更多的唾液沿着嘴唇流了下来:“因为他把你交给了我。”
“然后呢?”
“一个变形怪盗贼已经变化成了您的样子呆在公会的房间里,他们对他不抱太大希望,但如果他的匕首能够刺入凯瑞本或是那个黑发施法者,好像叫做克瑞玛尔的腰侧或是胸膛的话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她看到李奥娜猛地挣动了一下,像是要跳起来冲出房间,大声地警告她的同伴。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安芮说,举了举触须示意:“就我刚才得到的消息,他们已经杀死了那个变形怪,正在往他们关押伯德温的地方去,您有着非常强大的同伴。”
“但我在你这里。”
“您是一枚相当重要的筹码。”安芮说:“就算您不在是高地诺曼的王女了,但只要您还活着,还流着诺曼王室直系的血——对啦,或者您还不知道,高地诺曼在十五天前就已经确定修改了他们最为重要的法律之一——殿下,现在就算是女性也能被归纳到继承人行列里了,您,李奥娜,只要能够证明伯德温无罪,那么您就能立刻拿回自己的姓氏和继承权,您的继承权甚至还在您叔父的儿子或是女儿之前,您现在的地位可不同于以前了。”
“但……”
“那位骑士的罪名也不过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安芮说:“您和我一样,只不过我们的父亲一个是国王而一个是领主,但我们都不是傻瓜,所以您知道,所谓的审判啦,罪名啦都不过是欺瞒愚民的东西,您随时都可以拿回您放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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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七章 托付(2)
安芮说的不错。
高地诺曼的王女将自己的面孔转回去,看向帐幔的顶层,白塔与鹧鸪山丘的纹章赫然入目,她在王都的寝室里,也有着同样的丝绒帷幔,或说她的帷幔要比安芮的更为华丽奢侈,安芮只是一个领主,她的帐幔虽然是丝绒的,但只是轻柔的乳白色,纹章使用的是白色、翠绿色,褐色;而作为高地诺曼的王室纹章,是可以使用金色与银色的,高地诺曼王室的纹章是一头凶暴熊,这种熊是种魔法生物,在高地诺曼立国之前,它是仅次于兽人的威胁,体型是北方雪地熊的两倍与灰熊的四倍,奔跑如风,力大如神,并且具有一定的智慧,能够驱使其他的动物尤其是熊,它们与人类的关系并不怎么亲密或是紧张,因为它们几乎都生存在银冠山岭的最深处,就连精灵也很少能够寻找到它们的踪迹,但不管怎么说,在一千年前的巨大浩劫前,它们还是曾经出现在人类面前的,否则高地诺曼的第一个国王又是如何想到将它转移到自己的纹章上呢?不过就李奥娜所知道的,它们是许多被浩劫波及到魔法生物种群之一,如今即便尚未灭绝也已经距此不远,而且听说,就像悬挂在她父亲侧室中的大鸟那样,最后一头凶暴熊也已经成为了格瑞纳达国王宝座下的一块皮毯。
那只刺绣在她的帷幔顶部,浑身金色皮毛的凶暴熊,它就像人类那样直立着。头戴王冠,爪子伸出,分别执掌着一枚宝球与一支权杖。也就是约翰公爵始终为之垂涎三尺的东西,身后是两柄交叉的宽剑,底景是宝石蓝色的盾徽,周围环绕着颜色深重的暗红色花带。
在老王尚未死去,而李奥娜尚未离开王都,并且在自己的父亲的指导下尝试着成为一个合格的王位继承人的时候,她对权利与尊荣的**并没有那么强。更确切点说,她并未意识到自己站在了怎样的一个位置上,毕竟自从离开了雷霆堡。她就一直在希恩诺丝的修院里生活,那儿的生活平静而富足,陪伴她的都是一些贵族家庭中的少女与女性牧师,她们彼此之间的交谈从来就是环绕着音乐、舞蹈、花朵与爱情来进行的。李奥娜喜欢的射击、搏斗与骑马几乎无法找到同好。甚至可以说,如果她不是诺曼的长女,她或许会受到冷落和轻视。而希恩诺丝的牧师们,虽然他们之中不乏有人加入到战争与政治的漩涡中去,但他们都是男性。
高地诺曼的男性并不像人们所以为的那样对女性冷酷残暴,但他们有着一个长久而来根深蒂固的认知,那就是女性都是脆弱的,柔软和愚笨的。她们除了料理家务与繁衍后代之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导致一个灾难性的后果。结果还是需要男性们收拾首尾——他们爱她们,爱母亲、爱女儿、爱妻子,但从不会在任何事情上倾听她们的意见,如果有个胆大的女性想要说些什么,他们固然不会挥舞拳头和鞭子,却会哈哈大笑,然后走开,把这件事情当做一个笑话讲给酒馆里的同伴听——所以当李奥娜第一次听见父亲竟然想要修改高地诺曼的法律,让她成为高地诺曼的女王,成为这片广袤土地的主人时,她有那么一个瞬间也以为自己的父亲疯了。
她觉得这就像是个梦,而且还是个不切实际的梦,她在梦中和自己的父亲学习如何做一个国王,在最初的时候她很不习惯老王对待她的态度,他有时会让她穿上男性的衣服,站在他身后充当侍从旁听廷议,或是代替牧师和法师,为他抄写种类繁多的各类文书,又或是下到阴暗腥臭的地牢里去,与那些被无尽的酷刑与饥饿长久折磨的敌人与叛逆说话,就如我们之前描述过的,老王从不惮于让李奥娜看见与听见原本不该由一个女性接触到的事情,甚至包括某些无法公之于众的粗野宴会——虽然老王没有疯狂到要求自己的女儿也参与其中。
但即便如此,李奥娜最大的妄想也不过是成为一个女性游侠或是战士,成为雷霆堡主人的妻子,与他一起并肩作战。
是什么时候她也开始如一个男性般渴求权利与地位的呢?是多灵的人们向她叩拜的时候?还是泰尔与罗萨达的骑士们簇拥到她身边,寻求她的意见时?还是她只能徒劳地站在一旁,看着骑士在王叔与富凯的命令下将伯德温送入牢狱的时候?更正确点说,是高地诺曼的老王颓然倒下,却还来不及将继承法修改完毕,向众人们公开确立过李奥娜的****地位时?李奥娜还记得她的姑母是如何毅然决然地站到约翰那方的,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李奥娜,即便老王不止一次地将李奥娜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带到她的面前,她还曾经想要狄伦与李奥娜缔结婚婚约呢——不过老王和李奥娜说过,一个王位继承人,甚至新王的婚姻从来就是一枚沉重到可以改变任何局势的筹码,不可轻掷,而且狄伦.唐克雷的血脉与李奥娜太近了,如果他成为了李奥娜的丈夫,很难说将来的王冠是戴在他们的儿子头上还是戴在他自己头上,所以对于长公主的提议,老王从来就是敷衍过去的。
至于李奥娜,当然,她从未想过让狄伦成为她的丈夫,狄伦继承了他父亲的眼睛和面孔,就算在血统上有些模糊不清的地方,也同样很受王都女性的欢迎——但李奥娜讨厌富凯,对狄伦的观感也不太好,虽然伯德温颇有些一厢情愿地认为狄伦是个好弟弟,但王女始终觉得那双碧绿的眼睛是从毒蛇的身体上挖下来的。
来到龙火列岛后,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了。如果说高地诺曼、碧岬堤堡与他们经过的一些地方统治者的权利还会受到一定的制约的话,那么在这些炎热封闭的岛屿上,只要你能够踏上通往唯一一个宝座的阶梯。那么呈现在你眼前的完全就是一片——对某些人如同天堂般的美景……李奥娜唾弃这种制度,正因为如此,当她意识到自己能够随意地控制那些服侍他们的奴隶的性命与意志的时候,她仍然会因为自己正在被诱惑而惊恐不已。
李奥娜并不是孤身一人,虽然在高地诺曼中,大部分人并不想在国王的宝座上看到一个小女孩儿,但老王终究还是有着一些忠诚的臣子的。而且约翰公爵虚弱的身体也令得很多仍旧停留在观望状态,还有就凯瑞本也不知道的渠道转来的讯息表明,许多贵族与骑士都觉得老王的死并不像约翰公爵说的那样简单。谁都知道伯德温只是一个没有根基的平民,他能够获得爵位与军队全都得仰仗老王,而在惨事发生之前,老王还在兴致勃勃地从各个爵士那儿抽取骑士与士兵交给他挚爱的朋友与臣子呢。伯德温有什么理由要杀了对他信任有加。并不断地给予上赏赐与荣誉的老王呢?就算约翰公爵能够取而代之也未必能给出更好的酬劳了——何况他还没等继承王位就命令将伯德温予以极刑处死——一直有人在猜测是约翰公爵连同富凯杀死了老王,然后将这个罪名推给伯德温,因此一些固执忠诚的臣子觉得无法接受一个弑君之人坐上王位。
还有的就是让许多骑士与民众们为之诟病的是,新王居然会同意狄伦.唐克雷的要求,大肆驱逐雷霆堡的士兵们,王都的图书馆,和罗萨达与泰尔的神殿里记载着有关于兽人入侵的事情,笔墨还不是那么古老。兽人的残暴与雷霆堡士兵们的勇猛就像是用烙铁烙过的那样深深地镌刻在人们的心头,他们既恐惧着兽人再度侵袭而雷霆堡无力抵抗。令得整个高地诺曼陷入到灾难的泥沼中去,也在为那些在雷霆堡服役了数年或是十几年的士兵与骑士感到不平与愤怒。
另外,就是一些在新王的政令下利益受到损失的人,约翰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又贪婪成性,他不但处死了对老王效忠的一些人,还对曾经委婉地拒绝过他或是坚决站在中立位置的人展开报复,李奥娜离开王都有多久,王都的恐怖漩涡就旋转了多久,被卷进去的人不知几几,有些人并无过错,只是因为聚敛了大量的财富而被富凯关注,关注的后果就是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被关入监牢,处死或是流放,他们的财产自然而然地就此归入了新王空虚的内库——如果不是罗萨达与泰尔,以及其他几位善神的牧师与骑士出来匡正秩序,整个王都可能会因此荒废掉三分之二的房屋与街道。
这还不算新王每隔几天就要提高的各种税收与要求各方贡纳的礼物——礼物本该是新王在巡视高地诺曼时,每到一处就由当地的领主奉献的,但约翰身体虚弱的连马鞍都上不去,更别说是离开王都了,所以他命令领主与爵士们将他们的礼物送到王都来,比起苛刻的税收来礼物不算什么,但不免遭到骑士们的蔑视。
但李奥娜没有想到的是继承法的修改能够在老王逝去后的几个月内继续进行并通过,想来约翰公爵一定会为此暴跳如雷,但那又如何呢,这条法律能够被修改就表明他对这个国家的控制力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强,可能长公主也在暗中推动了少许,如果女性也能成为王位继承人,她也是有权继承王位的,就算她对这个国家不是那么感兴趣,那么狄伦呢,有什么冠冕能够比国王的王冠更来得辉煌诱人?
不过对李奥娜来说,这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好消息在于只要能够让伯德温洗清罪名,她就不再是高地诺曼的王女,而是高地诺曼的第一王位继承人,而坏消息在于,如果约翰得到了她,大概她在路途中就会因为不幸的变故死去,只留下用以表明身份的躯体被运进没诺曼的王都。
“但你准备怎么做呢?”李奥娜说:“安芮伯爵,你只是白塔名义上的主人而已。”
“你也是啊,不,王女,你连名义都没有了,但仍然会有人愿意为你舍生忘死。”安芮说:“德蒙的父亲和兄长已经死了,亚戴尔不明所踪,我是白塔与鹧鸪山丘主人唯一的血脉了,何况我还有着一个孩子,我和德蒙的孩子,他身上的血是纯粹而又浓郁的,总有人会愿意承认他,向他效忠的。”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窗外,窗户上挂着丝毯,但她就像是能够穿透丝毯看见外面的景象:“而且我现在拥有力量。”
若是梅蜜在这儿,准会腹诽她就算了有了力量也是个怪物,但李奥娜作为一个女性的王位继承人,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安芮的想法,这点安芮倒是说对了:“你要怎么做?”
“事实上如果只是释放你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安芮说:“因为是他们把你送到我这儿来的,他们以为我会好好地看守着你,然后对上你的朋友和下属。”
“难道不是吗?”
“但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安芮说:“也许是因为我快死了,所以他们的态度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了,有些原本不该让我知道的东西……我也能知道了,他们给我的药水里混合了龙血,真正的龙血,不是那些大蜥蜴,所以它们给我带来了力量的同时也在腐蚀我的身体。所以我必须……”
可能安芮在李奥娜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一个手势,她的猪嘴侍女走过去,打开了一扇暗门,一个矮小的阴影步履缓慢地走进房间。李奥娜起初以为这是一个侏儒,后来她猛然意识到这是安芮的儿子。
“这是我的儿子。”安芮说。
那个孩子尽可能快地奔到母亲身边,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母亲的样子,他的眼睛里看不到恐惧,只有属于孩子的单纯与爱,他亲密地抱住安芮的膝盖,用他柔嫩如同花瓣般的面颊摩擦着粗糙的皮肤。
——那个,抱歉,失约了,如果可能,放在明天吧……具体时间不说了,发现只要做了预告就会发生各种各样奇怪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