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侏儒麦基(上)
“对了,”葛兰问:“那个法师怎么办?”
盖文是个法师,按照龙火列岛的法律,领主之子或是继承人是不被允许拥有法师的。
“我并不拥有盖文,”巫妖平静地说:“盖文是伯德温的。”
“嗨!”盖文假装愤怒地反驳道,“我想我从未签署过任何有关于卖掉自己的契约!”
“据我所知,领主之子私底下还是会与那么一两个法师交好的,”考伯特说:“有人招揽过阿尔瓦的弟子,报酬异常丰厚。”
“还有野法师们,”凯瑞本说,他与龙火列岛的统治者们并无深交,但他在港口居留的时候也发现过一些法师,他们和“御用”商人一样有着奢华舒适的住所与数以百计的奴隶,但他们并不如四岛领主所豢养的法师那样需要时刻听候主人的吩咐——领主的儿子们并不敢明目张胆与强制性地约束他们,虽然他们付出的代价可能比他们父亲所要付出的更为昂贵些,但大家都知道,秘密在很多时候也是一种货物。
这些法师居留在港口,表面上他们为某个商人服务,用珊瑚造造小房子什么的,但他们真正的主人若是有所需要,他们还是会看在金币的份儿上酌情出手的。
“那么说我们之后可能还要面对更多的法师和术士喽?”骑士修问。
“基本上来说不会,”考伯特说:“领主之子与领主之子之间的战役是不能出现施法者的,他们可以预先召唤一个魔鬼,或是制造一大片沼泽,但他们不能出现在军队里。”
“但可以出现在海盗里。”修说,他拧着银质的酒杯,将里面的橄榄酒一饮而尽,这种橄榄酒算是龙火列岛的特产,经由椰子肉水混合物发酵而来。因为加有新鲜的碎橄榄而味道酸涩,价格低廉,却很受高地诺曼人的欢迎,他们坚持说这种酒很好地缓解了肠胃与皮肤的不适。当一旁的弗罗牧师给他满上酒时,他客客气气地道了谢——在最初的几天里,他还以为这个有着宝石色眼睛的弗罗牧师是黑发施法者的禁脔,后来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这个弗罗牧师在他们之中的身份更近似于一个……同伴,虽然她的存在感确实要比其他人薄弱,但她确实是这些人中克瑞玛尔以外唯一的施法者。经过这次战役之后,她也得到了一个次元袋,而且像是卷轴、魔杖等重要的战略物资,她也得到了一部分。
梅蜜放下沉重的酒壶,懒洋洋地卷了卷发梢,改而伸手到巨大的银盘里抓了一块奶油龙虾肉放在嘴里,白昼时的海风穿过半打开的帐篷,带来令人舒爽的凉意——在数日前与海盗们的战斗中,她可以说是拿出了最大的勇气。或许还有一些脑子,事后她不但感到后怕,还奇怪自己是怎么做到的,要知道。即便是在一年前,如果有个人告诉她她会去对抗一群海盗,她要么认为那个人在胡说八道,要么就是他所说的“对抗”并不是人们通常以为的那种“对抗”。而是更为无耻与放诞的那种。
结果并不像她以为的那么糟糕,她终于在黑发施法者的书本里获得了自己的一页,虽然比起其他人来。这单薄的一页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怜,但梅蜜胜在有自知之明,好吧,去掉有关于伯德温的那些不可思议的奇思妙想,但就算是她最爱伯德温的时候,她也没想过放弃自己的生命和弗罗牧师的身份——她能拥有的东西已经少的可怜了,她即不像伯德温那样有着强壮的躯体与精妙的武技,也不像李奥娜有着源自于古老血脉的尊贵身份,虽然梅蜜怀疑她的血统之中是否有掺杂着兽人的血统,去掉那只附加过魔法从而令得重量与质地完全不对等的锤子,李奥娜曾使用过的精金宽剑也不比伯德温的轻盈到哪儿去,何况她还能拉开那些雷霆堡士兵们使用的长弓,据说这些长弓原本都是用来对付兽人的;她更比不上葛兰,在尖颚港的时候,她就听闻过这个盗贼的大名,如果他没有碰上克瑞玛尔,没有因为这个黑发的施法者而与其他公会成员、德雷克以及钝头酒馆的主人成为敌人的话,他或许会在十来年后成为公会的首领也说不定;至于凯瑞本,梅蜜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和他比较,说句实在的话,这种男性,无论他是不是精灵,任何男性、女性站在他身边都不免自惭形秽,他还是黑发施法者的半个族人与指引者——别怀疑梅蜜的眼睛与观察力,虽然侧岛的主人是克瑞玛尔,但她知道最后是谁说了算。
她对现有的地位表示满意,要知道梅蜜以往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会在龙火列岛随便找个弗罗的神殿就把她塞进去,任由她自生自灭。而现在她可以和他们坐在一个帐篷里,听他们谈论与商榷一些重要的事情,哪怕决议没自己的份儿,但她有蜜酒、美味的食物,檀香木箱盛装的丝绸、细亚麻与棉布衣服,还有镶嵌着珍珠与碧玺的黄金项链等等——那些商人们或许也和那个骑士一样误解了她的身份,毕竟在一个队伍中,弗罗的牧师往往都是属于那个最尊贵,或是最强大的人所有的,所以他们就按照领主姬妾的等级给她准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比伯德温和葛兰还要丰厚一些,他们诚惶诚恐的样子让梅蜜想起来就发笑,他们大概不知道她都是和那个看似卑微的盗贼共享一个帐篷的。
“若是蝙蝠愿意钻,就算是天空也会有缝隙。”考伯特说了一句在船员中非常流行的俗语——人们普遍地将蝙蝠视为长翅膀的老鼠:“但如果法师们不能在战场上出现,我们还是有点优势的——他们总不能把克瑞玛尔的手指捆绑起来,就是盖文得辛苦点儿,如今我们不能被其他人抓到把柄——我想阁下还是能找出那么一两处住所的。”
“我没问题。”盖文说,法师如果需要快速到达某个地方总还是有点办法的。
“一两处?”伯德温微笑着问:“为了迷惑敌人?”
“不,”修看了看亚戴尔,一头白发的布衣男子正盘着双脚满足地埋首于一盘牡蛎肉煎鸡蛋里,他有些迟疑地说:“我不知道龙火列岛的法律的详细内容。只是……除了领主之外,其他人不被允许雇佣法师……还是施法者?术士,还有牧师呢?”
“术士当然也不可以,”凯瑞本停顿了一下,他将视线落在梅蜜身上,以为修所说的是她:“侧岛没有弗罗神殿,但我们可以设法筹建一处,梅蜜可以主持那儿的祭祀。”
梅蜜的眼睛亮了,这对她可真是再好也没有过了。
修轻微地摇了摇头:“不是这位……女士,”他婉转地说:“是亚戴尔。”
他之外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只有考伯特略有所感。
伯德温头脑中一阵轰鸣,亚戴尔和他一样——是被自己的神祗驱逐的,但是……他僵硬而缓慢地转过头去,亚戴尔自从到了侧岛上之后就恢复到了那种规律而又沉闷的生活中去了,他不再和雷霆堡的士兵们在一起,每天不是忙于采集药草就是编织或是打磨器具,有时还去钓鱼和捕捉海蟹,他过的就像是一个最为平常的药草师、渔夫与手工艺人,伯德温都要怀疑他是不是那个带着四千多人走出茫茫荒原。穿过四分之三个大陆把他们带向希望之地的首领了。
自从在侧岛上第一次见到亚戴尔并热忱而真诚地向他道谢后,伯德温几乎没再看到(或许是没注意)到这个曾经的罗萨达的追随者了,他也没有注意到亚戴尔身上的变化,后者看上去就和每个高地诺曼人那样瘦骨如柴。面色枯槁,现在他看着亚戴尔,全神贯注——在恐惧、饥饿、疲倦的折磨下,亚戴尔看上去要比他的真实年龄老上近十岁。他的面颊在来到侧岛后总算是有了一点血色,头发还是一片银白,看不见一点黑色。但他脸上的两处烙印,一处“渎神”,一处“弑亲”虽然依旧鲜明,却不在那么深刻了,那些因为烙铁留下的瘢痕而被牵拉起来的肌肉与皮肤变得平滑,让整张脸不再那么狰狞扭曲,两处无时不刻向人们宣告着此人罪过的烙印如今看上去就像是被描画上去的。
“他……”伯德温直到听见自己的声音才发觉它有多么嘶哑尖锐,他急忙咳嗽了一声,让它变得平和一点:“亚戴尔,是已经获得了罗萨达的原谅了吗?”
“不,”亚戴尔说:“我仍然不被允许呼喊他的圣名,”他理解地看着伯德温,这个与他一样处在赎罪与流亡中的前圣骑士:“但,我想,”他并不想让人们知道禁锢着的枷锁正在松动,以免他的神祗认为他变得骄傲疏忽,但他忍不住想要给这位可敬的人更多一些的支持与鼓励:“我能够……感受到他的温暖,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我能够感到……我正在被注视着……”
一年,还是两年?
亚戴尔犯下了那么大的罪,不是一项,而是两项,他背弃了他的神祗,就算这并非他的本意,杀死了他的兄长,在药物的驱使下,但谁又在乎呢,他的亲生兄弟也不在乎,他的脸上被烙上了罪人的烙印,连着自己的师长与同僚被放逐,没有人愿意容留这个沉沦于邪恶之中的人,尤其是看到那只破损的罗萨达的圣徽时——伯德温在还是雷霆堡的领主时,是那么慷慨而又充满怜悯地接纳了他,但在伯德温的心里,亚戴尔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他或许会在几年里就和普通的士兵一样被兽人碾碎在雷霆堡的双重城墙上,而在他死亡之前,是不可能赎清如此之重的罪行的。
但他现在看到了什么?淡化的烙印,这不是药草能够做到的事情,只能说,亚戴尔所追随的神祗,晨光的罗萨达已经将目光重新放在了他的的身上,他的罪孽正在被消除,正在被清洗,而距离他被审判与惩处只有多久?短的就像是一瞬间。
而伯德温呢,他或许确实犯下了弑君的罪行,但那并非出自于他的本心,而是一个巨大阴谋的产物,他也许可以说自己是无辜的!时至今日,他甚至开始怀疑那时候是不是自己的剑刺入了老王的咽喉,狄伦是个法师,而法师可以做到任何事情,他完全可以让伯德温的剑摆脱主人的控制,或是让老王自己跌到伯德温的剑上去!
他几乎有一瞬间充满了冲动,想要离开帐篷,跪在璀璨的日光下高呼泰尔之名,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呼喊过他最忠诚与热爱的神祗的名字了?时间应该很短,但伯德温觉得那就是他的整个生命。
最后他还是忍耐了下来,但伯德温知道,他不会忍耐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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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瑞玛尔的巡游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他只看到了一半的岛屿与两个港口,最大的,也是最重要的那个港口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不远,也就是那些御用商人们聚居的地方,但在众人商议后,还是决定先行返回堡垒,那个港口虽然繁荣,但并不安全,那天是异界的灵魂值班,他从来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当然不会反驳其他人的决定。
他们在回到堡垒时,惊讶地发现堡垒已经整修完毕,生长的热热闹闹的植物都被清除干净,厅堂与走廊里雪花石的地面被重新补完,房间里的地面则被铺上了色彩庄重的黑檀木,墙面涂刷着掺杂着贝珠粉末的白,镶嵌着金线与宝石,图案不涉及任何神祗,与之相配的灯具、雕像、挂毯、饰品等等都被安装妥当,还有那些家具和箱子,从紫心花木到檀香木应有尽有,造型简洁,呈现出木质本身的颜色,只在边角有着精巧别致的雕刻,上面覆盖着皮毛与绸缎。
还有一群侏儒,他们挤挤挨挨地在一个大房间里等待着侧岛新主人的召见。
其中几个侏儒来自于东冠,也就是将伯德温的残臂当做艺术品鉴赏了好一会儿的那几个,其他侏儒都是些陌生面孔,不过侏儒们看上去都很相似,雪白的面孔,深色的眼睛与头发,小小的手和脚,被宝石、黄金与丝绸包裹着,喷洒香水,看上去就和他们制作的玩偶一样可爱,不,等等,或许要除掉那一个。
那是个男性侏儒,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酒味与臭味,赤着脚,与他的同伴格格不入。(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侏儒麦基(中)
另外,他身上还有着一个极其鲜明的特征,那就是他有着一把大胡子,从鬓边一直延伸到下颌,再从唇上左右延伸到腮边,人们把这种胡子称之为短箱子胡,为什么会叫做这个奇怪的名字已经不得而知,最普遍的说法是它们源自于矮人,而矮人总是将矿石与货物装入比起寻常木箱进深更小的木箱里,这种有点像是正方体的箱子更适合他们四到四英尺半的身高,而且他们从不说这是一个小箱子,他们只说是短箱子——久而久之,人们偶尔会用短箱子来暗示那儿有个矮人,矮人的胡子式样也被称之为短箱子胡。
侏儒们则更少蓄留胡须,或者说不能和不愿意,他们身上的毛发除了头发之外都很浅淡稀疏,某些地方甚至是光溜溜的,就和孩子没两样。如果一个侏儒不幸长出了几根碍眼的毛发,他会立刻找来小镊子把它们拔掉,免得被其他侏儒嘲笑就像是个矮人——侏儒与矮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好——矮人多半脾气暴躁,性情粗鲁,他们不喜欢精灵,因为精灵时常漠视他们(但也有可能是因为矮人们太“短”了)——精灵也不喜欢矮人,因为将洗澡视为一种刑罚的矮人实在是太臭了,但你还是能够看到精灵和矮人在一个冒险小队里并肩前行,又或是看见矮人与精灵交易矿石与雪蜜。
但你永远也看不到一个侏儒与矮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他们甚至会避免同时出现在一个酒馆和一个街道上,他们对于彼此的态度可以说对方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堆前所未有的臭不可闻的粪便,就连敌对都是一种无法忍受的事情——稍有经验的佣兵和骑士都知道,如果你想要进到一个矮人的铁匠铺里寻找一把称心的匕首,最好在出发前先在旅店的房间里检查自己所有的装备,如果其中有侏儒制造的东西就要立刻解下来放在房间里千万不要随身携带,假如其中有那么一两件不确定的也是如此。矮人的目光其犀利程度远超过任何一个吟游诗人撰写的诗篇中所描写的。
相对的,你若是想要与一个侏儒碰面,最好也不要带着与矮人有关的东西,他若是如矮人一般大发雷霆把你赶出去还算是好的,更多时候他会把你的详细讯息转而卖给任何一个愿意与你为敌的人。
克瑞玛尔也同样经过了凯瑞本与巫妖的检查,免得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触动了侏儒们的小心脏,侏儒们中不乏邪恶之辈,而他们的手艺又确实精巧无比,就连凯瑞本,也无法保证自己看得出他们留下的每一个隐患——幸好克瑞玛尔的装备基本上都出自于灰岭。也就是精灵之手,只有次元袋的搭扣被换了下来,这个次元袋是阿尔瓦法师赠送的,搭扣附加着魔法以免遗失与被盗,但这个秘银搭扣是阿尔瓦的一个矮人朋友赠送的。
但现在他们看到侏儒中的确站立着一个如同矮人般的侏儒。
之所以他们知道这个身高大概只有克瑞玛尔的五分之三的小个子不是矮人,而是个侏儒,还是因为他的皮肤过于白皙了,虽然比起同族来他就像是混入了巧克力的牛奶,但比起矮人那种就像是凝结的熔岩般的粗粝的。深黑色的皮肤,他看上去还差得远呢;还有那最引人瞩目的胡子,它们浓密而卷曲,下方还像矮人那样编成了辫子。但只要注意观察,就会发现它们没有生命,光泽与色彩都是油和颜料赋予的;除了这些——他的面孔上没有皱纹也是败笔之一,皱纹也是矮人的特征之一。矮人的幼崽长过十岁就会在脸上堆积起层层叠叠的皱纹,侏儒们的脸却总是光滑的就像是被多孔石打磨过;还有他的手和脚,矮人们的手和脚就像是方型的小石头被捏结在一起。而侏儒们的手和脚都精巧的像是由象牙雕刻而出的。
但他确实竭力地把自己往矮人那面妆扮了。
“这位是……”克瑞玛尔疑惑地问。
“麦基。”东冠领主的侏儒回答说,“尊敬的侧岛之主,他是一个侏儒,并不是矮人——他只是愿意把自己打扮成……那个样子……”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小的手指对在一起,“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很早之前就这样了——或许他是有些疯癫,但他有着很好的手艺与头脑。”他转向麦基:“麦基,把你的作品拿给阁下看看?!”
麦基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他的嘴唇在胡须后面蠕动了一下,克瑞玛尔没能读出他在说些什么,可能那只是一个无意义的短词,他抬起拇指,在胡须上擦拭了一下,从那件过大的无袖外袍里掏出一只鼩鼱,他把它放到地上,那只鼩鼱就马上耸动着粉红色的长鼻子,疯狂地跑动起来,或许让一个视力不佳的人来看在短时间内他发现不了什么,但站在这里的是克瑞玛尔,他的视线只一停顿就凝聚在了鼩鼱的后腿上,那只后腿虽然也覆盖着毛皮,但里面闪烁着属于金属的光泽。
伯德温俯下身,一下子就抓住了正好跑过他面前的鼩鼱,他即便只有一只手也要比许多有着两只手的人来的灵活,他把那只灰黑色的小动物翻过来,这下他们看得更明白了,那是一只钢铁的爪子,里面有着不下一打小如芝麻的齿轮、轴承还有许许多多他看不懂的构件,有暗红色与白色的“筋络”连接着它们,筋络的末端刺入表面光滑的残肢,鼩鼱还在挣动着,所以他们能够很清楚地看见那些筋络是怎么带动齿轮与轴承动作的——面对着数以万计的兽人也能面无惧色的骑士不安地瞥了身边的施法者一眼:“我也要这样?”打心底里说,这种做法似乎要比治疗术或是药水可怕的多——伯德温知道自己的手臂无法在取得泰尔的宽恕前恢复原有的样子,但他也只以为自己的假肢不过是一个木制的,或是秘银制作的空心玩意儿,附加魔法后没有生命的手指能够抓住宽剑或是锤子,但现在看来他好像变成了一个疯狂术士的试验品。
异界的灵魂所给出的反应却很自然,他的记忆零碎的就像是从二十七层楼上丢下来的一块防爆玻璃,但他还记得在他的位面里。人类已经开发出了生物电子装置,也就是说,设法将人类的神经系统与摄像设备、录音设备又或是马达驱动,3d打印出来的假肢连接在一起,这样,盲人可见,聋人可听,失去了手臂或是腿的人可以入常人一般的生活,具体的细节他不是很了解,但他还记得有个小视频向观众详细地解说了有关于这项技术的最新发展。就异界的灵魂看来,侏儒麦基拿出来的东西大概不太可能基于“科学”,但仍然不可避免地让它觉得亲近。
“让我看看你的手臂。”麦基要求说。
伯德温又看了一眼克瑞玛尔,确定黑发的施法者不会就这么站着看着他被这些侏儒送上祭台分割干净,才解开衬衫,将残缺的手臂与肩膀露了出来——麦基将手指放在他的右臂曾经生长过的地方,他的指甲又薄又锐利,指尖冰凉,刺入皮肤的感觉差点让曾经的圣骑士跳起来。麦基看和检查的要比他在东冠岛的那次还要仔细,然后他一言不发地后退,让其他侏儒来观察伯德温的手臂,之后他们聚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讨论了一番(看得出麦基的族人颇有些降尊纡贵),又让伯德温将衬衫全部脱掉,在偌大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又让他挥动他最常用的武器。坐下,站起来,躺下。左右翻滚,前后翻滚……
“你觉得他们真是在检查,而不是在……”拿一个讨厌的大个子开心?伯德温做完最后一个要求动作(他不明白为什么他非得把双脚放在头顶上),气喘吁吁地问。
他压低了声音,但克瑞玛尔觉得侏儒们还是能听见的,“他们只是在观察你的身体与习惯,”他解释说:“这样才能做出最适合你的手臂。”
“正如可敬的阁下所说,”东冠领主的侏儒说,他看上去像是侏儒们的首领:“我们需要很多资料,很多很多,我们必须了解你,而不是将鲑鱼的脑袋安装在孔雀的脖子上,”他带着几分傲慢将伯德温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这只是开始,士兵,”侏儒拍打了一下他的羊皮纸卷轴,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让人看了就头疼的圆圈小字,用来弄干墨水的沙子从皮纸的夹层间漏出来,在侏儒的身侧撒成一半个环形,“我们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来测量各种数据。”
“一个月?”
“已经很紧迫了,”侏儒不高兴地说:“如果不是主人的命令,你等待的时间就不止这些,我们所要打造的是一条手臂,而不是一个凳脚,当然,如果你愿意在手臂上安装一个凳脚,那么我们明天就能完工。”
“请原谅,”伯德温说,他当然不想要一个凳脚,“但我可以知道一下,全部完工需要多久吗?”
“下下一个飓风季。”侏儒说。
“明年的九月。”克瑞玛尔说。
伯德温忍不住想要做个鬼脸。
“没关系,”黑发的施法者说:“现在这座岛屿是属于我的,我觉得……这或许还算得上是件好事。”等那些被高地诺曼的新王与狄伦.唐克雷驱逐的士兵来到这里以后,伯德温能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安定与沉静下来,他是他们的父亲,他们的兄长与他们的领主,也是最值得他们信任与爱戴的人。
“我们可以回我们的房间吗?”侏儒问。
“当然可以,”异界的灵魂和善地说:“你们想要什么时候回自己的房间都可以。”
除了一些必要的时刻,就像是要一起讨论伯德温的手臂,其他的侏儒并不怎么喜欢和麦基在一起,他们三三两两地挽着手臂走出房间,麦基一个侏儒孤零零地走在最后面,不过看上去他并不觉得沮丧,反而有些愉快,如果要将他的神情描写出来的话,那大概就是“不和蠢货们打交道可真是令人心旷神怡”之类的,他在走出房间前还看了看伯德温,像是想要留下来再深刻地研究一番,但伯德温立即警惕了起来,麦基抓了抓他的假胡子,提起围绕着他跑来跑去的鼩鼱,把它塞进短袍里,走了出去,他赤着的脚在地板上留下了湿漉漉的印记。
“现在什么时候了?”伯德温穿好衬衫,这个房间的窗户紧闭着,侏儒们不喜欢海风,所以他无法直接看见外面的天色。
异界的灵魂看了看计时器,这枚计时器被他挂在胸前,没有放在原来的那个次元袋里,所以被侥幸保留了下来,“还赶得及晚餐。”
今天的晚餐格外丰盛,因为之前的战役中不少人都受了伤,需要安静地休养,暴食狂饮当然是不被允许的,现在在亚戴尔的治疗药水,法师的治疗术以及牧师的神术下,他们总算是基本痊愈了,接下来自然免不了狂欢一场,达达从商人们奉献的礼物中挑选出了几个极其擅长舞蹈的女奴,还有几个擅长演奏的乐师,至于食物更是要比之前精美与齐备的多了。
宴会的第二个目的是为了送别小雀号的考伯特船长,他在侧岛停留了几天,既是为了拾取海盗们的尸骨,也是为了防备逃走的黄金夫人号与海魔号,昨天夜里,考伯特得到阿尔瓦法师传递来的消息,黄金夫人号与海魔号都已经出现在了尖颚港,非常之的具有讽刺意义,黄金夫人号的德雷克曾经被海魔号的主人趁虚而入过两次,先是失去了他的船,又失去了他的自由,这些他可是狠狠地报复了回去,海魔沦为了侧岛之主的阶下囚,而海魔号自然也归德雷克所有了,不过按照海盗们的规矩,驻守在海魔上的海盗不会有性命之忧,他们可能会失去原有的地位,但只要能够表现出自己的优势与忠诚,还是能在德雷克那儿获得一席之地的,不管怎么说,德雷克在这场战役中也失去了不少船员。
考伯特会带着一个活的海魔与海盗们的头骨回去,他们将是碧岬堤堡的执政官用来威慑盗贼与海盗们的最佳展示品,尤其是海魔,这个女性半兽人所劫掠过的船只如果全都停靠碧岬堤堡的码头,码头准会陷入瘫痪,有多少人愿意看着她被处死哪,考伯特都想要建议执政官收取观赏费用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侏儒麦基(下)
考伯特的离开代表这一恶劣的小型战争已经告一段落,继商人之后,其他岛屿的管理者,也就是比维斯的兄长与弟弟们也都派遣来了他们的宦官,赠送礼物与奴隶表示善意,虽然整件事情的真相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还是免不了有些人试图从中挑拨,譬如领主最小的儿子亚摩斯的使者就不经意地提起,黄金夫人号的德雷克与他们的长兄可以说是有着相当深厚的交情,因为他们的长兄始终对精灵有着莫大的兴趣,所以在近几年,德雷克一直在为他寻找精灵与半精灵。
异界的灵魂对德雷克的了解不可谓不深刻,毕竟这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混球一直在忙于给他们送经验——他在来到这个位面之后,所见到的第一个精灵也是在德雷克的暗舱里找到的,一个来自于翡翠林岛的埃雅精灵,可能还未成年,迄今为止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仍然清晰地记得那双如同翡翠般明亮而剔透的眼睛,以及如同乌鸦的羽毛那样泛着金属蓝色,末端微带卷曲的黑发——虽然她竭力保持着镇静,努力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恐惧与惊慌,但在看到克瑞玛尔的灰袍时,仍然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她以为德雷克已经把她卖给了一个死灵法师,而这个法师正是来看货的。
最后克瑞玛尔不得不施放了一个法术才能让她安静下来,德雷克的暗舱里还囚禁着几条鱼人——鱼人皮纸和一些施法材料的原料,还有两个人类女性,一个人类与侏儒的混血,不过除了埃雅精灵,他们需要的帮助并不多,鱼人只需要打开蓄水舱的阀门就能回到大海,人类女性与混血是一个冒险者小队里的,他们在与“银指”盗贼公会的战斗中被捕。他们的队友因为没有太大的价值或是受伤太过严重被直接杀死,其中的女性因为容貌秀丽的关系被留了下来,而那个混血因为有着一张半侏儒半人类的畸形面孔而被葛兰特意截下来卖给德雷克,因为德里克要求过他们将所有看上去稀奇古怪的东西和人,类人全都留下来给他看过再出手,贵族们似乎很喜欢这种东西,就算是必须放在铁笼里观赏也是种不错的消遣。
在克瑞玛尔前去与葛兰深夜谈心之前,数名埃雅精灵已经走在了尖颚港肮脏的街道上,只是无人知晓,他们其中有两名强大的法师。魔法笼罩着他们的身影,让他们与深邃的夜色融为一体——巫妖很高兴将那只差点没能甩掉的小包裹丢给他们,令曾经的不死者感到讽刺的是,即便其中一名埃雅精灵注视了他很久,仍然没有说出任何……有关与他以及翡翠林岛的事情……
他几乎已经忘了……也曾经以为在那之后除了法术材料与实验品之外不会再与埃雅精灵有所关联,看来命运确实是个娼妇。
打发掉那群愈发令人作呕的使者后,曾经的不死者转向堡垒的西侧,侏儒们住在那儿,李奥娜与伯德温与其比邻而居。伯德温的手臂依照侏儒们的要求需要随时随地的观察与调试,哪怕现在真正的制作还未开始,但前期的准备工作中伯德温仍然是不可或缺的。
他走出房间时,达达向他行礼。并询问是否需要软轿,侧岛的堡垒虽然被称之为堡垒,但与其他岛屿上的宅邸一样,并不像雷霆堡或是高地诺曼的王都。又或是白塔与碧岬堤堡的执政官官邸完全由岩石砌筑,它只有近四尺高的位置是洁白无瑕的雪花石,上方则是檀香木与核桃木。所以才能在上面涂刷白,描画金线与镶嵌宝石,窗与门虽然狭窄,但为数众多,一扇紧挨着一扇,每个房间至少都有两个立面被这样的门窗占据,打开的时候整个房间都是敞开的,所以这栋建筑看上去虽然十分密集,但如果主人有所需要,他的路途将是平直而又凉爽的——所有的门都会为他打开,他经过后再被关闭。
其中不乏一些女奴的居所,她们要比她们的主人更快地习惯这里,在自己的居所里的时候,她们几乎都是一丝不挂的,既是为了在愈发炎热的天气中获得一丝凉意,也是为了随时随地地求得主人的宠爱,在门被打开的时候,她们不但不惊慌,反而会在原来的位置摆出各种诱人的姿势——异界的灵魂曾经放弃软轿,徒步走去西翼,但在回来的路途中他就放弃了,软轿最少还能放下纱帘——那些女奴当然都很美,但它总觉得自己的尴尬症都要发作了。
软轿的纱帘已经放下,浑圆的海珠轻轻摇摆,但就算闭上眼睛,巫妖还是能够觉察到有人正在靠近他们。
他睁开眼睛,不那么意外地发现是达达。
“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达达一路跟随着轿子,这时候就没法儿行匍匐礼了,所以他将手放在额头上,“我尊敬的主人,“他低声说:“是一些有关于侏儒麦基的事情,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听一听。”
“说吧。”
“侏儒麦基是个想要成为矮人的侏儒。”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巫妖平和地说:“他的装扮与服饰无一不在大声宣告这个。”
“他的标志是柄锤子。”
巫妖没有回答,他想到那只烤架,真有趣,据说只有技艺寻常的侏儒才会被用来制作这种日常用具,但东冠领主的侏儒曾说过他需要的都是最出众的侏儒,而且就这几日观察所得,那些侏儒虽然对麦基诸多排斥,但对他的手法与思路,他们还是颇为信服与首肯的。
“事实上,麦基本应该是侏儒们的族长。”达达说,曾经的不死者眨了眨眼睛,这个消息似乎可以说明很多问题:“侏儒们的继承和人类一样,”达达说,“是由父亲的血脉来决定的,侏儒的财产、地位与权力只会交给自己的儿子,如果有几个儿子,那就是长子——而麦基的父亲正是他们这一族的族长。作为独生子的麦基本该继承他的位置。”
“但就我们看到的,没有。”
“现任的族长是麦基父亲的兄弟,麦基的父亲死去的时候麦基还是个幼崽,尊敬的主人,随着他父亲一同死去的还有他的母亲,他的姐妹。”
“知道原因吗?”
“据说是卷入了领主之间的战争,谁知道呢,但东冠的领主宣布他是一个与外人勾结的叛逆,”达达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了然于心的轻蔑:“我们的领主剥夺了麦基父亲的所有,权力、地位、财产。并把它们赐给了前者的兄弟。”
巫妖发出一声轻笑。
“这些侏儒忍耐他到现在只是因为这个?”
“当然不,”达达说:“在麦基做出他的第一件作品后,他们就必须退让了——他们能做的麦基都能做,麦基能做的他们却不一定能做。当麦基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就开始发疯了。”
“一个想要成为矮人的侏儒。”巫妖的声音从纱帘后面传出来:“疯癫可真是一个好借口。不然他们要如何向别的侏儒解释他们为什么不把麦基扔到石磨里去呢?”
“这或许也只是一部分原因,”达达说:“可敬的主人,我不能确定……”
“我并不强求正确。”
“其中可能还有一些侏儒们的想法……主人,事实上,领主直接干涉侏儒内部的事务这还是第一次——简单地说。麦基父亲的兄弟虽然咬住了那块鱼饵,但还是没把它完全吞下去,如果东冠的统治者表现出想要进一步控制他们这一族的话,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些交给麦基。”
“真古怪。”
“侏儒们似乎就是这样的。”达达说,“他们自私而邪恶,面对着自己的族人时也是如此。但如果外界的力量试图侵入其中的话,他们又会像刺猬那样竖起浑身的尖刺来。”
接下来达达就不再说话。毕竟他们已经到了西翼,而侏儒的听力也是很不错的。
侏儒们矮小的就像是人类的幼儿,但在居所上的要求恰恰与矮人相反。他们喜欢阳光,窗户要大,房间要高,要宽阔,照明的亮度要足够,装饰要精美,还要熏香,最好能够连通着一个私密的个人浴室,有着可以用来游水的浴池——达达深悉他们的习性和口味,以上条件一一满足,配备的奴隶们虽然不够美貌,但还能忍受,不管怎样,对现在的侏儒们来说,这个人类的手臂才是最重要的——异界的灵魂觉得侏儒们与另一个的位面里的研究者很相像,他们虽然也很懂得享受,又锱铢必较,但在看到一个新课题的时候,还是会忘记一切,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他们和伯德温聚集在西翼的中心——即便在法师塔和法师的宅邸里,又或是神殿与圣所里,也只会在抄写室与厅堂里使用的大幅无色玻璃,在这里被奢侈地架构成了一个不亚于庭院大小的温室,从天花到墙壁,都是透明的玻璃,只是原先种植在里面的花草都被移植了出去,按照侏儒的要求,地面在一夜之间被铺上了光洁的雪花石,石材被打磨的如同镜面一般明亮,都能倒映出侏儒短袍下垂挂着的各种器械。
伯德温坐在一张特殊的椅子上,或者说,那就是一张行刑椅,只是被拔掉了上面的尖刺,但铁质的框架与焊接在扶手和前腿上的铁环可都没去掉,虽然它们现在没被闭合起来,但看几个侏儒的意思,倒很想要试一试,如果不是高地诺曼的王女就在一旁神情冷峻地监视着,她继承于诺曼老王的脸在不苟言笑的时候还是挺可怕的,更别说她的手里还提着锤子——应该不是矮人的作品,不然侏儒们最起码会把她推出去。
雷霆堡曾经的领主虽然没被像个罪犯那样固定在椅子上,但他的表情仍旧不敢恭维——他****着上身,侏儒麦基踏在一个折叠梯子上,手持着一个形状奇特的器械,上面有着一根根细小的针,依照着麦基手指的动作,它们会探出一根,或是很多根,刺入伯德温残缺位置手臂的皮肤,那块光滑的圆柱形表面已经血迹斑斑,一些地方甚至泛起了青紫。
巫妖走近他们的时候,麦基正在忙于询问伯德温的感受:“这儿疼吗?”刺一下:“还是痒?”
刺两下:“能感觉到几个地方疼?”
很多下:“告诉我它们的方位?”
巫妖驻足注视了一会,“这是在测探他的神经是否完好?”
“是的。”麦基抬头瞥了一眼,没有行礼也没有问候,就重新专心致志地投入到了他的工作里去。
“诸神在上,该诅咒的,我已经问了不下一百次了,然后他回答了你。”伯德温咬牙说,小小的针尖上没有涂抹毒药也没有沾上盐水,只是他已经坐在这里近半个白昼就是不断地戳着戳着,他觉得自己都快成了一个针插了,而且他还不能就这么坐着,他还得仔细感受,不敢轻忽地回答那个小偶人的每一个问题——麦基警告过他,他的每一个回答都会关系到他未来的手臂是否能够如预想中的那样完美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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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碧岬堤堡人的一个节日。
与神祗或是国王完全无关的节日——今天他们要处决一个罪孽深重的海盗,海魔号的船长,半兽人海魔。
她被装在一个铁质的笼子里穿过街道,人们将粪便与腐烂的鱼投掷进铁笼的缝隙,每一下都会让她愤怒地大声吼叫。海魔是在侧岛被克瑞玛尔与法师盖文生擒的,半兽人,尤其是海魔,确实可以战胜很多人类的士兵,对魔法也有着卓越的抵抗能力,但并不是说魔法对她无效,克瑞玛尔投掷的法术让她的脚陷入了海沙之中,柔软的海沙一直把她吞没到了脖子为止,她没法逃脱也没法呼吸,艰难地坚持了一天一夜后她终于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然后盖文就召唤出了几条触须把她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在此之前,修硬生生地打断了她的四肢,就像她打断士兵们的手脚那样。
她被考伯特送上小雀号时,达达还友情赠送了一瓶药水,是从“烟草”中萃取的,可以保证海魔安安分分地抵达碧岬堤堡。
海魔被判处一种可怕的极刑,这在碧岬堤堡已经很少见了——她将会施以锯刑,这种刑罚就是把罪犯倒吊起来,然后用锯子把他从上而下地锯成两半,据说人类可以锯到胸口才会死去,而半兽人应该可以坚持的更久。
半兽人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她看见了混迹在人群中的一个人,看上很普通,带着一顶宽檐帽,面孔被隐藏在阴影下,与海魔视线相交时,他还投来了一个轻佻的飞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处刑
没人会指望一个海盗,尤其是一个半兽人能够懂得自我牺牲,何况她就快要死了,而德雷克,这个将她置于陷阱之中的杂种还好好的活着——海魔疯狂地撞击着铁笼,她的四肢被打断后只经过了简单的治疗,完全无法用上力气,她就用肩膀顶,用膝盖踢,用牙齿咬,她的牙齿在粗如成年男子拇指粗细的圆铁条上咬的格格作响,看守她的守卫吓了一跳,一边提起他的刺剑从铁笼的缝隙间刺进去,一边大声地咒骂与呵斥着笼中的困兽。
守卫可以说是碧岬堤堡最常与最下作的罪犯打交道的人之一,辱骂他人的时候自然也无所不用极,如果海魔还是自由的,还是一群狡猾而残忍的海盗的首领,那么他说出的每一个单词都意味着一次死亡,而且是最痛苦不堪的死亡,但现在海魔根本无法顾及这个,一旦引起了守卫的注意,她就大声地喊叫了起来:“看,看那儿,德雷克!一个海盗,黄金夫人号的船长!他也在这儿,就在人群里,快把他抓起来,善人们!把他抓起来,我是很高兴多个伴儿的!快啊,戴着宽檐帽的那个,他要逃走了!”
但就在抛出那个飞吻后,经过法术伪装的德雷克已经悄然混入人群,消失不见了。但他并没有离开碧岬堤堡,而是在一座小旅店里以十个金币的代价租借了一个小阁楼,这个阁楼没什么特别的,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它有着一个三角形的窗户,窗户距离地面约有三十尺,正对着广场,从这里往下俯瞰。可以清晰地看见临时搭建起来的刑台。人们已将刑台围绕的水泄不通,毕竟在这个位面,将罪犯处刑也是一个能让人津津乐道上很久的有趣节目,只是碧岬堤堡的执政官与法师阿尔瓦都不是那种喜欢将别人的痛苦与生命视若儿戏的通常意义上的贵族与施法者,所有被拘捕的罪犯只是被处于绞刑或是斩首,而且行刑地点往往都被设置在执政官官邸旁的废弃庭院里。如果罪犯并不是那么罪大恶极,执政官还会代为雇请牧师来为他祈祷,或是容许他见亲人最后一面。
海魔自然不在其中。只有很少数的海盗会在劫掠后留下受害者的性命与自由,但他们至多是将后者卖为奴隶,或是把他们扔到海里喂鲨鱼,而海魔是这些作恶中的佼佼者,她不但残害人类的性命,同时乐于折磨他们的灵魂,像是如今在海盗群落中颇为盛行的“平衡杆”游戏就是她首创的——她将受害者中体重相仿的父子、母子、夫妻或是兄弟姐妹挑选出来。然后在他们的脖子上套上绞索,绞索穿过横桅,长度只容许两个人之中的一个人脚尖碰到地面,在摇摇晃晃的船只上,不想自己被绞索吊起来或是对方被吊起来窒息而死,只能牺牲另一个人或是自己的性命——无论哪一种,过程都极其惨烈与痛苦,而海盗们就将这个当做枯燥行程中的难得消遣。在一旁哈哈大笑。
当然,最终的胜利者也难逃一死。
海魔还有一个就连她的船员也会为之毛骨悚然的爱好。她虽然自诩是个美人,但也从不讳言自己的兽人血统,甚至隐隐引以为豪,所以海魔号在捕获了一条船后,船中的幼童、少女与少年都会变成她的盘中美餐。而令她的许多合作者诟病不已的还不止这一点,海魔是个从不遵守承诺的家伙。只要有利可图,有隙可乘,她从不介意随时随地地撕毁契约,而她的猎食对象除了商船意外,其他海盗的船只。只要有机会,她也不介意咬上一口,就像曾经的德雷克。
而她之所以能够逍遥至今,有很多原因,海魔愿意干任何别人不愿意接受的脏活儿是其中之一,这让她能够获得许多人的容忍;她的多疑与善变则是其二;其三,她庇护着她的族人也接受着她族人的庇护——在亚速尔岛上,兽人与半兽人同样隐约成为了一个势力,只要她能够逃入亚速尔的海域,就算是有了可靠的保护者——碧岬堤堡与考伯特等其他游侠曾不止一次在亚速尔岛海域外设伏想要击毁那条黑色船体白色船帆的海盗船,但总是功亏一篑。
现在好啦,虽然海魔不是被碧岬堤堡或是考伯特捉住的,但执政官与阿尔瓦都不会太过计较这个,他们所需要警惕的是海魔是否会在行刑前逃脱,为了这个执政官调动了所有的守卫,并且雇佣了一些值得信任的佣兵用以排除人群中的可疑人员,幸而从一开始,兽人与半兽人就不被允许进入碧岬堤堡。
“但他们可以喝下药水来伪装人类。”执政官说,他和阿尔瓦法师肩并肩地坐在两把紫花心木的高背椅子上,说实话,这种坚硬的木材为原料拼装雕刻出来的椅子可真不能说舒服,但坐在上面的人就让人觉得他威严无比,所以充场面的时候还是要拿出来用用,另外他们的衣服也让他们不太好受,阿尔瓦闪着金点的黑色丝绒长袍尽情地吸收着每一缕灼热的阳光,给它的主人带去了每一寸都足以烙熟一张薄饼的热量,但阿尔瓦至少还有魔法,而执政官板板正正的呢绒长袍就像是一个华美的蒸笼,他还得戴着装饰着羽毛的帽子,束着丝绸领巾,他坐在座位上都不敢轻举妄动,免得人们看见屁股与脊背上的湿痕,更别说拉起长袍吹吹风了。
海魔在前往广场的路上大喊德雷克也在这里的事情早就被守卫们报了上来,阿尔瓦法师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热情高涨的人群,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你觉得德雷克会真的会出现在这儿吗?”执政官问。
“很有可能。”
“他和海魔的交情有那么好?”吊在碧岬堤堡外城墙上的海盗不知几几,就连帮他们收敛一下骨头的人都没有,别说是帮他们逃出生天了。
阿尔瓦微微一笑,有关于那场战役的细节考伯特都已经一边呼噜噜地吸着水烟,一边不打一丁点儿折扣的和他说了,海魔可以说是得意忘形了。她玩儿过德里克,夺走了他的船员和船,还从他的母亲,亚速尔的女大公那儿勒索了几十磅的黄金,她居然还敢和德雷克合作,德雷克在最后刺了她一刀阿尔瓦丝毫不觉得意外。
“原来是这样。”执政官说,“所以说,他如果出现在这儿,更多的是想要瞧瞧这个女半兽人的下场喽。”
“如果他能从我们的手里夺走海魔,”阿尔瓦说,“他一定会想要亲自锯开海魔的身体,但若是他发现我们有所准备,那么他就会觉得看看也不错。”
“他真的会在这儿吗?”
阿尔瓦法师抬高视线,碧岬堤堡的执政官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广场周围围绕着的都是旅馆与酒馆。还有商铺,它们大多都有着尖尖小小的阁楼,阁楼中不是挤满了兴奋的人群探出的身体,就是不时闪过丝绸、呢绒与珠宝的亮光,富有与有权势的人当然不会愿意和平民们挤在一起,而且那儿的视野也不够广阔清晰,遇到这种时候,这些小阁楼总是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你是说德雷克可能就在一个窗口后面看着我们?”
阿尔瓦点点头。
有那么一瞬间。执政官想要询问阿尔瓦法师是否有办法找出德雷克,但他在下一刻就改变了主意——德雷克不是海魔。他在亚速尔的女大公那儿弄到了一个爵位。而且据可靠的消息,他可能是亚速尔女大公的非婚生子,而且相当受其宠爱,就算是他们抓到了德雷克,就像之前那样,也不过是收缴他的船只。再向亚速尔女大公索要一笔赎金而已,他们不能把德雷克挂在碧岬堤堡的外城墙上,即便他们知道德雷克犯下的罪行同样难以计数,但作为碧岬堤堡的执政官与法师,他们无权为了自己的理念与道德挑起两个地区之间的战争。
首先被处刑的不是海魔。而是红疤,这个海盗在坦白了所有的罪行后被判处斩首,对于他来说,这样的死亡不失为一种奖励。
他之后才是海魔,两根粗壮的木杆穿过铁笼的缝隙,它被四个人从无蓬马车上被抬了下来,行刑官停顿了一下,半兽人女性在铁笼里发出嘶嘶的威胁声音,一个守卫用刺剑刺她,她猛地一摆脑袋,咬住了那柄刺剑,守卫愤怒地大叫,脚抵着笼子想把剑抽回来,却被海魔猛地抓住了脚踝,只一下,他的腿就被她拖进了笼子,守卫的另一条腿和身体全都在外面,屈着的脚撞上了男性最脆弱的地方,他痛苦地发出一声诅咒,如果放在平时,他的同伴准会对此讥笑一番,但他们没能预计到的是,海魔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在那条被绸布裤子包裹着的腿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被抓住的守卫惨叫着,阿尔瓦的法术及时赶到,它击中了海魔,她的肌肉顿时变得松弛绵软,锋利的牙齿都失去了力量,其他守卫匆匆忙忙,七手八脚地把那个粗心大意的倒霉鬼拖了出来,万幸的是,阿尔瓦法师反应迅速,他只失去了半磅肉,只是接下来有好几天他都不能好好地走路了。
行刑官看了一眼法师,法师向他点点头,他和他的助手谨慎地走上前去,拉开铁笼,海魔呼噜呼噜地喘息着,愤恨地盯着他们,几个守卫协助行刑官把海魔吊上刑架的时候踢了她好几脚,她的脑袋冲向地面,肮脏的灰绿色皮肤上流着血水与油汗的混合物,獠牙在监牢里断了一只,又在她啃咬铁笼的时候断了两只,仅剩的一只则在刚才被坚硬的靴底掀掉,只留下了血淋淋的牙根,即便如此,她看上去仍然是那样的狰狞可怕,一个年轻的男孩在看到她冲着自己嘶叫时裤子里竟发出了热乎乎的臭味,周围的人都在嘲弄他,虽然他们的笑声中也带着一丝恐惧,这让他们开始焦躁与不安起来,人们大声呼号,要求行刑官尽快行刑。
德雷克安安心心地坐在他的小阁楼里,海魔肥壮的身体,生满瘤子的皮肤,粗大的手掌与脚掌,曾经是最令他作呕的噩梦,然而今天,在它们被悬挂在架子上,如同一块没能清除干净毛发的猪肉那样在海风中晃悠的时候,德雷克觉得它从未那么赏心悦目过。
他担忧地是如果执政官或是行刑官心存仁慈的话,他们或许会给海魔喝酒或是请法师施法,减低她的痛苦,幸好今天这两个人都没发疯,海魔清醒着,德雷克的视力很不错,他能看清那双小眼睛中充满了如她的猎物一般无二的恐惧与绝望。
“可以了,”德雷克小声嘀咕道:“他们还没把你抹上油放在炭火上烤呢。”
行刑官的助手分别站到海魔的身前身后,一把有着成人那么高的锯子被放在海魔的双腿之间,并用力地下压,只等行刑官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开始缓慢而用力地将这个可憎的女性海盗锯开。
而海魔已经歇斯里地地嚎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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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掉这瓶药水。”麦基说。
伯德温满怀疑窦地接过了这瓶药水,看上去它不太像是能够喝到肚子里面的,它看上去就像是水银,也可能就是,在明亮的阳光下,它发出的光芒刺的曾经的圣骑士眼睛都睁不开。
巫妖接过来闻了闻,又稍稍尝了一点,“喝吧,”他对伯德温说:“这是显色剂,我想它是用来检查血管的。”
“这个喝下去没问题吗?”
巫妖犹豫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他说,虽然之前它几乎都是用在动物或是尸体上的:“它不溶于胃酸,也不溶于血液,只要几天就会被自然排出,只是……”
“什么?”
“你的便便会发光,”曾经的不死者一本正经地说:“仅此而已。”
侏儒们叽叽咕咕地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假肢
“但我记得显色剂是需要在黑暗中观察的。”巫妖说。
“等他喝完,他可以自己走到房间里。”麦基粗声粗气地回答。
“如果只是需要一个黑暗的环境,”巫妖说,示意伯德温喝掉那瓶药剂:“我的法术或许可以帮上一点忙。”
“随你。”麦基说。
曾经的不死者堪称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然后,如果侏儒们也曾经到过另一个位面的话,他们或许会大喊“是谁关了灯”,现在他们只会觉得是太阳突然消失了,或是他们的眼睛被法术弄瞎了——巫妖听见了数声被压抑着的惊呼,还有项链与手镯的碰撞声,以及丝绸与亚麻摩擦的声音,他在黑暗中平心静气地等待了一会儿,直到微弱的荧光逐渐浮起,先是伯德温的嘴唇和眼睛,紧接着是接近心脏的皮肤。让一个普通的人类来看,他身上就像是攀爬着发光的藤蔓,但这些藤蔓不是攀爬在他的身体之外而是蔓延在他的体内,丝丝缕缕,由粗及细地从心脏辐射出去。
原本聚集在伯德温身边的侏儒们早在之前短暂的黑暗中各自移动到了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没有哪个侏儒是和自己的同伴紧靠在一起的,他们的小手捏成拳头,从挂在外面的秘银或精金链子来看,应该是符文印章——在施法者、有权势者或是与以上两者有着亲密关系的人都会备有数件诸如此类的特殊魔法用具的时候,作为始作俑者。侏儒们更是将这种窃取自魔法星河的力量运用到了极致,他们身上的每一件小饰品都藏着那么一两个用于攻击、防护与传送的法术。
他们的另一只手则大多紧握着一柄刺剑,侏儒们用的刺剑自然也是袖珍的。说是刺剑倒不如说是稍长的匕首,它们被随意地挂在侏儒的腰间,没有剑鞘,但侏儒们巧妙地给它鎏上了一层金(在精金上鎏金的技术迄今为止只有他们掌握着),又在手柄上镶嵌宝石,以致于一些对这种犹如人类幼童的生物不是很了解的人会忽视这件小玩意的杀伤力——你永远也想象不到一个侏儒会如何炮制一柄仅属于他的武器,就巫妖一瞥之间看到的。就有两个不太适合被精灵游侠凯瑞本看到的法术被附加在那些犹如蜜蜂刺针的小剑上,还有一柄刺剑带着奇形怪状的扭曲手柄,这种手柄巫妖曾在一个红袍的学徒身上看到过。特别之处在于刺入人体的时候旋转手柄就会有毒液从刺剑的尖端喷射而出,这种注毒的方法在剑上淬毒见效更快,也更可靠。
唯一没有移动过位置的大概只有麦基,他坐在那把带着踏板的折叠梯子上。脸上带着恶毒的笑意。俯瞰着他的族人的时候丝毫不见温情,反而带着一丝遗憾——就像是没死一个很让他遗憾似的。
“屏住呼吸,“看够族人的笑话后,麦基转过身去,干巴巴地命令道:“伸开手臂,左边也要,右边也要。”
在最初的恐惧心消失后,伯德温对这种药剂也感兴趣了起来——这种药剂在碰到舌头的时候冷的让他发抖。这种寒意一直延伸到他的胃部,然后从胃部传达至各处。他不知道它是怎么起作用的,但之前黑发的施法者已经说过它们是用来检查血管的,那么分布在他身上的粗细不一,像是发光藤蔓样的东西就是他的血管咯?他低着头去打量自己——那些藤蔓井然有序地爬满了他的全身,但其中可以看到被阻隔与纠缠在一起的部分,那个发臭的侏儒拔出一根细长的棒子,在那些阴影上点了点,“旧伤。”
雷霆堡的前领主点点头:“是的,这儿曾经被一个兽人的爪子抓断过。”治疗术虽然能够让断裂的骨头、肌肉与皮肤重新连接起来,表面也会痊愈到光滑如初的样子,但里面会变得脆弱是不争的事实,就像是许多退役的士兵与骑士仍然会在严冬或是雷雨到来之前被骨头中的麻痒疼痛折磨一样,这是牧师也无法改变的结果,唯一能让病痛真正消失的方法只有神祗直接赐予祝福或是……诅咒,就像葛兰。
“你有不少旧伤。”麦基说。
“有什么问题吗?”伯德温问。
“一些小麻烦而已。”麦基说,他用小棒子戳了戳伯德温伸展开的左臂,“看这里,”他提高声音说,伯德温扭过头去看,却被重重地抽了一下:“我让我的族人来看这个,你看什么!?”麦基粗暴说:“你能看出什么来?你的闪光便便吗?”
于是伯德温又听到了侏儒们叽叽呱呱的笑声,“好啦,”他没好声气地说:“这还得归功于你,克瑞玛尔,我可不想有这么一个光荣的称号——你以为我看不见你在笑吗?现在板起脸已经来不及了,这儿很黑,但我能看见,不管怎么说,我在发光呢。”
“他是想要比较你左右两臂的血管情况,”巫妖难得地起了一丝恻隐之心,毕竟一个战士似乎确实不太应该有着这么一个能让敌人笑到不战而退的拙劣绰号:“每个人的血管分布都是不一样的,但在同一个人身上,他的对称肢体基本上有着极其相似的血管分布。你的右臂已经被斩断了很长一段时间,它的血管都已经变得畸形了,它们需要整理,最好的参考当然是你的左臂。”
“他们会切开我?”
“唔……可以那么说,安心,我的朋友,侏儒们的缝制技巧还是相当不错的。”
“只要他们别往里填稻草就行——另外,你的口吻都快让我以为面前正站着一个红袍或是灰袍了。”
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距离真相有多么地近,巫妖想。一边伸出手来帮助麦基用秘银笔尖的羽毛笔在伯德温的手臂上描画出血管的走向,毕竟荧光在光亮的地方就看不见了,而他们是不可能在光线如此微弱的地方切开伯德温的手臂的。
当巫妖给伯德温做了以上解释后。伯德温皱了皱鼻子:“那么说,接下来我有段时间不能洗澡了?或是你们决定今天就把我切开,诸神在上,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你又不是没受过伤。”
“受伤是一回事,但躺在那儿被一群侏儒随意摆弄又是另一回事,”伯德温叹息着说:“或者你有药水吗,可以让我失去知觉的那种。”
“有。”巫妖在伯德温的皮肤上划出一根优雅的曲线:“但你不能用,如果我没理解错,在整个过程中。你需要保持神智清醒。”
侏儒们立刻听到了伯德温的诅咒,他们开始交头接耳,不过并不是因为伯德温,而是他们怀疑麦基将他们的技巧透露给了一个人类知道。当他们将这个抗议放在麦基面前的时候。肮脏的侏儒只是带着一种在这种情况下依然看的非常清楚的不耐烦晃了晃脑袋,几个侏儒马上退开了,因为在麦基晃动脑袋的时候,他的头屑与一些小虫都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没有,”麦基说,“并不是所有人类都是愚蠢的,精灵也不愚蠢,兽人也是。矮人也是,侏儒不是这个世间最聪明并且唯一聪明的种族。我以为我之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们还要继续看下去吗?不想继续参与的人可以即刻离开,我不会在你们的背后射箭的,虽然据说侏儒们相当擅长这个。”
预备愤怒地叱骂一番的侏儒们猛地吞下已经溢出舌头的话,他们谁也不会走出去,麦基的父亲曾经是他们族群中最出色与最有智慧的工匠,只是脑袋有点僵化,在他死后,侏儒们冲进他的房间,将他的作品与图纸搜罗一空,但谁也没能找到真正有价值的那些——他把所有的东西都藏在了麦基的脑袋里,它们是那么的珍贵,以至于侏儒们不愿意让一个灰袍来翻麦基的脑子,就怕他损坏了些什么,尤其是在麦基决定将其中的一部分与他们分享之后。
像是这个人类战士所需要的假肢,侏儒们现在最卓越的作品就是东冠领主所属的那一位所提到过的地虱状手臂,它是用大大小小,一层层的弧形甲片连接起来的,做成的手臂可以转动,弯曲,手指可以握住东西,里面还能藏着弩弓与袖箭,但麦基提出的想法要更巧妙,简直可以说是离奇,他们简直是渴望着立刻看到它完成,安装在这个战士的残肢上,让他们看看这件可以说是旷世绝伦的作品是如何在危险的尘世上焕发光彩的。但与之相对的,这件假肢所要连接的东西更多,除了控制它运作的神经,就连血管、肌肉与皮肤也要被囊括在内,这对侏儒们来说也是个跨领域的新玩意——他们甚至顾不得这或许会引起红袍们的忌惮(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还有麦基)。
所以说,现在让他们走开是绝对不可能的,至于麦基有没有说矮人也很聪明,他们可以暂时抹去这份记忆。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的?”在侏儒们重新安静下来之后,伯德温小声地问道。
“我的导师比维斯追踪一个灰袍有数年之久,”巫妖温和地说:“他需要了解那个灰袍的一切——有好几次,他差点就抓住了那个灰袍,也有好几次,他差点被那个灰袍杀死,我们曾经进到灰袍的住所里,这些都是我从一本被遗落的书籍上看到的。”
这下子伯德温真的开始忧虑起来了:“那本书呢?”
“已经被销毁了。”
“太好了。”作为一个圣骑士,伯德温也不是没和灰袍打过交道,虽然因为他是个领主的关系,他只需要负担很小一部分的工作,:“别看那些书,它们都很邪恶,”他顿了顿,“邪恶,但有力量,有许多人就是这样被诱惑的——他们以为自己能够从里面获得力量,却不知道这种力量终会把他们拖入深渊。”
而后他看见黑发的施法者在微弱的光线下笑了笑,他不得不承认克瑞玛尔有着一张属于精灵的面孔,虽然他的眼睛与头发都深如黑夜,但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如凯瑞本那样令人心旷神怡,只是伯德温总觉得这个笑容格外意味深长,但他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抛掷开了,因为侏儒的指甲正在掐他,那种古怪尖利的疼痛让他不舒服地颤抖了一下。
“好了。”麦基收回那只掐了伯德温皮肤的手,那块皮肤下有着一团纠缠在一起的血管,可能里面还有神经,看来接下来的工作不会很简单,“法师,”他说:“让这儿亮亮吧,我们不再需要黑暗了。”
这次就连响指的声音也未响起,黑暗无声无息地褪去,淡薄的金色阳光倾泻下来,伯德温这才发现他们刚才耗去了不少时间,赤色的恒星已经从正中移动到了西侧。
他看了看身上,“哦,”他说:“你们在我身上画了一棵树。”还用了两种不同颜色的墨水,在光线不足的地方作为一个凡人伯德温无从分辨,但在光线充足的时候,他能很轻易地分辨出那是一种深碧绿色与深血红色。
“这个要保持到什么时候?”龙火列岛可不是雷霆堡,这里的气候炎热潮湿,一天不沐浴你就会发现自己臭的就像是一条搁浅而死的鲸鱼,或者说侏儒麦基。
“这种墨水是不溶于水的,”法师说:“你尽可以把自己扔到水里,热水,冷水,淡水或是海水都行。”
伯德温松了一口气。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第六次日出之后,”麦基说:“我还需要一些器械,专用于这个工作的,我会亲手打造它们,以确保万无一失。”
“我想我们的时间还是颇为充裕的,而且就算是失败了,也不是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你要参与其中吗?”
“如果可以。”
“当然可以。”麦基说,不意外地看见他的族人正对他怒目而视,他回以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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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在上,”第二天早上,盗贼一看见伯德温就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感叹:“还有谁能比您更像是个救世主吗?”
梅蜜从蜂蜜浆果馅饼的盘子里抬起头来,在看到伯德温的时候她僵硬了一下,虽然这个变化稍现即逝,“是……的,”她有点结巴地说:“您可真是……”
闪闪发亮,字面意义上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假肢(1)
除了便便,当然还有其他东西能让伯德温如一尊秘银的雕像那样闪闪发亮的。那种“显色剂”(应该是这个词儿吧,作为一个曾经的圣骑士,伯德温觉得法师与侏儒们说出的每一个单词都是那样地深奥且不可理解)不溶于胃酸,不溶于血液,也不溶于其他体液,剔除那两个不登大雅之堂的鬼地方,它更多的是从身体里直接沁出来,在皮肤上凝结成细小的颗粒,就像是坚石粉末那样的颗粒——当伯德温抬起手,准备从银盘里取下一只焦香的鹌鹑时,他的手指与镶嵌着金边的水晶壶相互辉映。据梅蜜说,他在阳光下的时候简直就像是罗萨达的化身直接降临到了这个位面,嗯,相当的,令人难以直视的光耀明亮——直到现在,她的眼睛仍然很不舒服。
事实上无需她过多描述,伯德温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他怀疑那些显色剂里面是否真的混合着坚石粉末,但这个想法立即被他自己否决了,就他知道的暗杀方法里,其中之一就是将坚石碾碎,再将碎末混合在食物里让受害人吃掉,这样坚石粉末会黏结在胃肠的内壁上,随着肌肉的每一次蠕动,它们锋利的切面就会将柔嫩的内脏缓慢的绞碎——受害人不断地吐血,什么也吃不下喝不下,异常痛苦。经验不足的牧师往往会莽撞地施放一个他所能完成的最强力的治疗术,但治疗术只会将坚石粉末封存在肠胃的肌肉里,假以时日。它会磨穿胃与肠壁,造成更大的伤害与折磨,所以通晓此类阴私的人会去寻找一个红袍。红袍能够将受害人的胃部与肠子切开,施法提取出坚石粉末,然后将一层层的伤口全部缝合起来。
当然,想要挽回这么一个可以说是必死之人的性命,红袍的要价会很高,幸而能够被这种昂贵的毒药侵害的可怜虫几乎都是显赫之人,伯德温曾从老王那儿听闻过。后者的一个叔叔就曾经被一些混合在他最喜欢的云雀肉馅饼里的坚石粉末弄丢了四分之一个胃,在坚石的粉末过细,过多或是分布太广的时候。红袍们几乎都会选择这种对他们来说较为简便快捷的方法。
想到这儿的时候,虽然不认为这种显色剂中会有什么伤害到他的成分,伯德温还是难得地文雅了一次,改而用丝帕裹住了自己的手指。这种方式只会被一些性情温柔。爱惜羽毛的女性使用,或是她必须伪装出这一表象的时候,譬如说还在高地诺曼王都的王女李奥娜——自从她离开了王庭,她就再也没有用这种方式用过餐,相反的,虽然她举止优雅,但行动之间仍旧带上了几分属于游侠或是战士的豪爽之气。
作为弗罗牧师的梅蜜当然也不会那么做,她更喜欢在用餐时慢吞吞地舔抿沾着油脂或是蜂蜜的手指。弗罗的牧师能将这个近似于猥亵的动作做的非常漂亮,具有着强烈的诱惑性。
凯瑞本好奇地伸出手指搔了搔伯德温的皮肤。“这是什么?”
“侏儒们做的……一种药剂,”伯德温说:“用来观察我的血管。”
所有人都表示不明觉厉。
“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李奥娜问。
“克瑞玛尔说第三天它们就会被排除干净了。”伯德温摇着头说,一边眨着眼睛,克瑞玛尔从侏儒那儿要了一点药水,专门给他滴在眼睛里,涂抹在嘴唇与舌头上,这种药水可以很好地分解这种显色剂,只是现存的分量太少,所以只能先顾及这些敏感紧要的地方。
“说起来,”葛兰说,“我们的法师呢?”
“侏儒一早就把他叫走了,好像要讨论一些挺重要的事情。”凯瑞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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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的灵魂曾经觉得侏儒们很像是另一个位面中的科学家,现在他的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侏儒们提交了一卷羊皮纸,上面一条条地列举了接下来的工作中需要的器械与材料,其中的繁杂错综暂不多表,让异界的灵魂来说,他们索要的设备与装置让它想起了实验室与手术室——侏儒们将它们列成了一张详细的表格式清单,每样器具的后面都绘有图样(他们居然还会三维制图!),最细微处的尺寸也无一遗漏——据麦基说,这还只是基本用具,而且这些图样只是让他们的金主,也就是克瑞玛尔有个较为直观的了解,真正紧要的关键之处都在每个侏儒的脑子里,那是他们会以生命捍卫的秘密——黑发的施法者一张张地翻阅着,在看到一张描绘着一个小物件的图纸时他停了下来,手指摩挲着羊皮纸的表面,麦基踮起脚尖瞧了瞧,“怎么?”
那张羊皮纸上画着是一柄长约一尺,构造精巧的弹簧杆,杆子的末端有着一个仅有豌豆大小的挖勺,抄写者在上面注明这种器械是能够随意弯曲的:“这是什么?”异界的灵魂问,他觉得这样东西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虽然没那么精细巧妙。
“清髓器。”麦基咕哝道,他用的是侏儒语,然后他又在那双黑眼睛的注视下用通用语重复了一次。
“我觉得伯德温大概用不到这个,”异界的灵魂说,平静而稳定的语气完全看不出他顶多也只有二分之一的把握:“他只是需要一只假肢,而不是……需要填充脑髓,虽然在很多人的认知中,战士在这方面确实有点欠缺。”
麦基舔了舔自己的胡须,这也是侏儒们常玩的把戏之一,当你拿着一块秘银或是精金。甚至只是一块纯钢交给侏儒们打造些什么的时候,首先要和他确定好你所要制造的东西需要多少磅数。而后一定要提醒他自己会在武器或是盔甲完成后请施法者重新予以测算,不然他们会从你的原材料中挖出一大块。然后告诉你材料不够或是索性拿其他的材料来以次充好,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侏儒们的造物总是很难得到人们的信任,如果不是矮人们太难打交道,他们如今只怕没那么得意。
麦基的族人们倒没愚蠢到有在一个施法者面前动材料分量或是材质的打算,但这不妨碍他们往那张接续起来后可以从克瑞玛尔的头顶一直垂到脚后跟的清单上添加一些伯德温不需要但他们很需要的东西。
黑发的施法者拿起放在一旁的羽毛笔,在混合着青金石的墨水中蘸了蘸。从器具名单上划掉了那一行。
之后异界的灵魂,连同他体内的巫妖又从这份名单上找到了不少根本不需要的东西,像是一个磅秤。麦基坚持说它是用来称量部件分量的,但事实上它的最上限高达一千磅,无论是身体中的那一个——巫妖或是异界的灵魂,都不觉得伯德温身上需要装一个重达一千磅的玩意儿。
——你觉得他们要用这个磅秤干什么?称量一头鲸鱼?异界的灵魂在划掉一行怎么看怎么理解都觉得像是茶杯加热垫的东西时说。
——为了精金。巫妖说。看看它的体积,很显然,不用精金铸造是不可能将如此之多的重量压缩在这么一个尺寸里的……等等!
——怎么,这个有问题?异界灵魂手持的羽毛笔在那行小字上停留,他能感觉到身边的麦基突然紧张了起来。
“这是必须的!”侏儒喊道,“里面的每一样都是必须的!”
——没有问题,曾经的不死者说,但是。这份用具让他们打造两套。
——你?
——是的,巫妖说。你应该没忘记除了伯德温的右手之外,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些“烟草”。
——达达不是已经把我们需要的“烟草”和秘药取出一部分了吗?
——这是一方面,曾经的不死者耐心地解释道,我们还需要探查一下那些服用了“烟草”的奴隶们——我需要详尽地了解他们身体的每一部分……那些与普通人不同的地方——他轻微地停顿了一下,你应该理解吧,他说,在你们的位面,你们的……牧师也会这么做,这并不是为了祭献或是达成什么邪恶的目的……
——你想要解剖他们,异界的灵魂说,他再次看向那些工具,它们看上去确实有着几分熟悉。
——对生者?不,巫妖恳切地说,我无法作恶,对吗,你很清楚这点,我需要的只是几具不再被他们的主人需要的躯体而已。
异界的灵魂迟疑了一会,然后在那几行小字后打了一个巫妖看不懂的符号,但巫妖知道他同意了。
如果他们不是那么快地遇到了精灵凯瑞本,巫妖是不会将那些他珍爱的器具丢弃的,但很不幸的,他必须与凯瑞本同行的时候力量薄弱到了就连从精灵的弓箭下逃离都很困难的地步,曾经的不死者只好将那些秘银制成的精密器械全都丢进了碧岬堤堡外的海水里,那些器械比侏儒们所需要的精巧上十倍,也要邪恶上十倍(毕竟侏儒们中很少出现终日与死者遗留下的最后财产打交道的灰袍),但若是被有着丰富的冒险经验与深厚学识的精灵看到,那么巫妖之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遭到质疑——毕竟那时他们之间还只是仅有一丝血脉牵系的陌生人。
而现在……
无论出于感情,还是出于实际,巫妖都会需要它们的。
赤日移动到最高点的时候,克瑞玛尔与侏儒们的谈话终于告一段落,那份清单缩减到了原有的三分之一,侏儒们嘟哝着表示不满,不过也只有表示不满而已,他们还是可以从中得到不少秘银与金币的。
不过麦基的想法确实要比其他侏儒以及巫妖等人原先的想法更为精彩——“你听说过流银魔像吗?”麦基说,侏儒们闻言立刻睁大了眼睛,异界的灵魂甚至可以从里面看见熊熊燃烧的求知之火。
“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了。”麦基说:“就算是在浩劫之前,也只有极少数的法师拥有过这种魔像。”
他做了一个手势,“那种魔像是秘银制成的,这不稀奇,虽然秘银的确非常昂贵,但制作流银魔像的秘银不是普通的秘银,它们实际上是一粒粒就算是精灵也难以分辨出来的圆珠,每一粒珠子中都含有着一枚如同尘埃般细小的结晶,这些结晶能够与一枚魔法宝石产生共振——呃,我是说,魔法核心,您明白的是吗?一般的魔像只有五十枚以下的零件,魔法宝石既是它们的核心又是它们的力量来源,而流银魔像的魔法核心所呼应的是数以万计的秘银粒子,它们十分微小,微小到可以像水那样流动,又可以随主人的意愿或是面对的敌人组合成各种各样不同的形状,它们不畏惧火焰,强酸,也不会被岩石与大地埋葬,狂暴的冰冻也拿它们无可奈何,它们可以穿过只有一根小指头才能穿过的缝隙,也能扩展成如同墙壁一般庞大的屏障,它们可以收缩自己,把自己变得如同侏儒拳头一般小,也能把自己变得如同巨人一般大,它们可以是弓箭,也可以是盾牌,也可以是弯刀,是宽剑,只要你能想到的事物,都在它们的变化范围之内,而且正因为如此,它可以变得非常隐蔽,在你需要的时候,你可以把它当做一条腰带那样围在腰里,你也可以把它丢掷出去,它会像一只最乖的小狗那样无声无息地跑回来。”
异界的灵魂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听起来确实很不错。”
“但据说这种秘银的制作方法早就遗失了。”一个侏儒尖声尖气地叫道。
“没有。”麦基说:“它还在,而我们可以把它制造出来。”
“别让那个法师参与其中。”另外一个侏儒哀求道。
“这不可能,”麦基说:“对吗?”
异界的灵魂只是微微一笑。
“还有,我们可能需要一个牧师。”侏儒麦基说。
“如果你们所说的是伯德温可能需要的治疗,”异界的灵魂蹙着眉说:“这可能会有些问题,伯德温是无法被治疗术治疗的。”
“那么说传言是真的。”麦基说:“他是一个堕落的圣骑士。”(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假肢(2)
如果今天站在这儿的是曾经的不死者,他只会冷漠地提醒侏儒们,无论伯德温是不是个背弃信仰的叛逆,他的身份都都不是他们能够揣测的,侏儒们虽然不是东冠领主的奴隶,但也和奴隶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他们的主人的命令,这些侏儒必须为黑发的施法者效力,至于他们本身的想法,没人会去关心。
但现在掌控这个身体的是个软绵绵的家伙,另一个位面犹如蜜糖罐子般的平和生活没能在他的身体里支起哪怕一根尖刺来,对于侏儒们的无礼,他不以为忤地接受并思考了一会:“事情很复杂,”他坦白地说:“但伯德温不是个坏人.”
“没关系,”麦基粗鲁地说:“我们也不关心这个,但不能接受治疗术我们会很不方便——先期的检测与后期的调试需要增加三倍以上的时间。”
“但在检测的过程中我们可以同时进行其他的工作,”异界的灵魂说,“我想这些工作所需要耗费的时间也是很惊人的。”
“也许。”麦基勉强地说。
巫妖想要的东西在五天后送到了他的手里,一整套二十四件优雅精致的秘银器械,包括一柄尖牙锤和凿子,还有一把手锯。
接下来就是繁琐而漫长的前期工作,白天巫妖和侏儒们一起摆弄伯德温,而夜间(不需要如同一个正常人类那般需要休息可真是侥天之幸)巫妖则独自一个人来到“碾磨场“,这里就连宦官们也很少出现,活动的物体除了昆虫动物就只有专门管理这里的“辔头”与“牛马”,“牛马”的工作就是将那些堆积在一处的奴隶尸体搬运到“碾磨场”里来,用贝壳刮掉他们身上的毛发(避免石磨被头过多的毛发塞住),然后把他们切成块儿。一块块地丢进犹如房屋般巨大的石磨里,推动这些石磨的也是奴隶,他们绕着石磨默不作声地走着,只有皮鞭在噼啪作响,或许还有尸骨被碾磨成浆的可怖的咕噜声。
石磨的槽口流出的肉浆被盛装在两人才能搬动的木桶里,因为长期使用又不清洗。木桶腐臭难闻,就像是一个活物的胃部那样里外都被厚软的不知名物质包裹着,颜色深的就像是红潮时期的海洋——这些木桶装满后被整齐地排列在“碾磨场”的一侧,而它们旁边就是露天堆放的黄褐色粉末,就算是没有看到他们如何制作,但巫妖也能猜到这些粉末将会和肉浆混合在一起,作成面团后放在石板上借由炎日的热量将它们烘干,就是“巧手”与年轻的“牛马”们能够吃到最美味与富有营养的食物了。
起初,巫妖还需要对自己施加隐蔽身形的法术。但几天后他就减免掉了“碾磨场”的那一次——这些奴隶并不关心他们身边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陌生人,他们偶尔会站定住盯着克瑞玛尔看,在发现他还能自己行走,自己站立的时候就会走开,不知是否是错觉,巫妖甚至感觉出了一丝遗憾的气味——“碾磨场”的奴隶有着特殊待遇,他们是可以吃掉那些残碎的面团与原料的。
若是任何一个生者站在这里,他也许会发疯。至少也会连滚带爬地逃离,但作为曾经的不死者。巫妖简直就像是来到了一个巨龙秘藏的宝库——他有点后悔没有早一点来到龙火列岛。巫妖有听闻过龙火列岛的些许轶闻,但那个时候他正忙于从导师的法师塔中夺得一席立足之地,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去关心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个群岛;离开法师塔后,他又全心全意地投入了成为一个不死者的危险而冗长的试炼中,等他终于成了一具包裹在灰色袍子或是黑色袍子里的骨头架子,第一次星界旅行就很不幸地遇到了位面风暴。然后,正如你们所知的,拜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小窃贼,常年中二从未更改的泰尔以及老年痴呆的神上之神所赐,他成了一个赎罪巫妖。
因为那个该被诅咒进无尽深渊的异界灵魂。现在的他甚至不能直接抓取某个生者打开他的脑袋来观察他想要看到的变化,被送到“碾磨场”的奴隶几乎都已经到灯尽油枯的地步,他们就是包裹着一层皮肤的骨头架子,打开脑袋后巫妖发现他们的脑子干瘪的就像是被晒了好几天的椰子仁,里面的东西不但缩小到了原有的三分之一,还有发黑与纤维化的现象——而年轻与强壮一些的,也就是被海盗杀死的那个奴隶,他的脑子要饱满一点,但神经束的末端仍然能够寻找出腐化的痕迹;好几天之后,他才等到了一个较为年少与健康的奴隶,虽然他的头盖骨被敲破了一块,即便如此,他的情况也要比上两者好;十来天后,巫妖又终于得到了一个奴隶幼儿的躯体,幼儿的脑子几乎可以说是完整无缺的,只是颜色与质感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变化。
正如达达所说的,这种秘药显然是能够累积在人类的身体里并逐渐发挥效用的,巫妖将他提取的部分组织盛放在浅口的水银碟子里一字掰开,研究它们之间的区别,影响最小的是控制着心跳、呼吸、消化等所谓生命基本活动的延髓,而受损最严重的是那些被用来思考与记忆的部分,巫妖记得他从异界灵魂的记忆中曾看到,那儿的人们在尚未完全被科学这个可笑的信仰控制住的时候,他们会将一些令社会动荡不安,又无法直接终结其性命的人判定为精神错乱者,在他们的脑袋上打洞,毁掉一部分脑子,一部分患者因此死去,一部分患者活着,但他们变得麻不不仁,温顺听话,你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而龙火列岛的秘药似乎也有着同样的作用。
奴隶们中,具有理智与自主思考能力的只有宦官与主人身边的奴隶,“辔头”们次之,“巧手”要胜于“牛马”。而“牛马”中的幼儿胜于年轻者,年轻者又胜于年长者,虽然这些不过二十如许的人不知道该不该被称之为年长者,但在巫妖的观察中,那些即将被淘汰的“年长者”也能展现出如同一头成年腱牛的力量,而且越是年长。越是迟钝麻木,行动也越发的僵化与固定。
那些秘药也被巫妖拿来仔细地检查过了,他的记忆中似乎自己也曾配置过相类似的药水,但关键部分绝对有所不同,有什么东西是后来才加入其中的,他不得不一样样地将里面的各种成分提取出来,好来看看剩下的究竟是什么,这个工作程序繁多,失败率高又无法请其他人来帮忙。所以进展很慢。
当阳光拂过整个侧岛时,巫妖回到他的住所,将身体与有关于伯德温的事儿交给另一个灵魂,迄今为止,同伴们仍然会一同分享每天的第一餐,在这里曾经的不死者需要感谢达达,或是龙火列岛一系列不成文的法律——作为侧岛的主人,他虽然可能与其他人共处在一个广阔的宅邸里。但他的房间根本就是被一个u型建筑群环抱在中间的o,可以说是完全独立。虽然与外围的建筑有着长廊相连接,但到了夜晚长廊就会被封闭。这种封闭对于凯瑞本、葛兰或是伯德温来说都不能说是一种障碍,但他们默认了这个做法,克瑞玛尔虽然仍是他们的同伴,却也已经是一整个岛屿与十万名奴隶的主人,他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尊严。作为同伴虽然无需对他卑躬屈膝,但最少的,他们不能动摇他的权威,即便是在克瑞玛尔并无此自觉的情况下。
不过凯瑞本还是将回归到他身边的姬鴞哥舒拉放在了毗邻克瑞玛尔房间的大树上,如有万一。哥舒拉会以最快的速度发出警告。
结果那一整天梅蜜的神色都有那么一点古怪。
深夜时分她与葛兰度过了一段懒散而又惬意的快乐时光后,盗贼带着几分恶意地伸出手去,挠了挠她光裸着的脊背,“今天你是怎么了?别告诉我你才发现我们之中有着一个精灵。”
“当然不,”梅蜜说:“只是他对克瑞玛尔的态度……葛兰,你不觉得……有点……难以形容?”
“只是有点保护过度而已。”
“诸神在上,那一位已经二十岁了,他已经成人了!”
“对人类来说,是的,但对一个精灵来说,他还是个小婴儿呢。”
梅蜜脸上的表情真是值得花一个金币去看:“无底深渊在下,”她干巴巴地说:“那是一个强大的法师,就我见到他以来,他杀的人可不比你少。”
“那你得去和凯瑞本说,”葛兰噘嘴:“精灵们都是这个鬼样子,事实上,他们的弓箭可不比兽人的斧子更和蔼可亲,但他们总觉的自己就是那朵摇曳在微风中的小白花儿……”
梅蜜翻了一个白眼:“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对于精灵来说,六十岁以上才算成年,”葛兰说,所以半精灵们都被强迫服役六十年才被允许离开灰岭就是这个原因,而不是如人类想象的那样——精灵们从不奴役任何智慧生命,更不会如此对待他们的族人。
“我想说的是……”
“嘘,”葛兰做了一个手势,而隐藏在他的手指后面的是他不知何时不再带有笑意的脸:“别去注意他们,无论是克瑞玛尔还是凯瑞本,他们不是我们能够和有资格注目的对象,”他将手放在了梅蜜的臀部上,冰冷的手指让弗罗的牧师一个寒颤,“我想,也许我们是时候离开了?”
“离开?”
“逃亡已经结束了,至少暂时结束了,我们该离开了,梅蜜,我们本来就不是和他们一路的,现在正是分道扬镳的好时机。”
“我不想回到……”
“当然还是在侧岛,”葛兰说:“还没到完全脱离羽翼的时候呐,而且对于我们来说,侧岛或许也是一个好的起点。”盗贼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亲爱的,”他说:“你应该已经发现了,侧岛没有弗罗的神殿,而克瑞玛尔,侧岛的主人已经允许你成为侧岛第一个弗罗神殿的主持牧师,蜜糖,你将高高在上,明白吗?你一开始就站在比别人更高的位置上,而你还有着坚实的倚靠,虽然无法与凯瑞本或是伯德温,又或是高地诺曼的王女相比,但一个外来的弗罗牧师,哪怕她比你更美,更年轻,更得弗罗的荣宠,但又有谁更能博得克瑞玛尔的信任呢?难道他会去相信一个陌生人胜过你吗?”
梅蜜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的眼睛集聚起晶莹的泪水,而在她的心头燃烧起了野心的火焰——侧岛是个多么富庶的地方,她已经有所了解了。
而葛兰,他也有着自己的野望,他是个盗贼,一个失去了公会支撑与庇护的盗贼,但他也可以拥有一个自己的公会,这并不困难,特别是他有着一个领主作为主人的时候,尖颚港的无数小公会,难道不就是依靠着有着爵位或是财富的人才建立起来的吗?葛兰知道,其中一个被他剿灭的小公会,其头目不过是个皮毛商人的私生子。葛兰通晓之中的所有奥妙,精擅之中的所有技巧,懂得如何编织起连通各方的罗网,他为什么不可以成为一个公会首领呢,或许在数年之后,他也能拥有一个不亚于“银指”的大公会。
盗贼甚至已经想好了应该如何去与克瑞玛尔周旋与狡辩,如果说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与这个侧岛,也许那个天真的小法师是会听从他的安排的。
但他随即想起了精灵游侠凯瑞本,盗贼畏缩了一下,那双如同碧海般的眼睛像是可以看穿任何阴谋诡计,他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现在他也觉得这个精灵有点碍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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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加上爪子吗?”异界的灵魂建议说,像是钻石,嗯,还是精钢,狼的,可以自由伸缩的那种。
侏儒和伯德温一起盯着他。
他们已经快要受够了法师的异想天开了,虽然其中一些还是被侏儒们记录了下来,但自由伸缩的爪子?那对侏儒们可以说是一种侮辱,对伯德温来说,他与兽人对战了近二十年,他不想某天深夜醒来被自己的右手惊吓到。
还有,那个指头断裂,从里面射出弩箭的想法又是什么鬼?(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秘密
作者的话:
回答一个让我的读者们一直挂怀的小问题,不涉及剧透——
白皮多瘤瓜是什么?是我基于现实中的植物臆造出来的古怪果实啦,不过参照物几乎与臆想的造物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果皮从金黄色改成了白色,现实中这种果实叫做金铃子,又叫癞葡萄,去淘宝上查只能找到种子,但有图片,里面的果肉确实是鲜血淋漓的哦,甜味也很古怪,是我小时候偶尔吃到的,始终难以忘怀。
ps:流银魔像源自于fz中的幸运e主仆组中的肯主任和终结者中的液体机器人,这个对啦,长出爪子是金刚狼无误,至于射出弩箭——那是全职猎人中幻影旅团的富兰克林。
正文:
缭乱之年,九月,于龙火列岛——侧岛。
致银冠密林之王,可敬的英格威:
前略……
就在昨天,我最亲爱的父亲,龙火列岛进入了最为酷热与狂暴的月份。在我给您写信的时候,我不得不旋转长窗的百叶叶片,让它们倾斜到不能再倾斜为止,只留下细小的空隙,而不是如之前那样将所有的门窗打开——海风依然迅烈,但它被赤日烧灼着,一如那些在熔岩上浮动的空气,当它扑到你的身前时,就像是一团无色的火焰直冲入你的喉咙——海水也变得温暖,或更正确地说,有点燥热,水面上蒸腾着令人窒息的雾气,而我必须潜入到二十尺以下的地方才能觉得阴凉,不过这儿的人说,这个温度正适合珊瑚生长,现在正是造珊瑚礁的好时机。
他们会用沙子混合着火山灰,在加上树胶来塑造珊瑚礁的基座。那些基座几乎都是灰白色的,最初的时候基座只会被造成方形或是圆形,但现在他们会把它们塑造成各种动物与植物的形状,其中也有一些人物塑像,父亲,我在其中找到了一座据说根据您的形象捏造而成的塑像基座。约有您的三倍那么高,上面已经生满灌木林似的海柏,海柏是淡紫红色的,但“您”的长袍尾部有着那么一小团乳白色带金点的气泡珊瑚,虽然只有我的怀抱那么小,但里面已经藏了好几条色彩绚丽的小鱼和一蓬蓬的幼虾,而您的脚下则躲藏着一只棕褐色的乌贼,被我惊动后它喷出了很大一股黑烟它应该庆幸我并不需要靠着大海存活,不然的话它可能会被捉去。乌贼是染料与墨水的主要用材,烤制后味道也很不错——那尊塑像可以说没有和您相像的地方,却是那样的生机勃勃,可惜的是您没有办法亲眼看见。
在更深处,我还找到了一些渠贝,这种贝壳似乎只有龙火列岛才能看见,这里的奴隶们能够从它们用来连接两扇扇壳之间的肌腱中抽出比蚕丝更粗一些的丝来,这种丝会像黄金那样闪闪发亮。又像空气那样轻,比铁或是钢的丝更坚韧。只有秘银可以与之相媲美,领主与领主之子会在正式的场合披覆着由它们制成的宽松长袍,达达,也就是克瑞玛尔的宦官,将之称为一种传统,现在他就在忙碌于催促奴隶们赶制克瑞玛尔的衣服——这些都是奴隶们中的“巧手”来完成的。从活渠贝上割取肌腱的工作令人难以想象的艰难,他们经常双手鲜血淋漓,因为抽出的丝必须足够长才能纺成线,所以他们必须割下尽可能长的肌腱。
但这些奴隶还能算得上是幸运的,因为他们可以怀抱着冰凉的渠贝。在海水中干活儿(因为干燥与高温都会导致渠贝死亡),而另一些奴隶,也就是他们称之为“牛马”的,即便是在这种能够让血液也沸腾起来的酷暑气候里,他们仍然需要不眠不休的干活,每一刻都有奴隶死去,克瑞玛尔有试图改变这个状况,但他很快发现,被勒令停止劳作的奴隶会如同没有理智的生物那样相互撕咬,从而造成更大的伤亡。
沮丧不可避免,但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克瑞玛尔从来到侧岛后就在着手准备缓解或是治疗那种“烟草”以及秘药对人类造成的不利影响……他终日忙碌,就连和我们一起用餐的机会都少了,现在他接触最多的人是那群侏儒,还有宦官。
(之后是一点被刮除的痕迹,看得出凯瑞本在这里做了修改)
我不知道我该如何跟您说,因为克瑞玛尔的行为完全是出自于他真诚纯净的本心,而非其他不可告人或是邪恶的目的——克瑞玛尔从不会对我隐瞒些什么,所以我很清楚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父亲,如果站在那儿的不是克瑞玛尔,而是一个红袍术士或是灰袍的死灵法师,我不会对他的行为感到惊讶的,亵渎与玩弄生命本就是他们的职责与嗜好。
但那是克瑞玛尔,永远也不会习惯看着一个无辜的生命悄然逝去的克瑞玛尔,即便是他的敌人,他也从未折磨他们,讥笑他们,他对生命充满了尊重与爱,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共识,但在这里,他表现出来的另一面却让我感到恐惧——不,亲爱的父亲,我的指导者,我不是在畏惧克瑞玛尔,而是在畏惧那些侏儒,比起光明,他们更乐于倾向黑暗,更不惮于从事任何一件邪恶的事情,但他们确实有着普通施法者们无法企及的知识与经验,他们能够用血肉造魔像,也能够用灵魂铸造武器,他们掌握的智慧之石可以让如安东尼奥或是阿尔瓦这样的强大的法师为之心迷神醉。
我所恐惧的就是他们会让克瑞玛尔沉溺到他们制造的陷阱中去,我甚至无法隔离他们,因为他们正在为克瑞玛尔效力,为我们共同的朋友伯德温制造一具比原有的臂膀更为灵巧与坚固的新肢体,我不知道是否该让他们停止,但我也希望伯德温能够重新获得他的手臂,他是一个战士,王女所爱的人,他终将是要回到高地诺曼。回到雷霆堡的,更有甚者,他可能会站在一个更为崇高的位置上。
所以说,很抱歉,父亲,我暂时无法离开这里。伯德温的假肢将在明年的九月完工,我会在那之后和克瑞玛尔一起回灰岭一次,希望灰岭能让他的心重新平静下来。或许还要加上白脸儿?
至于队伍中的其他人,伯德温恢复的很好,除了那条无法长出来的手臂,只是漫长而繁琐的检查与测试让他有点焦躁,但王女李奥娜一直陪伴在他身边,还有他的士兵与骑士们——被狄伦.唐克雷与诺曼新王驱逐的士兵以及家眷们都已经到来了——其中没有五十岁以上的长者,也没有十岁以下的孩子。就连女性也很少,克瑞玛尔将他们安置在堡垒周边,等到他们熟悉了侧岛的环境与气候,将会有一部分会分别驻守在侧岛的三个港口。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又被袭击了五次。三次是海盗,两次是佣兵,幸而有诺曼士兵与盖文、克瑞玛尔在,这几次袭击都没能造成伤亡。近两个月来,他们似乎已经偃旗息鼓了。又或是厌倦了这种试探性的攻击,或许是明天,又或许是下一周,我们会迎来真正的敌人。
我们的盗贼,被死亡之神诅咒的葛兰,从上周起就开始游荡于三个港口的酒馆与旅店。带着克瑞玛尔给他的符文印章,若不是如此,他可能早就丢了性命,葛兰是个狡猾而敏捷的盗贼,但作为鱼龙混杂的龙火列岛。他很难说是最强的,何况有时他所要面对的不止一个敌人。
最后再来说说弗罗的牧师,梅蜜,克瑞玛尔承诺给她建造一座弗罗的神殿,神殿已经完工了,克瑞玛尔和盖文用珊瑚生长术给她造了一座由九个圆形房间粘结在一起的珊瑚浮岛。
粉红色的珊瑚浮岛……
——
凯瑞本突然放下笔,站了起来,他能够感觉到一股奇异而阴冷的风正在穿过所有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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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施法者轻柔地说:“我真的有点意外了,没想到第一个察觉到这个小秘密的竟然会是你,”他随意一点,燃烧着的火焰瞬间熄灭,玻璃试管中的液体停止了沸腾,他捏住它的上端(毫不介意那种几乎能够将普通人的皮肤灼伤的高温),把它插回到金属架子上,“我以为会是凯瑞本。”
“精灵的目光之敏锐在这个位面上无人可及,”盗贼盯着法师重新放回宽袖里的双手,努力不让自己畏怯地后退:“可惜的是他们总会被自己的内心蒙蔽着眼睛,或者还有耳朵,他们无法正视黑暗,遑论探究黑暗中的根本。”
“或许是智慧,”巫妖缓慢地说:“是什么让你竟敢来与我对峙呢?我想大概就只有愚蠢了。”
“等等!”盗贼高叫道,他向后退了一步,高举起自己的双手,将它们展示给巫妖。“我没有想要忤逆您的意思,大人,我的主人,我只是想要更好地为您效力!一个凡人的力量是微薄的,但一个公会就不同了!金币、情报、施法材料以及所有您需要的东西……都会源源不断地流到您的手里来,而您根本不用为此耗费一点精力与时间——您将会有更多精悍而又温顺的工具,诸神在上,侏儒、奴隶根本无法在龙火列岛之外的地方行走和做事,而那些骑士与士兵固然忠诚,但他们忠诚的可不是您!”
“唔噢噢噢……”曾经的不死者嘲弄般的感叹道:“真难想象,我身边居然会有着这么一个……让人喜出望外的家伙——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只希望能够让您满意,我尊敬的主人。”盗贼语气卑微地说:“但我并不能完全领会您的意愿,我只能猜测,”他轻声说:“基于您之前的行事……伯德温,还有另一位……大人的需求,还不值得您如此关注……”他偷偷抬起眼睛窥视着施法者的神色,房间里的光线十分充足,葛兰本该可以在这种情况下看见施法者的脸,但他只能看到一线白色的下颌,施法者的大半个身体都被阴影笼罩住了,那可能是个魔法造成的阴影,令得凡人的视线无法穿透。
“……我必须要说,”曾经的不死者说:“你的猜测并非毫无根据,亲爱的葛兰,我的小盗贼,你的确很聪明,又擅于观察。”他动了动,坐了下来,一个隐形仆役给它的法师主人端上了一杯鲜红色的饮料,然后,在施法者的示意下,葛兰也得到了一杯——那杯深红色饮料柔滑粘稠,杯口萦绕着甜腻的香气,就像是半凝固的血,但葛兰只轻轻嗅了嗅就知道它只是白皮多瘤瓜的瓜瓤,连着碎冰搅伴成细腻的冰沙,加有柠檬汁和罗勒粉末,尝起来甜酸冰凉,极其可口。
“而且你几乎要说动我了。”巫妖轻轻地笑了笑:“一个盗贼公会……多么可爱的野望,也确实能够满足许多人的需求,包括一个施法者。”
“它是属于您的。”葛兰急忙说:“就像我也是属于您的。”
“名义上如此而已,葛兰,”巫妖捻起一串蓝紫色的浆果,把它放在光线下仔细端详:“不,即便是名义上,我也不可能拥有一个盗贼公会,所以说……葛兰,你如果不做盗贼,也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商人,因为你正在试图用最小的成本赚取最大的利润——你将得到一个盗贼公会,而你几乎什么都无需付出。”
而后是一段极其短暂的沉默,或许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但葛兰觉得自己难以呼吸,他捏紧银杯,杯身上留下了深刻而扭曲的印记。
“好吧,”巫妖突然拍了拍手,“如你所愿,葛兰,你会有一个公会的。”他将多瘤瓜汁移至唇边,“只要我们能够解决一个小问题。”
一时间狂喜占据了盗贼的思想,他知道这位大人可不像另一位大人那样软弱多情,但他还不至于会对葛兰这样的小人物出尔反尔,盗贼的耳边嗡嗡作响,他好不容易才掌握住了自己的舌头:“什么问题?”他问,一边猜想着或许要签订一份契约之类的。
所以当一根银色的细绳缠绕上他的脖子时,他脸上的表情还是充满喜悦的——不等他将这种喜悦转变成纯然的恐惧,那根细绳就在主人的命令下急速地收紧,它是那么的纤细,又是那么的坚韧,一霎那间就将葛兰的脖子完全勒断——盗贼的脑袋从肩膀上掉了下来。
曾经的不死者面无比表情地看着葛兰逐渐失去温度,变得僵硬的躯体,不一会儿,躯体粉碎,变成深红色的沙子,再然后,如每一次的,小小的,来自于哀悼荒原的风将沙子吹起,它们凝结起来,重新凝结成葛兰的躯体——而后,是一次痛苦而艰难的呼吸。
葛兰睁开眼睛,他记得曾看到了自己的脊背,他苦笑起来,这真是一次难得的教训。(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宴会
葛兰一时间还无法动弹,时至今日,他都不知道死亡之神克蓝沃的诅咒对他而言究竟始终惩罚还是奖赏了——躯体化为细沙,灵魂被驱逐出体外的滋味并不怎么好受——旁人看来,整个死而复生的过程所耗费的时间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但在葛兰的眼睛中,时间就像是凝固了,他的灵魂被拽到半空,就像是有着一只钩子钩着他的脊骨,而滞留在地面上的身体却如同漩涡一般以莫大的引力将他向下拖拉,他的整个人(又或是灵魂)都被拉长,变薄,就像人们制造羊皮纸的时候会将羊皮尽可能地拉开然后钉在绷架上那样,来自于哀悼荒原的阴风穿过颤簌的盗贼,掠夺去最后一点光和水分,他又冷又饿,腹部干瘪,眼睛模糊,与那些徘徊在哀悼荒原上的孤魂野鬼别无二致——他不被允许看见自己的躯体,但躯体崩坏时的每一分痛苦与空虚他都能毫无遗漏地感受到,而克蓝沃的力量将它们重新粘结起来的时候,盗贼的灵魂只觉得无一不被碾压与压榨着,而他连嚎叫与挣扎的权利都没有。
一只冰冷的手放在盗贼的额头上,盗贼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如果说有什么能比哀悼荒原的风更阴冷,大概就只有这只手了。
“真令我惊讶,”巫妖说,葛兰从中听出了一份满意:“虽然说这只是一个不够确凿的小猜想,但我几乎都要怀疑你的母亲是否曾和死亡之神克蓝沃有着……较为亲密的关系,啊,别紧张,你的身体里并未隐藏着他的神血,不然的话你成长的地方就不会是尖颚港的盗贼公会而是克蓝沃的神殿了。”
曾经的不死者似乎被自己的发现取悦了,可以说是非常难得的。他以少有的耐心补充说道:“神祗的血脉是种奇妙的东西,陨落的神祗可以从他们子孙的身体中破体重生,所以想要彻底地杀死一个神祗有时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葛兰想要听到更多,可惜的是巫妖的仁慈到此为止,他只疑惑死亡之神克蓝沃的诅咒为何会出现变异,依循他所知道的规则。这个诅咒应该终止于葛兰的死亡,当他死后,身体化为沙子,而灵魂不被哀悼荒原接纳,只得绝望地,无能为力地,日复一日地飘荡在位面的缝隙里,直到命运之神愿意仁慈地给它一个终结——看看会是哪个小魔鬼多了一份点心。而不是如我们所看到的,葛兰可以利用它逃脱既定的惩罚与灾祸。就像他在诺曼王都的监牢里所做的那样,这已经不再是个诅咒了,正确点来说,它简直就是一个即便在慷慨的罗萨达或是安格瑞思的追随者中也相当罕见的偌大恩赐。
应该有谁扭曲了这个诅咒,但又有谁能在克蓝沃的注视下玩弄这些有趣的小把戏呢?
巫妖遗憾万分,如果他仍然是原先的那个不死者,他会有很多办法弄清楚这个可爱的小秘密,“你应该感到高兴。盗贼,”他收回手。站立起来,细长的身影在绚丽的光线下微微晃动:“在克蓝沃的视线落在你的身上之前,你都将不再受他的掌控了,”黑发的施法者走回到长桌前,那根试管里的东西产生了深色的沉淀,他拿起来瞧了瞧。毫不惋惜地把它扔进了装载废弃物的双层箱里。
葛兰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身体依然十分虚弱,仅仅是站立就已经耗费了他不少气力——他记得自己曾在诺曼王都的地牢中有意识地设法化为沙子,但或许是因为他是自行结束生命的关系,那次他很快就恢复了原有的状态——他按住墙壁。将额头靠在冰冷的石头上,好一会儿才从昏沉中摆脱出来。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葛兰?”等了一会儿,巫妖好奇地抬起头来,就算是葛兰,他相信能够看到自己脊背的记忆也足够深刻了,何况他也已经达成了原先的目的:“如果说你想要问问我有没有对你的身体做些什么,我的回答是没有,”曾经的不死者平静地说,“至于我们之间的契约,我更倾向于用你的灵魂作保——葛兰,在它脱离你的身躯时,我是能够抓住它的——有那么一会,我确实很想要满足我的好奇心,譬如说,”他兴致盎然地说:“如果你的灵魂始终无法回到你的躯体里,那么你的躯体是会再次沙化呢还是腐烂,抑是保持原样——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够如你所说的那样忠诚,不要给我这个机会。”
说完,他向门外简明扼要地一指,葛兰犹豫了一个瞬间,但还是深深地鞠了一躬,走了出去。
“对了。”巫妖突然说——已经把手放在门扉上的盗贼立刻站住,转过身来:“或许你在走进这个房间之前就已经考虑好如何敷衍另一个‘我’,但是亲爱的,请记住,他也是一个施法者,他可能有点天真,软弱,但这不代表他不聪明,或是不够坚定,而且他还很有点固执,如果让他发现……你有任何不妥之处,”曾经的不死者交叉食指,做出一个否决的手势,“我们的契约就只有作废一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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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葛兰的请求,异界的灵魂征询了其他几个同伴,出乎盗贼意料的,最为认可这个设想的居然是高地诺曼的王女李奥娜,不过他立即想到,比其他人更需要一个盗贼工会为之竭诚效力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伯德温,他和王女李奥娜是要回到高地诺曼的,他们如今已经有了近三千名士兵,当然,这些人远远无法与一个王国相抗衡,他们需要更多的支持与力量。伯德温虽然在民众和骑士中有着很高的威望,但这些人都在高地诺曼,与龙火列岛相隔何止千里之遥,;两者之间显然需要可靠而又不会引起注意的信使与联系人——还有,必不可缺的,详尽而准确的地图。行军途中可能经过的村庄与城市的情况,各个骑士与领主所拥有的士兵数量与他们的态度,或许还有一些不为人知却落在了羊皮纸上的隐秘事宜……如此一来,能有什么人比盗贼更好呢?
关键在于,现今的盗贼工会都可以说是邪恶的,他们走私、劫掠、偷窃、绑架、勒索、谋杀……不然他们又从哪儿获得那么多的金币呢?没有哪种秤杆能比他们的匕首更能懂得如何从猎物身上榨取丰厚的油脂。他们做起这种活儿的时候总是得心应手,干净利落,比皮匠刮去羊皮上的卷毛更熟练,也比铁匠捶打铁砧上的金属更有力,在作恶这方面,没人能比他们做的更好啦。
但无论是凯瑞本或是异界的灵魂,都不会高兴看到侧岛上出现这么一个肮脏的污点,葛兰不得不承诺了许多他原本不想应允的条件,这些条件就像是捆缚在他以及未来那个公会上的枷锁。但无论如何,能够让凯瑞本默许就可以说是一个值得庆贺一番的成功了。
“明晚我们会有一个宴会需要参加。”异界的灵魂说。
葛兰指了指自己。
“对,”异界的灵魂说:“邀请函上注明了我和我的朋友。”
这个宴会是侧岛的大商人们为了迎接他们的新领主,以及为了乞求他的宽恕(之前的怠慢)而预备的,因为商人们无权进入内陆的关系,这个宴会在筹备妥当后的第五天才得以被达达传递给黑发的施法者,宴会的地点在港口的黑脚广场,它之所以得名是因为那儿还不是个广场的时候是群大黑脚信天翁的栖息地。有三百名诺曼的士兵,还有法师盖文先于他们之前抵达这个最大的港口。以确保这不是一个危险的陷阱。
“还有谁?”
“修和亚戴尔。”异界的灵魂回答到,亚戴尔是应有之意,骑士修则是因为这几个月中,为了侧岛防御事宜多次觐见克瑞玛尔,所以也已经变得相当熟悉的关系——虽然依照不成文的惯例,作为军队首领的副手。他本不应该直接面对领主,只有首领才有权利直接与领主交谈,但因为伯德温无法动作的关系——他连这次宴会都无法参加了,因为侏儒与法师们整理了他变形与萎缩的血管和神经,并用药水促使它们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以满足附着流银假肢的需要——据说这样他的假肢将和真正的手臂那样能够感觉到外界的压力和温度,或者他有需要的话,施法者还能让他的新手臂获得味觉或是具有嗅觉(最后这个还是被伯德温否决了,战士们在某些方面很不讲究,他不想尝到一些不该尝到的东西,或是嗅到他不愿意嗅到的气味——他可以捏住鼻子,但又如何捏住一整条手臂呢?)。
商人们原想将这个宴会持续上七天左右,但克瑞玛尔只决定停留一天,一方面是基于安全,另一方面是因为伯德温的手臂,虽然说,有侏儒们密切地注意着,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但伯德温予以信任的施法者只有盖文与克瑞玛尔。
他们在日落时分进入黑脚广场,值得侧岛的商人们为之骄傲的是他们在这里建造了一座由黑金沙石为主要材质的柱厅,柱厅中有一百二十根柱子,它们之中有些是为了支撑墙壁与穹顶,而有些只是为了美观,每根柱子的基座都是覆盖着月桂叶片的覆钟式座,柱身雕刻着垂直沟槽,沟槽中镶嵌金线,柱首四周装饰着藤蔓样的卷涡,装点着数之不尽的鸟儿,鸟儿都是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黏贴着色彩绚丽的羽毛,黑曜石镶嵌而成的眼睛在鲸蜡灯具的照明下闪闪发亮。
丰盛的食物估计可以供侧岛上所有的士兵一日所需,但柱厅里只有数十个人而已,或许还要加上十倍的奴隶,商人们从侧岛的甜菜糖与蔗糖中获得的利润几乎可以堆积起一座金币的岛屿,所以说,对于能够直接影响到他们的主宰者他们既是无比地慷慨又是难以想象的谦卑,就异界的灵魂看到的,他们所提供的任何一样物品或许比东冠的领主所拥有的略差,但也已是奢靡无比——他们或许是从达达那儿获得了一些讯息,知道他们的新领主不是那种喜欢看到鲜血与痛苦的人,因此宴会上通常都会出现的生死搏杀被取消了,改为旖旎的舞蹈与有趣的杂耍,但这里就能看出,商人们的奴隶不如东冠领主的奴隶灵活,她们更像是美丽的偶人,举止之间有着些许刻板的痕迹,不过依偎在商人身边的姬妾们就要好的多啦,她们毫无顾忌地向侧岛的新主人抛掷媚眼,尽情显露自己的躯体与姿态,而她们的主人似乎并不为此感到忿怒或是羞恼,他们甚至带着点期望,也许克瑞玛尔选中了那个就可以立即带走,但让他们失望的是,黑发的施法者就像他的同类那样并不容易亲近,他更爱食物,整个宴会上,只有坐在他身边的游侠与王女才有机会和他偶尔说上几句话。
不过商人们并不焦急,他们所要的也不过是克瑞玛尔别去追究之前的事情,至于他们的货物,仓库里还有存货,他们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黑发的施法者是提前离开的,他在穿过一处长廊时,意外地遇见了衣衫凌乱,面色绯红的梅蜜,而她身边的男性并不是葛兰,而是一个年轻俊美的商人。
在他们分开前,商人的手放在梅蜜的丝袍里。
“别那么意外,我的好人,”梅蜜似乎喝多了,太多的酒精让她失去了对恐惧的感知能力,弗罗的牧师摇摇晃晃地走到施法者面前,露出一个放肆的笑容,她的气息芬芳而甜蜜,就像香豌豆花几近荼蘼时的气味,却让克瑞玛尔无来由地感到不适,“我是弗罗的牧师。”
“我以为你和葛兰在一起。”
“葛兰是我的情人,”梅蜜承认说:“但弗罗的牧师从不会只有一个情人——这是违反教义的。”(未完待续。)
ps: 作者的话:有关于亡灵持政的实体,正在印刷样书……
第二百五十五章 鱼卵
梅蜜身边的商人也有**分醉意了,此时恰好有不期而至的海风穿过长廊,它无情地夺走了酒精带来的欢欣与混沌,商人骤然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在犯下一个莫大的错误——梅蜜是弗罗的牧师,这意味着她不会被一个人长期地占有——即便是国王也不行,但在他们的认知中,至少在酷暑离去之前,这个可人儿尤物的所有权应该仍旧掌握在年轻的黑发施法者手里。也许他们可以在某个夜晚悄悄地与之相会,略略啜饮一口甘美的汁液,但像这样,带着他的情人面对面地与其对峙,简直就可以说是一种挑衅了——这个结论訇然在商人的脑中炸开的时候,他凌乱不堪的长袍已经被冰冷的汗水浸透,他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不过,等等……他们的新主人在说什么?他知道葛兰是谁,那个盗贼,那么说,她已经被曾经的主人转赠给自己的属下了喽,他顿时安心地放下了肩膀,虽然他们也不太愿意去激怒一个精悍的盗贼,但则两者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他还是惋惜至极地搓了搓手指,他父亲的那串纯金色的海珠胸链可能起不到他所想要起到的作用了,那串海珠与一条单桅船价值相当,如果不是他们激怒了他们的新主人,需要价值不菲的礼物来弥补这个错误,它本该被挂在他们最小的妹妹的脖子上,那将会是她顶顶引以为傲的嫁妆之一。
“葛兰也在这儿。”梅蜜吃吃地笑着说:“他也挺快乐的——我看到他了,葛兰……”她拖长了声音喊道:“葛兰……为什么不出来?!”
面色阴沉的盗贼从另一处阴影中走了出来,真该死,他只是来找消遣的,那天的死亡与来自于施法者的威胁所带来的寒意至今无法消除,为了这个。他甚至没去选择那些温顺过头的女性奴隶,而是从一个地位低下的商人身边拉起了他的一个姬妾,这个可能有着一部分诺曼人血脉的女性容貌并不如其他女性那样秀美,她是一颗肥硕而饱满的果实,有着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丰厚而肉感的嘴唇。她站起来的时候比葛兰还要高些。但葛兰之所以挑中了她就是因为那双被**占据了一切的眼睛——她正如盗贼想象的那样狂热,狂热到就像是要将盗贼整个人活生生地吞下去,而盗贼也确实有那么一会完完全全地被她拖入了炽热粘稠的漩涡……但一听到位大人的声音,可怜的盗贼就像是被刺了一刀那样在一霎那间失去了所有的兴致,他能听出来那是另一个大人——在你知道他们是两个人之后,他们之间的区别还是相当鲜明的,另一个大人是绝对不会问出那种蠢话的——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再看到那张面孔了,但他没想到的是。喝多了的梅蜜不但傻乎乎地跑了出去,还强行把他也给喊了出来。
盗贼赤着上身,匆忙之间他甚至来不及找到不知道被自己扔到那儿去的衬衫,身上遍布暧昧的痕迹,都是女性的指甲以及牙齿留下的,除非这儿有着一只大猫。而他的女伴也紧随着他站了起来,她裸露的地方要比葛兰更多,但很显然的。她毫不介意,还有点遗憾这里的光亮不够强烈。以致于她那些能令男性浑身发热的地方不能完全地显露出来。
“呃,”异界的灵魂喃喃道:“贵圈真乱。”他也只有这么一句话可以说了。
它将视线落在盗贼身上,让它惊讶的是,葛兰竟然在与其对视的时候退缩了,与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他看着黑发施法者的神情就像是看到了一头被他惊扰的巨龙——他是在上一个深夜。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时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所面对与交易的那个人,盗贼曾以为他是个法师,但他突然发现,这可能不是一个披着黑袍的普通法师,最好的可能。他之前披着一件红袍,最坏的可能,他原先……披着一件灰袍。
这个小疑问在异界的灵魂的心里发酵,在离开黑金沙石的柱厅时,它忍不住问了曾经的不死者。
——我可以知道一下吗?它问,在我睡着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儿?
——我以为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巫妖说,葛兰来找过我们,他想要在侧岛建立起一个属于他的盗贼公会,这个需要我们的支持与允可。
——但他看我们的眼神……就算是对着兽人的时候他也没那么恐慌过,异界的灵魂说……你一定做了什么,不然他不会露出那种表情,就算是他有法师过敏症,那也延迟得太长时间了。
这家伙总是在不该敏锐的时候敏锐,巫妖思忖道——我确实小小地威胁了他一下,他说,然后斟酌着,给了异界的灵魂一个缩减版的故事,但他没有隐瞒自己曾威胁要将葛兰的灵魂抽出来的事情。
——……这样真的可以吗?异界的灵魂迟疑地说,它已经不是那个连通用语也说不好的小蠢货了,最少的,它知道在这个位面,抽取灵魂并不是每个施法者都能做到的事情,而且这种行为似乎相当的……邪恶,或说是歹毒——如果盗贼真的对他们的真实身份起疑,那么他也许会抽到那张被他们压在手心里的底牌……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巫妖柔声细语地说道,葛兰的诅咒……不,或者应该说是一个变异的祝福,让他不再受到死亡的威胁——正如我猜测的,即便他被杀死,他仍然能够完整无缺地复活,真糟糕不是吗?我只能用他的灵魂来威胁他——不然你就能看到一个可能要比我们之前见到过的任何一个盗贼公会都要来的邪恶可怕的罪恶聚集之地了——不用那么忧心忡忡,抽取灵魂术士也都能做到,并不是只有死灵法师或是巫妖才能这么做,而他会知道总有双眼睛在看着他的——如果他猜到了,那么这个威胁会变得更为有力的。
——……我不知道,异界的灵魂意兴阑珊地说。如果一个白色的虚影也能做出表情,那么它现在的五官一定都已经团在了一起,我总觉得你有些奇怪,我是说,自从离开了高地诺曼——尤其是来到了龙火列岛之后……
——那么变化是好还是坏呢?巫妖问。
——……应该说不错?异界的灵魂试探着问,他还曾想过要用什么办法来让巫妖来配置那些用于解除秘药与“烟草”毒性的药物——他没想到的是。曾经的不死者可以说是平静而温和地接过了这个任务,不需要唠唠叨叨,也不需要分析利害,要知道,那不过是些卑贱的奴隶,而在他这个傲娇同居者的眼里,只怕是如伯德温一般的凡人也不过只是些惹人厌烦的青蛙而已。
——那么你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巫妖反问道,难道你觉得原来的我更好些?看起来你的脑浆已经少到我快要用一把勺子去挖一挖的地步了。你可以把它们用在一些比较紧要的地方吗?譬如说,考虑一下明天的早餐菜单?
好吧,至少是对它,巫妖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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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席卷龙火列岛的酷热稍有减退,但让侏儒与法师们痛苦的是,他们必须处于炙热胜于前者十倍之多的火炎之中。
融化钢铁的火焰是红色或是橙色的,但融化秘银则需要青蓝色的火焰。前者的温度只有后者的三分之一或更少,这种火焰是凡人无法轻易取得的。唯二的方法之一是请施法者们施法营造起一个小型的连通着火元素位面的火盘,如阿尔瓦法师法师塔中的那个;又或者如黑发的施法者那样召唤一个火元素生物作为魔宠,只要有主人的命令,它甚至可以让身上的火焰升高到出现紫色,或是无色程度的地步,只是现在它只要将火焰维持在青色就可以。侏儒们拿出了一个巨大的精金盘子。其大可以装进三个侏儒,深度只有一个手肘,精金的熔点要比秘银高得多,他们将秘银的颗粒投掷在盘子里,下面的火元素生物任劳任怨地驮着盘子。它现在的直径超过了三尺,用四只细长的脚抓住盘底,四只脚站立,八颗如同坚石一般闪耀的眼睛咕噜噜地转动着,它还是第一次看到侏儒,对这种像是微缩人类的小生物十分好奇。
所有的侏儒都在盘子边守候着,事实上他们走开也可以,虽然在秘银中投掷星沙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但他们的小手小脚根本没办法碰到盘子,也没法儿准确地将所需的星沙投入盘子,所以这件事情还是要施法者来代劳,但侏儒们坚决地认为施法者根本无法掌握好最为关键的,投放星沙的时刻,所以还是要他们一时不离地看着。
异界的灵魂想过施法让自己身边的温度降低些,他刚这么做身边的侏儒麦基就尖叫了起来——火元素生物的火焰固然可以稳定温度,但精金是种十分敏感的矿物,它会受到周遭温度的影响,就那么一瞬间,他们投入的秘银就全都报废了——幸好把它们取出来还是能够做其他用途的,只是前面的工序全都必须重来一次了。
结果他们不得不在隐形的熔炉中像是一堆堆的烤番薯那样过了一整天,加上半个夜晚,才总算是将那些秘银珠子熔炼成功——原来那些星沙(也就是被研磨到了细碎如尘的坚石粉末)就是被用来作为秘银凝结核的(当然之前还需要施加法术),与它们同出一块的大坚石被侏儒们小心地藏在另一个地方,这块坚石是被用来作为核心的,只是要等给法师施法的时候才会被拿出来。而那些秘银珠子,虽然异界的灵魂守候了那么久,却连碰一下的资格都没有,火元素生物才被它的主人召唤离开,侏儒们就一拥而上,将还是通明红亮的精金盘子连着里面的秘银珠抬走了。哪怕他们戴着手套,异界的灵魂还是闻到了皮肉焦香的味儿,但他明智地不发一言,除了麦基,其他的侏儒们恨不得挖出这个胆敢窃取他们秘密的人类的眼睛和脑髓,如果他要求他们等等,说不定今晚就会有侏儒拎着小锤子来砸他的脑袋。
只是,就算他们现在的身体堪比巨龙幼崽,在可以瞬间将钢铁化为一缕烟雾的高温下坚持了那么久,异界的灵魂也觉得他们急需要一个冰箱或是冰库,幸而他们的宅邸之外就是深邃而又冰冷的岛中湖泊,这个被称之为海神之眼的碧湖深不见底,在黑夜中如同一块微微发光的翡翠。没有惊动其他人,黑发的施法者来到湖边,脱掉靴子与外袍,只穿着衬衫与长裤就跃入其中——冰凉的湖水一下子就将他包裹了起来,施法者发出一声难以言喻的喟叹,感觉从未那么舒服过,他对体内的另一个灵魂说,然后对自己施加了一个法术,好让自己不至于可悲可笑的溺水。
——往深处走走,巫妖说。
——没问题,异界的灵魂愉快地说,他可以起誓,他的同居者的确有所变化,但正如后者所说的,这种变化并不坏。
姬鴞哥舒拉在湖面上盘旋,黑发的施法者从水中探出半个身体,向它摆了摆手,它立刻飞过去,落在湿漉漉的手腕上。
“别紧张,”异界的灵魂对它说:“我只是要到下面看看。你喜欢鱼吗?哥舒拉?我看到了会给你带回来的。”
哥舒拉叫了一声,异界的灵魂笑着吻了吻它的喙,挥动手腕让它飞上天空,自己则快速地沉入水中,他施放法术,柔和的白光照亮了大约有十尺那么远的地方,一些透明的小虾飞速地窜过他的视野,湖中水草稀疏,有的也只是一些细长若发丝的种类,或许是因为湖水过冷的关系,异界的灵魂想到,他继续下潜,看到的东西就更多了,湖中有鱼,但不像其他湖泊中的鱼那样是青黑色的,它们通体洁白,眼睛发灰,和虾一样,有着超乎同类的速度,但异界的灵魂只一伸手就能捉到它们。
不过他捉到一条后很快就放了它,他身边没有可以捆缚住这条鱼的东西,他可以抓着它,但巫妖要求他继续往下。
——下面还有什么?
异界的灵魂问,他们接下来的旅程就太过平淡了,虾,鱼,水草这些东西都消失了,就连一点象征着生机的微小生物都看不见,而且越发黑暗与寒冷,时间都像是在这里停滞了。
但异界的灵魂很快就看到了光,不是法术制造的光,而是几个柔和的小点。
——那是什么?
——鱼人的卵。巫妖说。(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鱼人
鱼人的卵在远处的时候看起来很小,但实际上它有另一个位面的篮球那么大,根部连着如同脐带一般的固定索,灰白色的固定索十分坚固,连接着鱼人卵的那一端分散出许多细细的筋络,覆盖着整个卵,异界的灵魂伸出手去拉了拉,发现它的另一端深深地嵌入了深黑色的石块,就他的力量甚至没有办法在第一次的时候把它拔出来——当然,他也不想把它拔出来,谁知道它起着什么作用呢,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好奇而毁了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
鱼人的卵表面光滑而富有弹性,皮层是半透明的,薄而柔韧,透过它可以看见里面犹如鱼皮冻般的胶质,胶质中含有发光的成分,鱼人卵的光亮就此而来,异界的灵魂围绕着它转了一圈,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其中一只,惊奇地发现它居然是温暖的。
——小心,巫妖说。
一柄鱼叉几乎是擦着法师的面颊飞过去的——水的阻力可要比空气大多了,但这柄鱼叉的速度似乎完全不受其影响,黑发的施法者闪避的动作也不像是在深达数以百计的深水中,他不但躲开了毫无预警的袭击,还反手一把抓住了袭击他的凶器——那柄精钢的鱼叉被有意镀了铁粉,这样在深黑色的水中你很难发现它的踪迹,它有六根利齿,每根利齿上都带着不祥的倒刺。
但这或许算不得是个小型战争的预兆,顶多只能说是一个警告,因为在一层层的波动后,有不下五十条鱼人从深邃的黑暗中浮了出来——鱼人并不像另一个位面中的美人鱼那样甜美可爱,就外表而言,甚至可以说有点丑陋与凶悍——他们的上半部分躯体与面孔倒是相当近似于人类。只是五官扁平,尤其是鱼鳍状的外耳,可以说是紧贴着他们三角形的颅骨,他们的皮肤上没有明显鳞片覆盖着的痕迹,倒像是海豚或是虎鲸的那种,颜色灰暗。异界的灵魂估计这是为了保证那些掠食者们不至于一下子就能在水中找到它们——深水处的鱼类一般而言都不会太鲜艳,除非它们有着毒性或是尖刺。
他们有着五排横向腮裂的脖子十分粗壮,手臂与胸膛的肌肉都相当可观,与之成比例的是他们的下半部身体,异界的灵魂还记得他在碧岬堤堡的广场集市上看到过两个鱼人在售卖净水用的海藻,如果鱼人们有着尾巴这个想法可能无法被实现,所以他们有的是分开的双腿,但比起相对而言光洁的上半身皮肤,他们的腿部皮肤就只能以粗糙来形容了——克瑞玛尔锐利的眼睛能够看见那些细小的盾鳞。也就是鲨鱼身上的那种锋利的鳞片,这种鳞片抚摸上去就像是在抚摸一张大颗粒的坚石砂纸,他们的脚就像鱼尾那样宽大,而且没有脚趾头,看上去就是平平的一块,只在末端生长着可怕的钩子,就像那些弯曲的指甲那样。
“您不该到这儿来,”一个鱼人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人类的老人,嘶哑、低沉而缓慢。“这里是属于我们的。”他看上去也像是个老人,他的鳞片发白,腮裂宽阔,身体瘦小佝偻,还需要一个鱼人扶持着才能勉强“站稳”。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异界的灵魂客客气气地回答。“我才是侧岛的主人。”
“侧岛有过很多位主人,”老年鱼人说,比起其他鱼人更为密集的皱褶在他说话的时候不断地抖动:“但他们都知道海神之眼的最底部是鱼人的。”他摆动了一下双脚,“我们在这里的时间比人类更久,而且我们为东冠的领主服役。”
“我在来到这里之前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事儿。”
“或许是他们忘记了。”老年鱼人慢吞吞地说:“但现在我可以详详细细地将这份契约转述给您——您给予我们产卵的地方,而我们可以保证您的岛屿上不会出现恶心的蛇人。”
“蛇人?”
黑发的施法者表现出来的惊讶让鱼人有所误会,他们以为侧岛的新主人没有见过或是听说过蛇人,虽然他们对此感到迷惑(一个施法者应该懂得一个蛇人的价值),但他还是耐心地为克瑞玛尔普及了这方面的知识——龙火列岛在人类尚未踏足其中的时候是蛇人们的乐园,但一千年前人类因为一场大浩劫而离开了大陆,来到了这里,蛇人既狡猾恶毒,但这两者它们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与人类相比的,蛇人很快就消失在了稠密的汁液间,剩下的不是被人类豢养成了狗儿一般的猎手变成了食谱上的一页—蛇人更像是蛇而不是人,他们腰部以下的地方不是双腿而是蛇尾,当那些饥肠辘辘的佣兵杀死一个蛇人后,他们很快无师自通了如何将他们的敌人炖成一锅肥美的热汤,
但仍然有些蛇人潜入丛林深处村存活于了下来,他们时常会拖走那些奴隶,虽然这些奴隶的血肉都有着难闻的药味,但胜在容易捕捉,就连刚出生两三年的幼小的蛇人与衰老,行动迟缓的老年蛇人也能轻而易举地抓住他们,这点让“辔头”与宦官们十分头痛,而侧岛的优势在于——它有拥有“海神之眼”,鱼人的生理特征注定了他们虽然是在大海中度过他们的大半个鱼生,但他们必须在淡水中产卵,等卵孵化,变成小鱼人后才能返回大海——大部分鱼人都是在白银瀑布以及其他几条河流的入海口寻找安全的产卵地点的,但白银瀑布下水流湍急,不利于鱼卵生长,其他河流的入海口则聚集着很多人类,他们会打捞鱼人卵,把它当做一种美味珍馐来贩卖。
侧岛周边区域的鱼人可以会沿着岛屿底部的缝隙爬上来,然后潜入湖中产卵,这里不但安静,水质清澈,还有着丰美的鱼产——就是黑发的施法者之前看到的那些鱼,这些鱼是淡水鱼。骨刺细小而众多,脂肪也不如外界的海水鱼来的肥厚,但它们除了速度之外就没有什么可值得警惕的地方,很适合小鱼人们初步尝试他们的牙齿与爪子,而且他们回归大海的时候也能最大程度地缩减当中的路程,所以鱼人们与历届侧岛的主人都有着那么一份契约。契约注明了鱼人们会帮助侧岛的主人驱赶野生的蛇人,而后者必须允许他们在“海神之眼”中不受任何打搅的产卵。
“但这份契约中似乎并未明示你们可以拥有这里。”异界的灵魂说,事实上他在摸了人家的“孩子”后就有点不好意思,如果不是巫妖坚持让他留下来,他现在或许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了:“你们可以在这里产卵,但也仅此而已。”
“人类总是那么贪婪,”老年鱼人用鱼人的语言咕哝了一句:“鱼人并不富有,”他回答说——用通用语:“我们或许能给你找点碧玺,还有琥珀……”他说。一边用他浑浊的眼睛盯着侧岛的新主人,这个主人可能比之前的任何一个主人都要来得危险,因为其他的主人都是凡人,除非必须,他们不会想要潜到如此之深的地方只为了看看鱼人的卵,虽然他们有要求鱼人奉献:“您或者想要尝尝鱼人卵?可以,”反正东冠领主那儿也有每年二十枚的奉献。
有那么一瞬间,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几乎要让自己的饕餮之心跃出唇舌了。幸好它及时地打住了,不过这不妨碍它幻想一下鱼人卵的味道——虽然同时它也有点恶心。因为这个感觉有点类似于吃还未出壳的鸡雏与粉嘟嘟的小老鼠。
——像鸡蛋,巫妖说。
——什么?
——就是个大点的鸡蛋。
——你吃过?
——偶然的一次,作为一个奖赏,巫妖说,但别以为那是什么好东西,鱼人就是海中的盗贼。他们的谎言比海中的泡沫还要丰盛。
——怎么说?
——按我说的去做,巫妖命令道。
鱼人们对侧岛的新主人提出的新契约十分地不满,他们一个个地摇着头,轮番拍打着双脚(在鱼人中这代表着忿怒),“这不可能。”老年鱼人说:“我们不是人类,也不是蛇人,我们不受雇佣,也不会被豢养,您要的忠诚只怕我们无法提供。”
“那么说你们是要重新选择一个产卵地咯?”
“您不能这样,这里是东冠的领主赐予我们的,”老年鱼人说:“您并没有否决它的权利。”
“可惜的是,侧岛也正是他交给我的,整个侧岛,”黑发的施法者说:“他并未提到其中有一部分是需要剔除的。”
“我们可以给您更多的人鱼卵,在大陆上人鱼卵的价格是五百金币一枚,您也可以用它去更换一些您需要的东西。”
“但我并不缺少金币啊,”异界的灵魂说,然后他为巫妖给予他的讯息而停顿了一下:“而且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被你们骗过的——这些鱼人卵在某些人眼里一钱不值,它们没有生命。”
“我不懂得您在说些什么。”老年鱼人细声细气地说。
巫妖在识海中微微一笑,他有些担心另一个位面的灵魂无法领会他的意思,但它可以说是立即懂得了其中的奥妙:“这些是未受精卵。”他说,果不其然地引起了一阵轻微的慌乱:“对你们来说,或是对那些真正需要鱼人卵的人来说,未受精卵没有任何意义,它只是一块未经处理的肉赘而已,”异界的灵魂照本宣章地说:“你们真正的孩子不是这些……卵。”
“我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老年鱼人坚持说。
异界的灵魂不再说些什么,而是伸出手指,在所有鱼人没能反应过来之前施放了一个小法术,法术震动地面,将一块黑沉沉的石头掀出原先的位置,落入施法者伸出的手中,鱼人们顿时一片慌乱,他们其中几个甚至投出了鱼叉,但黑发的施法者一闪身就消失了,鱼叉中的一些刺入了鱼卵,一些刺入了更多的石块,鱼人们发出了哀痛的叫声。
“这才是你们的孩子。”异界的灵魂说,他伸着手,这时候鱼人们才发现他的法术令得那些鱼叉没能真的刺入石块——鱼卵倒是破裂了不少,水中泛起了浅淡的腥味,但鱼人们的神情是放松的,像是那些被击破的鱼卵与他们毫无干系似的。
老年鱼人则一直紧盯着施法者手中的“石块”,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块石头,冰冷,不规则的棱角,拿在手中也是沉甸甸的,但只要与真正的石头一比较,就能马上察觉出其中的端倪,不管怎么说,它的重量要比石块轻多了。
——真是奇妙,异界的灵魂赞叹说,鱼人们的卵就像是一些鱼,是体外受精的,没有受精的卵在鱼人眼里只是食物,以及伪装——他们用那些闪亮亮的未受精卵来掩藏能够孵化出小鱼人的受精卵,在人类或是其他生物被未受精卵迷惑的时候,他们的受精卵却已经被凝固成黑色块状的体液包裹着沉入水底——如果不是巫妖曾经在这方面受过欺骗,今天他大概也会被这些鱼人的态度迷惑。
这些鱼人坚决地不愿意签订新的契约,也应该是打着这个主意——如果侧岛的新主人对鱼人并不了解,那么他可能就会对这些鱼人最为重视的东西视而不见了,而鱼人只要谨慎一些,还是能够使用这个淡水产卵地的。
“考虑一下,”黑发的施法者说:“我只要求你们为我效力一年而已。”
鱼人们交头接耳了一番,“我们同意了,老年鱼人气咻咻地说,“但只有一年。”
“成交。”异界的灵魂轻松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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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蜜在浸入浴池的时候,猛地跳了起来:“太烫了!”她瞪着池水,大声地叫喊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祭典
梅蜜当然不知道在她的突兀行为着实有点抢某法镜头的嫌疑——她可以说是一边哀叫着一边从蒸腾的浓厚雾气中挣脱出来,简直可以说是狼狈不堪地四肢并用,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攀上台阶。
她的脚灼伤尤为严重,一踏上地面她就摔了下去,幸而有打着卷儿的厚实皮毛承接着,不过这也算不得太走运,这些雪白柔软的皮毛是被她用来装点浴室的,另外,她偶尔也会和她的客人们在上面厮混。据说它们是一种食肉雪猿的皮,来自于兽人占据的呼啸平原,其价值达到了每一寸都需要用相同厚度与面积的黄金去换,即便不见阳光,它们也会散发出微弱的热量——即便在龙火列岛也颇为罕见,所以梅蜜对它还是挺爱惜的,但现在她什么都顾不得了。浴水是在突然间变得灼烫的——在还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里,之前梅蜜还觉得有点温凉的水转瞬间就变得暴烈而危险,她只不过咒骂了一句,所耽误的时间就足以让情况变得更糟,弗罗的牧师肩膀以下的地方都被灼伤了,皮肤泛着如同玫瑰花瓣的殷红色,就连微风拂过都会感觉到疼痛,与雪猿的皮毛接触的地方更是像是有一万根钢针在刺。
她急忙挪动身体,尽其可能地将它们紧贴着冰冷的玫瑰石地面,然后她从朦胧的泪眼中看见了一双穿着靴子的脚,紧接着一捧带着冰块的水就浇在了她的脊背上。
是葛兰,她听到盗贼正在命令女奴们取更多的冰水来,而后一只手抓起了她的头发,“发生什么事情,”盗贼问:“是魔法吗?”
“……我不确定……”梅蜜痛苦地说。
葛兰走到镶嵌着白银的浴池边,让他心惊的是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有着十五尺见方之多的水竟然开始沸腾,蒸汽翻滚着,愈发灼烫,盗贼向后退了两步,以免敏感的眼睛被蒸汽灼伤,水面如同暴风雨中的大海那样起伏不定。表层遍布不断产生而又不断破裂的气泡,还有小股尖啸着冲向空中的透明细流,他不用伸出手试试也能知道现在的浴水只适合用来收拾一头成年的野猪或是公牛。
这里是弗罗的神殿,虽然可以说是克瑞玛尔与盖文半开玩笑地施放珊瑚生长术而造起的圣所,但他们之一终究还是一个半精灵,又都是施法者,他们不会轻易地去激怒一个神祗,就算是弗罗,所以这座圣所可不像他们在红喉港暂居的珊瑚小屋那样狭小局促。相反的,它就像是一朵可爱而广阔的粉色云朵,从碧蓝的海面上延伸出去,用以封堵缝隙孔洞的树胶又毫不吝啬地混入了金箔与银箔,这让它在月光下也会熠熠生辉,不过之中的祭台、器具、丝绸皮毛、摆饰等几乎都是梅蜜的爱慕者慷慨赠与的(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被弗罗牧师的宝石眼睛迷惑住了),这座由珍贵的香柏木砌造起来的浴池也是其中之一,它的容量注定了无法由人力灌满。所以就像是龙火列岛的每一处宅邸里那样,水来自于地下。那些被熔岩终日灼烧的水生来就带着高温,有铜管将它们引入地上,然后经过海水降温,把它降低到一个最适宜人类的温度——这个温度几乎是永远恒定的,因为无论是熔岩水还是深处的海水的温度都是终年不变的。
女奴们连续不断地将冰水倾倒在梅蜜身上,她终于不再那么痛苦了。但接踵而至的是她开始冷的嘴唇青紫——她拒绝了女奴们的手臂,她不想让任何东西碰到自己,弗罗的牧师踉踉跄跄地独自走到小祭台前,在一枚由珍珠与碧玺镶嵌而成的圣徽跪下低声祈祷——白色的光芒就像是香豌豆花的花瓣那样落在她的身上,随着神术发挥效用。她的皮肤总算恢复到了原有的样子。
“法术可真是个不错的东西啊。”盗贼说。
“是神术,”梅蜜更正道,自从她确确实实地从弗罗这儿得到了眷顾(而不是如数年前那种若有若无,时断时续,聊胜于无的玩意儿),在虔诚这一方面,她就不再像过去那么讨人喜欢了。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她那么爱着伯德温的时候也没有想过真的要将他视为唯一的爱人,她是被母亲驱逐出来的,她很明白什么都比不上握在手里的力量重要。所以葛兰一有亵渎与轻视弗罗的意思,她马上就发出了警告。
“抱歉,我只是有点羡慕而已,”盗贼毫无诚意地说,他的手指抚摸着悬挂在腰间的精金匕首,一边走近一丝不着的梅蜜,他轻佻地倾身过去,猩红的舌尖在牧师的耳垂上停了停:“需要我和你一起做一场祭礼吗?可敬的牧师,来祈求弗罗的宽恕?”
梅蜜翻了一个白眼,把他推开:“你以为经过了这事儿我还会有任何兴致吗?”女奴给她披上丝袍的时候她仍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你的礼物呢?”梅蜜说的是那个商人的姬妾,她被她的前主人赠送给了葛兰:“而且你不该去向你的法师大人汇报此事吗?”
“你觉得这会是什么?”葛兰说,示意梅蜜看向仍在沸腾的水:“我总不能只是告诉他我们可怜的小牧师差点就被烫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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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龙快要苏醒了。”达达说。
“巨龙?”凯瑞本惊讶地问,龙火列岛之所以被称之为龙火列岛,只是因为它的形状如同巨龙喷出的火焰,至于列岛下沉睡着巨龙的说法,大概只有一些愚昧无知的人类相信,巨龙因其力量庞大,所在之处甚至会引起气候与魔力的变化,这是不自然的,精灵可以在数百里之外的地方就感知到,除非它释放了法术来掩盖这一切,但一个睡眠中的巨龙是不会那么做的,它散发于外的力量也是一种对于自身的保护与对敌人的威慑。
“不是真正的巨龙。”达达也是熟知内情的人之一:“我们用这个来代表火山,”他说:“火山将会爆发,就在最近。”
凯瑞本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异界的灵魂也是一样,它在它的位面里读到过相关的内容,如果说是海上火山爆发,可不是说喷点火山灰和熔岩就算了的事情,首先在爆发之前会有地震,而地震几乎都会引发海啸。地面变形,岩石坠落或是泥石流也相当常见,再加上火山最终爆发的时候那些遮天蔽日的火山灰与熔岩,最坏的推测,就算是毁灭一两座岛屿也不会太令人意外的。
“那儿的火山?”
“东冠。”达达说:“应该是东冠,它已经有三百年没有爆发过了。”
他说起话来不疾不徐,神色平静,异界的灵魂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但你似乎并不慌张?”
“没什么需要慌张的,”达达说:“领主身边的施法者们会消弭这场灾祸。就像是三百年前的一次。”
“他们怎么消弭?”请原谅异界的灵魂贫瘠的想象,他只想得到一大群法师与术士使用飞行术飞在火山口,往下投掷冰冻类法术的鬼样子,但他知道这不可能,就算是凡人也知道往一大块通红的炭火上泼冷水的结果——那只会引起爆炸,从而促使火山提前爆发。
“尊敬的主人,”达达说:“我知道的不是很详细,”这些情报几乎都是只字片语。一般的宦官可没资格旁观法师施法,他所知道的还是他的妹妹姬儿从他们的父亲那儿断断续续听来的:“据说他们会设置连通火元素位面的位面池。术士们的火元素魔宠会引领着熔岩流向火元素位面,分散掉火山蓄积的力量。”
“那可不太容易。”
“一个当然不行,”达达说:“但如果一个主岛出现了这样的异动,那么其他岛屿的领主会派遣他们的术士与法师过来协助完成此事,毕竟如果火山爆发,其他的岛屿也会受到波及的。如果必要。就连岛屿与岛屿之间的战争也会停止。”
“所有的吗?”
“施法者的数量是越多越好。”达达说,几乎与此同时,他的眼睛快速在克瑞玛尔的袖口上一扫而过,精灵瞬间捕捉到了他的视线,白色的袖子微微鼓起一个小包。克瑞玛尔的火元素魔宠动了动,从袖子里面爬了出来,或许是因为听到了同类的消息,它显得很兴奋,挥舞着螯肢,空气中不断地爆裂出金色与红色的火花。几天前它被克瑞玛尔召唤出来用于熔炼秘银,这让它损耗了不少力量,所以这个工作一结束它就回到了火元素位面休养生息,但今天它又在鲸蜡灯的火焰中和克瑞玛尔打了个招呼,想要被召唤出来玩,看着它生气勃勃的样子,看来恢复得很不错。
“那么说,”凯瑞本对黑发的施法者说:“你可能需要离开几天了。”
达达低下头,掩藏起自己的不安,他当然知道他的父亲,东冠的领主为何会如此慷慨,侧岛可以说是东冠领地中最为璀璨的一颗宝石,他大概时刻都在想要把它收回来,尤其是在他的几个儿子都在这座岛屿里损失了不少士兵与金币之后,他先前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一大半——如今令他为之辗转难眠的大概就是侧岛的新主人了吧,东冠主人所预想的种种艰难都已经被黑发的施法者从容度过,现在的侧岛不但有着近三千名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士兵,还有着克瑞玛尔与盖文两个法师,以及银冠密林的继承人,他们的力量不但足以维持整个侧岛的运作,假以时日,向外拓展也不是不可能,这样东冠的领主可真要变成一个笑话了。
这次克瑞玛尔如果拒绝为领主效力,东冠的领主可能借此剥夺他对侧岛的管理权,将他驱逐出去;如果他遵从领主的命令,去往主岛,在诸多的施法者中,领主很容易就能找到一两个愿意为金币或是特权出手残杀同类的法师或是术士——无论是那种,达达都不想看到,龙火列岛的奴隶永远是属于龙火列岛的,若是没有克瑞玛尔,他就会回到他的父亲或是他的弟弟亚摩斯那里,其结局可能比他原有的更加悲惨。
但他又能如何动作呢?达达不得不相信,命运总是惯于对小人物呈现出它的残酷与恶劣——假如火山没有出现喷发的预兆——哪怕只是推迟三年或是五年,凭借着几年丰厚的产出,他相信他的新主人是可以真正地拥有与统治侧岛的,但现在,达达所能做的可能就只剩下祈祷了。
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两天后,一个不受人欢迎的客人出现了。
他是达达的弟弟,或说是他的“兄长”,东冠领主的第九子,亚摩斯。
他穿着华贵的紫色丝袍,被奴隶们供奉着,神态自若,在看到达达的时候还对他温和地笑了笑,他带来了东冠之主的旨意,三天里,黑发的施法者,侧岛的主人与比维斯的弟子必须抵达主岛,在那里,他会和其他施法者为了遏制火山爆发而尽他的一份力。
“我想应该让您们知道一下。”他高高兴兴地说:“在我们确定巨龙得以再次沉眠之后,我们的父亲,尊贵的东冠之主,将会为强大而无所不在的风暴与海洋之神举行一场祭献,还有盛大的庆典,它们会持续上十五天之久,我想您们会愿意尽情地享受一番的。”
达达将自己隐蔽在阴影里,他从亚摩斯的话音听出了不祥的语调,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想达达会知道的,祭献中将会有一千名女性奴隶与一千名男性奴隶会被投送给海神的奴仆,他们将会在海水中尽情的****,然后被充作使者的食物,”他幸灾乐祸地舔了舔嘴唇:“很荣幸地,我们的妹妹,达达,你最喜欢的姬儿,也在其中,看看,我们的父亲是多么喜欢她啊,对于奴隶来说,这真是一个再荣耀也没有的终点了。”
凯瑞本看向达达,一贯温顺服从的奴隶面色苍白,他匍匐在地上,谨慎地抬着头,没有超过主人的膝盖高度,但他的眼睛中蕴藏着的憎恨与暴怒可不是一个奴隶该有的。
他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黑檀木的地板,血色从手指上褪去,唇边溢出鲜血。(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祭典(2)
亚摩斯,更正确点说,他的父亲显然对此事异乎寻常的急躁与重视,他甚至没有给黑发的施法者准备和筹措的时间——他派来了他的儿子,他的船还有他的术士。术士就是他们在觐见东冠领主时遇到的那一位,就像她留给他们最深刻的印象,她仍旧裹挟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魅力,尤其是她的身上还有着凡人女性无法企及的地方——她不但是个美丽的年轻女性,还是个强大的术士。
异界的灵魂总觉得她身上有着一丝无法言喻的熟悉感,这种感觉他在之前的敌人那儿也遇到过,不不不,不是指那种隐约而恶毒的压力,而是其他的——他的视线在女性术士长及腰臀的红发上停留,说起来红发并不是这个位面占据多位数的发色,但迄今为止,他们已经连续看到三个拥有红发的女性——与李奥娜如同磨光的铜丝那样的红褐色不同,两位女性术士的红发就像是被血液与火焰浸染的。虽然与德雷克一起出现在侧岛的女性术士的发色没有这位女士那么纯粹耀眼——前者的发色偏暗,发灰,而东冠领主的术士的发色则要明亮和鲜艳得多,它们如翻滚的海浪那样拂过她浑圆臀部的时候,就连精灵凯瑞本都不禁露出了一丝赞赏之色。
或许是因为离开了主岛,又或许是因为她今天仅仅是作为一个术士的身份出现,她没有穿着柔滑的丝袍,而是选择了一件深红色的术士长袍,术士长袍与法师的长袍略有不同,它的袖子与下摆都要短一点,袖子到手腕上方(不同于法师袍的袖子垂下来可以遮住双手),下摆与泰尔赐予克瑞玛尔的那件白袍相仿。也就是说,穿着这件袍子可以穿着过膝靴而不让人觉得违和,而且前后左右都有开襟——因为术士们比起法师更擅长与喜欢以本身蛮横的力量破解各类困境的关系,所以在不影响身体行动这方面术士袍要比法师袍做的更好些,
她系着一根镶嵌着秘银的蜥蜴皮腰带,腰带上垂挂着一只精致的次元袋。非常小巧——如果只是一只普通的丝绒布袋,里面只能装下只鸡蛋的那种,袋子的表面描画着龙语文字,压在那双丰满大腿上的卷轴带与药水带都沉甸甸的,后腰则插着一柄精金匕首,而梅蜜的眼睛几乎无法从她的手腕与脖子上挪开,就算不是蕴藏着魔法的符文印章,那些大如鸽卵的宝石也可以说是一笔令人垂涎的财富——而术士的视线差一点就在下一刻与她对视,如果不是盗贼及时地上前一步。逼迫弗罗的牧师移动身体,那么无形的利刃或许会剜出她的眼睛。
梅蜜的心猛烈地跳着,她知道盗贼又救了她一次。
女性术士露出了一个甜蜜的微笑,当然,对着克瑞玛尔,她可以说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年轻的法师,他们之前在东冠领主的殿堂里见过一次,但那次会面太短暂了。短暂到她并没能获得太多有用的讯息。而后,在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她感知到另一个有着巨龙血脉的人正在侵入她的领域,这让她很不高兴,所以她放弃睡眠,走到庭院里,借助雕像捧着的银盘里的水施放了一个窥视远处的法术,她看到了他们之间的战斗——也辨认出了她的族人。白塔的瑞意特,看来那个小小的城市已经无法满足这个血脉浅薄的蠢货了,但她的爪子伸的太长了,特别是伸在一个血统比她更为深厚的龙脉术士的盘子里。她通过水盘投放了一个法术,这个法术没有任何值得一看的地方。也无法造成太大的威胁,但对于那些弱小的同族,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于是她立刻带着她的新情人逃走了。
而这个——比维斯的弟子,一个……法师,她想,东冠领主已经向她保证过,他的私产、躯体与丰厚异常的赏金都是属于她的,领主只要收回侧岛,其他一概不过问——为此她在那场战斗中仔细地观察了这个有着精灵血脉的法师,让她深感遗憾的是黑发的施法者并不是那些初出茅庐的“雏鸡”,他冷静、沉稳,施法精准,能够忍受或说无视疼痛。最后一点很重要,在术士们还是学徒的时候,他们的导师会在他们练习施法手势与吟诵咒语的时候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折磨与打搅他们,每个术士学徒都必须做到被蜡烛灼烧手臂,被银针刺入眼睛以及敏感处被毒蚁啃咬的时候仍然不差分毫地舞动舌头和手指,之后才会被允许学习系统的法术。
从内心的另一方面来说,她觉得比起法师这个黑发的小家伙会更适合做一个术士,可惜的是他没能生在格瑞纳达,不然能够让她有所警惕的新人可能就要加上一个名字了。或者也有可能,他会在第一次施法前就被同伴杀死或是因为某种原因(有时只是命运的作弄,譬如只是碰上了一个心情不佳的导师)而被淘汰,又或是不幸地被选为祭品以及实验体,有时候法师塔里的导师不会太挑剔,抓到那个就是那个——除非他身上或是灵魂上刻着导师的符号,代表他已经属于某个人了。
当然,在最后的时刻,她是会施放法术以免真的出现什么不应有的失误。据说他曾经跟着他疯疯癫癫的导师满位面地寻找一个杀死了导师妻儿的巫妖,他们甚至追进了七十七群岛——就连巨龙们也不太愿意踏足的地方,而且他的导师最后居然能够与他的仇敌同归于尽——她没有见到过比维斯,但她能够得到有关于比维斯的情报,虽然基本上都是他进入七十七群岛之前的事情,但也能从中对照出比维斯应有的等级——比维斯是个强悍的法师,但他的力量还不足于对抗一个巫妖,那么他有没有意识到这点呢?更有甚者,如果他意识到了这点,他会怎么做?比维斯是龙火列岛之子,他的心可不如他的外表来的仁慈。他的暴戾隐藏在他的爱意之下,那时候已经没有了能够抚慰与压制他的人——他可能做出让那些伪善者为之胆战心惊的恶事。
她可以想象他有多么疯狂,那么,他会疯狂到献祭他的弟子吗?完全有可能,魔鬼总是尤为青睐心地纯洁的孩子,还有背叛与绝望。
克瑞玛尔可能不知道此事。不过她总能从他的行动中察觉一丝奇特的违和感——对于一个离开导师(还是被迫中途离开)不过两三年的法师,他的成长速度也太快了,快的令人有点疑惑——不是说弟子无法超越导师,但至少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几乎不可能,施法者的魔力都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慢增长的,这是魔法星河的定则,无可动摇,不然格瑞纳达的术士们早就把他们的施法者军队打造出来了。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克瑞玛尔是某个神祗之子,而这个神祗还有不止一个散落在位面的后裔。后裔与后裔彼此残杀,胜利者可以从失败者的躯壳与灵魂中汲取力量从而飞速成长,但若是如此,这个法师身边的精灵不会毫无察觉。
——看来我们的小可爱有着不少无法公诸于众的秘密呢,红袍的女性术士在心里说,但这不是抱怨,相反的,她跃跃欲试。没有谁能比她更明白,每个秘密后面都有可能藏着巨大的利益。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术士渴望深切地了解这个年轻的黑发法师。从他的躯体到他的灵魂——她是那么迫切,就连心脏都在扭曲着疼痛,不过她终究不是东冠的领主,即便她确实奉有他的命令,但在克瑞玛尔提出需要时间来安排侧岛的内务时,她还是不得不退让一步。将的时间推迟到日落之后。
“夜晚行船也许有点不妥,”她说:“但侧岛距离东冠的主岛是那么地近,我想我们不必太过担忧。”
克瑞玛尔只对她轻轻点头,在这里他是侧岛的主人,而术士不过是其领主所雇佣的施法者。他们之间的地位并不相等,虽然事实上两者的境况恰恰相反。
“凯瑞本,”黑发的施法者说:“你能留在侧岛吗?”
凯瑞本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他理解克瑞玛尔的意思,他身份特殊,而且现在他们面对的情况与之前的都不同,还有的就是伯德温提醒他的事情——他不能再像鸡妈妈看小鸡那样一直看着克瑞玛尔了,这样对他和对凯瑞本都不是什么好事。
“带哥舒拉去。”凯瑞本说。
克瑞玛尔点点头,“还有你,”他转向伯德温:“伯德温,你的骑士与士兵都需要你,如果真有万一,我们被迫面对不想面对的局面……”
“我会指挥他们。”伯德温说,他的手臂已经不再那么肿胀疼痛,但他知道自己暂时只会是个累赘:“三千名士兵,只需转瞬之间就能形成威胁——对主岛。”
“我现在有点体会到东冠之主的感觉了,”葛兰嘲讽地说:“他最近一定时常睡眠不足——我和克瑞玛尔……大人一起去。”
“还有我,”亚戴尔说,“他们知道我是一个被神祗驱逐的牧师,一定很高兴我能占据这个名额,”他一边说,一边对克瑞玛尔眨眨眼睛。“那么还有一个。”梅蜜说。
“当然不会是你。”李奥娜直言不讳地说,虽然梅蜜也不想去到那么危险的地方,但还是为这句话面色绯红:“也不是我,”李奥娜说,她的武技还有上进的空间,另外一个原因与凯瑞本相同,凯瑞本是银冠密林之王唯一的继承人,而她是高地诺曼的王女,即使她已经用这个身份换来了对伯德温的赦免,但更多人看的是血脉而不是一个姓氏。
“那么……”亚戴尔将视线转移到房间一角,始终沉默寡言的骑士身上:“修?”
“修?”伯德温惊讶地问。
“我愿意,”修说,“我会和克瑞玛尔大人一起前往主岛,”他消瘦的面孔上带上了一丝轻微的笑意:“当然,希望我们也能一起回来。”
“我们会回来的。”亚戴尔愉快地说:“我还有我的甜菜地需要打理呢,还有我养的几只兔子。”
“您确定那些兔子不会啃光您的甜菜吗?”修说:“您应该给它们一个铁质的笼子。”
“回来后我会的。”亚戴尔说。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轻松了许多,他们虽然还免不了因为之后的事情而感到担忧,终究还是减轻了些许沉重,李奥娜轻轻抚摸着伯德温的肩膀——自打亚戴尔开了口,他的情绪就骤然低沉了下去,别人或无所觉,但一直注视着爱人的李奥娜不会不知道。
伯德温伸出他的左手,握住了王女的手,从这只不再如云朵般柔软的手里传来的是让他为之安心的热度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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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德温是怎么一回事?”梅蜜问,“他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
葛兰瞥了一眼后面,他们已经离开房间很远了,但他知道里面还有一个精灵与一个半精灵,他思考了一会,觉得接下来的话或许让他们听见也会是件极其有趣的事情:“哦,梅蜜,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故作恼怒地说:“你在询问你现在的情人,内容却与你以前的情人紧密相关。”
“那又怎么样呢?葛兰,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是弗罗的牧师,别装模做样了,没人比你更清楚我和伯德温之间的事儿。”
“好吧,简单点说,他在嫉妒。”
“嫉妒谁?你?”
“因为你,不,梅蜜,实话实说,你没那么重要,他嫉妒的是亚戴尔。”
梅蜜卷了卷嘴唇:“因为他可以和克瑞玛尔同行?”
她不觉得,伯德温与克瑞玛尔之间的关系虽然亲近,但还没有亲近到这个地步。
“是因为骑士修。”葛兰说:“因为修本来是伯德温的下属,但现在看来,他更倾向于听从亚戴尔的指示,不过这很正常,在雷霆堡的士兵与骑士,包括他们的家眷被驱逐的时候,伯德温还在多灵挣扎求生呢,那时候指引他们的是亚戴尔,他们对他臣服完全就在意料之中.”
“但亚戴尔……“
“亲爱的梅蜜。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退让就能让所有事情变得圆满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祭典(3)
前来迎接侧岛之主的船只在星河尚未完全横贯天空之前就抵达了东冠的港口。这个港口形状特殊,假如一定要形容一下的话,你可以把它视作一个被一张贪婪而巨大的嘴巴啃咬后留下的创口——黑色的岩石高耸入云,如同泰尔神殿那些终日将自己包裹在暗色盔甲里的审判者那样环绕着港口,伫剑沉默不语——这个港口并非自然的造物,而是出自于侏儒之手,像是一些东冠领主并不愿意接待,满怀防备却又不得不允许他们进入主岛的人都必须从这里登岛——岩石形成的弧形屏障将这个小小的港口完整地包围了起来,在岩石的上方是如同城墙般的石垛,必要的时候,上面可以容纳上百名弓手同时往下射箭或是投掷火把与石头。
因为这次来客几乎都是施法者的关系,除了弓手,骑士与士兵,还有法师的黑袍偶尔在这座壁垒上闪现——克瑞玛尔记得东冠领主身边除了红袍的术士之外还有不下三名法师,但据达达说,还有四到五名流亡法师居住在岛屿的边缘地带,随时听候他的吩咐,幸而后者的力量远不如前者——东冠领主身边的施法者中最强的就是那位妖娆而丰盈的女性术士,“我们的父亲的确非常看重你。”达达这样说,带着苦涩而憎恨的笑容,“她很少离开他的身边。”
鉴于龙火列岛之间总是战争连着战争,所以为了防止敌人的施法者在平息了“巨龙”的蠢动后顺便也将让岛屿的主人“安息”了,所有的法师与术士都要在踏上内岛之前签订一份契约。
每次契约的发起人都不一样,但让主方的施法者来施放这个法术是十分符合情理的事情——在不下一打的法师与术士离开了自己的船只,集聚到奢侈地铺设着雪花石与黑檀木的平台上后,女性的红袍术士举起了一只手。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她手中的卷轴,卷轴是早已抄写好的,“我们需要一个强大而可敬的见证人,”女性术士说,她的声音如同竖琴的弓弦一般明亮而清晰,“在我发出邀请之前。不愿意在这份契约上签字的人可以离开。”
“你首先应该做的是展开那张卷轴,让我们审查其中的内容。”一个术士满怀恶意地说,他的额头畸形地突出,就像是生出了两只肉色的角,眼睛是一种普通人类所没有的明黄色,皮肤发红,周遭十尺之内没有其他人站着,虽然施法者们从不惯于与他人过于接近,但他的身边如此空荡也说明了他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他的吐息之间带着硫磺的气味,。
——一个浅薄的傻瓜,巫妖评点道。他简直巴不得把他的恶魔血统刻印在他的脸上。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曾经的不死者说,但大部分术士都会掩藏自己的血脉,因为血脉也是一种武器,将自己的弱点与强处放在每个人都能看到的地方简直就是愚蠢。
女性术士像是没想到会有人如此直白地表现出自己的敌意与轻蔑,她微微顿了顿。然后展开一个恶意的笑容,“当然。”她说:“您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在签下自己的名字之前仔细地看过它,我并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
第一个走上来查看这张卷轴的施法者果然就是那个有着恶魔血脉的术士,他的眼睛邪恶地在女性同僚的胸前停留了一会,然后才落到那张铺展在奴隶脊背上的卷轴,他的眼睛奇异地由原先的黄色变成了赤红色,并如炭火一般散发出微弱的光亮。他不但观看了,而且施放了两个法术,法术落到卷轴上,在一阵暗淡的白光后消散得无影无踪,他等待了一会。不那么甘愿地退回到原处,然后才是其他人,施法者们在签署任何卷轴前都是异常谨慎的,他们不但施放了种种法术,还将卷轴移动到更近的距离(几乎碰到他们的鼻子)或是拉远到数十尺之外的地方观看,也有法师将卷轴颠倒,斜置,或是描绘底纹,看看那些精美的花纹是否会形成某种文字,但让他们不安的是,这张卷轴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内容也很简单,简单到很难在其中留下陷阱,不过就是要他们以魔法星河起誓绝对不会在接下来的三个白昼与三个夜晚间对这座岛屿的主人不利罢了。
“您想要选择那位见证人?”一个法师问。
“一个魔鬼,”女性术士说,无视那些施法者们骤然变得不那么好看的脸色:“一个高阶魔鬼,骨魔或是魅魔,甚至是炼魔,端看今天会有那位尊敬的大人愿意回应我的召唤。”
“之前可从没出现过这种事情,”那个法师说:“难道你认为一个施法者会违背以魔法星河立下的誓言吗?魔鬼是最为狡猾的邪恶生物,让他来监督,他很有可能找到借口杀死乃至吞噬我们之中的一两个人。”
“这是一份相当宽松的契约,”女性术士说:“除非有人违背,否则的话即便监督者是个高阶魔鬼,他也未必会对你们造成什么伤害。”她轻轻摆动手指,那张卷轴从奴隶的脊背上飞起,回到她的手里,而当契约刚一离开奴隶的脊背,这个强壮如同公牛一般的奴隶就立即倒了下去,他倒下时产生的动静轻如烟尘,并且迅速地干瘪下去,有着恶魔血脉的术士嫌恶地打了个响指,一股火焰从他的手指上升起,落在奴隶身上,就如一张空了的布口袋,奴隶当即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我说过你们随时可以离开。”女性术士说,但没有人离开,他们都是被龙火列岛的诸位领主用丰厚的酬劳豢养在身边的施法者,他们已经蚀空了意志与骨头,压根儿不想离开对他们来说犹如完美之地的龙火列岛,相对的,他们无法违抗领主的命令,更不愿意因为表现的怯弱或是无能而被领主厌弃——总是有人虎视眈眈着想要将他们取而代之。而一个能够遏制火山爆发与有着经验的施法者总是能获得更多宽容与青睐的。
既然没人提出其他意见或是决定离开,那么之后的工作就可以进行下去了——装束华丽的侏儒们忙忙碌碌地搬上了一块块不同形状的黄金配件,它们看上去就像是靠楔子拼砌在一起的木质构件,但每一块的表面镌刻着符文,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座精致。甚至可以说有点可爱的小祭台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一群士兵将祭品,也就是一名纤细的女性奴隶送了上来,她身上片缕无着,容貌秀丽,年龄绝不超过十岁,白皙细腻的皮肤表明她不是那种被生养在甜菜地里的“牛马”——可能是领主的女儿或是孙女,而灵活的眼神也表明她还未受到那种烟草过多的荼毒,她依然保有自己的智慧。在此时这反而成了一种悲哀,如果她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或许就不必遭受这种如同将心脏捏在手中揉搓的痛苦了。
侏儒们小声地讥笑着她们,一边堪称精彩绝伦地上下跃动着自己的小手,祭台之后是一个圆形法阵,每根深凹的线条与文字都是预先压制在金板上的,其中镶嵌着密如星辰的宝石,大部分是红宝石与黑曜石。女性术士已经等的很不耐烦了,在侏儒用力撞上最后一个配件后。她走过去,将他踢到一旁,他的同伴笑着看着他咕噜噜地一直滚到克瑞玛尔面前,没有丝毫想要去搀扶的意思。
黑发的施法者厌烦地往后退了退,像是不想被侏儒弄脏了自己的长袍,事实上他只是要掩藏住自己的手势——眼看着无辜者死去却无法动作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他只庆幸这次凯瑞本没有和他一起来。
幼小的祭品被送上祭台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女性术士切开她的血管,手臂按着她让她向左倾斜,然后从她的身后掘出她的肾脏,并将这枚血淋淋的珍贵之物放在祭台的一个凹槽里。女孩的血从凹槽流下,流入法阵,深凹的线条被它填满——女孩喘息着,她还没有死,悲哀的深蓝色眼睛注视着环绕着她的人,她仍旧是渴望活下去——在克瑞玛尔危险地向前一步时,她发出最后一声含糊的哀叫,闭上了眼睛,满怀绝望地死去了。
黑发的施法者抿住嘴唇,他身边的一个法师看了他一眼,“有点暴殄天物,是不是?”他悄声说,他是个面容俊雅的年轻人,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很有兴趣和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克瑞玛尔说说话儿:“我这里也有几个差不多大的小兔子,我待她们可好啦。”
在他自顾自地吃吃笑起来的时候,异界的灵魂只想给他一拳,把他的脸打成一只红烧兔头。
仪式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女性术士投出一块硫磺,硫磺一落到法阵的中央就燃烧了起来,当完全不符合其大小的黑烟升腾而起,并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的时候,所有的人,包括女性术士都向后退了一步,在法阵周围点燃的蜡烛与火把呼地一声熄灭了,但随即又蓬地一声燃烧了起来,但与之前绯红金黄的火焰不同,这次的火焰是青色与白色的,它照耀着的每一张面孔都像是被夺去了属于生者的血色。
东冠领主最为信任的一个施法者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她先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然后是迷惑,而后在转瞬之前化为了彻彻底底的狂喜,她沉醉地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两步,猛地跪了下来,就像龙火列岛的奴隶一样匍匐着,“无底深渊在下!”她声音嘶哑地喊道:“是您吗?我最强大而可敬的主君?是您吗?是您听到了您最忠诚的奴仆发出的请求吗?”
“是的。”一个声音从黑烟中回答道,几个法师下意识地举起双手掩住了耳朵,但那个声音就像是直接刺入他们脑子似的尖锐与可怕,就像是一千柄生锈的锯子锯着他们的耳膜和颅骨,其中两个甚至无法控制地露出了痛苦之色,就连召唤者的耳朵和鼻孔也流出了鲜血,毕竟她是距离法阵最近的一个,但她似乎毫不为忤,好像痛苦也是一种难得的荣耀。
黑烟中的身形逐渐变得清晰,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身形有着常人三倍之多的魔鬼,如果不看大小,他可以说是异常英俊,他的皮肤是黑色的,比黑夜更为深邃暗淡,头部生有螺旋状向两侧延伸的尖角,眼睛则如同最毒的毒蛇那样呈现出诱人的翡翠色,黑发上卡着白骨王冠,穿着一件华贵的深碧色长袍,长袍的表面刺绣或是描画着嚎叫着的灵魂,它们就像是烟雾那样在长袍上消散、凝聚或是游动,他的六根手指生着锋利的指甲,六根脚趾也是,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没有穿着靴子。
他俯视着他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我不记得这里有着我最忠诚的奴仆,”他嘲弄地瞥了女性的术士一眼,“而且我并不想和那一位……争夺这么一个毫无价值的东西。”一个黑曜石王座在他身后成型,他坐了下来:“我只是想起我有段时间没有来到主位面了,”所以那个骨魔就这么倒了霉,他回应了术士的召唤,却在“门”前被他的主君一脚踢开,高阶魔鬼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抬起手用那根长长的鞭子扫了扫尖角,这根鞭子用女妖的头发和舌头绞成,它们总是嘶嘶叫着,嗜好与擅长撕咬所有活着的生物,但在这个高阶魔鬼的手里,它们只会争前恐后地忙于舔去那对弯曲长角上的硫磺:“现在说说你的愿望,有着龙血的术士,让我看看它会不会很有趣,对啦。”他补充道:“我希望它足够有趣,不过没关系,如果确实很无趣,我也会让它们变得有趣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祭典(4)
港口突然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寂静之中,就连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都变得粘滞而低沉,召唤出一个恶魔主君的狂喜犹如潮水般地自女性术士的脑海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以名状的惊惧与慌乱——她之前只能召唤出安祖魔阶级以下的魔鬼,这次她借用了东冠领主的珍藏,既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也是为了在其他人的面前彰显自己的力量,但在她的预想里,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骨魔或是角魔会应召前来——领主确实给了她不少令人艳羡的权力与祭品,但一个恶魔主君与一个高阶魔鬼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就连她最为强大的兄弟在面对一个恶魔主君的时候也要小心翼翼,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
“说吧,”恶魔主君说,声音或可称得上温柔可亲,对法师们造成的影响也不那么大了,只能说是一些令人反胃的噪音而已:“我在听着呢,术士。”
在签订契约的双方之一或都是施法者的时候,凡人的法律很难对此作出公正的制裁或是判断,所以他们更习惯于对魔法星河发誓,如果违背了契约上的条件,那么违背的一方会被剥夺施放魔法的权利;又假如,契约牵涉到的利益过于巨大,巨大到一个施法者可能会因此放弃自己与生俱来的尊贵身份,那么他们会走到泰尔或是罗萨达等善神的神殿里去,请求神祗作为契约的见证人——但现在站在这儿的人有三分之一都是术士,虽然精灵说过并不是每个术士都是邪恶的,但能在龙火列岛上占据一席之地的施法者,只怕终此一生也不会踏入以上两位神祗的神殿。
拥有着巨龙血脉的术士当然不会选择前者,面对如此之多的施法者,即便是小魔鬼或是魅魔也未必能够做到毫无疏漏。她最终决定变更召唤时使用的施法材料与咒语,为这张契约召唤一个高阶魔鬼,她甚至想好了要如何与应召而来的魔鬼词语交锋,讨价还价——倒不是说她会吝啬那么一点祭品,只是召唤者过于轻易的应允反而会让一个魔鬼感到恼火,他们喜欢鼓弄唇舌。与施法者们做一场如同舞蹈般的较量,并且从失败者的愤怒与沮丧中得到最为极致的快感。
然后降临于此的是一个恶魔主君。
众所周知的,魔鬼守序,而恶魔混乱,也有人与恶魔签订契约,但能够完全达成预期目的的契约比例低的惊人,低到什么程度呢,就连混迹在小酒馆的痞子也会在吟游诗人唱出某个邪恶的法师与一个恶魔签订契约的时候大声嚷嚷,指责他用错了词儿。不该是恶魔,应该是魔鬼,魔鬼的信用显然要比恶魔好多了。
但现在她能说些什么呢,她能说:哦,无底深渊在下,恶魔的主君格拉兹特,我召唤的不是您,而是一个高阶恶魔。虽然您很想在主位面来个愉快的单身自由行,但很抱歉。您的信用在一万年前就破产了,我不相信您,其他人也不相信您,您是不是可以滚回去然后随便提个骨魔或是魅魔过来呢?
当然,没人会去那么做,他们深深地低下了头。不敢让恶魔的主君直视他们的脸,免得恶魔从他们的眼睛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不过这毫无意义,作为召唤者的女性术士在短暂的反复衡量后,微微动了动嘴唇,但在她说话之前。一个声音击破了寂静——那个有着恶魔血脉的术士向恶魔的主君深深地鞠了一躬,深到足以让他的头发碰触到膝盖——然后他向格拉兹特解释了召唤的情由,并殷勤地将卷轴展示给高踞在黑曜石王座之上的恶魔。
事实上格拉兹特在降临主位面之前就从骨魔那儿得到了足够的讯息,他并不觉得为一群法师与术士们签订的契约做见证人有什么不可以的,虽然开端确实有点无趣单调,但他相信这个游戏总会变得极其有趣的,他将视线停留在那个男性术士的身上,恶魔的眼睛是祖母绿色的,但与精灵们如同初生嫩叶或是匡阔湖泊的虹膜颜色不同,这种绿色就像是碎裂的肝胆流出的汁液,又像是跳动在尸骨间的磷火,又像最北方的冰脊那样寒冷与坚硬,他的凝视让所有人都不禁为之胆战心惊,浑身麻木。
他伸出他的第六根手指,轻轻地摆了摆,卷轴从男性术士的手中飞起来,落在他的双手间,恶魔将卷轴拉直,颇感兴趣的敲了敲,随即显而易见的有些意兴阑珊,因为这份契约不但与鲜血和死亡无关,还是为了遏制它们而草拟的:“我会监督这份契约,”恶魔的主君随手一抛,恰好将卷轴抛在东冠领主的术士身前:“你叫什么名字?”
“娜达。”女性术士快速地回答说,她捧起那张卷轴,大胆地向恶魔微微一笑,而原本扣得好好的领针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被束缚的领口敞开到****之间的位置,露出的皮肤并不多,但在红色长袍的映衬下它们就像是凝固的脂肪或是闪亮的月光。
“变体名?”
“是的,尊敬的殿下。”因为恶魔的主君不允许她自称为奴仆的关系,女性术士敏锐地更换了称呼,她试图查看恶魔的神情,但发现它已经被一团黑色的迷雾笼罩——她连忙恭谨地低下头:“感谢您赐予我的帮助……”她踌躇了一下,因为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在这个时候提起祭品或是其他酬劳,但既然格拉兹特只是想开开心,那么……反正恶魔总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请签下自己的名字吧,诸位,”她说:“在强大而威严的恶魔主君,格拉兹特的见证下。”
如果说刚才几位施法者还有点不情愿,现在他们更想要离开,就算失去主人的青睐也好,在一张由恶魔主君做见证人的契约上签字,他们总觉得自己会失去比得到更多的东西,但不知何时。恶魔的迷雾已经笼罩了整个港口,他们转首回望甚至看不见自己的船,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他们已经失去了反悔的机会。
即便如此,谁也不愿意做第一个,最后还是一个不幸距离黑曜石宝座最近的年长法师在女性术士的威胁下走上前来在卷轴的空白部分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一写完字母的最后一笔。黑色的名字就微微闪动着变成了熔岩般的赤红色,然后缓缓渗入卷轴,最后是星光一闪,表明魔法星河已经接受了这份契约,他与东冠的协议已经生效——接下来他们一个个地上前来,神情不愉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个有着恶魔血脉的术士大概是个例外,他看上去十分地放松,在卷轴上签下名字的时候完全就是一挥而就,在退后让另一个人签名的时候。他还有心力对女性术士挑衅般的一笑。
他在这个世间的最后一笑。
一只无形的巨手突然抓住了他,把他举到半空中,所有的人都能看到他变形的身体是如何清晰地显露出巨手的轮廓,那只手缓慢至极地收紧,一点点地把他从肩膀到髋骨的部分都捏的粉碎,如果是个凡人,大概在被抓住的那一刻就死了,但有着恶魔血脉的术士却能一直哀嚎到被捏成两段。他的上半部分落在地上,溅起淡红色的海水。而剩下的两只脚还能蹦跳,像是要从曾经的主人身边逃进安全的海里。
施法者们本能地后退,法师们的手放进了袖子里,而术士则晃动着身体,空气中充满了魔法波动时产生的细微火光。
“别紧张,”隐藏在迷雾中的格拉兹特懒洋洋地说:“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看,”那张卷轴突然立了起来,卷轴所用的纸张是经过漂白的人类皮肤,上面有着柔和的细纹,几个法师集中注意力去看的时候。发现他们之中的一个名字并没有完全地隐没:“一个小把戏。”格拉兹特冰冷地对击了一下手掌:“但不该在我面前玩。”
很显然,那个有着恶魔血脉的术士或许以为恶魔的主君会对他网开一面,但他对恶魔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了解。
“所以说,”在下一个法师被催促着在卷轴上签名的时候,恶魔的主君格拉兹特在他的黑曜石宝座上不满的发着牢骚:“在主位面养孩子根本就是一个错误,这儿太安逸,结果就是养出一群无用的小老鼠,我说,难道无底深渊不是个好地方吗?也许黑了点,冷了点,热了点,战争多了点,植物少了点,但至少还是有不少值得一看的景色、建筑和恶魔的,而且食物也不是那么匮乏,只要你愿意,无论冥河还是哀悼荒原都有不少值得品尝的灵魂……”
施法者们脸上的表情无法形容,他们在恶魔主君的唠叨声中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伴随着勉强可以忍受的头痛耳鸣,现在他们只想赶快离开这儿,就算是马上赶到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口也行,至少火山不会像个怨妇一样地抱怨孩子的养育问题。
——巫妖突然说了一个名字,签这个名字,他说。
异界的灵魂非常吃惊,因为自从来到这儿,巫妖就没和它“说过”另一个位面的语言,虽然他已经从异界的灵魂那儿读到了,但刚才曾经的不死者说的确实就是那个位面的语言——什么?
——签我告诉你的这个名字。巫妖说。
——这真的能行吗?异界的灵魂一边握住那根孔雀羽毛笔,一边多余地在墨水中蘸了蘸,呃,我是说,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逃掉。
——你不需要逃掉,巫妖说,签吧,难道你以为我可以摆脱掉你吗?
异界的灵魂以为自己需要回忆一下这个名字应该如何书写,但他发现自己的手指根本不需要脑子的指挥就顺滑地签下了这个名字,名字在皮纸上停留了一瞬间,就和其他人那样,在变为赤红色后渗入卷轴,随之而来的是瞬间消散的细小光点——他将孔雀羽毛笔放回秘银托架上,退后一步。
卷轴恢复了原先的洁白无瑕,就像是没人在上面写过什么似的。
——这算……完成了?异界的灵魂迷惑地问——这是我的名字,是不是,我的名字?
——要不然呢,巫妖说,你以为魔法星河和一个恶魔主君会无法辨认出一个假名吗?他有点烦躁,他并不希望异界的灵魂保有太多以往的记忆,就像他说过的,这是一件再危险不过的事。
异界的灵魂叹了口气——这可惜,它对巫妖说,这个名字真是太奇怪了,而且我看不出它是男性的名字还是女性的名字——你觉得它应该属于一个男性还是一个女性?
——或许两者皆而有之,巫妖讽刺道。
他一直警惕着恶魔的主君格拉兹特,但等到所有人签完名字,将卷轴重新放回到他的脚下时他也没有做出更多让人为之颤抖不已的举动,迷雾随着卷轴与格拉兹特的离开而消失,星光重新投照在每个人的身上,海风拂过他们的皮肤,他们才发现自己的长袍几乎都已经被冷汗浸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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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工作从第二天的一早开始,没有人拖沓,也没有人反对娜达的安排与指示,想到他们身后总有一双恶魔主君的眼睛看着——每个施法者都只想赶快完成平息火山爆发的工作,然后尽快地回到自己的岛屿里,又或是返回大陆也可以,总之要离这个危险的地方越远越好。
一路走来,火山爆发的预兆已经非常鲜明,他们看不到鸟雀与小动物,土地炽热,不时能看到从裂隙中升腾而起的蒸汽,空气中充满了浓郁的硫磺气味,比格拉兹特出现的时候还要强烈——曾经与克瑞玛尔说过话的法师摇着头,他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行动,还招惹上了一个恶魔主君,如今正是后悔不已的时候——在娜达要求他们召唤出各自的火元素魔宠时,他从自己的袖口里掏出了一只蛤蟆。
虽然火元素生物有着各种各样的姿态,但蛤蟆……确实很少见,不过这可能只是他临时召唤而来的——只有一部分施法者的魔宠是已有的,它们要比临时召唤而来的魔宠大且强壮,会眷恋着主人徘徊不去,同时也较为聪慧与顺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