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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鱼     圣者txt下载     圣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一章 祭典(5)

    现在他们正站在东冠的最高处。

    火山口是一个巨大的碗状盆地,大到什么程度呢,就是站在你对面的人大概只有你放在眼前的小手指那么小,它已经沉寂了近三百年,不,或者应该说,被压制了近一千年,自从人类来到这里,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它只爆发过一次,那一次将岛屿上数以千计的人类以及他们的田地、住宅和港口全都湮没在了厚厚的火山灰与熔岩凝结的灰黑色岩石下——只有反应迅速的法师与术士们侥幸逃脱,施法者们很快就找到了控制它的方法——他们可不像凡人那样愚笨与无能,以为火山爆发是因为下面沉睡着一条巨龙,在它苏醒的时候就免不了喷喷火翻个身什么的……他们很清楚,火山之所以会爆发,只是因为它蓄积了太多的能量,而无论那个能量,在蓄积到了一个程度后,总归都是需要寻找一个薄弱的突破口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如果一只杯子承载不了太多的水,那就把水重新倒回到银壶里——他们尝试了几种方法,发现在主位面建造一个联通着火元素位面的位面池,然后将火山深处的能量倾倒在里面是最好的方式之一,后来又有施法者对此加以改良——由火元素生物引导能量而不是直接将位面池架设在火山口——没有经过引导的能量迅猛而狂乱,而且过于急躁的倾倒也会导致位面池无法荷载而破裂,就像是你通过一根细细的芦苇杆往银壶里注水那样,虽然银壶里还有着十分充裕的空间,但如果你一下子将整杯的水注入那个狭窄的入口,结果不是杆子被撑开就是水会溢得到处都是。

    这个方法沿用了上千年,人类在龙火列岛的数量也从数千人增加到上百万人,起初只有施法者在这里暂时落足,后来他们回到了自己的法师塔里。留下了为了躲避那场浩劫陆续到来的民众——那时候,众多的王国里依然沿用着奴隶制度,奴隶被视作无任何自主权的工具,甚至食物或是祭品,无论你走到哪里,贵人们都只有奴隶而没有奴仆,奴仆是浩劫后出现的新名词,或许是因为那场涉及了神祗的浩劫毁灭了太多人口的关系,奴隶们的处境得到了一定的改善,他们不再被拷上铁项圈或是带上脚镣。也能有自己的妻子与孩子,一个简陋的住所,以及一个名字,若是遇到一个仁慈宽容的主人,他们所受到的待遇甚至可以超过一个平民。

    但不知是否是因为远离陆地的关系,龙火列岛的人们将千年之前的律法传承了下来,他们知道陆地上的人们已经不再如以往那样拥有大量的奴隶,改而雇佣奴仆或是与农奴签订契约,对此龙火列岛的领主是不屑一顾的。他们有时会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尊贵而古老血脉的继承者,而陆地上那些废除或半废弃了奴隶制度的王室与大公们也不过是些恰逢其时的下等人而已,不然又如何解释他们如何会对“牛马”们如此优待呢。

    事实上。最初的龙火列岛的住民也不过是些商人而已。

    善于计算与经营的他们很快就发现龙火列岛是个还未被打开的巨龙私库,他们借助着原住民——也就是侏儒们的帮助,又从那时仍旧处于一片混乱的陆地上购买了大量廉价的奴隶,燥热的低处种植甘蔗。凉爽的高处种植甜菜,而后从中提出当时还昂贵的如同黄金一般的糖,他们的财富就就像是火山深处的能量迅速蓄积起来。他们又雇佣了施法者,建立起自己的军队,向皇帝与女皇购买了贵族的头衔,然后又是更多的奴隶——或许会有人不理解龙火列岛的领主们为何要如此固执地坚守着千年之前的制度,但自从克瑞玛尔等人来到龙火列岛后,他们对奴隶工作的强度大致有了一定的了解,简单点来说,普通的人类根本无法承受哪怕只是其中的一项——最少的生存条件,最漫长的劳作时间,最粗陋的工具,最严苛的虐待与折磨……而他们劳作的成果又是最丰厚与稳定的,每天都有数千磅的甘蔗糖与甜菜糖被运送出去,它们的数量甚至令得千年前以克计算的糖降低到了以磅计算,就连下贱的水手和游商也能在休息日里美美地吃上一块沾满了糖屑的炸面圈,一枚铜币,一枚银币,一枚金币,甜美的糖换取来的利润就这样一点点地堆砌成了克瑞玛尔等人之前看到的,华美、壮观而奢靡的一切。

    就像是他们此时从火山口俯瞰下去,能够看到蔓延数里,以雪花石、檀香木与紫花心木为主体的殿堂以及从殿堂延伸出去的栈桥,白色的栈桥一直延伸到碧蓝的海中,就像是一柄利剑。

    “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住在这儿?”克瑞玛尔身边的年轻法师喃喃地说。

    那当然是因为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哪怕卧榻之侧就是一座蕴含着深红熔岩的火山,那也要比外界更安全——龙火列岛们的领主相互残杀,而他们的儿子也总是蠢蠢欲动,想要抓住每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一声沉重的钝响带回了年轻法师的注意力,侏儒们将一个浅口的黑曜石盘合力搬到了这儿,那只黑曜石盘比克瑞玛尔在阿尔瓦法师那儿看到的要大上数倍,如果一个成年男性躺下去,是不必屈起膝盖的——一个术士俯首看去,黑曜石盘的底部镶嵌着秘银线条与宝石,上面浮动着一层微不可见的火焰,火焰是接近透明的青蓝色。

    术士娜迦念诵咒语,同时摆动自己的身体,让自己陷入失神状态,而被她点中的几个法师与术士也提起双手,做出手势预备施放法术,一个无形的笼子将他们召唤而来的火元素生物拘束在半空中,它们不安地转动、跳跃或是扇动翅膀,之后更是发出急怒或是哀求般的尖锐鸣叫——随着娜迦双臂展开,手指曲张,黑曜石盘里的火焰突然就像是活着的生物那样伸出了难以计数的纤细触角,一个法师将他召唤而来的火元素生物——一只朱红色的游隼投入其中。那些触手马上抓住了它——朱红色与浅青蓝色混合在了一起,爆发出纯金色的火花,火元素游隼发出最后一声唳叫,一刹那间就被同化了——看到这个,其他的火元素生物都开始变得狂躁不安,不同的是,并非临时召唤或是还未厌弃它们的施法者们将自己的魔宠拢在怀里,或是按入袖中,而那些召唤火元素生物只是为了这一施法需要的施法者们只是漠然地加强了拘禁的力量。

    克瑞玛尔的火元素魔宠,那只亮闪闪的小蜘蛛害怕地举起螯肢挡住了自己的八只眼睛。火元素生物一样会恐惧死亡——就像是现在,这股源自于火元素位面的火焰将会将它们同化——虽然它们自火元素中出生,消亡后也不过是回归到火元素中,但有了思想与记忆的它们知道,即便火元素位面中再度孕育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生物,它也是空白的,它不是“自己”。

    但它不知道是否可以向这个“人”求助,“这个人”很奇怪,虽然他和小蜘蛛的主人使用着同一具躯体。但魔宠连接着的是灵魂而非**,它的主人不是“这个人”,应该是“那个人”,虽然“那个人”要求它听从“这个人”的命令。但在这种情况下,它不确定“这个人”会保护它,不把它献祭掉。

    巫妖碰了碰那只因为恐惧甚至忘记了控制温度,在他的袖子里如同一块火炭般发热的小蜘蛛。它立即蜷缩了起来,八条腿向着腹部折叠,装作一副已经死亡的样子——魔宠确实会和主人有着少许相似。曾经的不死者短暂地怀念了一下他以前的魔宠,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不,或许不,他从不觉得自己有像那个小魔鬼那样浅薄和贪婪过;不过这只八脚生物倒是和他的蠢主人相当神似,难道它以为自己是只主位面的普通蜘蛛吗,就算是死了仍然可以留下有形的躯体?

    那根手指只是按了按小蜘蛛的脊背就退了出去,没有把它抓出去的意思,八脚的火元素生物略微安心了一点,但它还是没有爬出施法者的袖子,它的耳边充斥着同伴们濒临消亡之前留下的哀嚎,有些人类能够听到,而有些只有火元素生物才能听到,这种哀嚎能够在它的记忆里停留上百年或是更久。

    年轻法师的蛤蟆发出的就是后一种声音,它试着抓住自己主人的手指,但还是被毫不犹豫地丢入了黑曜石盘,它最后的呼号就像是在哭泣:“咕嗄……咕嗄,咕嗄……咕嗄,咕嗄……咕嗄……“

    小蜘蛛顿着脚,它希望自己只是只主位面的蜘蛛,这样它就能混淆掉腿上的纤毛送来的讯息了。

    黑曜石盆的底部如同承接露水那样积蓄起了火焰,它在吞噬了近半打火元素生物后变得更为透明与壮大,按理说,盘子底部的纹样应该更加清晰,但你去看的时候只能看到一团耀眼的光。

    “还不够,”娜迦说,一个术士迟疑了一下,他的魔宠是一只猞猁,它的颜色是金色的,火元素生物中,携带的火焰色温越高就越强大,金色仅胜于红色,或许是因为长期作战的关系,它看上去甚至有点暗淡,在娜迦做了一个手势后,术士终于下定了决心,将那只猞猁状的火元素生物投进了黑曜石盘——这只猞猁奇迹般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在最后消亡之前挣扎着了它的主人一眼。

    黑曜石盘在吞噬了最后一个祭品后终于满意了,它的底部翻涌着,白色的光与青蓝色的火焰彼此纠缠在一起,如同阳光般的淡金色涟漪从最底部拓展开,展现出一片本不该出现在主位面的美丽景色。

    周围的魔法能量都波动起来,与之相呼应的是那些蕴藏在灰黑色岩石下方的能量,它们似乎能够感应到源头的存在,争先恐后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他们脚下的土地轻微地震颤着,空气中的温度越发灼热,而一些目力卓越的法师已经能从蛤蜊灰色的盆地中找寻到那些令人不安的黑色缝隙,转眼之间,艳丽的红色从黑暗中涌出,施法者们举起手臂,释放自己的魔宠,飞禽类的火元素生物是最先到达的,走兽类的紧随其后,克瑞玛尔的小蜘蛛没有急着把自己放大,而是抛出一段细如无物的蛛丝,黏在一只青蓝色鸽子的脚上,搭了一段顺风车。

    娜迦微笑着看了黑发的施法者一眼,似乎对他的魔宠很赞赏。

    火元素生物一落入盆地,涌动在岩石下的熔岩就变得疯狂起来,它们涌出缝隙,就像是融化的油脂那样在盆地深处滑动与相互融合,火元素生物在熔岩上爬行,飞行与走动,前者离开熔岩的时候像是什么都没能带走,但无论是那个人都能感觉到一股难以忍受的压力迎面而来,术士与法师们纷纷避让开,给那股可以令得整个东冠变作一片焦土的能量让出进行的道路,但他们没人愿意转移开视线,哪怕热量已经将空气扭曲,他们看到的东西都失去了原有的形态——一只飞行速度最快的白色信天翁落在了黑曜石盘里,它所牵引的能量被旋转着吸入其中,人类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四周的温度骤然一低,随着更多火元素生物的到来,这种忽高忽低的变化也变得格外明显。

    尤其是克瑞玛尔的火元素魔宠小蜘蛛,它自始至终没有改变身躯的尺寸,在青蓝色的鸽子身上,每个人都能看到那么一个赤红色的小点,但它们引领回来的能量——或许是因为两者叠加的关系,是最强的,一直守候在黑曜石盘旁边的娜迦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好几步,而她的长袍仍因此燃烧了起来。

    娜迦撕掉被火焰吞没的部分,她的指甲简直锋利的就像是一把匕首——虽然她的双腿因此完全暴露了出来,但她看上去似乎毫不在意。

    “您可真是有着一只相当不错的魔宠啊。”她说,向着克瑞玛尔露出一个艳丽的笑容。(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祭典(6)

    “已经第三天了,”半卧在女奴柔软怀抱里的中年男性不快地问道:“为什么他还活着?”

    回答他的是一只被陡然砸在地上的银杯,里面的蜜酒喷溅得到处都是,镶嵌着珍珠的银杯落到地上后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又从地上跳了起来,砸在一个奴隶的头上,锋锐的边角在他的眼角划开一条血口,他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了下去,一边用自己的手臂擦去滴落的血液。

    娜迦的面色比她名义上的雇主,东冠的领主还要阴沉,“在这个工作完成之前,不行。”

    “我们现在有十二个施法者,”领主说:“如果你需要,我这里还有两名流亡法师——他们可以取代克瑞玛尔完成之后的工作。”

    “不行,”娜迦烦躁地说:“不行,不是因为工作的关系,”本来他们的计划就是在工作中杀了侧岛的新主人——借口娜迦都想好了,牵引满溢能量时,等级较低的火元素精灵是很容易被同化的,同化后不是消亡就是变得更加强大,但在过程中火元素生物时常会陷入到一片近似于空白的混沌中,就像它们刚诞生时那样,它们不再认得自己的主人,任何接近它们的人都会被攻击——而来到东冠的一个术士与一个法师已经接受了东冠领主的贿赂——如果是让他们去攻击他们的雇主,他们或许会索要上十倍以上的酬劳才会愿意,但现在他们所要谋害的不过是个没有身份与资历可言的外来者而已,后者的导师都已经被确定死亡了,没有人会想要追查其中的真相。

    他们大可以将黑发的施法者丢给暴乱中的火元素生物,向克瑞玛尔的那些朋友致哀。然后把他们一个个地赶出去,至于那些高地诺曼人。他们如果愿意向领主宣誓效忠,他们可以留下,但如果不,他们的孩子会被丢进海里。

    “我们召唤出的见证人是恶魔的一位主君。”娜迦说,谨慎地避开了格拉兹特的名字,一边厌烦地咬着指甲。如果说施法者们最不想做的事情之一大概就是向凡人解释他们所做的事情了:“他是个恶魔,即便人们都说他是最像魔鬼的一个恶魔,但他仍然是个喜怒无常,变化多端,无可捉摸的恶魔——如果是个魔鬼,我还敢试一试,但一个恶魔,谁知道他是不是正在等着我们犯错?!”

    领主沉默了,他没有亲眼见到过恶魔。但他对这种邪恶无序生物的性情还是有些了解的,鉴于他们经常会被那些过于心慈手软的白袍们称之为恶魔与魔鬼,而一个主君,即便是人类也足够令人深感不安了,遑论恶魔?娜迦做得很对,虽然他不知道娜迦怎么会召唤出一个恶魔的,但他不想在女性术士面前显露出过多的无知,“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自从海魔的头颅高挂在碧岬堤堡的外城墙上时领主就已经在懊悔贸然将侧岛交给了一个强大的法师——那个黑发的小杂种不该这么强的。比维斯的能力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作为他的弟子。有着一个拗口名字的法师不过在他身边学习了数年而已,换做一个较为笨拙的人,这几年的时间还不够他从一个学徒攀升到弟子的位置呢。何况比维斯还在忙碌着为他的妻子与未出生的孩子复仇,他又能拿出多少时间与经历教导一个孩子呢?

    领主的设想很美妙,他将如同金子一般的侧岛交给一个除了两三个友人之外别无助力的外来者,而他的儿子们。早已对侧岛垂涎三尺的小狗们,一定会亟不可待地上去撕咬——他不能将侧岛给八个儿子中的无论哪一个,现在他们的力量,除了最小的亚摩斯,基本可以说是持平。但如果其中之一有了侧岛,那么他想要吞并他人将要比预期的快得多,而等到一个儿子将自己兄弟的数量缩减到了两个或是三个,那么他的眼睛就会落在自己的老父亲身上——但领主也不能继续持有侧岛,这块金子握在手里同样会让他的儿子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侧岛的新主人会如此之快地有了一支简直可以与龙火列岛的任何一个领主相抗衡的军队,他们是从遥远的高地诺曼来,带着家眷,据说在被他们的领主驱逐之前他们已经与呼啸平原的兽人们交战了十年或者二十年,而他们的老领主就是一直跟随在克瑞玛尔身边的单臂战士,那个叫做伯德温的;当领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能够感觉到那冰冷的刀刃就卡在他的脖子上,在那些士兵与骑士连续击溃了数支前来侧岛劫掠的“海盗”之后领主甚至能够感觉到疼痛,让他沮丧的是,他的儿子们在连续遭到惨重的打击后居然聪明地选择了退让,他们龟缩起来,对侧岛的变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还有几个开始对侧岛的新主人,黑发的施法者示好。

    比维斯的父亲想要看到的是他们两败俱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于一个甜蜜的暧昧状态——或许下一刻他们会真的勾结在一起,到那时危险的就是他自己了。

    “我们打算在祭典中动手,”娜迦说:“那时契约已经完成,作为见证人与监督者的恶魔主君必须回到无底深渊……”

    “但我们雇佣的那个法师,还有术士,”领主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他们怎么办,一旦完成了工作他们就得立刻离开东冠。”

    “只要克瑞玛尔不要离开就行了,”娜迦说,“你不是要举行一场盛大的祭典并要求你所有的儿子参加吗,法师不是你的儿子,但他是你儿子的继承人,他接受了你的赐予-地。你完全有权利要求他留下来直至祭典结束。”

    领主想了想,或许,如果在祭典上杀死黑发的施法者,说不定风暴与海洋之神塔洛斯会高兴自己有着那么一份高贵的祭品的……“你打算怎么做?”他问:“需要多少人?”

    “让你的士兵,或是施法者杀掉,或者。最起码的,缠住他身边的那几个人,”娜迦说:“剩下的全部交给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领主沉吟片刻后说:“但娜迦,你应该知道一个施法者如果愿意逃跑会跑的很快的,如果只有你一个人……”

    “具体来说也不能说是只有一个人。”娜迦说:“我有我的法师,另外,几天后会有一样东西给我带来莫大的帮助。”

    “什么?”

    “我的血脉。”娜迦说。

    &&&

    ——你有感觉到吗?,异界的灵魂说,我总觉得心神不宁,尤其是在娜迦接近我的时候。

    ——龙血。巫妖意简言骇地说,她体内的龙血正处于接近顶峰的状态,它引动了我体内的龙血——那个时间可能会提前。

    ——?异界的灵魂犹豫了一会——如果我说错了请不要打我的脸,它说。你是说你每月都会有的那一次她也有?

    ——我为什么要打你的脸,巫妖惊异地回答,你那些可怜的脑汁总算是勉强靠谱了一次,但很可惜,不能说全对,对她来说,这可以算是一种恩赐。

    ——异界的灵魂忍耐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把已经送到唇边的话咽了下去。它不觉得巫妖会对他的臆测大加赞赏,但它心中的疑问就快要溢出来了——什么恩赐?

    ——我不知道她的身体里有多少龙血。但混杂其中的可能只有人类的血脉,而巨龙的血脉虽然同样会与人类的血脉冲突,但造成的后果与我完全不同——我会变得虚弱,而她会变得狂暴。

    ——……这好像有点不太公平,异界的灵魂喃喃地说,你掉血。而她加血。

    巫妖听不懂,但他大约可以揣摩到其中的意思——可以这么说。

    ——她能感觉得到你……呃,虚弱?

    ——如果那时候我们之前的距离过近,会的。

    ——如果我是她,异界的灵魂说。我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我想也是,巫妖说。

    &&&

    虽然此时的娜迦暂时还无法嗅到黑发施法者身上不同寻常的气味,但她亲自前来传达东冠领主的意旨时,还是在转过身后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色——也许是因为龙血已经快要接近沸点的关系,她现在的感官要比平时敏锐数倍,也许是因为别它岛屿的施法者中也有着龙脉术士的缘故?但他们一出现的时候就被娜迦嗅过,他们身上的血脉还不如瑞意特来的浓厚,女性术士很快就兴致缺缺了,对于这些几乎已经与人类没什么区别的族人在她的眼里还比不上一枚金币。

    她刚刚离开黑发施法者的住处,施法者就将盗贼葛兰召进了自己的房间,他交给葛兰一枚符文盘,符文盘只有双手合并大小,但厚度惊人,从侧面看,可以看得出它实际上是七层薄板重叠起来的。

    葛兰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他觉得他的主人确实有点疯狂——但无底深渊在下,这可真够刺激的!

    “这是防御能量与物理伤害的符文印章,无需打破或是扭转,它是触发式的。”巫妖说,他将一枚戒指交给葛兰,这是他的作品,侥天之幸,他的魔力终于恢复到了原有的一半更多点,这是他在侧岛上就琢刻施法完成的符文印章,不过原先就是打算把它留给葛兰的,不管怎么说,盗贼在他今后的计划中占据了一个颇为重要的位置。

    葛兰接过戒指,立刻把它戴在拇指上,然后将拇指弯进手掌,紧紧地握着,但片刻后他又思忖着将它穿进一根牢固的秘银链子,然后把它挂在脖子上,放在衬衫里面,一方面避免被人看见,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意外失落。

    “我该什么时候去做这件事情呢?”盗贼问。

    “在你看不见我的时候。”巫妖说。

    “我知道您的计划必然完美无缺,”盗贼葛兰大着胆子问道:“但我可以知道一下吗?关于您想要看到的那个结果?”

    巫妖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在众人中他的确对盗贼格外青眼有加,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才助长了他的好奇心,不过这确实没什么可隐瞒的:“你喜欢侧岛吗?”他问。

    “喜欢。”盗贼说,美丽,富有,平和,还没有盗贼工会——在他没有建立起一个之前。

    “那就让它真正地属于我们吧。”曾经的不死者说。

    &&&

    姬儿轻声地咳嗽着。

    她曾经避让过的那些香甜的烟雾弥漫在整个房间里,房间很大,但里面挤满了和她一样的女奴,她们美丽而年轻,可惜的是已经不能说是最好的了——姬儿以为自己能够逃脱过这个可怕的诅咒,但她失败了,即便她有着如父亲一样的发色与瞳色,她仍然被毫不留情地丢进了祭品的行列——有那么一段时日,姬儿甚至诅咒过她的兄长,曾经的亚摩斯,现在的达达,她不能不怀疑是不是因为她传送出去的那些讯息导致她现在的下场,如果不是他向自己承诺过,承诺过会把她带出去,让她像个外界的女性那样活着,活到她的鬓角生出白发,她是不会那么做的,现在想想,她为何要答应他呢?她应该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如今的亚摩斯也不过是宦官达达,而且他原先计划的,成为他们的长兄身边的最为亲近的宦官,而后在长兄成为新的东冠之主后,把她调入“巧手”,再伪装她的死亡,把她送到龙火列岛之外的地方的打算也早已随着长兄的一句讥刺化作了泡影,她怎么还能相信他呢?

    更多的时候,她忍不住低声哭泣,似乎眼泪就能让她得到一个反悔的机会,她大声地喊叫过,想用达达的秘密换来赦免,哪怕是去做“牛马”,那至少也能活上几十天,而且未必会死的那么痛苦——其他女奴或许不是很清楚,但姬儿在父亲身边待的太久了,她知道那个所谓的,献给风暴与海洋之神的祭典不过是领主为了满足他自己的私欲与淫威而设立的一个游戏而已——海神的奴仆指的是海豚,而海神的侍者指的是鲨鱼。

    或许会有人觉得海豚很可爱,但没人知道这种外形如人类幼儿般可爱的海中生物有多么****可怕,人类的女性根本无法承受它们,她们会因为内脏破裂而缓慢且痛苦的死去——如果没有,那么还有饥饿的鲨鱼善后。(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祭典(7)

    灰黑色的烟尘被炙热的风旋转着卷上高空,形成一道既粗且长的半透明柱体,从东冠直冲云霄,最终没入碧蓝的晴空,今天是施法的最后一天,每个施法者都已经精疲力竭,他们召唤而来的火元素魔宠也不如几天前那么鲜丽明亮,其中有一两只几乎已经与烟尘同一个颜色,只在眼睛与爪牙的位置还有着如同炭火般的亮点闪烁着——它们渴望地凝视着那只巨大的黑曜石盘,它的中心已经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紫色,温度逼迫的施法者们必须退让开足一百尺才能让自己不会燃烧起来,而它的亮度几乎能够与天穹之中的旭日相媲美——人类与类人无法直视的亮光对火元素生物完全没有影响,而蕴含其中的灼烫能量则是火元素生物最为亟需的,但在它们的主人没有解除与它们的契约之前,它们即便距离连接着火元素位面的位面池不过一根手指的距离,也无法回到它们的故土,唯一能做的只有拖着苟延残喘的身体,从那些尚未被火元素位面池吞噬的能量中汲取那么一丁点儿的生机。

    有两个法师挥动手腕,他们召唤而来的火元素生物被解除了契约,堪称如蒙大赦地跳入了火元素位面池,但第三个法师想要有所动作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讥笑,然后那两个仍旧有着那么一点怜悯之心的法师露出了些许不安与懊悔,如果是在大陆上,他们的行为不会受到质疑,或许还会被赞扬,但在混乱的龙火列岛上,这只能说明他们的心是软弱的,这可能将会导致他们最先成为其他人的猎物。

    第三个法师将他的手放回到袖子里。他召唤而来的火元素生物是只蛤蟆,比那个喜好幼小女奴的法师召唤出来的还要大一些,但现在也已经奄奄一息了,它趴在离黑曜石盘不过几步之远的地方,克瑞玛尔的八眼蜘蛛朝它爬过去的时候,它只是有气无力地呱了一声。而让所有人小小地吃了一惊的,不知何时增长到有人类半腰高度的蜘蛛猛地扑了上去,狰狞无比地张开了口器,把它囫囵地吞进了肚子。

    第三个法师惊叫了一声,但在他做些什么之前,蜘蛛的八只脚在地上一踏,留下八只小小的富有光泽的印记,腹部末端威胁般地喷出一股浅蓝色的火焰。

    两个主人面面相觑。

    “您……嗯,它已经被您解除契约了吗?”蛤蟆的主人不安地问。

    “没有。”异界的灵魂说:“那是我的魔宠。”

    那些法师与术士召唤而来的火元素生物也被称之为魔宠。但他们知道这只是为了避免法术失败,但既然这个年轻的黑发法师这么说,就代表着这只火元素生物是那种真正的,不是被召唤来做祭品,也不是被充作试验材料或是盾牌短剑的消耗品,而是确确实实,与主人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忠诚奴仆。

    异界的灵魂想了想,现在的情况大概就是自己养的二哈突然野性勃发。吞了人家养的小仓鼠,虽然人家的小仓鼠养来是为了跑转轮发电的。没有把它当成朋友或是亲人的意思,但你也不能说你就一点过错都没有,又及你的二哈还在朝他呜呼呼地开嘲讽。

    黑发的施法者在法师戒备的目光中探进次元袋摸了摸,抓出一块宝石递给对方——他之前从白塔的比维斯导师那儿继承来的宝石与金币全都随着阿斯摩代欧斯的一跃消失无踪了,这些还是商人们敬献的新货色,是块成色极佳的紫翠玉。在他的位面里被称之为变石或亚历山大石的那种,放在阳光下它翠绿的就像是海水,而在夜晚的蜡烛下它却嫣红的如同少女的嘴唇,这种宝石常被法师们用来制作给予幸运、恩惠或是保护的符文印章,个体越大所能蕴含的魔法能量就越充足。而异界的灵魂递出的这块紫翠玉有婴儿的手掌那么大。

    这种宝石就算是领主身边的施法者也鲜少见到,大蛤蟆的主人当然不可能拒绝,他亟不可待地伸出手,又突然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改而将手放在唇边咳了咳,施放了一个法术释放了那只倒霉的火元素生物,然后才以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儿从黑发施法者的掌心拈起宝石:“我们两清了,阁下。”他说。

    异界的灵魂点了点头,而他的蜘蛛几乎于此同时就跳进了那只黑曜石盘里,回到了它所熟悉的火元素位面。

    火元素位面是所有内层位面中最为不友好的位面之一,但它也是极其活泼与备受青睐的,这里火焰无处不在,只因温度不同而有着不同的颜色,你很难区别出其中的地面或是天空,因为整个位面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团——如果你一定要划分出常规意义上的地面,或许你可以将那些平缓流动的火焰视为所谓的落足点,它们呈现出的是一种浓郁的血红色,也就是可以融化铝的那种火焰,这是火元素位面中温度最低的一种,而那些更为明亮的,如同雾气又如同水流一样在暗红色的平面与小丘上流淌的樱桃红色或是橙色火焰,温度则可融化金银和铜,这种“水流”中往往会游动着闪亮的金色小鱼,当然,它们不是真正的鱼,而是更为灼热的火焰,这种火焰一直就是矮人与侏儒们最为喜爱的,因为铸铁和精钢只有这种颜色的火焰能够熔铸——火元素位面中也有山峦,它们底部暗红,中部金黄,而顶峰与位面的天穹边缘一样是如同晴雪一般,毫无杂质的白色,单就颜色来看,你或许会以为它是冰冷的,可惜的是恰恰相反,它的温度要超过我们之前看到的那几种——火元素位面的天空边缘是珍珠白色的,但大多天穹都是耀眼的青色或是紫色,其间带着少许的浅淡的纵向痕迹,就像是有谁在完成这副画作后顺手在上面擦拭了几下……只有很少的几个旅人才会知道,天穹中浮动着的火焰能够熔解最为固执的秘银与精金。而无色的部分据说就连神祗的躯体也无法抵挡得住它们的灼烧。

    小蜘蛛一跳进火元素位面就马上呕吐起来,差点被它同化的蛤蟆掉在一个樱桃红色的小“水泊”里。它的四肢都已经融化了,就连眼睛与嘴巴也失去了原有的形状,小蜘蛛担忧地看着它,等了许久之后才听到了一声懒洋洋,慢吞吞的:“呱……”

    能呱就好,它在那个入口等待了一会。但让它失望的是,没有其他的火元素生物被它们的主人释放,它围绕着蛤蟆迅速地走了几圈,看到火焰正在重塑后者的形体,才又一次地扩大了身躯——在火元素位面里,它无需如在主位面时那么谨慎,现在它的身躯变得有些单薄,但连着它的脚足有上千尺的大小,这让它的行进速度变快了许多。只花费了很少的一点时间,就找到了它要找的“人。”

    火元素位面中会逐渐形成各种形状的火元素生物,它们有着如同主位面生物的外形,但内里仍旧是汹涌狂暴的元素,但性情单纯、直白而简单。若是说你见到了一个狡诈或是多变的火元素精灵,那有很大的可能它是有着一个主人的,与人类或是类人签订契约之后,火元素生物从它的主人那里获得对元素生物来说最为珍贵的智慧与经验。性格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倾向于它们的主人。

    虽然巫妖不止一次地诟病过异界的灵魂召唤出来的火元素生物只有愈发地蠢了,但小蜘蛛可不这么认为。它爱自己的主人,并以他为傲,认认真真地学习着每一个它觉得需要好好学习的地方,譬如说,其他的火元素生物可不会假装把同类吞进肚子里——火元素生物偶尔也是会彼此同化的,有时强大的一个会完全吞噬那个弱小的。并继续保持原先的模样。到哪假如两者力量相近,那么,同化后基本上就会变化成另一种生物的模样,但你说已经到了肚子里的再吐出来——这个即便在火元素位面诞生后的无数年里也是极其罕见的。

    位面中的山峦在远处眺望时十分地袖珍,就像是随时可以拿起来放在手心里握住。但事实上,它的庞大远超过主位面的任何一座山峦,毕竟主位面有着重力,山峦到达了一定的高度就会因为重力的牵引而坍塌,火元素位面有重力,但重力不会对火焰的山峦造成影响,所以它尽可以伸展到它想要的高度,小蜘蛛所抵达的山峦还是其中较小的一座,但比起小蜘蛛,它们就像是一粒沙子之于一座沙漠,不过我们的小八脚完全不必担心无法找到它想要找寻的对象,在确定它大概就在这里后,小蜘蛛挥舞着螯肢,把它们敲打的噼啪作响。

    大概只有焚毁一座城市所需的时间,那个“人“就出现了,在火元素位面,除了那些作为外界生物的火巨灵与火矮人,你很难看到人形的火元素生物,但如果你看见了,你最好能对它保持十二万分的尊敬,更别去想和它签订契约——这种火元素生物可以说是整个火元素位面的宠儿,甚至可以说是它的一个化身。

    异界的灵魂很幸运,他召唤到的八脚火元素生物可以说是它们的族群中首屈一指的佼佼者,这点从它既能够让自己保持在普通的红色火焰状态,又能在主人需要的时候升起紫罗兰色的火焰就能窥得其中一二,但它压根儿无法与人形的火焰相提并论,如果有需要,后者甚至能够抽取(而不是同化)它体内的能量,让它完全地消散。

    而且它存在的时间也要比小蜘蛛漫长得多,漫长到能够识破所有的伪装与谎言。

    “我记得你,”“她”(这是一个化作曼妙女性躯体的化身)说:“你的主人曾经邀请过我——我们在主位面的星空下一同起舞。”

    小蜘蛛赞同地敲打了一下螯肢。

    “他很冷,但他的内心就和我们一样温暖。”火元素化身说,火元素生物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嘶嘶或是圪垯声,但在小蜘蛛听来,化身的声音就如天籁一样美妙,所以它不自觉地捧了下名副其实的大脸,还差点忘记了主人的嘱托。

    幸而火元素化身没忘,“你是受伤了吗?还是太过疲倦?”她探出一根纤细发亮的手指,在小蜘蛛的身上点了一点,金色的光点渗入小蜘蛛的躯体,修补好了几块掉落的甲壳。

    小蜘蛛这才想起克瑞玛尔要它做的事情:“嘶嘶。”它说,举起螯肢。

    那是一块被施加过防护能量法术的宝石,火元素生物好奇地端详了一下,轻轻地用指尖推了推,施加在宝石上的魔法就立即传递过了一道讯息。

    “啊,”火元素化身说:“你主人要你前来通报与请求的就是这件事情吗?”虽然他的要求有点违背火元素生物的本性,但……“就算是为了感谢那个愉快的夜晚吧,”火元素化身说,“告诉你的主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还能有与他共舞的机会。”

    小蜘蛛兴奋地再次嘎达了一声。

    &&&

    其他岛屿的法师与术士在火山再次陷入沉睡后就被立即送离了东冠,对于东冠和他们自己来说都是件好事,虽然其中几个人不免饥肠辘辘,在嗅到一丝焦香的甜蜜气味后不免有人轻声抱怨了一会:“听说他们正要举行一场巨大的祭典呢,”一个来自于西峙的法师说,“如果他们能给我们一头烤羊,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除非那头羊被注满了蝮蛇的毒液。”他的同伴嘲笑说。

    “我只是说说而已。”法师说。

    “不过听说这次祭典确实很盛大,”与他们同行的另一个法师说:“我对烤羊没兴趣,但我很想看看他们是如何献祭一千个男性奴隶与一千个女性奴隶的,那场面一定十分壮观。”

    “毫无疑问,”先前想要一头烤羊的法师说,同时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的确只有龙火列岛能够如此奢侈。”

    然后他们三个人就这样站在甲板上愚蠢地笑了起来。

    站在另一端的术士隐蔽地翻了一个白眼,他真希望他的同伴能够有另一个岛屿的法师一半聪明就好,他们原本接受了东冠主人的雇佣要去杀死他儿子的弟子,一个年轻的法师,但没想到的是召唤而出的契约见证人是恶魔的主君格拉兹特,谁也不想被那个恶魔盯上,所以计划只好中止,当然,酬劳是不予退还的。

    对于他们是这是结束,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可能不是。(未完待续。)

    ps:  作者的话:还有一章需要修改一下,大家可以明天上午十一点到十一点半刷新,那时候肯定发出来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祭典(8)

    东冠之主在经过那些在庭院间流动的人造水流时,满意地发现它们已不再翻腾或溢出多得令人不安的白色雾气,他将一个女奴投掷进去的时候,她被烫得浑身通红,但不管怎么说,她总比之前那个女奴幸运多了,前者几乎就成了肉汤里的油料。

    因为这次祭典,他没有使用通常的软轿,而是让他的法师记忆了一个漂浮碟还是漂浮碗(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但谁管它呢?)的法术给他,他的奴隶们合力将一个贴满了金箔的沉香木无脚座摆放在无形的托架中央,无脚座上的象牙丝坐垫边缘缀满让人一看就觉得凉爽干净的靛青碧玺珠,还有一顶如同云朵般洁白无瑕的丝绸顶篷在另一个法师的法术下跟随着他向前移动,奴隶们随侍在侧,带着些许咸涩气息与浓郁的没药及豆蔻香气的海风迎面而来,经过丝绸的过滤而变得柔润可亲的阳光将他身上佩戴的饰物映照的就像是自天上坠落的诸多星辰——也许就是神祗也比不上他现在的生活呢,领主思忖着,但他可不敢大声说出来,虽然他很想,而且身边都是没有信仰,或说信仰就是主人的奴隶,但他知道,自己终究还只是个人类。

    如果人类能够成为神祗那该多好啊。领主无声地哀叹道,他不知道的是,在一千年前,那场大浩劫里,确实有人类成为了神祗。不过这些都与东冠的领主无关,为了满足心中的那一小点儿不可告人的私欲,他暗中示意他的大宦官,由他的大宦官命令女奴中的“巧手”在他的白色袍子上绣上了金色雷电的纹样——生活在沿海地区的人们都知道,风暴与海洋之神塔洛斯的圣徽是一簇爆裂的闪电,他的牧师们身着黑色的长袍斗篷,上面绣着泪珠或是断裂的锯齿状纹样,而他最宠爱的那些主任牧师或是信民。则往往身着蓝白色相间的长袍,绣着爆裂闪电状的红色条纹,没人敢在山上绣上金色雷电,这是塔洛斯的特权——东冠领主身上的刺绣可以说是一个近似于疯狂的僭越,但或许是因为那些塔洛斯的牧师早就被他供奉(隔离)到另一座小岛上去的关系,他的服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起初东冠的领主在穿着它举行原应由塔洛斯的牧师举行的祭祀时他还有些惶恐,但随着一次次祭祀的完成,一向睚眦必报的风暴与海洋之神塔洛斯似乎也没有降下什么惩罚来,他也变得安心甚至有点理所当然起来了。这次除了这件长袍,他还在脖子上挂上了塔洛斯的秘银圣徽,头顶着巨大的,装饰着海珠与宝石的黄金冠冕,腰间插着三把以上的精金短刀,不得不说,如果塔洛斯此时正降临此地,但就神祗化身的穿着——色彩暗淡的半身甲与黑色皮甲,眼罩和手套而言。或许还会有愚钝的凡人误认为东冠的领主才是真正的神祗呢。

    行走在漂浮碟侧边的女奴们都是新人,她们的眼神中还有神彩,面容也更加新鲜,身躯也更为柔软。虽然领主对那个有着他发色与瞳色的女儿还有着那么一丝微弱的留恋,但大宦官说得对,香豌豆花都已经凋零三次了,他应该看看其他的景色。他不再需要儿子,但如果只是女儿的话,那么要多少都可以。每天都有新的女奴诞生,其中未必不会再有羊羔般的可人儿——他告诉大宦官,记得将姬儿这个名字保留下来,它应当仅属于有着浅黄色小卷发与深褐色眼睛的女奴,这或许还能成为一个纪念。

    领主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微微侧过头,大宦官做了一个手势,一旁捧着酒具的女奴立即上前,将一杯注满了血红色酒液的头盖骨杯送到领主的手边,领主举起它欣赏了一会从玉石般的头骨中沁出的红色,才慢慢地把它移动到嘴边,他在浅浅地啜饮了一口后皱眉,旁边的大宦官见状奉上了领主惯用的蜜酒,但被拒绝了,“为了之后的祭典,”领主难得和善地解释说:“听说血红酒与祭典更相配呢。”

    但他最终还是没能将整杯酒饮用干净,血红酒是海盗们的恩物,具体就是朗姆酒加入滚热的血液,最好是刚从血管中喷涌而出的,听起来很不错,但尝起来有股恶心发馊的味儿,就连最好的血红酒也不可避免,所以东冠的领主在尝了小小的一口后还是决定别去折磨自己的舌头了,他在索要蜜酒的时候倒没什么羞愧的,反正这儿都是他的奴隶。

    相对于东冠的领主,他们的儿子就有些忐忑不安,他们可以说是被半强制性地邀请到东冠的,转达这个意旨的不是他们父亲身边的宦官而是他们父亲身边的法师,他们虽然也暗中豢养了几个法师,但不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他们是不会将这份最后的力量展示人前的,但他们进入柱厅的时候被命令卸除武器,但没有收缴他们身上用以防护自己的符文印章,这让他们勉强安心了一点,而后,当他们看到克瑞玛尔一行人的时候,他们就几乎要完全放下戒备了——这次的牺牲品不是他们之中的那一个,而是可怜的,比维斯的小弟子,或许还有他的“朋友”。

    “您的随从呢?”娜迦问:“那个盗贼?”

    “他已经离开了。”异界的灵魂说:“我让他去给我办件事情。”

    “东冠岛上,不经领主允许而私自行动的奴隶是会被处以死刑的,”娜迦说:“他一旦被抓到就会被活生生地剥掉脊背与腹部的皮肤,然后斩断四肢,压断颈骨而死,他的主人,也就是你也要受到惩罚。”说到这儿,她莞尔一笑,“或许你已经不必在乎这个了,我亲爱的法师,无论如何,人类只会死亡一次,这可真是件令人遗憾的事情哪。”

    “确实。”异界的灵魂平静地说,而就在此时,他们身边和脚下都传来了极其轻微的震动与齿轮转动时的轧轧声,然后,让骑士修与亚戴尔倍感惊讶地,柱厅的中心,也就是他们站着的位置,整个约有一百尺见方的地面都在往下沉——领主之子们的嘲笑声开始变得大了起来,骑士修向前踏出一步,就现在的高度,他仍然可以借助他的宽剑跃上去,为法师与牧师开辟出一条血腥的道路,但他刚有动作,一排整齐的十字弩就对准了他,箭头无不闪烁着他所熟悉的精钢光泽。

    地面还在下降,骑士立刻靠拢法师,而亚戴尔也站在了法师的另一侧,他们看上去并不惊慌,娜迦环抱着双肩,嘴边隐蔽着一个得意的微笑:“您应该感到荣幸,”她说:“我们的节目是被安排在第一位的。”

    原先的地面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超过了二十尺之后,一群又一群的侏儒也涌了上来,他们兴致勃勃地用他们的小手指指点着陷阱中的法师——法师做出手势的时候,娜迦放声大笑,不过若是你仔细辨别,你还是能察觉得出其中的一丝紧张,作为一个术士,她倾向于尽全力不择手段地毁灭对手,但东冠的领主并不这么认为,他坚持要在他的祭典中戏剧化地向风暴与海洋之神塔洛斯奉上第一份丰厚的祭品,在这点上他顽固的就像是深海中的砗磲,最后术士退却了,但她还是索要了两个法师予以协助,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不到娜迦发出求助的讯号时他们是不会出手的,今天是她体内的龙血每月仅有一次超越人类血液的日子,她能感觉到它就在她的血管中翻腾呼号,就连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铅红色的阴影。

    “享受这一切吧!”她高声叫道,而后伸出舌头,一股浓烈的锥形酸液就像是活着的生物那样扭曲着向他们扑面而来。

    迎接这些酸液的是比盘绕在黑曜石盘上更为迅猛的火焰,酸液也是液体,一碰触到火焰就立刻被蒸发了,它们共同造就的恶心气味与烟雾弥漫在这个不算狭小但也不够通风的半封闭空间里——娜迦迅速地移动位置,闭着眼睛,凭靠着比往常更灵敏数倍的听觉来搜索对手的位置——同时击碎了身上的一枚防护用的符文印章,

    但法师的第二个法术不是为了攻击,或是说,不完全是为了攻击,除了处于被防护状态的娜迦,陷阱里的其他人,骑士修和亚戴尔只感觉自己被猛地抛了起来,他们在穿过烟雾后听到了一叠声惊慌的呼喊,然后掉在了侏儒群里,有几枚避之不及的弩箭击中了侏儒中的几个女性,侏儒们愤怒地大喊大叫,挥着自己的小武器,而亚戴尔握住了一张卷轴,卷轴被撕碎后发出堪比烈日的白光,所有人都看不见了,除了已经抢在他们之前闭上眼睛的骑士与前牧师。

    “他们无法逃走的,”娜迦甜蜜地说:“你浪费了一个法术,亲爱的,现在东冠岛上全是士兵。”(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祭典(9)

    回答娜迦的是在半密闭的阴暗空间中闪烁蛇行的连环闪电。

    娜迦发出一声尖叫,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由带刺的铁链形成的墙壁,闪电被吸引着投入其中,在短暂的噼啪声后消失不见,紧接着,墙壁消失,而墙壁之后的女性术士业已完成第二个法术,她腰间悬挂着两柄精钢的短剑,在法术生效后,它们从剑鞘中跳了出来,在空中变成有普通单手剑那么大,并且就像是被一个隐形的骑士手持着,在呼啸声中向克瑞玛尔步步逼近——一异界的灵魂猛地发出了一声咆哮,即便是巨龙也难以忍受的訇然震响在空间中回荡,被魔法驱使着的利剑颤抖着,由慢到快,最后在它们已经逼近到黑发的施法者只有数尺之远的时候,它们突然毫无预兆地碎成了上千片,如同爆炸般散开的钢铁碎片在狭小的空间里反向迸射,跳跃,不但没有伤害到术士的敌人,反而在她的面颊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伤痕——这种伤害并不致命,却能令每个女性为之勃然大怒,娜迦是个术士,但这不代表她的怒火不会因此而更加旺盛,但在她施放新的法术之前,一块方形巨石突然从空中落下,准确地把她砸在了下面。

    一段无法言喻的触手被留在了外面,它看上去滑溜溜的,富有弹性,末端生长着尖锐细小的毒牙,它就像被砍掉一部分身体的毒蛇那样在空中举起自己的身体,嘶嘶地搜索着——倘若异界的灵魂没有看错,它是从女性术士的嘴里吐出来的,但不是舌头,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守候在地上的两个法师做出手势,今天黑发的施法者是必须要死在这儿的。至于娜迦,如果她已经是个死人了,那么她的话就完全没有考虑的必要了——但他们很快就放下了手,因为那块石头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按照恐怖片的隐形法则,她的对手应该耐心地袖手等待,直到那个恶心的玩意儿从石块下面爬出来。仰天大叫一番,再来找主角的麻烦……当然,这只是玩笑,异界的灵魂当机立断地施放法术,一片神秘力量而形成的无形锋锐荆棘将巨石包裹起来,黑暗中传出了野兽般愤怒而暴躁的嘶叫,一只锐利的,犹如匕首般的爪子从里面伸了出来,像是指背与虎口这些较为脆弱的地方已经鲜血淋漓。但那只爪子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苦似的,只一味地扩大着空洞的面积,很快,另一只爪子,连同着身后的躯体就从无形的荆棘中钻了出来。

    ——变形术?异界的灵魂吃惊地说,但你和我说过人类或是类人是无法变成巨龙的?!

    ——就算是还在蛋壳中的巨龙也要比它大上十倍,巫妖说,她只是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巨蜥蜴。就是那些所谓“巨龙”制品的原材料。

    异界的灵魂敏捷地一跳,蜥蜴的爪子从他的耳边掠过。带来一丝鲜明的剧痛,他原先站立的位置留下了三道深入石壁内部的伤痕,每道伤痕都足以将黑发的施法者一分为二——我现在要钦佩那些冒险者了,异界的灵魂说,他们是怎么把这种家伙做成皮包靴子的?

    他面前的巨蜥蜴凭借着两只后爪站立,若是放在另一个位面里。这个高度能让它不必伸脖子就能和三层的住户面对面说hello,但庞大的身躯对它的速度与智慧没有造成丝毫影响,它的巨口就像是一阵穿过黑发施法者发梢的风那样轻盈地紧随在他的脖子后面,在施法者集中精力试图在奔跑中施放一个法术的时候,它的尾巴从后面静悄悄地绕过来。就像条粗壮的鞭子那样恶狠狠地把他抽到左侧的墙壁上。

    ——也许是因为龙血的关系,巫妖这时候才补充说道,龙血让它产生了变异。

    异界的灵魂已经顾不上抱怨同居者不合时宜的延迟,他堪称狼狈地从巨蜥蜴的爪子下面翻滚着逃开,那只大爪子几乎是擦着他的耳朵落下的——但那条就像是弹簧一样灵活的脖子随即就将蜥蜴的头颅送到了他面前,两排森然惨白的钩齿咔地一声合紧,以为自己再一次侥幸闪避成功的异界灵魂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就被吊了起来。

    巨蜥蜴咬住了他的及膝袍,泰尔的馈赠在这个紧要时刻展露出了值得两个位面的纤维布料都要为之骄傲的质量,它居然没被撕裂,只是在巨蜥蜴的牙齿间皱叠成一团,黑发的施法者以一个古怪可笑的姿态被倒悬在半空中,幸好异界的灵魂无法做到如某些法师那样在长袍下面不穿紧身裤,暂时还不致于来个坦诚相见式的大曝光。

    “看来我们的赌局已经有结果了。”东冠领主的长子说,而他的弟弟,第三个或是第四个,毫不犹豫地打掉了他的手:“还没到最后呢。”他现在可一点也不畏惧他的长兄了,在侧岛损兵折将的人中就有长子一个,他如今的军队数量已经缩减到原有的三分之一,正亟需更多的金币与宝石。

    “你觉得呢,达达,”亚摩斯亲密地喊道:“你觉得你的主人能够再坚持多久?”他指着一盏精巧的,只有婴儿拳头那么大的秘银沙漏,里面存放的不是沙子而是细碎的坚石,在日光的照耀下就像燃烧的火焰那样熠熠生辉:“倒转一次,还是两次?”

    达达沉默着看向被法师们投放到空中,供领主及领主之子欣赏玩乐的情景,女性术士变化的巨蜥蜴摇晃着脑袋,企图用自己的爪子去撕碎悬挂在嘴边的食物,而黑发的施法者每每都能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躲开。

    “杀了他,”领主的长子吼叫到,他的面孔因为过多的蜜酒而变得赤红,他挥舞着拳头,双脚用力地踩着女奴柔软的腹部:“杀了他,娜迦,我会给你宝石。给你金币,还有奴隶,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只有领主身边的大宦官才能探查到掠过领主眼底的一丝不快,“我的长子押了多少?”他问。

    “四分之一个千人队。”大宦官说,意思是说那笔赌注足以用来雇佣与武装四分之一的千人为单位的军队。

    东冠唯一的主人嘲弄地撅了撅嘴,“让娜迦不要那么着急。”他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让他们把海豚引进来……别让祭典太单调了。”

    大宦官领命退下,不一会儿,那些年轻的宦官们忙碌了起来,赤身**的奴隶们被一个个地推送进海水里,海水被阳光晒得十分温暖,固定着他们的木桩也被打磨的极其光滑,因为不到需要引来鲨鱼的时刻最好不要让他们过早地流血——但海豚们已经被熟练的宦官们用小鱼群引诱过来了,它们看上去可爱至极,就像个孩子般的天真无邪。宦官们将手伸入海水,它们会用光溜溜的圆脑袋顶着他们的手掌。

    姬儿身边的女奴已经无法忍耐地哭泣了起来,姬儿与另一个女奴碰了碰眼神就相互躲避开了,她们一看就知道对方也是不甘于默默死亡的那种人,但除了姬儿之外,每个女奴的身体都已经被那种奇异的香料毁坏了,她们的力气甚至比不上一只矫健的成年猫,而固定她们的绳索是浸过了油脂的牛皮绳。或许男性奴隶能够挣脱,但男性奴隶都是从“牛马”中挑选出来的。他们摆动着身躯,但不是为了求生,而是因为看到了女性,在他们干瘪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两种欲求,对于女性的渴望就是其中的一种。

    一只海豚围绕着姬儿打转。贴着她蹭来蹭去,宦官们投放在海水中的药剂让它欲求勃发,它兴致勃勃地叫唤着,不断地与温暖的人体相互摩擦纠缠。

    在绝望的哭泣与尖叫声中,姬儿低下头去。她的面孔在青蓝色的海水中就像死去的珊瑚虫那样灰白,她朝水里吐气,形成一串串透明的泡泡,引起了那只海豚的注意,它虽然已经被人类的药剂弄混了思想,但好玩的天性还是短暂地占据了上风,它回赠了姬儿一串泡泡——人类的女性在海水中展露出一个笑容,虽然海豚无法理解其中的涵义——在它距离姬儿足够近的时候,姬儿面目狰狞地张开了嘴,恶狠狠地在那块浅灰色的皮肤上咬了一口。

    海豚尖叫了一声,海豚的皮肤当然不会如同人类那样脆弱,但那层有着无数中空凸起的外层皮肤能够感觉到最微小的水流变化,与其说是皮肤倒不是说是一层感应压力膜,姬儿对它造成不了上海,但确实把它吓了一跳,它飞快地游开了。

    但姬儿知道,这种情况不会维持太久,

    &&&

    骑士修提起双剑,剑身在一个士兵的颈部交会,一下子就斩断了他的脖子。

    “我们距离那儿还有多远?”

    亚戴尔低头瞥了一眼悬挂在衬衫里面的挂坠,挂坠上的宝石闪烁着:“不足五百尺了。”他随手撕开一个卷轴,一团魔法制造的雾气遮挡住了追踪者的眼睛。

    “我可以知道那是什么吗?”骑士修说,一边在士兵的外套上擦拭剑身上的血迹:“法师让你找寻的东西。”

    “不能说是东西,”亚戴尔说:“事实上,它应该是个祭台。”

    “罗萨达的?”

    “不,”亚戴尔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风暴之神塔洛斯的。”

    &&&

    而与此同时,盗贼葛兰已经被带到了塔洛斯的追随者面前。

    东冠的主人慷慨地为塔洛斯的侍从们预备了一个岛屿,岛屿虽然细小,但植被茂密,还有淡水,领主又赠与了数以千计的奴隶,单靠这些奴隶的供养,风暴之神的牧师就能享受到会让他们的同僚嫉妒不已的奢靡生活,他们从不觉得东冠的领主对塔洛斯有什么不尊敬的地方,当然,他们很少出现在东冠或是其他岛屿,塔洛斯固然狂暴,但对尊崇与信仰他的人还是颇为宽容的,他的牧师就经常受命去摧毁那些敢于与塔洛斯的信徒为敌的人的居所与生命——每过十天,也就是既定的祭日,东冠的领主也能为他们寻找到适合的目标,或是摧毁一座高塔,或是剿灭一个小村,又或是颠覆一整条船队,这让他们省下了不少多余的心力,而且领主每次来到塔洛斯的神殿,也会带来丰厚珍贵的祭献。

    “是谁让我来?”盗贼在鞠了一个躬后说:“还能是谁呢,当然是我们最为强大而可敬的风暴与海洋之神,诞生于光和暗之中的塔洛斯。”(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祭典(10)

    “他不可信。”一个身着黑衣的牧师说,他有着一个尖瘦的鼻子,面色发黄,两只眼睛就像是鲨鱼那样冷酷无情:“我见过他,他是比维斯的弟子,那个黑发的法师的随从,和一个精灵与圣骑混在一块儿。”

    “一个堕落的圣骑,”盗贼分辨道:“而我的主人是个法师,不是精灵,并且这一切都不影响我信仰塔洛斯。”

    “可敬的我神可不会容留一个三心二意的小贼,”另一个牧师嘲讽道:“无论你的主人想让你干什么,很遗憾,他都要失去这么个忠心耿耿的奴隶了。”他向穿着蓝白色长袍的主任牧师投去一瞥,葛兰知道他是在征求主任牧师的同意,接下来不是一道闪电就是一团火焰,他立即举起双手,展开手掌,一枚亮闪闪的东西从他的指缝中掉出来,悬挂在他的手腕附近:“我恳求您们,”盗贼大声地说:“只要您们看上一眼,就能明白我所说的并非虚言。”

    牧师停下了他的动作,在主任牧师的示意下,他走近盗贼,抓起那枚纹章,这枚纹章是黑铁制成的,在他们的卫士搜过不速之客的全身,收缴了不下一打武器后把它留了下来,因为它就是块微缩的马蹄铁,在海上求生旅行的人们常会佩戴这种饰物以求平安,因为不属于任何神祗他们就让它留在盗贼身上。

    “我不得不对它做了一番伪装,”葛兰解释说:“不然我没办法把它带出来。”他真诚地说:“撕开它的外壳你们就能看出这是什么了。”

    主任牧师点点头,黑马蹄铁挂坠被撬开,先前的牧师从里面抽出一块破碎的织物,有着被火焰焚烧过的痕迹,“这是什么?”主任牧师问,他觉得织物的一部分有点熟悉,事实上。那应该是个闪电的末角,用金线绣出,所以在柔软的丝绸被烧毁后,它还勉强保持着原样。

    “东冠领主的袍子一角,”葛兰说:“因为在刺绣完成之前被死人的血污染了,所以就被废弃了,在火焰把它烧到变形之前,我把它偷了出来。

    “这也有可能只是奉献给我主的祭物。”一个牧师急切地说,是的,无论是在龙火列岛还是在碧岬堤堡。又或是白塔以及灰岭,人类、精灵、矮人等等都会为他们所信奉的神祗的雕像披上长袍或是盔甲,这些被归纳在祭物里面,在上面刺绣或是镌刻着神祗的圣徽或是圣花都是被允许的——虽然这个牧师之所以为领主开脱不过是因为他是领主着重关照的对象之一罢了。

    盗贼毫不畏惧地发出了一声讥笑,他大胆地从那个牧师手里取回破碎的织物,把它放在手心里,展示给主任牧师,那块织物被缀过金边,所以很容易就看出它原本是块袍角。从这块还不到手掌大的袍角很容易地就能推算出整件袍子的大小,当然,这是属于一个成年人类男性的,而不是属于塔洛斯的任何一座雕像——塔洛斯不是如伊尔摩特那类好脾气的神祗。他所有的雕像都极其高大,至少也要高到让普通的凡人无法轻而易举地直视他的面孔,如果真有这么一件袍子,那么它大概只能裹住塔洛斯雕像的一只脚——它根本不可能是奉献给塔洛斯的祭物。

    为领主开脱的牧师立即神情忐忑地想要退回到同僚身后。但主任牧师弹动手指,他身边的两个牧师立刻将手放在了他的身上。

    “事实上或许您们愿意看看那位大人现在的衣着,”盗贼及时地补充了一句:“那将会是个大惊喜。”

    主任牧师叫了一个人的名字。一个牧师从人群了走了出来,他的牧师袍要比其他牧师更长一些,看上去更近似于法师的黑袍,盗贼葛兰知道有许多渴求力量的法师会尊奉塔洛斯,可能这家伙也是其中的一个,“你有记忆窥视远方的法术吗?”主任牧师问。

    “是的,”那个法师说:“我有。”

    “施放它,”主任牧师命令说:“让我们看看东冠。”

    法师鞠了个躬表示接受了这个命令,他从自己的次元袋里抓出了一枚拳头大的小水晶球,法术被施放后水晶球中先是出现了一阵灰白色的雾气,然后就像是有海风吹过,雾气消散,显露出彩色的影像,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葛兰,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他在举行祭典。”一个牧师说,简直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怒气,他们知道东冠的领主会定时祭祀塔洛斯,但他们一直以为那只是个小仪式——有些虔诚的信徒确实会在自己的宅邸里供奉神祗的雕像,向他/她奉上祭品,但如果这个仪式将会奉献上十名以上的祭品,那就必须交给神祗的牧师来做,就像是白塔的女领主在和她的丈夫缔结婚约时,他们不能自行宰杀牲畜祭献格瑞第,而必须由格瑞第的牧师来执刀那样——东冠领主以往也是这么做的,起先塔洛斯的牧师们还会暗中监视与观察,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也不由得懈怠了下来,毕竟每十天一次的召唤风暴或是一次毁灭性的暴力行动就已经足够他们耗尽心力的了。

    “一个盛大的祭典。”主任牧师阴沉地指出,牧师们都看到了那些在海水中挣扎的奴隶,少说也有数百名,而且除了海豚圆溜溜的脑袋,和标志性的长长吻部,他们还看到了鲨鱼的三角形鱼鳍,只是这些嗜血的海中暴君暂时还被铁丝与亚麻交织成的网阻拦在浅海以外,这种情形塔洛斯的牧师再熟悉没有过,塔洛斯喜好毁灭与混乱,但偶尔他也会欣赏一些精巧的祭祀手法,像是这种先饕足他的奴仆,再饕足他的侍者的行为主任牧师就做过不止一次,但他为塔洛斯奉上的祭典中至多也只有五十名奴隶——他不得不深刻地怀疑起领主的企图,这个凡俗的统治者想要做什么,借此来献媚塔洛斯并动摇他的位置吗?他严厉的目光扫向其他牧师,是不是他们之中有谁与领主达成了协议,想要借着这个祭典来换取塔洛斯的欢心,好调换一下两者的位置,甚至让他回归到塔洛斯的怀抱?

    主任牧师的视线在落到一个年轻牧师的脸上。后者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会是他吗?但主任牧师随即发现他的惊慌并非来自于这场祭典。

    施放这个法术的法师将水晶球略微移动了一下,画面的视角也有所变化,那个年轻牧师看到的就是东冠领主身着的那件长袍,“让我们看的更清楚些,”同样注意到这点的主任牧师喊道:“那件袍子上绣着的是草叶还是闪电?让我仔细瞧瞧!”

    法师操纵着他的另一双眼睛,画面颤动着,片刻后稳定下来,而后牧师们看到了那件华丽而精致的长袍,上面的纹样让他们如坠冰窟。

    他们几乎已经看到了暴怒的雷霆、飓风与深不见底的深渊。他们将会死去,死去后的灵魂则会在无穷无尽的折磨中哀嚎挣扎,每个人的眼中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极度的恐惧与憎恨。

    “这是一个错误,”主任牧师立刻说,他的反应表明他能成为塔洛斯的主任牧师并非侥幸:“但还有挽回的机会——而且我们并不是没有发现……我们,我们只是……”

    “只是他第一次那么做而已,”他的弟子马上补充道:“而我们立即就发现了,并且正准备去弥补这个错误。”

    “一个惩罚,”主任牧师纠正道:“一个如同雷霆般迅捷与狂暴的惩罚。”

    “毁灭他们!”

    “毫无疑问!”

    “即刻!”

    “无需容情!”

    牧师们七嘴八舌地说道。一边如字面意义上的摩拳擦掌,“好极了,”主任牧师说:“都去准备吧,我们要在祭典完成之前结束整个行动。”免得这场盛大的祭典真的引起了塔洛斯的注意。到那时无论是东冠的领主还是他们都要永远地沉沦在塔洛斯的怒火中了。

    “对了,”主任牧师突然说,于此同时,他无声无息地施放了一个法术。抓住了正在阴影中潜行的盗贼:“还有我们的客人,我神的使者——他是这么说的,对吗?”

    其他牧师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只有主任牧师的弟子最为明了导师的想法:“是的,千真万确,”他微笑着说:“这个人类是这么说的。”

    “那么就赐予他一次熔炼的机会吧。”主任牧师宽悯地说:“要知道,我神的信徒们是从来不会畏惧火焰、风暴、地震或是其他灾难的。”

    葛兰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成打的雷电就从塔洛斯的主任牧师手中击中了他,他发出一声惨叫,倒了下去。

    “看来你还不够虔诚。”主任牧师说,然后他带领着牧师们脚步匆匆地走开了,他们豢养的野兽会给他们解决之后的事情,如果是平常,或许有一两个牧师会留下来观看,但现在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譬如说,在塔洛斯有所察觉前,毁灭所有可能暴露出他们渎职行为的人和事物。

    &&&

    “这是塔洛斯的祭台?”骑士修斩开一道将石头台子遮盖的严严实实的藤萝:“它看上去已经废弃了。”

    “暂时还没有。”亚戴尔说,一边急急忙忙但有条不紊地从次元袋中取出他所需要的东西,追捕他们的士兵已经被他们丢开,那些呜呜呼呼乱叫的小狗也被亚戴尔沿途投掷的药草粉末紊乱了嗅觉,再也无法为士兵们提供追踪所需的线索,不过追捕者们已经开始罗网式的搜索,找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幸好他们所要的时间也不是很长。

    “你在做什么?”骑士修问,因为亚戴尔拿出的都是祭祀用具:“你要祭祀塔洛斯?”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亚戴尔从随身携带的银扁壶里倒出清澈的水,水中闪耀着金色的光点——来自于最初的光明,罗萨达赐福的圣水,也就是克瑞玛尔初至白塔时喝了不少的那种,骑士修一时半会无法觉察出被盛装在水晶杯中的水的奥妙,但他确实嗅见了阳光的气息,那种气息很难形容,只能说让他更加清醒与消除了一部分疲惫之感。

    “我要祭祀的是我的神祗,”亚戴尔说:“强大而光荣的神祗,晨光之神罗萨达。”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呼唤这个名字的情形——在经历了长达一年之久的折磨后,他终于能够再一次说出这个名字,他的舌尖轻微地颤动着,就像是仍旧在经历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他的心猛烈地跳动着,他几乎以为他呼唤着的名字只是一个幻觉或是美梦,但骑士修欣喜的笑容让他明白这是真实的。

    阳光从茂密的枝叶间隙中投下光点,照亮了亚戴尔的面孔,他的脸上依然有着烙印的痕迹,它曾经消失过,但亚戴尔的祈祷让它重新回到自己的脸上——他需要记得自己的过错,并以此来告诫自己不要犯下与之相同的错误。

    骑士修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摇着头,又是紧张又是忍俊不禁,“你在塔洛斯的祭台上祭祀罗萨达?”

    “有什么问题吗?”

    “塔洛斯准会暴跳如雷。”只有一种情况才会有其他神祗的牧师在另一个神祗的祭台上祭祀自己的神祗,那就是神祗的神殿被攻占,这是一种蔑视的行为,也是一种挑衅与羞辱,一般说来,只有邪恶神祗的追随者才会那么做,善神的神祗则很少会愿意看见自己的牧师做出这样的行为,但如果是罗萨达,骑士修就不太肯定了,事实上,这个神祗的性格就像阳光那样灼热直接,总觉得他会为了自己的小牧师的行为而拍着手掌哈哈大笑。

    “就是要这个结果。”

    “太危险了。”

    亚戴尔对此只是微微一笑。之后便将那杯洁净而温暖地水倾倒在了塔洛斯的祭台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祭典(11)

    奴隶敲响铜钟,巨大的轰鸣声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耳朵——他们放声大叫,又大笑,甚至可以说是忘记了一切——领主看着术士化身的巨蜥蜴摇摆着脑袋,将那个可恶的窃贼丢向坚硬的地面,锋锐的前爪随即跟上,一只爪子按住了黑发施法者的头颅,而另一只爪子刺入他的腹部,下一步就是将他撕成两半,他的脸上无可遏制地露出了快慰的笑容,似乎就在几个月前在这个广阔的柱厅里盛情招待了克瑞玛尔一行人,又将侧岛慷慨地赐予施法者的不是他而是他的仇敌,他觉得口干舌燥,随手抓过一个银杯,就着一个十二岁女孩头盖骨做成的杯沿大口地吞咽着蜜酒,他太急切了,冰凉的蜜酒从他的嘴唇边溢出,流进他的胡须与胸膛里。

    “您还想要再看一会吗?我可敬的主人,”他的大宦官问:“还是可以结束了?”

    “结束吧,”东冠的领主高声回答,被巨蜥蜴按在爪子下面的人确实给他省去了一些麻烦,而且可能还能给他带来近三千名训练有素的士兵,现在他觉得给他一个快速的死亡也未必不可:“结束吧,告诉娜迦,撕碎他,把他的尸骨丢进海里,和那些奴隶一起。”

    大宦官恭谨地匍匐在地,等他的主人踩着他的脊背重新回到矮榻上后,他击打着一枚秘银的罄,罄是种从瑟里斯而来的奇特乐器,独特之处在于它发出的声音格外悠长细腻,巨大的蜥蜴听了听,她知道应该结束她与黑发施法者之间的战斗了,但她没有立刻如领主所希望的那样粉碎爪子下的人,而是如一只真正的生物那样低下头去嗅了起来。

    “她在干什么?”领主不快地说:“她想要吃了他吗?”东冠的主人夸张地耸动着自己的鼻子,“如果是这样,我可不敢让她做我的妻子,我可不希望我的儿子的母亲竟然是个与奴隶有着同样嗜好的人。”

    “应该不会。”大宦官说:“娜迦女士有着纯粹而高贵的血统与良好的教养,人类的肉很污浊,尤其是男人,她不会喜欢那个的。”

    “哈。”领主放肆地抓了抓胸膛:“高贵的血统?诸神在上,她甚至不是一个人类!她的身体里流着巨龙的血,那些邪恶的四脚爬虫……”

    如果放在之前,就连大宦官也会不得不冒着被主人责罚丢弃的危险而设法将这个话题遮掩过去,但不知为何,今天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倾听着领主不断地倾吐着疯狂而愚蠢的话语。他的眼神十分温柔,又带着几分怜悯。

    “但您还是会让她成为你儿子的母亲。”最后大宦官说,并且让她的儿子成为你的继承人,这句话他没说出来,但他知道领主能够听懂。

    领主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他抱怨道:“既然我拒绝了格瑞第的牧师在我的主岛上建造格瑞第的神殿,无底深渊在下,他们应该知道,龙火列岛上已经长达数百年没有再矗立过任何一座神殿了。而且他们建造了神殿又能怎么样呢,岛屿上的自由民少的可怜,而奴隶们,他们连自己都不属于自己。又如何能够拥有信仰呢?而且如果我允许格瑞第在我的岛上建造神殿,那么塔洛斯呢,罗萨达呢,泰尔呢。弗罗呢……等等,弗罗或许可以,好啦。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的兄弟,我只是在说笑——我已经承诺了他们可以像塔洛斯的牧师那样得到一个单独的小岛,然后在岛屿上建起他们女神的神殿,所有的费用与人力都由我负责,但是呢?你知道的,他们可真是太固执了——所以我现在只能让一个信仰格瑞第的术士成为我儿子的母亲,天哪,之前有个比维斯就够让我头痛的了,之后可能还要来一个……我的头都要炸裂了,你觉得呢,一个儿子有多大的可能继承他母亲的天赋?”

    “很大,”大宦官说,他的态度很恭顺,但他说的话儿可不是领主想要听的,他将银杯砸在大宦官身上,幸好里面已经没有多少酒液了:“你这条老狗,”领主亲昵地责骂着:“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毫无疑问。”大宦官说。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领主放低声音:“比起我的儿子,我更爱你,你是要和我一起进入坟墓的。兄弟,我都记着呢。”

    这是他第二次提起兄弟这个讽刺至极的称呼了,大宦官知道这是因为他正要自己去办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譬如说,让那个正在嗅闻着黑发施法者的术士失去做母亲的能力——无需揣测,他也知道这种阴私手段一旦被娜迦发觉,亲自动手的他或许就连灵魂也难以保留,但他也知道对于领主来说,这是必须的,东冠的主人比什么人都要珍爱自己手中的权柄,为了这个他甚至可以希望那些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相互残杀而死,他又怎么能够忍受一个有着一个神殿在身后支持的女人成为他儿子的母亲,说不定儿子一出生,他就会被一条毒蛇咬死,又或是莫名其妙地溺死在自己的浴池里。

    但他也不能杀了娜迦,娜迦是格瑞第的牧师们明着刺入东冠的一柄利刃,她让领主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疼痛无比,但他一旦拔出那柄刀子,他的血就会喷涌而出。

    大宦官这样想着,无视心中的憎恨与轻蔑,带着十二万分的感激吻了吻领主的脚,领主在他还要继续亲吻的时候缩回了脚,皱着眉,“你去看看娜迦是怎么了?”领主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比维斯的弟子似乎还活着。”

    大宦官支起身体,向被微薄的烟雾笼罩着的地方看去,巨蜥蜴的躯体太大了,单单一个头颅就将黑发的施法者完全笼罩在了下面,他们什么都看不到,但已经有奴隶在主人的驱使下去查勘情况,那只珍贵的秘银沙漏还在流动,不确定克瑞玛尔是不是真的死去了,他们的赌注又如何能落在最后的赢家手里呢?

    “我可是很看好你的新主人的。”亚摩斯心不在焉地摸着腰带上的宝石:“如果他还能坚持一会。那么我将会得到一大笔钱,我想我还得感谢你,达达,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不会那么期望着他受到足够多的折磨。”他恶劣地碾了碾达达放在地面上的手指,“或许你要看看另一个人,我们可爱的小妹妹姬儿?我真想再听听她的声音,你猜她在最后的时刻会诅咒谁?你还是我?你也许不知道,你虽然因为她失去了你……原应有的位置,”他几乎是在用喉咙而不是舌头说话:“但她原先找到的是我。她希望我能把她带走,但我拒绝了,所以她才会找到你。”

    达达的表情让他倍感满意,他实在是太喜欢这个表情了,他都想要请法师施放法术,将这个表情凝固起来,他可以把它作为一个装饰品,放在他的厅堂或是卧房里,这样他就能随时随地地看见它了。

    &&&

    “你的气味……”巨蜥蜴说。它/她使用的是通用语,用蜥蜴的舌头发类人的舌头才能发出的音节相当困难,听起来更是混沌不清,就像是一个人在水下说话。带着浓厚的汩汩音以及回声,但黑发的施法者还是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你,”娜迦迟疑着说,一边情不自禁地探出猩红的舌头——克瑞玛尔之前被它抓伤的时候那个气味还不是很清晰。但现在,它有着一尺多长的爪子刺入了施法者的腹部,那一刻大量的滚热血液从爪子间迸射而出。那个气味陡然变得浓郁至极。

    “你有着……巨龙的血脉,”娜迦咕咕地说,“而且……”她低下头,微微挪开爪子,舌头在腹部的伤口上一掠而过,但她的另一只爪子还是警惕地按着施法者的头,这样他看不见也听得不是很清楚,“太奇怪了,”她说,语气中带着毋庸置疑的困惑:“你的血脉是那么的浓厚,甚至超过了我——我本该在你一踏上龙火列岛的时候就能有所感应,但我确实毫无知觉——你是属于那一条巨龙的?是母亲,还是父亲?”

    “你的血液中是什么?”她追问道:“我能尝的出来,”巨蜥蜴没有眼皮的眼睛在巨大的眼窝中滚动着,“你的血里……不,不单单是精灵……还有更少一些的……人类的血液,但它充满生机,比所有人类或是巨龙都要来得……强大,你做了什么?我的族人?说出你父亲或是母亲的名字,或许我可以饶你不死。”

    施法者没有回答,巫妖知道这只是娜迦的伪饰之词,龙脉术士之间并非没有倾轧,或者说,他们对有着相同血脉的族人反而更加残忍,一个术士将另一个术士杀死甚至将其灵魂禁锢在宝石里做成在无底深渊中通用的货币更是司空见惯,娜迦正在被他血液中蕴藏着的力量诱惑,可惜的她不是最强的,这让她必须考虑这份美味的食物会不会被别的术士夺走,甚至她自己也会在争斗中受伤死亡,所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抢在他人察觉之前吞下最为精华的那部分——或许她的理解错了,或许保留着他能够获得更多的利益,但那又如何呢,谁会去关心一个死人?

    巨蜥蜴再次低下头,它将舌头卷成一束,形成一个中空的管道,插入克瑞玛尔温热的腹部,丰沛的血液与内脏猛地流向她的喉咙,太少了,对于她现在的体型,这些液体的分量就像是她还是人形时啜饮了一滴露水,但这滴露水是那么的灼热,娜迦舒适地伸展了一下尾巴,她喜欢这个,每个有着巨龙血脉的术士都喜欢燥热的气候与滚烫的食物。

    一个奴隶小心翼翼地抓着绳索吊了下来,一直降到距离蜥蜴的脊背只有十来尺的地方,他刚想要做些什么,蜥蜴猛地一回头,就把他咬成了两截,伸展脖颈吞了下去。

    “恶……”领主咕哝道。

    巨蜥蜴就像是听到了他的抱怨,那双冷酷无情的黄色眼睛转而盯住了坐在最尊贵位置的人类男性,它直立起来的时候,那颗三角形的脑袋已经能够超出厅堂原有的地面,领主身边的法师突然面色大变,他可以说是用尽全力拽下胸针向地上一掷,宝石粉碎,刻印在底座上的符文立即发动,为他以及邻近矮榻上的领主和大宦官躲开了巨蜥蜴的致命一击——碧绿色的酸液喷溅着覆盖了近三十尺见方的地面,雪花石在酸液中发出嘶嘶的声音,一瞬间便消融殆尽。

    领主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他一时间甚至发不出任何命令,他的法师冲过来,抓着他,撕开一张卷轴,而大宦官也已经敏捷地蜷缩到领主的脚下,并在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奴想要靠过来的时候把她刺死,他知道部分传送法术是有重量限制的,不到最后一刻他也不敢让领主觉察出他的存在。

    领主的法师已经做好了传送的准备,但卷轴只是闪过一道白光,就和一张普通的羊皮纸那样落在了地上。

    法师取出了一只符文印章,结果还是一样。

    他心下一沉,看向他的同僚,发现后者的脚下也有着一张废弃的卷轴。

    &&&

    而在厅堂陷入一片混乱的时候,隐藏在黑暗而高耸的屋脊阴影中的,真正的黑发施法者正在拿开放在唇边的骨哨,这是瑞意特的,至于它为什么会在克瑞玛尔手上,法师之手是个好物。

    ——你往那个……异界灵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因为那个正在被巨蜥蜴大朵快颐的东西是他们预先从领主的厨房里偷出来的一头剥了皮的鹿,那个东西,他最后只得这么说,那个东西的里面放了些什么?

    ——我们的血。

    ——我们的血还不至于让她这么疯狂吧。

    ——还有秘药。巫妖说,暂时我还没有办法解除它的负面作用,但略加变通利用还是能够做到的。

    还有就是她的龙血,曾经的不死者说,它确实很强大,但**与魔法的强大并不代表灵魂能够有着与之相配的坚韧。(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祭典(完)

    几块被酸液腐蚀了支架后坠落的铜灯从数十尺的空中笔直落下,恰好落在亚摩斯周围,流淌溅洒在地面上的鲸蜡立即迅猛地燃烧起来,他在奴隶们的扶持下踉跄后退,一直匍匐在亚摩斯脚下的达达就在此时犹如野兽般地跳起,冲向柱厅之外,亚摩斯忿怒地推开了抓着他的奴隶,在腰间反复摸索了数次才想起他们的武器在进入东冠主岛的时候就被卸除了,他在烟雾与火光中迅速地搜索了一下,那只铜灯落入了他的眼睛里,它被塑造成剑鱼的形状,而剑鱼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它有着一只尖而长的上颚,那个凶猛的尖端完全可以当做武器使用,亚摩斯跑过去,解下自己的丝绸外袍裹住滚烫的基座,也就是剑鱼弯曲的尾巴,把它举了起来。

    亚摩斯因为年纪最小,力量最弱,他的座位是所有领主之子中最靠柱厅外廊的,而他只落后了达达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所以当达达跃入海水时,他也已经追到了柱厅以外。正如我们前面描述过的,领主的柱厅环绕着凸出的廊道,廊道则连接着一道白色的石质栈桥,栈桥直接延伸进海水里,末端的平台可以作为码头使用也可以供飞艇起降——亚摩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艘被装饰得犹如众神之舟的飞艇,雪白的气囊已经鼓起,诸多穿着艳丽的侏儒就像是小偶人那样在上面忙忙碌碌,但它不是在降落,而是在飞离,一个法师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异乎寻常的响亮,威胁着那些卑贱的工匠,但亚摩斯不觉得他们会因为遭受到这样的恐吓而降落,毕竟有着更大的威胁正在逼近他们——海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后退了,露出宽约数百尺的蛤蜊白色沙地,珊瑚、鱼类与蟹之类的甲壳动物在沙地上惊慌失措地爬着。拍打着,海水原本几乎已经淹没到姬儿的下颌,而现在激荡的海水只能碰触到她柔软的腰肢。

    这是海啸的前兆。

    没有哪个祭台能够容纳如此之多的祭品。分布在栈桥两侧,深深刺入海水中,密密麻麻的木桩成了迄今为止最为特殊的祭祀用具,为此数千名奴隶昼夜不停地连续工作了三天。达达跳入狂暴的海水里,游向姬儿,解开捆绑着她的绳索,在那只海豚好奇地过来围绕着他们打转的时候,他几乎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惶恐。踢了它一脚。

    海豚发出委屈的叫声,那些药物的作用在动物对于灾难的本能规避下变得微弱,它和它的族人侥幸没有搁浅,在如同沸汤般的海水中,海豚们灰色的身影若隐若现,它们试图潜入深海,但涌动的力量反将它们推向浅滩。

    “快跑,”姬儿喊道:“往殿里跑。”

    “可是……”达达还没说完就被姬儿凶狠的眼神打断了,但他不明白姬儿为什么会那么说——柱厅只超过海水平面不过数十尺。就算海啸没有吞没那儿,领主的士兵与法师也会抓住他们,达达知道有条不为人所知的狭窄道路可以容许他们两人一路潜入主岛深处,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领主未必会记得来捕捉两个奴隶,他们可以躲藏起来,然后他会带着姬儿往侧岛走,虽然他的新主人已经成了巨蜥蜴的食物。但侧岛上还有着一个精灵,精灵们总是仁善温和的,另外凯瑞本还是苏纶的信徒。他会愿意帮助他们的。

    “来不及了,”姬儿说,“相信我,达达,你难道不明白吗,历届领主将他们的堡垒与宫殿建造在这里是有缘故的。”

    有那么一瞬间,达达真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可以再相信她一次,但他们已经听到了不祥的轰鸣声,他跟着姬儿反身奔向那个对于他们来说危险程度可能更甚于海啸的地方。

    “什么缘故?”他在帮助姬儿躲开一块呼啸而来的碎石时问。

    ——

    “这座宫殿与堡垒是建造在塔洛斯的神殿上的。”亚戴尔说。

    而骑士修露出了一个不敢置信的神情,在这个由众神与魔鬼统治着的位面里,神殿、圣所、庙宇都可以说是一个最为特殊的存在,尤其是之于凡人——一个邪恶的神祗,譬如塔洛斯的牧师,他们可以掀起风暴,卷起海浪毁灭一座临海城市中的罗萨达的圣所,对他们来说,这是功绩与荣耀;但如果是一群凡人自以为是地冲进圣所,举着火把将它焚烧殆尽,那么他们可能会在罗萨达的牧师或是泰尔的圣骑前来捕捉与审判之前,先被那些暴躁的塔洛斯牧师撕碎投入海中,被塔洛斯的使者——白鲨吞噬殆尽了,无论他们是否信奉塔洛斯,这件事情又是不是为了取悦塔洛斯而做的,牧师们只会关心他们的权威与宠爱会不会被分薄,以及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有无被亵渎与轻视。

    而且,一个神殿、圣所、庙宇,它可以被摧毁,被燃烧,被湮没,但它仍旧是具有力量的,就像是遍布各处的弗罗神殿,其中有很多都已经空无一人,倾塌颓倒了,但若有凡人没有注意到那些香豌豆花的圣徽,无意间踏足其中的话,他仍然可能被缠绕在藤萝野花中的力量所捆缚侵入,最好的结果是重病一场,最坏的大概就是死亡了。

    “他们很聪明,”亚戴尔解释说:“或许是有一个卓越的施法者在指导他们,”他让修简略地观察了一下周围,修很容易地就在纵横交错的深浅绿色中找到了浅色的石块:“神殿的基石没有被移开,也没有任何建筑或是植物影响到这个范围内的一切,仍然有人在这里祭献,以此来确保这座神殿不被荒废,”这里就像是个有些荒凉的普通庭院,但地面上的石板渗透着褐色的斑块。表示仍然有人在这里祭献塔洛斯,“那位风暴之神对他的神殿并没有过多的要求,他只注重他的信徒与牧师有无违背他的教义,”事实上,像这样的神祗有很多,像是伊尔摩特,他的牧师就算是开辟出一个小房间来做他的圣堂他也是欣然接受的。不过塔洛斯只是对此不太关心罢了:“我不知道历届的东冠领主是怎么欺瞒过——不,或许他们没有欺瞒,他们只是偷取了塔洛斯的力量。”

    “但他们之中并没有出现……”

    “这份力量不是用在某个人身上的,”亚戴尔说:“是用在建筑上的。”

    ——

    海啸如期而至,它訇然立起,遮盖住阳光与天空,触目所及的每一个地方都是灰蓝色的海水,就像是神祗的手在一刹那间将整座东冠主岛按入了海中。

    海水率先吞噬了正在扶摇不定地升向空中的飞艇,亚摩斯听到有人在放声大笑,他转过头去。发现那是他们的老父亲,柱厅中的混乱像是已经得到了一定的控制,领主的身边环绕着施法者与士兵,泥土色的眼睛在亚摩斯身上一掠而过,其中的含意令亚摩斯不寒而栗。

    达达与姬儿蜷缩在栈桥下方,他们已经来不及,也没有办法躲过别人的眼睛进入柱厅了,达达抱住姬儿,她浑身沾满了沙子。手脚冰冷,只有面孔不正常地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高温,“他们……”她的嘴唇翕动着,“他们围绕着塔洛斯原有的神殿建造了堡垒。”在她的兄长看过来的时候,曾是领主最为宠爱的女奴眨了眨眼睛:“塔洛斯的神殿是不受任何风暴、火山、地震或是其他灾害的侵袭的,所以说……”她颤抖着看向犹如山峦般向他们倾倒下来的潮水:“这儿是……最安全的。”

    亚摩斯看着海水在他的面前分开,就像是有一位隐形而强大的神祗正俯瞰着他们。伸出双手为凡人挡去这份突兀的灾难,他放下自己的膝盖,语无伦次地祈祷着。

    “来吧!来吧!”东冠的领主喊道。挥舞着双手,他进入到了一个难以形容的亢奋状态,就像是痛饮了一整桶的蜜酒,又像是与弗罗的化身共度了一整夜,他的眼睛发红,嘴唇乌紫,面色苍白,一条条青色的血管从皮肤下凸显出来,淡黄色的卷发在风中飞舞着,他还穿着那件刺绣着闪电的长袍,长袍上的闪电徽记在昏暗的光线中就像是真正的雷霆那样闪着光。

    这个不在预期中的变故塔洛斯的牧师们当然也已经看到了。

    “他欺骗了我们!”塔洛斯的牧师喊道,“难道强大而可敬的我神居然会去保护这么一个亵渎者与无信者吗?”

    “这绝不可能!”主任牧师反驳道,虽然也有那么一会他想到是否是因为东冠的主人有着不可言说的血脉,但他立即就将这个猜测否决了,然后他想到了一个可能,在他还没有追随塔洛斯,或者说,在他的高祖父还没有出生的遥远过去,在他们看到的建筑群落还未落下最初的一根柱子时,那里会不会已经有过一座塔洛斯的神殿呢?就像他们在那座小小的岛屿上筑造的神殿,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它为什么可以无惧与狂暴的海啸与飓风,即便是在东冠随时会被火山灰与熔岩吞没的时候,它的所有者仍然安心地居住在里面,甚至还有心思举办一场盛大的祭典。

    ——

    亚戴尔放下一枚圣徽,罗萨达的圣徽,在握紧它的时候,它再也不会刺痛他的手,而是给予他信心般的温暖——上面镶嵌着珍贵的太阳石,鸽卵大的宝石就像云层上的阳光那样熠熠生辉,周围环绕着黄金的桂叶。

    这是最后一步了,亚戴尔不无遗憾地将它放在那座属于塔洛斯的,被鲜血与内脏污秽的祭台上,先前倾倒在上面的净水就像是在祭台光滑的表面上凝结了一层透明的甲壳,没有渗透也没有流散,但圣徽一被放下去,它们就立即融化了,而圣徽在片刻后发出了清脆的咔嚓声,骑士修惊讶地看到它正在从正中心碎裂。

    “这是怎么回事?”

    “净化。”亚戴尔说,然后骑士修和他都看到了从那枚太阳石中迸发而出的耀眼光芒,每一点洁净无尘的晨曦之水都在折射与吸收着这道光芒,弹指间,整座祭台都被无所不在的光覆盖了。

    这个光芒是那样的炽热又是那样的美丽,却不会灼伤他们的眼睛,骑士修能够清楚地看到祭台在扭曲和变色,一层层地剥落破裂,他甚至听见了犹如濒死猛兽发出的怒号。

    光芒冲上天空,即便是在白昼,它仍旧能够被上千里之外的凡人注意到。

    追索亚戴尔与骑士修的士兵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古怪的征兆,他们迅速地向这个地区围拢,手持着十字弩的士兵从高大的蕨类中走出来,数十枚精钢制成的箭头对准了亚戴尔和修。

    一个法师抛下一枚卷轴,卷轴在落地后伸出了无数黑色的触手,骑士修一剑斩过,几只触手落在了地上,但更多的触手从他脚下的阴影里钻了出来,紧紧地捆缚住他的双腿。

    亚戴尔大声地念诵着咒语,在骑士修的身上一拍,那些触手突然就像是见到了无法对抗的宿敌,比来时更快地缩了回去。

    “一个牧师?”那个法师飞在空中,神情傲慢地打量了一下亚戴尔:“罗萨达的?晨光之神什么时候这么仁慈宽容了,居然就连背负着渎神与弑亲两重罪名的罪犯也能获得他的赦免?”

    骑士修想要说些什么,但亚戴尔抓住了他,摇了摇头。

    法师举起手,他得到的命令是无需生擒,士兵们举起十字弩,他知道这一时半刻未必能形成什么伤害,但可以消耗掉牧师可能祈祷有的神术。

    但在士兵们放开手指之前,他们听见了一个从未听见过的,可怕而巨大的声音。

    这是第二次,塔洛斯的牧师们祈祷而来的神术所导引而来的海啸。

    浑浊的海水轰隆而至,冲倒了栈桥,将那些犹如月光碎片的美丽灯具卷向空中,它们推动着支撑着柱厅的柱子,柱子就像是白蜡制成的那样从当中折断,或是当即倾倒在崩腾不休的海水里,被它支撑着的穹顶成块地落下,墙壁如羊皮纸那样被掀开,那些奢侈的金饰、银具、檀香与紫花心木被卷入巨大密集的漩涡,所有的人类,无论是奴隶还是主人,都成为了敬献给风暴之身塔洛斯的祭品,他们之中很少人被溺死,伴随着他们在漩涡中漂流的不是坚硬的巨石就是锋锐的碎片。

    除了被两名法师抓在半空的东冠领主。他看着长子带着半个残缺的躯体从自己眼前随着水流打了个转就不见了,其他的儿子则完全不见踪影,他并不觉得悲痛,甚至觉得有些暗喜。(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 动荡

    领主的喜悦只存在了一瞬间,因为他被蜜酒混沌的头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里并非是侧岛或是其他地方,而是他的岛屿,领主才有资格占据与享用的主岛,近千年前东冠的第一个领主在这里筑造起自己的堡垒与宫殿,为了保证它不会在自然的侵袭中损坏甚至毁灭,他做了一件会令大部分凡人与施法者为之恐慌的事情——在一个强大的施法者的帮助下,他愚弄了塔洛斯。

    主岛上原有的塔洛斯神殿只有很小的规模,毕竟原先龙火列岛并不是人类喜好的居住地,神殿中仅有两名塔洛斯的牧师。第一个,或是第二个领主在别处建造了自己的堡垒,但他们很快就发现,龙火列岛不被视为适宜居住的地方是有道理的,飓风、地动、熔岩甚至潮湿咸涩的海风能够摧毁任何木材与石头。领主对看似简陋却始终不受分毫侵袭的塔洛斯的凡间居所艳羡不已,他们曾经试探着询问牧师们是否是因为出自于特殊的建筑材料或是工匠的巧手,但牧师们只是大笑,后来他们从一个施法者那儿得知,塔洛斯的神殿之所以如何坚固,是因为它受到风暴之神的眷顾,自然的力量无法摧毁它们。

    作为凡人,他们就连暂时地停留在神殿也不被允许,更别说是居住在里面了,但那个大胆的施法者有着一个堪称狂妄的想法——塔洛斯的信徒若是受到了其他人或是力量的损害,那么他们是可以要求塔洛斯的牧师为自己摧毁敌人的,在经过缜密的谋划后,塔洛斯神殿中仅存的两名牧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狂暴的飓风中。等到塔洛斯的主殿得到消息,新的塔洛斯牧师姗姗而来的时候,领主告诉他们,塔洛斯的神殿如果不是建造在一个单独的岛屿上,根本无法显示出这位可敬的神祗的伟大。为此他特意在一个堆积着黑褐色海沙与茂密植被的岛屿上建起了巍峨的灰色神殿,并虔诚地表示他将会放弃有关于这座小岛的所有收益——这座岛屿的收益对一个领主来说不算微薄,但对于掌握着数十个大大小小岛屿的东冠之主来说,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有所损失他和他的子孙也是可以忍受的。

    但他模糊了这座神殿的存在时间,新的塔洛斯牧师们在一开始的时候是有些困惑的,因为他们无法感应到那份隐约的震动,但领主的黄金与情报很快就将这份困惑抹去了,毕竟这座神殿位置太过偏僻了,没有牧师的时间也略长了一些。

    如果不是塔洛斯而是罗萨达或是弗罗。又或是这里不是依旧保持着古老制度的龙火列岛,这个计策可能很难施行,不管怎么说,没有比谁能比信徒们更熟悉神殿的位置了。但比起人们的敬爱塔洛斯更渴望得到人们的畏惧,并且他和他的牧师从来就对凡人抱持着轻视与漠然的态度,否则塔洛斯的牧师就不会将摧毁村庄或是倾覆船队作为一个每十天必须进行的例行公事了;再加上龙火列岛上拥有自由之身的人很少,很少,很少,他们的数量只有奴隶的几十分之一甚至几百分之一。而奴隶就连自己都是属于他们的主人的,又怎么会被允许拥有自己的信仰呢?所以就算是最经常在贫苦人群中见到的伊尔摩特也未能在龙火列岛立起自己的神殿,即便是龙火列岛的领主允许,立起了又如何呢。没有信徒的神殿就是一个空荡的壳子,不但无法给神祗带来信仰反而会消耗他们的神力。

    塔洛斯同样是个粗鲁的神祗,他的神殿几乎都只用灰色的粗糙岩石砌筑而成,若是他的信徒愿意将它们装饰的金碧辉煌他会高兴。但如果没有他也不会太过气恼,他更关注自己的力量与威名有无在这个位面流传与扩散,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知道,在东冠事实上有着两座塔洛斯的神殿——只不过其中的一座用无数昂贵的施法材料,人牲与魔法堆砌起来的,奉上祭品的也不是塔洛斯的牧师,甚至不是他的信徒,而是一群企图盗窃他力量的卑微凡人。

    此时此刻,这座虚假的神殿被摧毁了,就像塔洛斯的牧师摧毁一座高塔那样,它的基座就是那座充满了罪恶与悲哀的祭台。罗萨达向来是塔洛斯的死敌,在得以净化他的祭台时无论罗萨达的牧师还是藏有晨曦之力的圣徽都没有丝毫容情的打算,来自于最初之光的力量冲击着祭台,将它粉碎,基座既然碎裂了,建筑在其上的力量的殿堂自然也随之崩塌——不再受到塔洛斯保护的神殿在几个呼吸间化作了真正的废墟,而塔洛斯牧师呼唤而来的第二次冲击完全达成了牧师想要看见的效果,就像之前的每一次,它们排山倒海而来,将阻挡在它们去路上的一切推开,吞噬。

    领主想要大喊,他抓住胸口的宝石别针,在用力捏碎之前他的法师阻止了他:“保留着它,”法师说:“有人在这里施放了妨碍传送的法术。”不然我们为什么不立刻带着您这头沉重而无用的肥猪离开这儿呢?

    “我们……”

    “我们会用飞行术带着您离开这里,”虽然领主的分量十分惊人,但法师们还有可观的酬劳没有收取呢,两个法师对望了一眼,确定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金币、宝石与施法材料当然很不错,但如果这场并不普通的海啸(他们几乎已经能够确认了)的召唤人是个强大的牧师或是法师的话,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抛弃领主与酬劳逃走——现在就要看他们的动作够不够快,那个限制了传送的法术所控制的面积有没有他们期望的那么小。

    他们的动作很快,但那个法术限制的面积要比他们期望的大,而且在离开穹顶后,他们在魔法的帮助下寻找到了那些呼唤飓风与海潮的人,一群穿着黑袍的家伙,但不是法师而是牧师,其中两个还穿着蓝白相间的衣服,衣襟绣着红色的闪电纹——塔洛斯高阶牧师的穿着。而领主的法师在看见他们的时候,就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领主的服饰,请原谅他们在一开始的时候完全没看出来,领主肥胖的身躯让那些金色的闪电看起来就像是多瘤瓜上纷杂的条纹,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应有的那个形状,只是现在他们稍作联想就明白了——抓住领主一侧手臂的法师毫无预警地放开了手,他的同伴被突如其来的重量一拖,差点从半空中落入翻腾的海水,幸而他反应敏捷地立刻松开了自己的手,还在领主抓住他的袍子时施放了一个法术。斩断了他的手臂。

    领主嚎叫着跌入海水,两个法师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可不想面对这么一群塔洛斯的牧师——其中一个面带嫌恶地从自己的袍子上扯下领主的手,抹下手指上的戒指(都是蕴藏着魔法的符文戒指,可惜的是作为一个凡人,施放法术并不是他们的第一反应),至于那块无用的肉块则丢进海水里去陪伴它的主人,然后撕开第二张卷轴,之前的飞行术已经到了即将解除效用的时间了。

    而他的同伴则满意地捏着那枚别针。

    塔洛斯的牧师注意到了他们。毕竟领主原先被这两个施法者“携带”着,看到他们将领主丢入海水后,塔洛斯的追随者也没有想要加以追究的意思,不管怎么说。他们最紧要的工作是摧毁这座华美的堡垒与里面的人。

    “但他们有着舌头,也有着手指。”一个牧师恶毒地说。

    “比起我们,曾经为一个亵渎了我神的凡人服务的施法者更需要获得塔洛斯的怜悯与宽容。”主任牧师说,最主要的——能够伴随在领主身边的法师或许不会异乎寻常的强大。但一定会很不好对付。他一直盯着那两个法师,两个法师悬浮在空中,在发现牧师们无意在毁灭名单中加上两人的名字时。他们向牧师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就迅速地逃走了。

    “我们往哪儿走?”拿走了领主戒指的法师问。

    “往高处……越高越好。”飞行术是有时间限制的,为了逃开海啸,他们必须抢在法术消失之前赶到他们所能到达的最高的地方。

    “我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主意。”提问的法师说,一边指向那个“最高的位置”。

    东冠岛最高的地方就是火山口,先前未能喷吐出来的熔岩堆积在碗型盆地,形成一个小小的锥形塔,而现在这座小塔的周围几乎都被鲜红色的裂纹所占据。

    塔洛斯的牧师在专注于毁灭一个地方的时候是不会单单驱使一种灾难的,埋藏在最深处的地层被他们向塔洛斯祈求而来的神术惊动与撕裂,岩层与岩层碰撞,柔软的熔岩被推挤着涌上脆弱的断层与裂隙,岩层若是破裂,在岩层中流动的冰冷的地下水会落入熔岩,引发的爆裂又再一次撼动了不堪重负的表层。曾经被火元素生物带走的能量再一次集聚起来,彼此碾压,彼此同化,层层累积,只不过一转眼间,它们终于摆脱了数百年来人类设下的桎梏,庞大而焦热的风裹挟着灰烬与碎块冲向半空,法师们大叫着,顾不得是否已经脱离了被限制传送的范围,捏碎了符文印章,他们其中的一个尤为不幸,因为那个符文印章直接把他传送到了领主的内库里,这里有着最为坚实的墙壁与最为危险的陷阱,问题是它们无法隔绝海水也无法抵挡岩浆,幸而法师总还保留着几张底牌,在将自己所有的法术、卷轴、魔杖、药水消耗殆尽之前他总算是找到了一个不知还能维持多久的栖身之地。

    他躲藏在阴影里,海水从他的脚下奔流而过,漂浮在上面最多的就是尸体,他看到了娜迦,她已经不再保持着巨蜥蜴的状态,而是以一个虚弱的人类形态攀附在一块黑檀木(可能是屋梁)上随波逐流,法师立刻将自己隐蔽的更好些,倒不是他不想见到娜迦,只是他太懂得娜迦这个家伙会怎么做了——如果她真的像看起来的那样糟糕,你根本就不可能看见她。

    法师的猜测完全正确,在那个身着白袍的法师(他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对付)出现后,娜迦施放了一个令周遭数十尺见方的砖石残骸尽数崩裂的强**术,她没有等待结果,而是潜入了水中想要逃走,可惜的是,她的敌人就像是早有预料那样在法术爆裂之前就坠入水中,法师只看见了紫色与红色的光——他知道这是迅猛的电流在水中进行时必然产生的光,娜迦的红袍在水中翻滚,还有那个法师的白袍,他们最后似乎已经放弃了施法,而是借着**的力量展开最为直接的战斗。

    娜迦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已经覆盖上了一层细密坚硬的鳞片,瞳孔缩成一根直线,虹膜在灰暗的水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而她的手臂简直就和她变形的巨蜥蜴毫无二致,爪子或许还要更为锋利一些,克瑞玛尔的白袍这次恐怕要晒上近一年的太阳才能从一条条的细带子勉强恢复到原先的样子——但无论是巫妖还是异界的灵魂都知道,娜迦不能离开这里。

    不过比先前的领主更为绝望的大概就是娜迦,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距离她最近的一段记忆模糊不清,她像是被法术击中了又像是吞服了不该吞服的药水——她体内的龙血仍然在沸腾,催促着她去战斗与厮杀,而不是逃跑,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而她面对着的敌人冷静而残酷,他既不受龙脉的影响,也不受法术的限制——他根本不是个法师,而是个术士,还有可能是个龙脉术士!但他的血是那样的甜蜜,那样的滚热,那样的充满生机,比她以往品尝过的任何一份力量都要令她疯狂……

    异界的灵魂任凭娜迦的利爪刺入自己的肩膀,她的牙齿咬住他的脖子,但到此为止了,克瑞玛尔的秘银短剑准确地刺入她的左乳下方,绞碎了那颗强壮的心脏。(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平息

    娜迦最后的挣扎异常猛烈而漫长,她几乎就从那柄秘银短剑上挣脱了出去——如同一条急于摆脱鱼钩的蛇,但异界的灵魂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腰肢,就像抱着亲密的爱人那样将她拥抱在怀里,她的爪子在黑发施法者的后背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巫妖知道他们的身体流了很多血,不过现在他们正身处在湍急而又浑浊的水里,没人会发觉那些亮晶晶的小秘密——娜迦的身体终于完全地松弛了,但黑发施法者没有把它丢弃在激流里,他施放了一个法术,这个法术能够让他在水面上行走,只是有些艰难——若是平静的水面,这个法术能让施法者就像是行走在坚实的大地上,但若是水面不够平静或是像现在这样,处于一个奔腾不息的状态,那么走在上面就像是走在流沙或是光滑如镜的冰面上。

    东冠之主的殿堂位于火山的西侧,面向着大海,正如我们所说过的,整个建筑群最低处就是栈桥与柱厅,往上是领主的儿子与亲近朋友,以及他所雇佣的法师与骑士居住的外廷,外廷与内庭间隔着双城墙,既是为了防御敌人也是为了避免那些美丽而年轻的女奴们被无礼的人暗中觊觎,塔洛斯的神殿隐藏在内庭深处,而领主没有固定的寝室,他有一百二十个房间,由细长的廊道连接,每个房间都装饰的富丽堂皇,灯火通明,并预先安排有三到四名仅仅裹着薄纱的女奴,每个夜晚领主坐在宦官们抬着的软轿上,在幽深的廊道安静地行进,随心所欲地选择其中的任何一间,若是真有盗贼或是游侠意图刺杀他的话,那么他先得在这一百二十个房间里找到后者。

    很难说这是否起到了应有的作用,不过数百年来,确实没有哪个领主是在自己的卧房里被杀的。倒不是说他们就能寿终正寝了,即便没有棘手的敌人,他们的儿子也会长大的,当然喽,现在的领主就不用考虑这些了,所有的一切都被塔洛斯的愤怒摧毁了,海啸最高达到了一千尺,这个高度差不多与双城墙上的箭塔齐平,它们推开了精致的门窗,撬裂墙壁。掀开屋顶,数之不尽的金银器皿、挂毯与饰物,还有宦官和女奴都被碾压在了灰蓝色的潮水下——它们将这座人类的神殿肆虐一空,咆哮着离开后只剩下了残垣断壁、尸体与沙子,还有与一些不应出现在这里的东西,譬如说那艘被侏儒们匆匆开启的飞艇,被热空气鼓胀充满的皮面早已不见踪影,木质的艇身只余一半,但奇迹般地基本保持完好。它静静地倾垮在塔洛斯的牧师在龙火列岛上最先筑造的神殿上方,艇身歪斜着,被几根不知做何用处的绳索缠绕住手脚身体的侏儒悬挂在艇外,他们已经死了。面色惨白,但身上的丝绸却因为浸透了水而变得深沉且光亮,飓风呼啸而过的时候他们随之剧烈地摇摆,看上去就像是某个性情恶劣的孩子一只只地挂在了窗外的彩绘偶人。

    这里最不缺少的大概就是尸体了。人类的,鱼的,奴隶的。主人的,从内庭到外廷,又从外廷到柱厅,一个被压在半截石柱下面的人突然轻声地叫喊了一声,他是领主的第二子,他和他的兄弟们身上都佩戴着符文印章,虽然无法把他们传送出去,但至少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证他们不被潮水中裹挟着的巨木碎石伤害,或是被活活溺死,只是储存在符文里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尤其其中施法者制造的符文印章并不是那么多,还有一些一开始就被潮水卷走了,所以他们最终是否可以获救还要看命运之神是否愿意向他们投来一个象征着生命的微笑。

    第二子一直忍耐着,他不知道这场灾祸究竟是人为还是天意,如果是人为,那么最好不是他的某个兄弟,不然他的结局可能不比那个达达更妙一些——父亲身边的大宦官孤身一人背着什么三次走过他身边之后他才忍不住呼救。

    “您在这儿?”大宦官说,一边放下自己的膝盖,海水退去后仍旧在房间里留下了大约三寸左右的积水,他的膝盖完全浸没在了里面,不过大宦官似乎并不介意,他的头放得比他的膝盖还要低,差不多都能用海水洗个脸了。他的态度不可谓不微妙,甚至带着一点卑微,不是对着领主之子,却像是对着领主,第二子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血液呼地一声冲向了他的面孔,就连被压在石柱下面的腿也不那么疼痛了。

    “父亲呢?”他问,尽可能地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急切与紧张:“我最亲爱的主人呢?”

    “他已经死了。”大宦官说。

    第二子一点也没计较大宦官的无礼,他倒宁愿他这么放肆。不管怎么说,如果他的父亲,东冠的主人还活着,那么大宦官是绝对不会不在刚才的回答中加上敬语的:“我的长兄呢?”

    “也死了。”

    第二子忍不住想要笑:“我其他的兄弟呢?”

    “如果说是您的那七个兄弟,”大宦官诚恳地说:“他们都死了。”

    “那么说我父亲的儿子只剩下我一个喽?”第二子问,那些沦为奴隶的兄弟当然不在其中,他们都已经被阉割了,一个宦官是不可能成为领主的。

    “可不是只剩下您了吗?”大宦官说,他微微抬起上身,凝视着第二子的脸——这让幸存的领主之子觉得有些不快,但想到他很快就能将这个老阉狗送去陪伴他的父亲,他就不那么恼怒了。

    “你确定?”第二子问,这个问题才是最关键的。

    “我确定。”大宦官这样说,一边从身后拖出了那只袋子,袋子很沉重,在第二子绞着眉毛想要叱骂他的时候,一堆不那么像样的脑袋从里面滚了出来,最先的一个就是他长兄的。

    第二子张开了嘴,他注意到那只脑袋的断面十分平整(在血迹都被海水冲走之后),他看向大宦官,却发现自己没法儿从那张脸上看出一丝异样的神色。他想要哀求,但他的喉咙就像是被舌头堵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大宦官抓住了他的头发,匕首刺入了第二子的颈脖,在割断了动脉与气管后继续向下,切断颈椎,再转动手腕,割下他的脑袋。

    一只很小的虫子从第二子的身后飞了出来,大宦官抓住了它。把它塞进胸口的挂坠里,这只小虫是红袍的造物,用来寻觅血亲,越是直系就越是准确,术士们常用它斩草除根以保证自己的敌人不会死灰复燃,大宦官是没有那个权力和身份拥有它的,但领主有,就像是那些用来防护各种伤害的符文印章。

    柱厅与栈桥已经不复存在,原先固定在浅海中的上千根木桩更是早就不见踪影。连着捆缚在上面的人,姬儿与达达神情呆滞地跪坐在海水里,完全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从这场浩劫中逃出生天的。

    “是大宦官。”达达肯定地说:“是他抓住了我,我记得我看到了他的脸。”

    而他则牢牢地抓着姬儿。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姬儿和他都活下来了。

    “我们要逃走吗?”姬儿问,她和达达都不清楚第二次海啸后发生了些什么,但在他们的想法中。领主应该可以活下来,他的身上佩戴着如此之多的符文珠宝,身边还有能够飞行与传送的施法者。

    “谁也不用逃走。”大宦官在他们的身后说,两个人猛地惊跳起来:“真高兴你们仍旧精力充沛,”大宦官微笑着说:“后面的事情相当费心劳力呢。”

    姬儿和达达防备地盯着他,如果大宦官身边还有着士兵,他们准会头也不回地逃走,他们若是被抓住,等待着他们的只有一个死,而且是相当痛苦而凄惨的死亡。

    大宦官没有过多的解释,他从身后提出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地上,几个成年男性的头颅所占的体积不小,不过其中有几个被敲碎了一部分,但还是能辨认的出来,领主缺损的最厉害,但这里还有个与领主朝夕相处了好几年的姬儿,就算只剩下了眼睛下面的皱纹或是鼻子她也能认得出。

    达达点数了一下头颅,“所有的……”他声音干涩地说,而大宦官立刻帮他补充:“领主,还有领主的儿子们,几乎都在这儿了。”

    “是你?”

    “怎么可能呢?”大宦官笑了笑,“我只是一个宦官。但我一直准备着,看,有句话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我抓住了这个机会。”

    “西峙?还是南……”姬儿说。

    “我还没那么蠢,”大宦官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我希望活下去,而且舒舒服服地活下去,若是有其他岛屿的领主统治了东冠,难道他就没有自己的宦官吗?”

    姬儿想说大宦官深受领主宠信,但没人比她更知道被他人掌握着生命与自由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所以她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也许领主觉得他对我还不错,”大宦官说:“而且如果他死了,接任的新领主会直接杀死我,我的生命和他可以说是联系在一起的,就像是其他宦官,虽然我们都曾经是兄弟,并且都是被那家伙阉割的,但他们和我都只是想活下去——不过活下去总是有很多方法的,如果有更好的活下去的方法,我们也不介意调换一个主人。”

    “你选了……我的主人?”达达问:“但他是个施法者,而且他只是领主之子比维斯的弟子而非亲子,若是你想要把他送上领主的位置,龙火列岛的领主们或许有可能提出异议。”

    “不是他,”大宦官从容不迫地说:“他不是龙火列岛的人,从来就不是,他是要离开的,我很清楚,”他露出了一个诡异而又愉快的神情:“我选择的,达达,是你。”

    达达有那么一段时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等等!”他叫道:“你该知道我是个宦官?”

    “啊……”大宦官平静地说:“那又怎么样呢,”他从那堆头颅里翻翻找找地挑出了亚摩斯的头,提着它凑近达达的脸,亚摩斯的面孔奇迹般地保持完好,那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难道还有人会,或是能去检验一个领主的身体吗?你有着和亚摩斯一样的脸,不,你就是亚摩斯,是到了他偿还你的时候了,”他说,一边将亚摩斯的脸碾压进沙子里,几下子就把它磨得血肉模糊。“您,我们的新领主,亚摩斯万岁!——我相信侧岛的主人也会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的。”

    “你的合作对象是他。”达达,或者说亚摩斯说。

    “他是个好对象,”大宦官笑着说,他的笑容从未那么真心实意过:“他很和善,性情温柔,但需要做决定的时候也能当机立断,也很谨慎,”还有极其地敏锐与犀利,他只和大宦官见过一次,但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几乎达成了初步协议,而完成这个将所有人(塔洛斯的牧师也被囊括在内)利用起来的计划也不过数月而已,“你觉得如何?他是个好人,亚摩斯,一个善良的人,他身边的精灵是苏纶的信徒,还有一个前圣骑士……弗罗的牧师和盗贼或许可以忽略,但他们也不太像是邪恶之徒。”

    “还有他的士兵。”

    大宦官点点头:“相当勇敢强悍的士兵,”他说:“而且老主已死,新主当立,亚摩斯,那些士兵与法师会听从你的命令的,原本他们想要的也不过是金币而已,至于是那只手交在他们手上的,他们并不关心。”

    “诸神在上……”全新的亚摩斯咕哝道:“我简直不敢相信,你,还有我的……”

    “你的侄儿……”大宦官开心地说。

    “无尽深渊在下,”亚摩斯说:“……你们真是太疯狂了。”

    “但我们成功了不是吗?”大宦官拍了拍手,就像个孩子那样,非但如此,他站了起来,一脚把领主的头踢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平息(2)

    一个女性的灵魂在哀悼平原上漫无目的地游逛,那种麻木而惊惶的姿态是恶魔与魔鬼最为熟悉的——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常在无信者,伪信者,或是信仰较为薄弱的人类与类人身上出现,诸多灵魂中只有牧师、圣骑或是那些虔诚的信徒才能听见神祗留下的讯息,而后者与前者相比其比例低得惊人,不然无底深渊恶魔与魔鬼早在数万年前就要面对人口匮乏,食物短缺的窘境了——问题在于这个灵魂充溢着令深渊生物垂涎三尺的魔法能量,这不是一个凡人所能有的,她是个施法者,一个不幸被剥夺了记忆的施法者。

    一些术士与法师常会这么做,来保证有关于自己的情报不被泄露,以及不会招致死者亲友的报复,像这种丰美又脆弱的灵魂是魔鬼与恶魔们最喜欢的,片刻后,一个魔鬼率先兴致勃勃地凑了过去,却随即怒吼了一声,重重地踏着脚地走开了。

    “怎么啦?”另一个魔鬼说,他拽着一串凡人的灵魂。这些灵魂应该属于无信者或是伪信者,因为无法找寻到前往神国的道路,它们被哀悼平原上的风和沙子磨去了五官与四肢,看上去就是一串圆滚滚的灰白色丸子,像这种灵魂能够压轧出来的能量只能说是微乎其微,但因为既没有神祗的庇护又没有坚定的意志的关系,它们也是最好捕捉的,在找不到合乎心意的猎物时,魔鬼和恶魔们也不会太讲究,虽然他们最喜欢的是能够看见魔法星河的人类与类人的灵魂,他们的灵魂不但坚实、美味、营养丰富——即便是经过数十次反复榨取后的残渣也能蜕化为不错的劣魔,只是能够任由他们摆布的这种上等灵魂实在是太过稀少了,牧师与圣骑,还有祭司会毫不犹疑地跟着神祗的呼唤走,而老道的施法者总是能够另辟蹊径。即便因为做了罪恶的事情而不被仁善的神祗接受,他们最坏也不过是直接转化为劣魔,有些早已与某个高阶魔鬼签订契约的施法者甚至有可能有机会依照契约的内容保有原来的魔法能量,从而得以转化为小魔鬼。

    “这个是闇夜之子的。”魔鬼说,魔鬼与恶魔很少直呼某个魔鬼领主或是恶魔主君的名字,因为他们就和神祗一样,有着聆听自己姓名的习惯与能力,格拉兹特是个恶魔,而他的母亲是四百七十一层的领主苍夜,有时魔鬼们想要提起他的时候就会使用这个别名。也有魔鬼称他为乌黯之末或是女巫王的左手(因为他是女巫王的情人,魔鬼们习惯于让自己的情人坐在左侧),更多时候他们竖起六根手指或是触须来表示这位经常被人误认为是个魔鬼的恶魔主君。

    另一个魔鬼瞥了一眼,那个灵魂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块可口的大糖果,可惜的是上面已经被打上了表明所有权的印记,如果只是一个强悍的恶魔留下的,那么他们或许还会试着抢夺一下,反正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是没有做过,但若是某个恶魔的主君留下的……他们一点也不想和乌黯的使者接吻。虽然乌黯使者的强酸唾液无法对魔鬼造成致命的伤害,但就算是魔鬼也不会高兴和一只黏糊糊的大苍蝇接吻的——何况乌黯的下属也不是行动迟缓之辈。、

    一位容貌俊美的男性魅魔出现在女性术士的灵魂身边,他有着苍白的皮肤与琥珀色的眼睛,头发犹如冷却后的熔岩那样在乌黑中隐藏着一丝红色。他的手脚都是前端带着弯钩的爪子,脊背中央伸展出犹如蝙蝠那样的巨大的黑色膜翼,不过这一切都无法影响他的魅力,那个女性术士的灵魂在一看见他的时候就像是被凝固住了。她只在魅魔攫住她的时候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小小的叹息。

    男性魅魔,也是格拉兹特的情人之一紧紧地抓着它。黑色的烟雾从他的脚下升起,等到烟雾升腾消失,魅魔与他的主君指定的灵魂也已经不见了踪影,两个将自己隐藏起来的魔鬼不无惋惜地耸了耸肩,继续自己颇有些枯燥无趣的工作。

    女性术士的灵魂在被魅魔的利爪抓住后极为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她的记忆是被格拉兹特亲手剥夺的,但她的本能还在,源自于核心的魔法能量击中了男性魅魔,他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不带一丝犹豫地将给与了十倍的反击,灵魂受到重创的术士在哀悼荒原的上空凄声哀嚎,但没等到在荒原上游荡的灵魂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来,它就已经被带入了让所有灵魂都不禁为之颤栗的无底深渊。

    魅魔有着直接抵达乌黯领地的权力,他在落下后遭到了两个女性魅魔的嘲笑,因为他的伤口虽然痊愈了但还是不免留下了一丝痕迹

    “它曾是个龙脉术士。”男性魅魔说:“能够给出这样的回馈并不值得惊讶。”

    “那么说确实值得尝一口,”女性魅魔摆动着布满蛇鳞的尾巴,贪婪地打量着女性术士的灵魂,这个灵魂还很新鲜,并且力量强大。

    “这是主君的猎物。”男性魅魔讥讽地说:“也许他会愿意和你分享。”

    女性魅魔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她当然知道对手的意思,没有那个恶魔会愿意分享自己的猎物,除非他能从中得到更多——她可不想成为乌黯之君的宵夜:“但她好像已经缺失了一部分。”

    但男性魅魔已经不愿在她身上耗费时间,他遵从格拉兹特的命令,将这个灵魂嵌入乌黯之君的一座高塔之内,这座高塔使用数以千万计的灵魂砌筑,每个灵魂都保有着如同生者的感觉与思想,每时每刻都遭受着无穷无尽的折磨——乌黯之君的领地里,风就像钝口的斧子或是锈蚀的锯子,水是流动的熔岩或是融化的盐卤,食物除了灵魂之外就只剩下了岩石与有毒的泥沼,它们在塔身上相互推挤、吞噬与融合,不断地哭泣、嚎叫或是诅咒,无法统计的白色头颅与四肢永不止息地挥舞着,它们的声音和动作就像是一种有声的舞蹈。除了诡异恐怖之外还带着有着强烈而奇特的魅惑之力,据说一些没有防备的劣魔甚至会因此而不自觉地走近,然后被它们抓住,成为它们之中的一部分。

    女性术士的灵魂一被嵌入就立刻陷入了恶灵的包围中,但她的灵魂上有着格拉兹特的烙印,表明她是乌黯之君的所有物,一碰触到它,恶灵的“肢体”就会化作灰色的雾气,在连续尝试了几次之后,它们可以说是万分恼怒退回原位。给女性术士的灵魂留出一个位置,这个位置在乌黯之君的高塔上并不少见,就像是砂金基座的顶针上点缀着的宝石。

    “我的父亲什么时候去了主位面?”

    男性魅魔不需要转身就知道身后是谁,他转过身,恭谨地向乌黯之君的女儿鞠了一躬,但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乌黯之君可不喜欢多嘴饶舌的下属。

    “一个龙脉术士……”那个人说,一边深深地吸了口气:“真不错——我的父亲是从哪儿弄到她的?”

    这个问题格拉兹特的下属倒是可以回答,毕竟对方也是能够从灵魂的烙印上找寻出能够将她引向答案的蛛丝马迹的:“这个灵魂与十二名施法者签订了契约。契约中写明他们必须在限定的条件下互不侵犯,而您的父亲,强大的乌黯之君是他们的见证人,但这个灵魂违背了契约。”

    “这可真是一次巧妙的误导。”格拉兹特的女儿说。难怪总有恶魔或是魔鬼抱怨格拉兹特像个魔鬼多于恶魔。作为格拉兹特的女儿,她是有着一些特权的,譬如她若是集中精神,就能知道男性魅魔不知道的部分细节——和恶魔主君签订契约本来就是一件需要谨慎再谨慎的事情。而这个术士却因为某些原因而疏忽大意了——那个黑发的施法者也是契约的签订人之一,而契约约定完成的时间的是在他们离开那座岛屿之后。

    那个黑发的施法者没有离开契约中的岛屿,女性术士却率先向他发起了攻击。不过让恶魔主君的后裔感到有趣的地方是,她的父亲没有干预他们的战斗,只是在战斗结束之后,夺走了女性术士的记忆并将她囚禁起来——或许那个法师更愿意让它消亡在恶魔的肚子里,但格拉兹特显然决定需要保留一张底牌——那个黑发的施法者……

    她还想看到更多,但一股力量猛地将她推了出去,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从眼睛中流出了黑色的血。

    而后一双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接下来就不是你可以看的内容了。”格拉兹特说,

    他的女儿回过头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痊愈了,如同之前那样闪烁着邪恶而淘气的光芒:“看来您的猎物不止这一件。”她说。

    “我承认我的确有些贪婪。”格拉兹特说,他保留着降临主位面时的模样,不过身体的尺寸为了配合他的女儿而缩小了一点。

    “那个黑发的小家伙。”格拉兹特的女儿说:“您想得到的是他对吗?”

    “一个颇令我惊奇的小东西,”格拉兹特说:“所以我只是给他一点小小的协助,不是契约,也不是阴谋,”最后一个音节结束的时候,这对危险而邪恶的父女就已经回到了格拉兹特的堡垒里,乌黯之君心满意足地坐回自己的黑曜石宝座:“只是想要让故事得以更为有趣地发展下去而已。”

    “我得承认,”格拉兹特继续说:“我是个恶魔而不是个魔鬼可真是件幸运的事情。”

    &&&

    曾经的不死者能够感觉到属于恶魔主君格拉兹特的力量一闪而过,同时也能察觉到属于女性术士的灵魂已经被拖拽去了哀悼荒原,他原本准备了一枚能够毁灭敌人灵智的符文印章,只是他无法确定这是否能够使用——如果让娜迦完整无缺地逃走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但现在,似乎已经有人帮他解决了这个棘手的问题,虽然可能留下不太好的后遗症,但诸神在上,他已经不能做的更好了。

    异界的灵魂召唤出小八脚将娜迦的躯体焚烧殆尽。

    “那件事情你帮我传达了吗?”异界的灵魂问。

    小八脚兴奋地拍打了一下螯肢,完成的很好!

    在岩层相互撞击,熔岩沸腾,炙热的空气在压缩中变得紧绷的时候,在火红河流的最深处,火元素的少女化身就已经出现在了主位面,虽然在主位面,她的力量被压制到了最低,但那位施法者所希望她做的并不是毁灭与杀戮,而是消弭与保护,所以她只需要引导那些本源于它的力量流向别处——避让开领主的殿堂,虽然其中的人几乎已经在另一种元素的肆虐下失去了生命,但还是有些幸存者侥幸活着,避让开奴隶们,也可以说是避让开所有的甜菜地与甘蔗地,它们是奴隶们最为密集的地方,避让开港口与码头,那儿也充满了生命——在令整个岛屿都为之震动摇晃的轰隆声后,熔岩就像是有着无数头颅与身躯的赤红蟒蛇那样缓慢而坚定地流向四周,它们所经过的地方无不只剩下了一片焦土与凝固的岩石,升腾而起的灼热烟尘令得树木的枝叶瞬间枯萎掉落。

    田地与港口被毁掉了大半,但它们留下了商人、自由者以及奴隶的生命。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平息(3)

    这场由塔洛斯的追随者们带来的巨大的惩罚,除了直接面对的东冠之外,海啸与火山爆发造成的灾难甚至波及到了其他三座岛屿,其中西峙因为距离东冠最近的关系,被毁掉了一整座港口与部分建筑,南关与北持则是地面出现了裂隙,也有船只被自半空坠落的炽热石块击中沉没,遑论“巨龙”苏醒时喷发的烟尘和流入海中的熔岩,这些东西会造成珊瑚虫的大批死亡,就算能够雇佣德鲁伊与白袍,大概也需要十几年才能勉强恢复。

    这三座岛屿的领主迅速地召来了他们的术士与法师,当然,那些曾经在东冠岛上完成了那个法术的施法者们无法理解为什么东冠的火山又突然爆发了,只有那两个被东冠领主雇佣的法师有猜度是不是与那个黑发的施法者有关,不过他们可没白痴到在这个时候多嘴饶舌。

    这些都不妨碍他们释放法术了解其中的缘由,无论法师还是术士都能够召唤在哀悼荒原上游荡的灵魂来询问事由,又或是投出窥视与预言类的法术,领主们很快就知道是群塔洛斯的牧师在袭击东冠。

    “你看,”南关的领主继承了父亲的位置没几年,还是个年轻人,他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东冠的灾难影响到了他的岛屿,他或许会兴致勃勃的端着酒杯观看这一绚丽的美景的:“我说过那位神祗的牧师全都是疯子,”他们也向塔洛斯进贡与敬献,但不是祈求他的保护而是不想招致他的报复,所以即便龙火列岛上的人们所奉献的祭品与钱财要比临海的任何一个城市都要来的丰足,但他们是绝对不愿意与塔洛斯的牧师多有瓜葛的,只有东冠的领主,不但经常性的,毫无规律与特定日期地祭献塔洛斯。还将他的一个岛屿赐给了塔洛斯的牧师们,或许他是想从这些牧师身上得到些不该有的帮助?其他三位领主确实一直忌惮着这些披着闪电纹斗篷的牧师,虽然塔洛斯是个很小气的神祗,但他确实说过他的牧师可以在虔诚信徒的要求下毁灭后者敌人的堡垒或是船只。

    也许是因为另外三位领主始终保持着警惕,而且也同样地封上了大量的财物与灵魂的关系,这些牧师没在岛屿与岛屿之间的战争中插过手,南关的老领主不止一次地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嘲笑过东冠的领主是个做了赔本买卖的蠢货,现在看来,可怜的东冠领主这次可能要把自己最后的资本都奉献给强大而疯狂的塔洛斯了。

    想到这儿,南关的年轻领主猛地从自己的坐榻身上跳了起来。他怀里的女奴敏捷地滚落在地,从主人的脚掌下躲开,只是被主人踩中腹部或是小腿还是小事,但如果主人因为站立不稳而摔倒,她会被立刻拖出去残忍地处死——她的主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他大步地走向门外,在他的宦官向他俯下身体,用嘴唇亲吻地面的时候,听到他大声地呼喊道:“法师呢?”

    “还有我的士兵!”他说。“叫我的骑士来!”这里的骑士只是一个称呼,龙火列岛上没有骑士,真正的骑士是很难忍受得了他们所看到的那些事情的,领主的骑士实质上只是雇佣兵的首领。他们只忠诚于钱囊里的金币,并乐于享用与践踏卑微的弱者——若有什么值得称赞的,或许就是在必要的时候他们在接受某个卑劣的命令时不会有所犹豫或是不愿遵从,而且相当的迅速与热烈。就像是现在。

    南关的“骑士”也就是雇佣兵的首领原先是个海盗头目,在开罪了亚速尔的女大公后不得不另辟蹊径,带着还愿意跟随他的海盗们潜入了龙火列岛。从勒索没有领主保护的游商开始,靠着恶毒的手段与缜密的心思一步步地向上攀爬,最终攀到了领主身边,他总是带着一只黑色的眼罩,但他的两只眼睛都没问题,只是海盗们常这么做——为了保证在跃入黑暗的船舱时不会因为光线骤然变化而导致暂时无法看见东西,他现在不做海盗了,但还是把眼罩保留了下来。

    在听完南关领主的命令后,他那张宽阔而少肉的面孔上甚至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真诚的臣服与喜悦:“太好啦,”他喊道:“这可真是我听到的最为睿智与机敏的吩咐了!我的领主!”他一边说,一边挥动他带着巨大的鸵鸟毛羽毛的帽子。

    南关的领主没有去过多的计较佣兵首领不伦不类的恭维话,“那你愿意去做喽?”他问。

    “十二万分的荣幸!”首领恭谨地回答:“若是有人要与我抢夺这笔买卖……不,这个任务的话,我准会在他身上捅出个十三个透明窟窿,把他挂在我的桅杆上晒咸鱼干的。”

    “那么就快去准备吧,”南关的领主看向他的法师:“我会给你一个,不,两个法师,他们会施法让你的船变得很快。”他停顿了一下:“我们要抢在其他人之前。”

    是的,聪明的不止南关的领主一个,当另外两位领主了解到了东冠的现状,而后又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时,他们毫不羞惭地做了和南关的领主一样的安排,甚至有些商人都在蠢蠢欲动,谁都知道东冠现在就是一块又香又甜的大炸面圈儿,就算东冠的领主没有死或是有了新的领主,他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重新整合起他的军队,别的不说,那些在港口的仓库中堆积如山的甜菜糖与甘蔗糖与亮闪闪的银币与金币根本就是可以上等号的。

    他们甚至忘记了东冠现在仍然处于塔洛斯的愤怒之下。为了钱财,他们可以与魔鬼打交道,何况只是一个邪恶神祗的牧师呢,他们大可以在大肆劫掠后拿出一部分来祭献他,而且能够让东冠彻彻底底地覆灭,也是暴风与海洋之神塔洛斯愿意看到的事情之一吧。

    佣兵与商人在动荡不定的船只上紧张而激动地祈祷,但没有想到的是,需要他们为之顾忌的,除了塔洛斯的牧师之外,还有苏纶与罗萨达的信徒。

    精灵率领的船只与军队在主岛之外的海域上阻截了想要趁火打劫的家伙们。船只上都是些高地诺曼的士兵,他们并不擅长在摇摇晃晃的甲板上挥动武器,毕竟高地诺曼不是个临海的国家,其中有些人甚至在被放逐前连护城河以外的河流也没见到过,在海上作战从来就不是他们的强项。但精灵凯瑞本从海底召唤出了一团又一团的海藻,它们生长起来之后就像是浅海中的森林,很快就将那片海域完完全全的占领,敌人的船只一进入那里,就会被海藻缠住船桨,绞住舵轮。就算拉起了风帆,犹如树懒般缓慢的移动速度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高地诺曼的士兵们却可以在距离数百尺之外的地方拉开他们的长弓,射出火箭,抛出硫磺球与白磷瓶,它们一落到木质的甲板与舱房上就会迅猛地燃烧起来,水手与士兵们不得不一个接着一个地跳入海中,在战斗结束前,凯瑞本只是命令高地诺曼人投下木板让他们得以苟延残喘。

    一些所谓的“商人”不敢抢在领主的军队之前,只敢远远地坠在船队后面。见到这个情况,他们立即向;两侧绕行,想要避开凯瑞本他们前去袭击其他的港口——他们可不相信还会有第二个游侠凯瑞本,可惜的是。那儿确实没有第二个凯瑞本了,却有考伯特和他的朋友们,这些更习惯在大海上阐述苏纶教义的游侠们所拥有的船虽然不如新的小雀号那样强悍,但他们和他们的水手都是能与海盗船正面对抗的老手。对付这些并不怎么熟练的蠢货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除此之外,还有成群或说成“海”的水母与跟随着水母而来的海龟,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如同半透明袋子一般的水母拥挤地漂浮在海面上,若是船桨或是舵轮陷入它们之中,可要比比陷入海藻之中糟糕多啦,因为水母的蛰刺,桨手们根本不敢跳入水中把它们解开,还有那些海龟,它们的喙有力的就像是钢制的斧头,别说是船桨,就连船外包裹着的铅板也能被它们一口咬断。

    等到克瑞玛尔与亚戴尔借助法术的帮助,召集了东冠的士兵后,其他三位领主的野望即告破灭,虽然他们最后还是借着东冠的错误(即便他们并不清楚塔洛斯的牧师与东冠的领主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索取了一笔赔偿,也有几个距离港口较远的仓库遭到了小股士兵的掠夺(就不知道是东冠之外的士兵还是之内的士兵了),但在一个昼夜之后,东冠还是被强行平定了下来。

    成为新的领主的,当然是前任领主最小的儿子亚摩斯,达达这个名字已经连同那具残破的躯体被抛入了熔岩之中,曾经的大宦官奇迹般地没有死去,而是继续留在他的新主人身边服侍,没有人提出疑问,因为亚摩斯给予佣兵首领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他去杀死所有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男性成员,也就是亚摩斯的兄长们留下的男性后裔。

    这是惯例,不过在执行这个命令之前,佣兵首领还是询问了一下是否需要留下一部分阉割掉作为新的宦官的补充,但他的新主人只是摇了摇头:“不,”他说:“我不需要。”

    他的佣兵首领无所谓地鞠了一躬:“遵命,我的主人,”他说:“我会把他们的头带给您的。”

    等佣兵首领离开房间后,姬儿看了亚摩斯一眼,“是因为大宦官的关系吗?”

    “也有我的关系。”达达,不,亚摩斯说:“阉割只能毁灭他们的希望,却不能覆灭他们的野心,”只不过像大宦官和他这样的人不算很多,或许是因为他们所受的教育的关系,大部分从领主之子被强迫转化为宦官的人也只是想过如何取得新主人的信任,千方百计地稳固自己的地位,确保自己能够长久地活下去,并握有一部分能够让自己过的更为舒适的权柄,而不是像他们这样——或者更准确地说,像大宦官那样——他根本就不屑于所谓的信任与宠爱,他甚至讽刺般地将一个宦官推上了领主的宝座,为此不惜冒着随时都会将他完全吞噬,不留一丝痕迹的巨大风险。

    “那么以后你不用宦官了吗?”

    “或许……”亚摩斯迟疑地说:“外面的商人应该能够提供足够的……”

    “克瑞玛尔会允许吗?”姬儿大胆地说:“他是个半精灵,而且他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奴隶,我是说,他对他们抱有同情。”

    “每一个龙火列岛的新来者都会有这么一个阶段。”亚摩斯说:“很快他就会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而且他若是对我们的制度有所不满,他将要对抗的不只是我,还有整个龙火列岛。”

    姬儿没有说话,她从来就要比其他女奴更聪慧,她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现在他要什么?”

    “侧岛。”亚摩斯说。

    “但现在侧岛就是他的岛屿啊。”姬儿说。

    “不是父亲的那种。”亚摩斯坦然地说:“是完全的统治权,在二十年以内,侧岛是属于他的。”

    “二十年。”姬儿说:“那可有点长了。你觉得二十年之后侧岛还能属于我们吗?”

    “如果不是他的军队,”亚摩斯似笑非笑地看了姬儿一眼,“现在就连东冠也未必属于我们了。”

    “他想要在侧岛建造他的法师塔?”

    “我不这么觉得,”亚摩斯说:“据我的法师说,”对,就是那个曾经服侍过亚摩斯父亲的法师:“一个德鲁伊从灰岭来,可能带来了需要他们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的消息。”

    “你是说他们终究还是要回到大陆上的?”

    “克瑞玛尔向我索要侧岛,”亚摩斯说:“比起建造他的法师塔,我觉得更像是为了那些高地诺曼的士兵,二十年,足够他们的孩子成长为一个战士了。”

    “三千名战士,他们或许会购买女奴,那么会有更多的孩子,二十年后,侧岛会有数以万计的高地诺曼人,”姬儿放轻声音:“到那时候,”她说:“就算你收回了侧岛的统治权,你也不能任意地驱逐这些人。”

    “我为什么要驱逐他们呢?”亚摩斯说:“他们会是我的士兵。”

    希望如此,姬儿在心里说,但她知道,这些士兵若是能够向亚摩斯效忠,那么那个黑发的施法者根本无需多此一举,而这点亚摩斯也是明白的,但他们什么都不能做。(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章 平息(4)

    “佩兰特!”

    两位同样有着如同晨曦般璀璨的淡金色头发的精灵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佩兰特曾是银冠密林之王的侍卫长,之后还曾充任过白塔的执政官,现在又是灰岭的管理者,即便并非生性如此,长达一千多年的生命也足以让他把自己打磨得如同秘银盔甲一般明亮而坚硬,只有很少的时候他会任凭自己的情绪表露在外,譬如现在——他并不是不知道凯瑞本并无性命之虞,但精灵有时和人类一样,在没有亲眼看见这个他从襁褓之中一直看到成长为一个战士的精灵之前,佩兰特的心就像是悬挂在虚空中,又或是被碾压在巨石下。

    凯瑞本可以说是满怀喜悦地怀抱着他的师长与亲人,感受着那股温暖而柔软的情感在心脏与头脑里反复冲击,片刻后,他带着就连阳光也要为之黯然失色的笑容让开位置,“来,克瑞玛尔,来呀?”

    巫妖迟疑着,佩兰特微微一笑,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拖过来,给了他一个如凯瑞本一模一样的拥抱,“我们都很想念你,克瑞玛尔,”他温柔地说了几个精灵的名字,不是和异界的灵魂一起浸过热水浴,就是和他一起酿过椴树酒,要么就是曾和他一起在雷霆堡并肩作战:“对了。”他补充道,“……还有白脸儿。”

    “想念我的小鱼干?”曾经的不死者僵硬地接受了这个拥抱,他的皮肤在接触德鲁伊的时候感到一阵刺痛,即便他知道这只是心理问题,但还是忍耐了好几次,不让自己无礼地将佩兰特推开。

    佩兰特以前可没那么温和过。巫妖想,可能是因为凯瑞本,不管怎么说,精灵游侠不止一次从在他的帮助下从必死的困境下逃脱了出来。

    “毫无疑问。”佩兰特终于放开黑发的施法者,“它又有孩子了,”德鲁伊愉快地说:“我们也曾烤小鱼给它,但它似乎总是不太满意,每次有船来的时候,它都会跑到河滩上等着,没看到你就会露出很失望的样子。”

    壮哉我大吃货帝国——异界的灵魂说。

    呵呵——by巫妖。

    “那么这次它不会失望了。”凯瑞本说。

    曾经的不死者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银冠密林之王的旨意,”佩兰特说:“所有的,银冠密林的子民都要在三十个白昼内回到密林。”他看向克瑞玛尔:“虽然你的血脉并不属于银冠密林,但你已被确定属于灰岭。而且这件事情与你有关。”

    有那么一瞬间,巫妖以为自己的底牌已经被揭破了,但他随即想到精灵们从不屑如人类一般做出卑劣虚伪之事,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么迎接自己的绝不会是个拥抱,只会是锋利的箭矢与刀剑,或是强大的法术。

    “我们什么时候走?”

    即刻,佩兰特想,但他没想到的是克瑞玛尔现在已经是个统治着一整座岛屿的领主了。而且是那种切实地握有所有权柄的统治者,就像是亚速尔的女大公或是白塔与鹧鸪山丘的安芮,而且来自于高地诺曼的三千名士兵与其家眷正亟需他的庇护,做过白塔执政官与灰岭管理者的佩兰特当然知道现在不是克瑞玛尔离开的好时机。他犹豫了一下:“我是四天前离开密林的,”他说,他的妻子将他传送到碧岬堤堡,然后他再变化成黑脚信天翁飞过大海。这样要比其他方式更快和稳妥,只是他一踏入碧岬堤堡,凯瑞本有关于龙火列岛之事的紧急信件就从阿尔瓦法师那儿转到了他手里。这也是为什么他能那么适时地在这场战役的天平上增设了一枚重要砝码的关系:“你们或许可以在二十天之后回到灰岭?”

    “二十天足够了。”巫妖说,他知道佩兰特在顾虑什么,但就东冠的新领主亚摩斯来说,他的离开或许能让那个可怜的小奴隶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一下,而且这里还有伯德温与王女李奥娜。

    虽然曾经的不死者并不那么看好伯德温,泰尔的底线可比一百年前低多了,或许是因为如今愿意为所谓的公正与公平献身的蠢货越来越少了?伯德温是个强悍的战士,也是个杰出的领袖,问题是他的灵魂根本无法与他坚韧的**相匹配,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体中并没有流着骑士的血的关系?雷霆堡的领主在被老唐克雷选中之前,也不过是个卑微的猎人,可能他最大的企望就是能够拥有一座不会在暴风中倒塌的木屋,一个能够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火堆上的瓦罐煮着沸腾的肉汤,在幸运的日子里,出售猎物之后还能有多几个铜币到酒馆里喝上一杯粗劣的麦酒?

    但命运之神总是恶劣的,就算是它曾向伯德温露出过诱惑的笑容,但谁都知道她只是个不折不扣的女表子,她慷慨地赐予了一个平民尊贵的身份,无上的权力与崇高的地位,却没能给他与之相配的涵养、眼光与心胸——这让伯德温在遭遇突兀的变故后根本无法将自己从憎恨与惶恐中摆脱出来,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如今大概只有凯瑞本与李奥娜依旧毫无所觉,只是他们一个被友情,一个被爱情蒙蔽了眼睛与双耳,至于其他的人,梅蜜对伯德温不是没有怨恨的,她更乐得看个笑话,葛兰与伯德温之间的关系一向非常紧张,亚戴尔是个敏锐而明智的家伙,作为罗萨达的牧师,他也不会去贪图凡俗间的权位,所以他立刻选择了退避,甚至他们身边的骑士修也若有所觉,没注意到他自从侧岛上回来就没再与亚戴尔过多的往来过了吗?

    比起伯德温,巫妖更看重李奥娜,虽然作为一个王女她有点不是很称职,但她的血脉与姓氏足以抵消这点误差,而且她的父亲又确实是将她作为一个继承人来教导的,她既有威严,又有手段,且有真诚与怜悯之心。她既不会如龙火列岛的统治者那样冷酷无情,却也不会如白塔的安芮那样浅薄无知,更不会如高地诺曼的老王那样固执己见,她会倾听他人的意见,也会在必要的时刻做出取舍,她懂得这个位面并非黑白分明,能够容忍如葛兰这样在深灰色地带中行走的盗贼之流,甚至只要他能够献上一部分的忠诚,她就能够放手使用他——王女比伯德温更适合成为一个首领,若说她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那么可能就只剩下她的爱情,更直接点说,伯德温。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办法,而且雷霆堡的士兵们或许更愿意臣服于伯德温,毕竟他才是与他们并肩作战了近二十年的男人,骑士修之所以还是选择回到伯德温身边也有这个原因,那么,李奥娜完全可以作为那面握在伯德温手中的旗帜,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让这个前圣骑能够看得更远一些。像是亚戴尔,作为一个罗萨达的牧师,他可从来没接受过成为一个军队首领的训练,但他能够在被狄伦.唐克雷驱逐后。将四五千人聚集起来,说服和管理他们,并成功地在兽人与盗贼的反复阻截下将其中的三分之二或更多些带出了近似于广阔无垠的巨大荒原,这只能说明他在这方面有着极其卓越的天赋。而现在的伯德温是最需要人手的时候,若巫妖站在伯德温的位置,他会不带一丝犹豫地将亚戴尔放置在副手的位置。这样不但能够更好更完全地使用他,还能让他的士兵与骑士们将对于亚戴尔的敬爱与信任重新转移到他的身上来,也不会让他们的心中产生任何有关于他的疑虑与对于亚戴尔的歉疚——巫妖不知道伯德温是否有发觉,自从亚戴尔回到半隐匿的状态后,他的骑士在面对亚戴尔的时候会不自觉地低下头,而士兵与他的家眷们也总是会在亚戴尔经过后跪下,向罗萨达喃喃祈祷——只因为亚戴尔给与了他们莫大的恩惠与帮助,却没能得到应有的酬劳和感谢。

    这种情况很危险,伯德温是泰尔的圣骑士,虽然他弑君的罪名一直被相信着他的人曲解为一个卑劣的阴谋,但终究还是会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一个种子,如果伯德温没能做到如人们以为的那样公正与诚实,那颗种子就会发芽长大,到时候究竟会结出怎样的果子谁也不会知道。

    他应该感激亚戴尔并非口是心非之人,巫妖摇摇头,只需要稍加推波助澜,又或是没有王女李奥娜与凯瑞本,伯德温在士兵中的地位逐渐被另一个人取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伯德温对此可能有所察觉,他对新的肢体何时可以完成一事越发急切了,但他还是没能明白,力量,尤其是个人的力量,并不是一切,他正在往泰尔所不希望的路上走。可惜的是发现这点的人只愿意袖手旁观,或是不知道该如何纠正——毕竟伯德温如今还未显露出太多的错误,他们仍旧对他抱有深切的希望。

    只是他的新肢体可能要等到他们从银冠密林回来了,侏儒们在海啸中死掉了不少,存活下来的侏儒们则要为他们的亲人连续哀戚三个月,在三个月中他们不会做任何工作,幸好麦基安然无恙,而且他虽然也停止了手上的活儿,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脑子格拉拉的一个劲儿的运转。伯德温手臂的事儿他有了不少新想法,他在纸上比比划划,还时常打搅克瑞玛尔,这可真有点放肆,但侧岛的新主人如今身边没有宦官,也没有亲近的骑士或是法师,没人会去计较他的无礼,异界的灵魂很愿意与这个臭烘烘的侏儒来一番脑洞大开,像是可不可以让这只手臂自备火箭发射系统之类的——而曾经的不死者也很愿意听听麦基的思路,除了伯德温的手臂之外,他更愿意有一具流银魔像,在他的导师的塔里,有着两具流银魔像,但导师说过这并不是侏儒的作品,只能说是他在心血来潮时制造的仿作,但所有见过这两具魔像威力的人(或非人)都为之震撼不已。

    导师的魔像最小的时候可以放置在一个顶顶小的次元袋里,而侏儒麦基说,他父亲制作的流银魔像最小的时候可以被容纳在一个试管里,这不由得巫妖不为之心动。

    “那么就二十天之后。”曾经的不死者说:“我和凯瑞本会在晨曦拂过密林之前回到灰岭的。”

    “星光将会照耀着你们的归途,黑暗必将无所遁形,”佩兰特说,他很想陪伴着他们直到一起返回灰岭,但除了凯瑞本与克瑞玛尔,他还有其他的同伴需要通知,刚才一只灰色鸥鸟就带来了一个精灵的消息,他正在距离碧岬堤堡约一百里的村庄里,如果佩兰特马上动身,那么他可以在日落之前赶到那里。“我会在灰岭等着你们。”他说,然后退后一步,在人们惊奇的目光中变化成一只黑色的鹰隼——它虽然个子小巧,但飞行速度完全可以与黑脚信天翁相媲美,而且在内陆,它要比只应该在海上出现的信天翁更不起眼一点。

    之后的事情就要简单的多了,克瑞玛尔将一份委托书交给了王女李奥娜,她不再是高地诺曼的继承人,但她有着王室的血统,作为一个表面上的统治者要比其他人更有说服力,哪怕大家都知道,侧岛真正的管理者只会是曾经的雷霆堡领主伯德温,让巫妖略微吃惊地是,伯德温竟然自行在他们的小会议中提出,让亚戴尔充任他的副手。

    他向亚戴尔单膝跪下,低下头祈求他的原谅,坦诚自己之前因为嫉妒与自私之心而对他抱有成见,无法相信罗萨达的牧师,才会同意亚戴尔放弃他本应获得的尊重,自我放逐,他恳求亚戴尔原谅他的疏忽,回到他们的身边,作为一个可信任的同伴来帮助他,还有他们的士兵与士兵的家眷们。(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平息(5)

    曾经的不死者一点也不觉得伯德温这样的人类能够在一朝一夕间突然有所醒悟,他的视线掠过每一个人,然后在王女李奥娜的微笑中找寻到了一丝端倪。

    当亚戴尔的双手落在伯德温的肩膀上时,伯德温闭上了眼睛,亚戴尔是不会拒绝他的,因为……后者确实一个正直而又良善的人,而他却是个懦夫,一个连自己的错误也不敢正视的卑劣之徒——如果没有李奥娜愤怒的一击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他可能仍旧沉浸在可笑的自我质疑与偏见中无法挣脱。他不该责备他的骑士与士兵,他们信任亚戴尔并不是毫无理由的,当他们,他们的妻子、孩子与父母因为伯德温的关系而被新王与狄伦无情地驱逐出雷霆堡后,作为他们的主人,伯德温还在距离他们千里之外的地方一无所知地流亡——这不是伯德温的过错,但那时的他确实没能承担起一个领主的职责——是亚戴尔带领着他们在荒芜的平原上寻找水源,辨别方向,采集草药,搭建帐篷,挖掘陷阱,带领他们一次又一次地从兽人的爪牙与盗贼的刀剑下逃出生天,如果亚戴尔,最终得以离开高地诺曼的人有多少?几百,几十,还是几个?而那个时候,亚戴尔还没有得到罗萨达的宽恕,他无法祈祷神术,也无法获得神灵的指引,只是个面孔上烙着罪名的普通人,他能够做到这些,耗费了多少心力根本就是不言而喻的,正如李奥娜所说的,他不应该嫉妒与憎恨亚戴尔,相反地,他应该爱他。感谢他,给他应有的酬劳与信任。

    他不是不想这么做呀,伯德温很清楚自己的灵魂会在每个深夜恸哭,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尤其是他知道亚戴尔重获了罗萨达的宠爱后,亚戴尔的罪名多么严重哪。一个渎神,一个弑亲,难道不比渎职与疏忽更可怕吗?白塔的灾祸只过去了多久?两年还是三年?他的神祗便原谅他了,而他的神祗呢?公正与正义的泰尔,为什么还不肯原谅他?他从侏儒那儿拿到了一条由无数铁质小环穿成里的链条,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伸手去抚摸其中的一只,但泰尔赐予他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是他不够虔诚吗?或许,看看亚戴尔,他之所以能够获得罗萨达的原谅。是不是因为他拯救了这些人的性命呢?如果泰尔也是这么希望与要求的,那么他也能做到,他还能让泰尔获得其他神祗无法获得的荣光,他能比任何人都做的更好。

    不过李奥娜的提醒还是相当及时与正确的,在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后,伯德温不会顽固地视而不见或是无法放下尊严去改正他,而且李奥娜不但是他的爱人,还是他尊崇与忠诚的王上。他马上接受了王女的指正,接下来的事情只要有个开始。那么就不会进行得太过艰难,结尾也总是皆大欢喜——骑士修充满喜悦地看着他的领主握住亚戴尔的双手站立起来,将自己的项链脱下来挂在他的脖子上,又解下短剑给他挂在腰里,当骑士与士兵们发自于内心的欢呼起来的时候,一直压在伯德温肩头与心上的石头也移开了。亚戴尔的手是那么的温暖,又是那么的有力,他会和修一样,成为一个可靠的朋友与战友。把利刃对着敌人,把脊背交给他们。这才是一个泰尔的追随者应该做的事情。

    巫妖对此不置可否,他又没在为那个魔鬼效力,而且说到泰尔,这家伙似乎也没对他干过什么好事——他现在就连披件灰袍都做不到。

    佩兰特给了他们二十天,事实上这二十天主要被用在了伯德温的新手臂上,如果他暂时无法返回龙火列岛,那么除了最后一步,他可以将之前的事情全部筹备妥当。

    “难道只有一个法师能够为它施法吗?”王女李奥娜问,高地诺曼人里就有一个法师,那些攀附于侧岛的商人们也有,如果需要,他们还能为侧岛的管理者雇请外面的施法者。

    侏儒麦基懒洋洋地抬起眼睛,“是的,”他说:“每个施法者的魔法波动都是不同的,虽然我们很难察觉得出来,但如果子体的魔法属于一个施法者,而母体的施法者又属于另一个施法者,就连普通的魔像也会失败,更别提流银魔像了。”

    李奥娜倒没想过要那些商人为他们雇佣外面的施法者,陌生的法师或是术士根本不可靠,而且他们也不能强迫侏儒们接受第二个施法者,现在的克瑞玛尔已经够让他们不满的了,如果不是侏儒中很少出现法师——至少他们的族群中没有,就连克瑞玛尔也不可能插手到侏儒们的工作中去。

    侏儒们不安地交头接耳,显然他们也想到了李奥娜想到的事情,他们跺着小脚,抓着挂在胸口的符文印章,抓着小剑,凶狠地扫视着周围的骑士与士兵。

    “没关系,”伯德温说,“之前是我错了——就算没有手臂,我也还是伯德温.唐克雷,”他在提到这个姓氏的时候仍然会觉得心痛,除了狄伦,还有老唐克雷,他辜负了老人的嘱托,虽然他相信自己终有一日还是会回到高地诺曼回到雷霆堡的,“难道我的孩子们会因为我失去了一条手臂而拒绝承认我是他们的领主吗?”他笑着环顾四周,“会吗?”

    “您永远是我们的领主!”一个士兵立刻喊道。

    “我们的忠诚只属于高地诺曼、雷霆堡与唐克雷!”骑士修鞠了一躬说道,李奥娜向他微微颌首,因为她知道对于这些人来说,高地诺曼所指的不是那片宽广的国土,也不是此时戴着王冠的新王与他的子嗣,就像他所指的唐克雷不是狄伦.唐克雷而是伯德温.唐克雷。

    “我们已经回到您们身边了,”另一个骑士说:“我们不会离开,除非您要驱逐我们。”

    “除非我死了。”伯德温马上说:“否则我将永远守护着你们,就像你们忠诚着我。”

    对此侏儒们纷纷做起鬼脸或是摆出呕吐的模样,他们都是些自私自利的家伙。而且对于土地与姓氏都不怎么关心,之所以在龙火列岛定居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既讨厌矮人又讨厌精灵,也讨厌那些会对他们制造的机械产生恐惧的无知凡人,即使当地的统治者们愿意为了侏儒带来的大量财富而容忍他们的存在,如果距离侏儒不远的地方有圣所、神殿和法师塔,他们也很难安安心心地继续自己的生活与工作。因为侏儒们利用宝石与符文制造就算是凡人也能使用的符文盘与符文印章的关系,法师与术士认为他们亵渎了魔法。遇到脾气好些的法师只是会出手把他们赶走,若是遇到灰袍或是红袍,那么他们不是沦为比奴隶更糟的工具就是被杀死,牧师与祭司们则一概认为他们是伪信者或是无信者。

    所以他们对国家啦,责任啦,忠诚啦几乎是没有什么概念的,这些人类摆出的姿态非但不能让他们感动,反而在某一程度上闪瞎了他们的钛合金狗眼——他们压根儿不相信高地诺曼人所说的每一个字。

    而且现在无论是亚戴尔和克瑞玛尔。盖文都不在,他们更是肆无忌惮,普通的钢铁与拳头是伤害不了他们的。

    “这些侏儒是怎么回事?”骑士修说:“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他可以说是极其从容地抓起了看上去最为严重的一个,高地诺曼人比大陆上的成年男性要高大强壮得多,许多侏儒几乎只到他的大腿,有着一张幼嫩面孔,装扮华丽的他们让骑士看来就像是摆在王都店铺的橱窗里,闪闪发光的大型玩偶。说真的,他的手一直有点痒。在找到借口后他没有丝毫迟疑地提起了一个,好奇地暗自查勘了一番,一边还装模作样地拍打着侏儒的脊背。

    那个侏儒倒是想要捏碎身上的符文印章或是拔出小剑给他一下的,但他是面朝下被骑士“托着“的,具体姿势可以参考那些被无良人类托起的乌龟,他的短小手臂碰不到悬挂在腿上的小剑。悬挂在胸前的符文印章却被压在他的胸膛与骑士的手掌之间,还有那个骑士不断地在他的背后拍着,他的眼前都在一阵阵地发黑。

    其他侏儒,包括麦基,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发现他们的族人不会受到什么真正的伤害后,不带丁点儿迟疑地跑掉了,然后在一个他们觉得安全的距离外看着族人狼狈不堪的样子唧唧咕咕地大笑起来。

    伯德温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会,从修的手上拿走侏儒,“我想他已经好了。”他一本正经地说,那个侏儒快要气疯了,一落到地上他就扑上去在骑士修的腿上咬了一口,甚至忘记了他还有短剑和魔法符文,在咬了一口尘土后他恨恨地呸呸着逃走了。

    王女李奥娜更是笑的面色绯红,她比还在王都时更要健康与美丽,那种令人为之赞叹的自信与骄傲就像是热量那样从她的身上远远不断地散发出来,若是老王看见现在的她,一定会觉得很欣慰。“克瑞玛尔他们什么时候走?”

    “今天夜里。”伯德温说:“虽然我们还有盖文,但阿尔瓦法师建议我们能将这个消息隐藏多久就隐藏多久。”

    “你是说……亚摩斯?”

    “他现在已经是东冠的领主了,”伯德温说:“他有权招揽任何一个愿意为他效力的施法者,”他微微苦笑:“虽然克瑞玛尔与他签订了契约,但无论什么契约都是有疏漏可找的。”

    李奥娜曾是一个庞大王国的继承人,对此她当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事实上,即便克瑞玛尔还在侧岛,他们也不会毫无戒备,侧岛实在是太富足了,而拜火山之赐,现今的东冠可以说是满目疮痍,大概有好几年,它都难以恢复以往的盛况,侧岛对东冠领主的重要性又上了一个台阶,偏偏二十年(一个凡人生命的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里他根本无法介入其中,即便有着十分之一的税收,那也是一个让人难以忍受的巨大损失——如果是李奥娜,她也会辗转反侧,想尽办法要从这份契约中找出什么可以利用的部分的。

    还有那些塔洛斯的牧师们,虽然不知道亚摩斯身边的大宦官是如何与他们交涉的,但要平息塔洛斯的怒气,只怕不是一两次盛大的祭献就能做到的——没有人和克瑞玛尔或是凯瑞本提起,那些从滚热的熔岩与灰尘下侥幸逃生的奴隶们,可能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

    我当然知道,巫妖想,或许那个外来者的灵魂也知道,但他也知道,想要改变这里需要耗费的时间必然远超过毁灭这里。

    “你不是他。”火元素的化身说,“她”在连接着火元素的黑曜石盘里现身,就像一个成年的女性精灵那样纤细而曼妙,她的身体完全由青蓝色的火焰组成,红色与金色的火焰则如同透明的霓裳那样包裹着她的“身体”,她的双眼是无比明亮的白色,若是没有释放法术,即便是现在的巫妖,看上一眼也不免被灼伤双眼。

    “他正在沉睡。”巫妖说,同时伸出双手:“你应该感觉得到,他也是我,我也是他。”

    “不,”火元素化身说:“你们是两个灵魂。”

    “那么你要等待吗?”巫妖说:“明天他就会醒来了。”

    火元素化身伸出了她的手,“真奇怪,”她说:“你们是不同的,又是相同的。”

    “我们是两个灵魂。”曾经的不死者说。

    巫妖也有很久不再跳舞了,但他还记得每一个步子与动作,技艺更是堪称精妙,火元素的化身承认这一点。

    “但我还是比较喜欢哪那一个。”她坦率地说,然后就准备回到她的位面里去。

    “等一下,”巫妖说:“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

    他们在一个深夜离开了侧岛,暗灰色的云层覆盖着黑如噩梦的大海,周遭静寂无声。(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归途

    克瑞玛尔与凯瑞本抵达阿尔瓦法师的雾凇小屋后,黑发的施法者与同伴特意向小屋的主人致谢,毕竟阿尔瓦法师给了他们许多无私的帮助,不过阿尔瓦法师并不觉得自己有做出多么值得称赞的事情——碧岬堤堡、龙火列岛与亚速尔岛之间的三角形海域向来就是海盗们纵横驰骋的猎场,而身为碧岬堤堡的法师与议员,若是需要与那些卑劣无耻的盗贼对抗,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愿意枕戈候命,至于法术书与次元袋中的施法材料,那只不过是一个年长的法师预先支取给自己的小朋友的些许酬劳罢了。

    “如果要认真计算的话,”阿尔瓦法师仍旧习惯性地抽着他的水烟并用水烟来招待他的客人们,“单单一个海魔的头颅就足以抵偿它们了,更别说还有她的下属和船,要知道,自从我们的外城墙多了这几具别具一格的装饰品后,别说海上,就连城内都安静了不少。”

    “这个我倒是有所听闻。”阿尔瓦的弟子说道,不是那个将自己抄写的法术书转赠给克瑞玛尔的那位——那是阿尔瓦最后一个弟子,站在这里的是阿尔瓦的第一个弟子。他离开导师后在外漂泊了很久,阿尔瓦法师也有二十多年没能再看到他了,但据说他在高地诺曼的一个伯爵领地中建立起了法师塔,拥有自己的弟子或许还有领民,但也许是因为那里不如人们所以为的那样温暖富足的关系,他看上去比阿尔瓦法师还要苍老一些,细密的皱纹环绕在他的唇边与眼角,在他笑和说话的时候会加深,像是冰冻后开裂的土地:“您是个年轻却强大的法师,”他向黑发的施法者举了举杯子:“吟游诗人已经将您们与海魔,以及黄金夫人号的德雷克交战并获得胜利的事儿编成动人的曲调四处传唱了,在我来到碧岬堤堡的路途上。每个酒馆都能听闻您和您的同伴的名字。”

    “人们总是喜新厌旧,“凯瑞本说:“吟游诗人们必须迎合他们——不过几个月后,我们就能从他们的嘴里听到新的传奇与新的名字啦。”

    “想来游侠凯瑞本是相当有经验的,”阿尔瓦的弟子说:“不管怎么说,您的名字可是诗篇歌曲中最常见的一个了。”

    如果说之前的话只是略有调侃之意,这句话就不那么温和了,甚至带着轻微的恶意,阿尔瓦法师喊了一声弟子的名字,“抱歉,”他的弟子立刻说:“或许是我刚才喝多了蜜酒的关系。”

    施法者之中导师与弟子、学徒的关系是非常奇妙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完全可以父子乃至更亲密的关系来形容——不过就连最和善的导师在自己的弟子或是学徒面前也是极其强硬与严厉的,倒不是他们愿意这么做,只是魔法的危险性要远远高于药剂与火焰,像是在铁匠铺或是药剂店做学徒的孩子也免不了因为性情急躁,淘气好玩而不幸因为种种事故而受伤丧命,更别说是施法者的学徒与弟子了。有些法师甚至会有意识地强迫那些有天赋的孩子日复一日地去做单调而枯燥的工作,像是擦拭墙壁、器具、清洗地毯、制作与整理羊皮纸等等无趣的活儿,而不是让仆役们去做,就是为了将服从与谨慎刻印到他们的内心深处。打磨掉他们的棱角与好奇心——这两者在他们尚未掌握魔法之前随时可以令得他们一命呜呼,或者还会牵连到其他无辜的人。

    几乎每个施法者的弟子都会对自己的导师保有深切的敬畏之心,即便魔法契约已被解除,或是弟子已经为自己的导师服役完毕。他们在见到自己的导师的时候仍然会不自觉地低下他们的头,让出去路以示尊敬——就算是灰袍或是红袍也是如此,或许你会说弑师的术士不在少数,但若是你能够仔细衡量测算一番。那你就会发现它也只占了术士总数中很小的一部分。

    所以既然阿尔瓦法师给出了警告,他的弟子就马上显露出了服从的姿态,凯瑞本不以为忤。而克瑞玛尔身边的碧岬堤堡的执政官立即将话题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既然龙火列岛中的东冠明珠,也就是侧岛已经成为了阿尔瓦法师的小朋友的领地,那么碧岬堤堡的商人们自然就多了一个或几个能够让他们安心自如地买卖与停泊的港口,他自己也是个商人,没几句话就和克瑞玛尔初步达成了一个简单但内容充实的协议——他不但取得了黑发施法者的专卖许可证(相当于碧岬堤堡的商人们不需要再与任何一个龙火列岛的商人们打交道,而是直接从侧岛的仓库中提取货物),还得到了一个港口的入驻权,还有一部分港口附近的土地,供他修建仓库与住宅,他承诺将有五百名碧岬堤堡的士兵驻扎在那里,既是为了保护他们的货物也是为了减轻高地诺曼人的压力,另外可能还要与其他商人们商榷一下,但几乎可以保证的是,侧岛的高地诺曼人可以得到三艘双桅船或是两艘三桅船,并且配备水手,毕竟等到海盗或是别的什么人侵入岛屿后才能将他们驱逐出去对高地诺曼人还是太过被动了。

    等异界的灵魂在那张羊皮纸上落下自己的魔法印记——一个难以辨识的古怪花纹后,碧岬堤堡的执政官小心翼翼地把它卷起来,滴上蜡封,塞入空心的银筒里放进怀里安置妥当,当然,侧岛的主人也有一份,上面同样敲着碧岬堤堡执政官的印章——执政官拉过水烟,朝那支精美的玛瑙烟嘴里吹了好几口,看到那点暗红色的火光重新明亮起来后,才靠回软绵绵的天鹅绒垫堆里,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口,淡青色的烟雾从他的口中溢出,散发出的芬芳气味弥漫在众人周围。

    异界的灵魂是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人,他嗅了嗅,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现在的气味与他之前在阿尔瓦法师那儿闻到的有所不同,阿尔瓦法师的水烟使用的香料几乎都来自于鲜花水果,最常见的是玫瑰。栀子花,偶尔可见薰衣草,桃子和柠檬是他较为喜欢的两种味儿,但他也会别出心裁地加入柑橘、葡萄、橄榄或是黑莓。它们的气味虽然甘爽,但永远也摆脱不了花果类香味特有的清冽温和,而现在异界的灵魂超乎常人的敏锐嗅觉告诉他这些之中还有着一种醇厚而甜蜜的气味,这股味道他似乎在不久前闻到过。

    ——是那种有着艳丽花朵的烟草,巫妖说,你不该忘记这个,他讥讽地说。你恐惧它就像是凡人恐惧魔鬼——抱歉,我说错了,就算是凡人见到魔鬼也不会比你见到那种烟草更糟糕一些了。

    ——那种烟草就是魔鬼,异界的灵魂说,它低下头,在阿尔瓦法师给他们的水烟中寻觅那种气味的源头,但水烟的烟料都是被切碎混合的,根本看不出它们原来的样子。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惊慌的,巫妖说。任何一个不太愚蠢的施法者都懂得如何去除体内的毒素,而且他们的灵魂也远比一个凡人更为坚韧顽强。

    ——至少我们要让他们知道,异界的灵魂说。

    ——不要是现在,巫妖提醒说。

    幸好为了等待一个正在赶往碧岬堤堡的精灵。他们还需要停留一天,在当天夜里,人们都去休息与冥想了,异界的灵魂拜访了阿尔瓦法师。

    阿尔瓦法师不会是那种对善意的警告置若罔闻甚至感到恼怒的人。就算是……“它是礼物,”阿尔瓦法师说:“一个商队带来的,据说是种植物的果实发酵后形成的。”因为阿尔瓦法师是碧岬堤堡的议员又是它最大的保护者的关系,来往的商队时常会给他带来一些有趣的,不常见的东西:“但那个商队是从北地来的。”

    “这种植物在龙火列岛上是用来配置秘药的,”异界的灵魂说:“他们用这种秘药来控制奴隶。”

    “我检测过它们,确实有着轻微的毒性,但它能够……”松弛与宽慰他不得不始终保持在一个紧张状态的神经,阿尔瓦法师略微停顿了一下,因为他想起建议他试着将这种果实放在烟草中享用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第一个弟子,并且他在如何炮制它们这方面也异乎寻常的娴熟与殷勤——或许他也是一个受害者,又或者他和自己一样认为这种果实所蕴藏的毒性也许对凡人有害,但对施法者来说却只是瑕不掩瑜?

    但他随即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种果实如果已经变成了商队中的货物,那么它会被运送到哪儿?碧岬堤堡的商队足迹可以追寻到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兽人的呼啸平原与巨龙的格瑞纳达,它对凡人的损伤究竟有多大?就算是没有配合的秘药,他简直不敢想象它们被放进无数只汤锅的情形——就像克瑞玛尔所说的,这种果实不但可以作为烟草吸食,还能被当做药物使用,还能代替食物——不是说它富有营养,而是吃了这种果实的人不会感到饥饿,也不会觉得寒冷或是炎热,甚至连疼痛都会减轻到一个若有若无的程度。

    “他们会上瘾?”

    “就像酗酒的人那样,只是要严重上好几百倍。”异界的灵魂说:“我听说它们给人带来的愉悦感受要超过他们最初的**。”

    “我会注意的,”阿尔瓦法师说,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因为他已经能够感受到了——水烟的烟雾已经陪伴了他数十年,但随时随地都希望能够紧抓着它还是近几天的事情,在没有被揭露之前,没人觉得奇怪,包括他自己,阿尔瓦法师最为亲密的伴侣就是水烟,这谁都知道,但没人比他更清楚,水烟之前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嗜好,而不是如现在这样,离开一会儿都会让他难以忍受——他在冥想前还吸了一次水烟,并且将烟料填充好,放在旁边准备冥想完毕后再吸一次。

    “我想我必须去记忆一个新的法术了。”阿尔瓦法师说,“我会彻查整个碧岬堤堡。”还有他的弟子,在眼前的迷雾被拂去之后,年长者的眼睛就如星辰般闪烁着冰冷无情的光芒。

    具体如何操作就不是克瑞玛尔能够关心的事情了,他们在次日拂晓时分等来了他们的同伴,一个初成年的精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克瑞玛尔,但就和其他精灵那样,他也很喜欢这个“孩子”——这让在晨曦倾入星光河后取而代之的巫妖不那么……愉快。

    幸而异界的灵魂和阿尔瓦法师的夜间谈话给了他一个好借口,施法者的冥想与休息是最重要的,他很快就从那群精灵的手中逃脱了,精灵的飞翼船在汹涌咆哮的星光河上逆向而行,却平稳的就像是飞翔在云层之上,巫妖在狭小却整洁柔软的床铺上坐下,打开他的次元袋,他当然不会如另一个灵魂那样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在膝盖前,任凭外人欣赏了解——他的手指只轻轻触碰了一下袋口,就从里面抽出了一块被细腻的羊皮纸包裹着的东西。

    这个东西是他请侏儒麦基复原的,虽然因为没有原物的关系,只能靠着详细的解说与手绘的立体图纸让侏儒理解,这让他们耗费了很多时间,这件东西只有指尖大小,但复杂的程度不比伯德温的手臂低——侏儒麦基是个聪慧而又敏锐的侏儒,他一下子就发觉这样东西只是某种魔法器具的一部分,他的好奇心与**就像潮水一样猛冲上来,如果不是他还有着那么一点理智,或许巫妖就必须冒着延迟流银肢体完成以及被惩罚的危险而设法让他永远地闭上嘴巴了。

    现在它就在巫妖的手里,纯净的立方体,有六个面,每个面都有着一个奥妙的字符。(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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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者介绍:
“我是邪恶的,自始至终,从无更改。” “是咪?” 一个邪恶而不幸的巫妖与一个无厘头的异界灵魂不得不分享一具躯体的悲惨故事……就这样(摊手)。 非种马,非耽美(BL),无后宫。圣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圣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圣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