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侧岛(4)
(第一更!)
作者的话——鞠躬……抱歉,抱歉,行程有改变,所以拖延了,对不起……不做预告,但会加紧补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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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异界的灵魂随即改变了主意:“我不需要知道它们的种植范围,”既然他已经是个奴隶主了,那么他应该有那么一小点任性的权利:“我不喜欢这种花,把它们全都拔起来,晒干,然后烧掉。”
然后他惊讶地发现达达第一次对他的命令迟疑了一下:“那么,”看得出他仔细斟酌着词语说:“我们要向谁补充这些烟草呢?”
“这些烟草不是对外买卖的?”
“之前它们从未对外买卖,”达达委婉地,声若游丝般说道:“它们属于本岛,是‘牛马’的饲料。”
异界的灵魂需要转换一下,联系前后文才能弄清楚达达所说的牛马是奴隶还是那些真正长着尾巴的牲畜:“他们吃这个?”
达达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不易令人察觉地观察了周围,“辔头”在未经允许时必须距离他们的主人一百步那么远,而主人的朋友——只有精灵凯瑞本还在他的身边,他小心地将视线落在精灵身上,而后跪下,向他的新主人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礼,他的心在颤抖,因为他不知道克瑞玛尔是否能理解他的意思,要知道,在龙火列岛上,只有奴隶揣摩主人。没有主人揣摩奴隶的。
克瑞玛尔与凯瑞本对视了一眼,精灵微微地摇了摇头——异界的灵魂向达达抬抬手,示意他站起来,“我们该回去了。”
当然不是回堡垒,被废弃了数年的堡垒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清理完毕的,而且侧岛很大。他们现在可以说是完整细致地巡游而不是简单地一掠而过,达达与“辔头”们尽可能准备了各种各样在行程中他们可能用到的东西,要知道,虽然东冠的领主确实表现的很像是个沉浸在爱与悲伤中的父亲,但那似乎只浮于表面,他不但撤回了侧岛的军队(以不干涉克瑞玛尔的治理为由),而且还召回了管理这儿的宦官(克瑞玛尔不是还有个达达吗),可以说他儿子的弟子与他的朋友是一无所知地被丢在这座岛屿上的,达达虽然聪慧而能干。了解内情,但仍然需要一段时间来熟悉与适应。
不过就龙火列岛的其他主人看来十分简陋的行装,对克瑞玛尔一行人来说已经足够了,奴隶们携带着雪白洁净的帐篷,柔软的海象皮与鲸鱼皮褥子,精致小巧的檀香木家具,银与金的餐具与香具,还有舒适的软轿。虽然迄今为止用到他们的只有梅蜜与葛兰,梅蜜不出意料。而葛兰是个盗贼,对于在炎炎烈日下徒步跋涉他没有丝毫兴趣,梅蜜偶尔会掀起纱帘,窥视前方的情况。
“你不准备陪陪伯德温?”葛兰的轿子就在她身旁,两人伸出手来就能相碰,盗贼屈起一条腿斜倚着丝缎的靠枕。手指间捏着一枚银币。
梅蜜朝灼热刺目的阳光投去嫌恶的目光,“我承认我有些地方比不上那……一位。”她说,龙火列岛的阳光已经在短短几个昼夜间让李奥娜变成了浅褐色,无损于她介于男女之间的魅力,问题是原先她的肌肤要比梅蜜来的白皙。现在梅蜜与之相比却像是琥珀之于茶晶。
但梅蜜没有说的是,这样的李奥娜要比之前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与伯德****匹配,包括之前的她自己。
他们在一块造型奇特的巨石下度过侧岛的第三个夜晚,这块巨石就像是一个中空的,半埋在海沙里的螺壳,奇妙之处在于它的深处有着一道缝隙,缝隙中溢出冰冷的泉水,泉水在沙地间冲击出一个浅浅的潭水,潭水中有着半透明的白鱼,水甘甜而清澈,但距离它数百尺之外就是浩瀚的海洋,但没有一点海水能够渗透过来。询问达达和“辔头”们,他们也不清楚——海水的渗透力是很强的,强到深入内陆数十里的井窖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样会渗出盐分,让井里的水变苦发涩,但这个小潭里的水永远是甜的,就像是海神之眼里的水,即便大海涨潮,海水淹没这里,等海水退下去之后,新鲜的水又会很快覆盖这里。
巫妖几乎已经能够确定,在侧岛下方,确实隐藏着一个联通着水元素位面的天然或是人为的入口,这也更加确定了比维斯的父亲,东冠的领主将这座岛屿赐予他们管理并非善意,甚至可以说恶意十足,即便在陆地上,一处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水源也会导致领主与领主,乃至国王与国王之间的战争,遑论他们还在海洋中间。
不过他并不准备现在就告诉他的同居者这个不太好的消息,而且后者似乎正在被更重要的问题困扰着——对啦,曾经的不死者想,它的位面里是没有魔法,也没有神术的,那些人类用“科学”——就巫妖看来近似于术士的手段来治疗中毒的人,譬如说,他们会让病人倒空胃部,抽吸喉管,或是将全身的血液全部提取出来,摈除其中不好的部分后再将好的那部分输送回去——而且术士们要比他们做的更好些,至少术士的病人不必担心因为被施术而死亡,只要那些红袍愿意或是需要,他们的病人,更正确点说,实验品,就算是被挖空了躯体也能好好地,长久地,神智清醒地活着。
放在法师与牧师这儿就更简单了,提取毒素以及祛除负面状态在法术与神术的列表中都有,而且都不能说是高等法术,只要导师不要太蹩脚,学徒又没蠢到数不清自己的手指头,基本上都是能够施放这一法术的。
所以没人会对这种烟草或是其他有着相似效用的植物大惊小怪,即便有所不适。他们可以找牧师不是吗,就像是治疗感冒或是其他疾病那样,只有如多灵那般迅猛而广阔的疫病爆发才会引起领主与牧师的警惕。
又或者,像是龙火列岛上的奴隶们……但他们的性命与尊严都是属于他们的主人的,又有谁会去在意“它们”是否正在被某种可怕的药物侵害呢?
这些‘烟草’在成熟后会被极为细致的加工——“牛马”在“辔头”的监督下在那些未成熟的蒴果上切开小口,白色的汁液流出后凝固。再被小心地刮下来,收集起来放在阳光下暴晒,等它们变成棕色与褐色后,交由法师的学徒进行一步处理或是二步处理,一步处理就是直接将这些药物调配成汤剂,这些汤剂混合着晒干后的“烟草叶”与甜菜残渣、芋头梗、棕榈叶等等成为“牛马”与“巧手”的饲料,其中只有“巧手”才有资格享用甜菜残渣;二步处理就是促使它们发酵,成为如曼陀罗花之类的特殊香料,有些法师和术士会购买它们。用于放松精神与麻痹敌人,更多的是弗罗的牧师们,这种香料不但能减轻与降低信徒的戒备之心,还能让她们的食欲不至于太过旺盛,好保有曼妙动人的身姿。
但它们之中的绝大部分都进了那些“牛马”与“巧手”的口,据说在很久之前,龙火列岛并没有那么多奴隶,毕竟奴隶也是人类。或是类人生物,他们有着自己的记忆与思想。即便他们的祖辈也都是奴隶,他们也会反抗或是偷懒——谁也不知道是哪个法师或是术士酿造出了这种危险的药剂,配合着廉价的秘药,它们能让最为桀骜不逊的野马变得犹如羔羊一般温顺,还是婴儿的奴隶从他们的母亲那儿吮吸着带有药物的乳汁,在离开母亲后吞食混着药剂的甜菜残渣。长大后更是无法离开它们,它们损毁他们的精神,妨害他们的头脑,让他们变得迟钝而麻木,却力大无穷。不畏寒暑。
“但并不是所有的奴隶,对吗?”李奥娜问,至少达达不是,还有那些从“巧手”中抽调出来服侍她们的人。
“剂量不同而已。”达达说:“奴隶也是有区别的,领主们的子女……当他们成为奴隶后,所摄入的烟草也是非常少量的,并且精纯,里面的秘药几近于无,还有一些因为技艺出色而被特意保留下来的奴隶们——在我们还在主人身边的时候,一些受到宠爱的女奴与宦官们,主人还会容许牧师对他们施放神术,保证他们能够一如既往地服侍他,欢愉他,不至于让他的享乐受到影响。”
“但那段时间肯定很短。”梅蜜说。
达达想到了他的妹妹姬儿,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也继续被允许坐在父亲的脚下,但他能够感觉到父亲对她的耐心已经不是那么足了,她随时会被抛入“巧手”或是“牛马”的行列——如果是那样,留给他的时间就少之又少,最糟糕的是,她虽然擅长刺绣与舞蹈,但她是那些不被允许留下生产能力的奴隶之一,如果她被驱逐,可能还能在“巧手”的行列里待上一段时间,但她的食物中所含有的药物将会毫不留情地摧毁他们的身体——达达不禁想要叹息,如果她有了孩子,那么她的食物中所含的秘药也会被减免,这种情况将会持续到她生下她的第九个孩子——如果她没有难产。那是一段很长的时间,达达或有可能将她调出“牛马”的行列,让她隐蔽在堡垒的角落里干上一些力所能及的轻巧活儿,虽然避免不了骨骼发脆,牙齿脱落,皮肤松弛,但至少可以活着。
这是他们,以及其他奴隶们唯一的愿望了。
“如果我们断绝了这种‘药剂’的供应……”
“会死。”凯瑞本说。
看来这位尊贵的精灵大人已经尝试过了,达达在心里想,同时为了无需再次反驳主人而感到心安,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奴隶,一定会感谢诸神让他有了这么一个不爱用鞭子也不爱用刀剑的好主人,问题是达达曾经是领主的儿子,他也曾是奴隶们的主人,即便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个完整的男性,他的心中仍然保有着野心与**。
“我并不是第一次来到龙火列岛。”游侠说:“我曾经……”希望能够让他们再次成为“人”,但他失败了,没人知道酷爱生命与自由的精灵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看着他所期望能够帮助的人逐渐化为一块石头的:“并不能说是真正的石化,”凯瑞本补充道,他的眼睛一如暴风雨前的天空,灰暗而阴沉:“他们只是……逐渐地无法行动,也无法吞咽,但还能呼吸,有心跳,能够听、看、哀求,”他寻求过其他人的帮助,但不是遭到了拒绝就是无能为力,没人知道那些秘药是如何运作的,最后他甚至不被允许购买那种混合着秘药的食物。
“后来呢?”葛兰问。
“我杀死了他们。”精灵说。(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侧岛(6)
上一章章节名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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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沉默了,梅蜜将银杯举到唇边,却忘记了啜饮其中的甜蜜果汁,葛兰舔了舔嘴唇,低下头去,端详着手指间的钱币,伯德温将仅有的一只手放在了凯瑞本的肩膀上,李奥娜则轻轻放下了拿在手里的“烟草”样本,那朵花儿即便已经有点枯萎了,鲜艳的色彩仍然几乎可以与她的头发相互辉映。
他们都在等待克瑞玛尔的回应,尤其是凯瑞本,那个时候,按照精灵的计算方式,他大概就和现在的克瑞玛尔一样是只刚出壳的小雏鸟,龙火列岛未曾给予他身体上的创伤,却在他的精神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那之后的数十年里,他始终徘徊在对于自己的狂妄、轻慢的自责,以及因此而亲手葬送的两条无辜性命的忏悔之中。迄今为止依旧耿耿于怀。如今,克瑞玛尔所要承担的压力是他当初所要面对的成千上万倍——侧岛有着十万名奴隶,而他们其中的大多数“牛马”与“巧手”都被这种令人憎恶的药剂控制着。
精灵游侠更为担心的是流动在黑发施法者体内的另一半血脉,从克瑞玛尔无意间泄露的只字片语中,他起初认为埃雅精灵的丈夫是个人类,可能就是龙火列岛上的某个领主,毕竟龙火列岛距离翡翠林岛并不那么远,而且领主几乎都有着一个动人的好相貌,但这个推测很快就被他自己推翻,因为克瑞玛尔提起过他曾在宫殿中被父亲的仆从服侍至十四岁,也提到过他的“母亲”,而龙火列岛上只有奴隶而没有仆从和妻子。
阿尔瓦法师曾半玩笑半认真地认为克瑞玛尔的另一半血液来自于巨龙,也许,巨龙邪恶而糜烂,他们既能使用龙的躯体与同族相合。也能变换成人类、类人的躯体与其他生灵厮混,而且他们从不会受制于金币与纹章,见识广博,才华横溢,身体强壮,容貌俊美,又有着巨大的魔法力量,就算是知道他们是贪得无厌,无恶不作的巨龙,也很难有人从他们设下的甜蜜罗网中挣脱出来。
对于精灵来说。另一半血统反而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血统固然是把重要的钥匙,但它能打开的门却不止一扇,这也是为什么辛格精灵愿意收容其他类人生物与人类和精灵所养育下来的孩子,对他们来说,体内有着一半精灵血脉的幼崽们都是珍贵的秘银,接下来想要将他们打造成匕首还是别针都是后期教育才能完成的工作——他们坚信除了恶魔、魔鬼、巨龙以及兽人这类自邪恶的泥沼中孳生而出的生物之外,所有的人类与类人都是本性良善的,即便是他们的另一半血统可能正是属于前者。
凯瑞本所担忧的却是克瑞玛尔的父系也许会是一个人类。克瑞玛尔很有可能从他那儿继承了人类的冲动和脆弱——他想,黑发半精灵的仁善之心值得褒奖,但作为一个对于精灵来说还是个幼儿,对于人类来说也只能说是个年轻人的法师在遭受到如此直接而冷酷的打击后很难不产生一些低沉与烦躁的念头。就像那些与龙火列岛有所交集的人们,出于各种原因,他们也曾想要帮助这些奴隶们,但当他们不无沮丧地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但不能帮助到他们以为的弱者。反而令得自己处于一种两难的糟糕境地——他们或许未曾想要得到什么回报,但结果却令人绝望——他们所想要帮助的人仍然是头“牛马”,或是死掉的“牛马”。他们既没有思想,也没有情绪,只会服从命令与本能地叫唤,丝毫不明白他们的主人为他们付出了多少代价与努力。
最后这些人几乎只会走向两个方向——一种人觉得自己被愚弄了,他们毫不犹豫地与自己曾经轻视与敌对过的人沆瀣一气,将龙火列岛视一个肆无忌惮的好地方,即便是个最底层的娼妓或是水手也能花上几个银币买来一个奴隶,就算不能离开列岛,也能在短暂的时间里享受一下生杀予夺的快乐;另一种人则变得冷漠刻板,他根本不想见到任何奴隶或是听到有关于他们的任何事情,他们不愿意离开自己的船只,只和宦官或是领主雇佣的士兵或是法师交谈往来,他们的偏颇比前者更甚,因为他们才是真正将奴隶视为牛马牲畜的人,有哪个人类会想要见见牛马,和牛马交谈,或与牛马商榷什么事情呢,不会,他们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后一种人并不都是恶人,其中一些人只是胆怯,以至于完全无法面对过于深沉的黑暗与邪恶,在发现自己确实无能为力后,他们只能闭上眼睛,塞上耳朵,自欺欺人地将龙火列岛上的奴隶排除出人类的行列,好让自己心安理得地不去看和听,或是让自己的心在良知中惨烈的颤抖。
克瑞玛尔或许不属于上面两种人的任何一种,凯瑞本担心的是他会走向第三个不算错误,但可能酿造出更为苦涩的结局的道路——克瑞玛尔是个柔软的就像是兔毛团的可爱孩子,灰岭的精灵都是这么认为的,但凯瑞本知道,他的身体里也有着钢铁与熔岩,只是很少显露在外——这些都被他的好脾气与软哒哒的眼神所掩盖了,但精灵游侠曾与他并肩作战不止一次,他知道这个孩子在必要的时候会变得异常冷酷与残忍。
凯瑞本所要警惕的是他会因为那些蕴藏在心灵深处的东西最终沉溺于力量的迷诱而无法自拔——万维林中记载了多少迷失在这个邪恶深渊中的领主与骑士?他们原本是为了消弭世间的不公与罪恶而战的,但等到他们登上王座,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达成愿望时,回首却只见尸骸蔽野,血流成渠,其中不但有着他们的敌人,也有着朋友与亲人,而他们最终只得孑然一身,孤苦伶仃地继续走下去——也只有走下去,因为他已经背负上了无法偿还的债务。
可惜的是,等待在终点的只有魔鬼或是恶魔,他们至此方能恍然大悟,从一开始或许他们就已经与自己最初的理想背道而驰了。
而现在的克瑞玛尔与他们是那么地相似。
他所作出的决定,无论是多么的小,都会直接影响到整个侧岛与它承载的人类,不管是奴隶还是自由的领民,他们的人数超过十万,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
最好的解决方式是做出退让,关键在于克瑞玛尔是那么的年轻,年轻到从未遭到过如此彻底的挫败,想要这么一个年轻人懂得后退方能蓄力前冲的道理并不容易。
但让所有人意外而又安心的是,克瑞玛尔只是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那么,”他语气平平地说,“就让它好好儿地继续生长下去吧。”
他捡起那支即将枯萎的花儿,丢给达达。(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侧岛(7)
不得不说,黑发施法者的平静让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松了一口气,或许只有凯瑞本除外——待到暮色沉入宝石蓝色的大海,将之渲染为一枚旷阔无垠的明亮镜面,倒映出横贯天际的魔法星河时,他踏入了克瑞玛尔的帐篷。
克瑞玛尔倒是不介意继续和精灵游侠共用一个帐篷,凯瑞本婉拒了,虽然在银冠密林中阶级的划分更多地倾向于义务而非权利,但游侠曾不下百次地在人类的国家与地区里接受当权者的招待,就连碧岬堤堡的阿尔瓦法师也有着相当的权威,遑论他也曾接受过人类国王的邀请短暂地成为一个地区的统治者,所以他还是很清楚这套看似流于表面实质上内涵多多的做法——克瑞玛尔在精灵中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幼儿,在人类中却是十万个奴隶与一个岛屿的主人,他可以从土地中榨出最后一枚钱币并将之变作自己的卷轴、施法材料乃至于法师塔;也被允许碾碎任何一个对他不够敬重或是违反他制定法律的人;又或者他只是想要看看火焰是如何吞没一个岛屿的,也尽可以让整个侧岛化作焦土。
听起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但精灵的万维林中珍藏着的一本纸草书就记载着一个皇帝因为想要建造一个新的王都,就秘密命令他的奴隶在深夜肆意纵火,数以万计的人类在火焰与烟尘中奔走呼号,哭泣嚎啕的时候,他在盘踞于山峰顶端的宫殿里啜饮着蜜酒俯瞰着这一切,还就着这个“伟大的景象”写了一首长诗以及一部悲剧的大纲。当然,他最后也没逃过愤怒的人们所伸出的手,他们抓住他,割开他的喉咙,将沸腾的血浇在旧都被厚厚灰烬覆盖的土地上。
达达睡在克瑞玛尔的帐篷外面。按照龙火列岛的惯例,一个有着整座岛屿作为领地的“主人”的帐篷可不能那么寒酸。帐篷里应该有着不下六个服侍的人,两个榻下侍女,两个榻上侍女,两个宦官,或者再多也是被允许的,就像贵客到来时最高礼节是让他们踏着美貌女奴的脊背或是胸膛走路那样,他们也可以用那些美妙而温暖的躯体来取代地毯、坐榻以及被褥,反正龙火列岛最多的就是这些。但克瑞玛尔是施法者,这让他省了很多口舌,龙火列岛上也有法师。稍有见识与经验的宦官都会知道法师们也许比凡人更喜好美色,但他们在冥想以及休息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想要在房间里看到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的,有些法师还会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里设下致命的陷阱,算是他们赠与不速之客的小小礼物。
殷勤的年轻宦官还真为他的新主人准备了那么一个装满女奴的帐篷,只是宦官们总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他已经发觉,在这个队伍中,隐约占据着首领位置的是精灵凯瑞本,虽然他看似性情温和。也鲜少咆哮与大声命令,但其他人都愿意倾听他的意见,尤其是黑发的施法者,侧岛的新主人。他很温柔,甚至可以说有点天真,几乎没有一个统治者应有的疯狂与贪婪;作为凯瑞本的挚友,伯德温的身份略逊于他的半个族人。而他身边的王女李奥娜有着源自于本身的尊严与权威,葛兰显然依附于法师,而梅蜜是盗贼的姘头。
简单点说吧。如果想要进入克瑞玛尔帐篷的不是凯瑞本而是伯德温或是葛兰,他们会被达达阻拦的,凯瑞本则不。
克瑞玛尔正盘着双脚坐在鲸鱼皮毯上,鲸鱼皮又厚实又柔滑,阻隔了沙子传来的寒意与湿润,施法者的膝盖前胡乱陈列着一些东西——用以照明的氟石,法术书、小水晶杯、水烟壶,还有一些褐色的方块。水烟被点燃,半透明的青色雾气在帐篷中缭绕,如同动物的眼睛在微光中闪烁的暗红色火星在烟雾中噼啪作响,精灵嗅到了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气味,倒不是说它发臭或是有刺激性,相反的,它闻上去就像是烧焦的蜂蜜,又甜又香,浓郁而厚重。
“‘烟草’?”精灵问。
“它的提取物。”克瑞玛尔说,“我向达达要了一块。”他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手势,一股寒风旋转着掠过精灵的身边,那股气味迅速地消散了。
凯瑞本拒绝了克瑞玛尔施放的第二个法术:“精灵不受这种烟草的影响。”他说,大部分取之于生物以及植物的毒素都对精灵没有效用。
异界的灵魂放开手指,让这个法术在手中消散,他也不需要,这种轻微的毒素对他来说完全不构成威胁。
精灵游侠在克瑞玛尔的对面坐下,“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事实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克瑞玛尔对某种事物表露出如此强烈的憎恶与忌惮,他怀疑它可能会造成比现有的,已知的更大与更坏的影响,鉴于比维斯在龙火列岛居留了如此之长的时间,他可能发现了什么,然后又将这个告诉了克瑞玛尔,让精灵感到疑惑的是,克瑞玛尔似乎根本没想到在龙火列岛上看到这种作物,是比维斯隐瞒了,还是出于别的原因?
异界的灵魂犹豫了一会,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和精灵说这种作物的照片时常出现在学校的板报、社区的公告栏以及公共枢纽的墙壁上,还有那些堪称无所不在的媒体。在它还是个普通人类的时候,总觉得这些东西距离自己很远,就像是小时候臆想的藏在床下与壁橱里的怪物,当它们真的从黑暗里跳出来的时候,还有谁能够保持镇定呢?幸运的是在这个位面,所有的施法者都能够施放驱逐毒素的法术或是神术,法术(神术)对施法者的等级要求也不是那么高,而且就达达所说的话来看,它还没有大规模地扩散到龙火列岛以外的地方去。
“你是说它会令人上瘾。”精灵说:“但法术是可以驱散毒素的,无论它隐藏在那儿,而且按照你所说的,即便无需法术,只要有人帮助以及意志力,想要戒除它也不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确实。”克瑞玛尔说,感谢便宜导师比维斯先生,与这种作物相关的事情都可以推到他身上:“身体的瘾头是可以被强行戒除的,但你无法将灵魂中的欲求连根拔除,”他想了想,“它……是一种能让人快活的好东西,而且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把它点燃,然后吸就行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绝对始终无法摆脱的诱惑。凯瑞本。你看,只要是人类,又或是精灵、矮人甚至兽人,他们总会有烦恼和忧愁,但我们总有让自己快乐起来的办法,”他举了个栗子:“譬如说,我,如果有什么事情让我心绪烦乱了,我可以去和‘白脸儿’说说话(凯瑞本投去一个戏谑的眼神。不是吵架?他用寂语说,不过异界的灵魂装作没看到),也可以去交换点椴树糖,给自己烤条鱼。洗个热水澡……总之能让我开心起来的东西太多啦,但是,这种东西,这种东西带给人的快乐绝对不是这种。它……”黑发的施法者艰难地选择着词汇:“它是一种刺激性很强的东西,比维斯导师曾告诉我,进一步提纯后它会让人陷入一种无以伦比的快感之中。那是任何一种能让人喜悦满足的事物都无法比拟的欢欣,比起饥渴的人得到面包或是清水,相爱的情人们相互昵狎,又或者连续劳作了数个昼夜后终于得以安睡都要来的让人无法抵御——只要尝过一次,那么其他的东西就再也不能引起那个人的兴趣啦,被它控制的人不会感到饿,也不会感到冷,也不需要亲人、爱人与朋友,凯瑞本,它影响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精神与灵魂,即便牧师与法师可以施放一个神术或是法术将它的毒液尽数驱逐,但只要保有与之相关的记忆,那么那个人有很大的可能会重新渴求与搜寻它——除非他从此之后不会遭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挫折,但凯瑞本,你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一旦发生了让他不快乐的事情,他就会马上再次渴求起这种‘烟草’,不管怎么说,它直接的就像是一把利剑,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斩除所有的烦恼;而其他的,像是美味的食物啦,柔软的床铺啦,又或是情人的亲吻啦,与它相比都只是隔靴搔痒而已。”
他的话可以说是凌乱而又毫无头绪,但凯瑞本在稍加思索后就明白了施法者的意思,他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这个位面暂时还未出现被这种艳丽的植物控制的人类或是类人,但精灵可以推测与想象——如果这种作物扩散出去,若是真如克瑞玛尔所说,它给予人类的快乐胜过源自于本能的感官刺激,那简直就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情——精灵见到过酗酒的人,他们的心灵十分脆弱,为了逃避生活与命运的碾压,他们可以拿所有的东西换取一杯劣质酒水,只要是酒。
“比起酒……”
“它的力量要远胜于酒,”克瑞玛尔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会,补充说,“许多倍。”
幸运的是,凯瑞本也只在龙火列岛上看到过这种植物,而且龙火列岛近似于封闭的环境与对外来者不太友好的态度也有力地遏制了这种危险作物的扩散。
但令人心生苦涩的是,他们似乎也对此毫无办法——总不能让那些奴隶白白死去。
“暂时如此。”异界的灵魂说。“不过在此之前,”他继续说:“我们可能需要修改一下原先的行程,凯瑞本,你觉得侧岛怎么样?”
“很美。”精灵游侠说,他已经领会到克瑞玛尔的意思了。
“我们能让它变得更美,”黑发的施法者说:“没有奴隶,没有毒物。”
“它真正的主人是不会允许的。”
“可是,”异界的灵魂低下头去捏了捏他的新法术书,而后抬起头来微微一笑:“给了我的东西再想要拿回去可不那么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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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船只选择在夜晚航行。
考伯特船长在他的新船上走来走去,这是一艘漂亮的三桅船,沿袭了他的上一艘船的名字,还是叫做小雀号,但这只小雀可比原来大多了,他现在有三十名船员,还有两百名乘客,将整条船挤得满满当当,用餐只能简约到每人一个面包,或是一个土豆。
这些人的发色要比碧岬堤堡的人更浅,鼻子和嘴也要大一些,他们没有武器,但比那些挥舞着刀和剑的人更令人生畏,直白点来说都是一些淬过血的家伙,不像考伯特这样经验丰富,见多识广的人或许会以为他们是群穷困潦倒的佣兵,但苏纶的老信民看到的要更多些——他们是士兵,而且不是领主的士兵,而是国王的士兵,即便在陌生的海船上,他们仍旧能够保持警惕与应有的纪律,两百个人分别被安置在甲板和舱房里,都是强壮,至少曾经强壮过的男性,却安静地就像是拖着一群毛色斑驳的兔子。
在深夜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他们的首领似乎得到了一个朋友的帮助,那位慷慨的领主愿意给他们提供一个长久的安身之处,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就连一个夜晚也不愿意等,另一个原因不为太多人所知——他们来自于高地诺曼的雷霆堡,因为曾经忠诚于雷霆堡的前任领主伯德温。唐克雷而招致了新王的不满,他们,连带他们的家人不但被驱逐了出去,还被兽人与不知名的佣兵袭击,他们不能在高地诺曼,他们的家乡获得一块耕作的土地,也没有领主或是骑士愿意收留他们;而其他国家与地区的统治者则忌惮着他们的身份,他们也不被允许在别处的土地上停留。
路泽尔大公仁慈地容许他们在他与高地诺曼的交界地带暂时休憩,但这个时限也已经快要到了。
有关于伯德温。唐克雷的事情碧岬堤堡的阿尔瓦法师,还有执政官以及考伯特都有所耳闻,他们对这个不幸的骑士表示同情与理解,但碧岬堤堡的执政官或是阿尔瓦法师都不能将这种态度表露于外,毕竟他们的身后还有着一整座城市与他们的人民——亚戴尔与雷霆堡曾经的守护者们只得在碧岬堤堡城墙外,流民聚居的地方找到一个临时的栖身之所,在听闻亚戴尔想要去龙火列岛探勘与尝试一番时,在阿尔瓦法师的暗示下,一些商人找到了他。
亚戴尔是昨天回来的,他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商榷再三后,他们决定,和亚戴尔一起来到碧岬堤堡的人分做了两部分,一部分和亚戴尔北上,找到还在交界地带苦苦等待的其他士兵与妇孺后带着他们移动至碧岬堤堡,一部分提前奔赴侧岛。
这就不能让商人们帮忙了,毕竟这个事儿可大可小,考伯特和他的新船因此得到了这份额外的工作。(未完待续。)
ps: 作者的话——抱歉,最近两天家里有点事情……
还有看了一遍,发现确实有个地方达达写成大大了,在此感谢诸位大人的提醒,问题是——新版需要经过编辑同意才能修改……(╯‵□′)╯︵┻━┻!
《亡灵持政》的实体还请诸位大人再等一下,我想要联系一下一个朋友,看看能不能放点插画……至于印数,可能直接凑个整数吧,多的用来送朋友……
第二百三十四章 侧岛(8)
“阁下。”
考伯特从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收回自己的视线,这群流亡者的首领,一个叫做修的骑士正在向他走来,他是个身高超过六英尺的中年男性,因为深受颠沛流离之苦而变得削瘦与憔悴,紧贴着骨头的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白色,双腮凹陷,嘴唇遍布细密的裂纹,即便如此,也不会有人误认为他只是一个农奴或是士兵——要知道每个内陆人在第一次登上海船的时候都会遭受一番如同翻天覆地般的折磨,与位面存在以来就巍然不动的陆地,平缓的内陆河流相比,大海的起伏就如神明的呼吸一般庞大且永不止息,就算是在晴朗的夜晚,击打在三桅船上的浪涛仍然会让人觉得自己正坐在一匹暴躁不安的野马脊背上,修的同伴几乎都已经回到了舱房——骑士们是有着资格的。
他的士兵们在船舷下方与舱房的阴影中排列整齐地躺或是倚靠在一块儿,端看哪种姿势会让他们感觉舒服点儿,海风强劲得就像是有个强壮的男人在推着考伯特,但甲板上似乎还是残留着酸臭的气息,可能是来自于沾染在衣服上的些许秽物,不过总的来说,现在的情况要好得多了,这些内陆人既不抱怨也不哀求,甚至很少向神明祈祷,或者更正确地说,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一言不发——这让小雀号的主人在心中蹙起他粗浓的双眉,阿尔瓦在交给他这份工作的时候,对这些人的来历并未隐瞒。考伯特对他们抱有着十二万分的同情,只是凭借着经验,他知道这些人事实上是极其危险的——他们的无辜、冤屈与痛楚。对于未来的迷茫与不断遭受到的背叛与挫折,正如火山下的熔岩那样凶猛地翻涌着——这又让考伯特为黑发施法者担忧起来,说起来,这个年轻人还是经由他介绍给阿尔瓦和凯瑞本的呢,知道克瑞玛尔“回到”灰岭时他由衷地感到欢喜,在得知他转眼间又成为了一个领主时小雀号的主人可真是惊讶极了——命运似乎总爱玩弄些让人无所适从的小把戏,不是吗?
对于这些高地诺曼的弃民来说。这是件好事儿,他们不可能向北走,呼啸平原是兽人的领地。在那儿人类只能是奴隶与食物,他们也不能向东走,与高地诺曼毗邻的每个国家都几乎与之发生过惨烈的战争,而且因为诺曼王室人丁稀少的关系。他们已经长达数百年没有与外界联姻。中部是价值五十万金币的路泽尔大公的领地,再向南,沿着陆地的边缘,都是一些犬齿交错的狭小领地,被徒有虚名的国王、大公与骑士占据,他们的领地能够供得起一两个人奢侈度日,却无法供养得起一支数以千计左右的军队,何况他们还带着自己的家人。
考伯特倒从未猜度过他们为什么不往西走。在这片大陆上谁都知道那里被邪恶的巨龙占据着,它们所建立的王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硫磺与鲜血的气息。巨龙位于金字塔的塔尖,而他们的后裔占据着国王与贵族的位置,具有着巨龙血脉的红衣术士密如繁星,普通人类在那儿并不比奴隶好多少,尤其是外来者,受到监视是十分正常的事儿,如果你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无论是你的戒指还是你的脸,那么某一夜你的床铺会突然空掉也是司空见惯的常事——但你不能说它不够繁荣,某些视利益胜于尊严、生命与良知的商人总能凭借着非人的疯狂与巧妙的手段从巨龙的脚爪下掘出金沙,更别提一些居心叵测的为非作歹的邪恶之人从来就不介意付出可能半个国家的代价来换取一个强大术士的服务,遑论那些无法置于明面与宣诸于口的财富昼夜不停地如同河流汇入大海那般源源不绝地投入庞大的洞窟——它们之中最强也是国土最为辽阔的国家格瑞纳达有着任何一个国家也不可能有的巨大市场,你可以在里面找到所有你想要找到的东西,而有些东西在你最狂妄的美梦以及最恐惧的噩梦中也未必能够出现。
至于再往西走,北侧是终日昏沉不明的黑海和七十七群岛,而七十七群岛在数千年前就被灰袍们占据了,不夸张地说,那儿的每块儿礁石上都可能站着一个巫妖。
七十七群岛的下方就是亚速尔群岛,同样是个被邪恶与黑暗笼罩着的群岛,虽然亚速尔的女大公声称亚速尔是个无阵营的自由之地,但大概只有海盗和盗贼们才会那么想。
龙火列岛确实是他们仅剩的选择了,虽然不能说好,因为龙火列岛上从不缺乏战争,但最少的,他们可以为自己的妻儿争下一份微薄的财产与栖身之所,让他们不至于好似一只野狗般地被人四处驱逐,最终冻饿而死。
“尊敬的阁下,”骑士修向考伯特鞠了一躬:“请原谅,但我想要知道一下,我们大概还要航行多久才能到达龙火列岛?”
“叫我考伯特吧。”小雀号的船长说:“我既不是爵士也不是法师——我想,如果海风能够始终如一地向着一个方向吹的话,我们可以到龙火列岛上吃第二餐。”
骑士沉吟了一会,如今大陆上已经很少有人一日仅用两餐,那么考伯特船长所指的第二餐应该就是一天的正午时分,他轻轻地从胸膛中吐出一口气,他是那么地急切,想要看到新的,能够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
“万分感谢,船长,”他选择了一个适中的称谓:“你给予我们的恩惠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
“能够帮助你们是我的荣幸,”考伯特说:“大陆上每一个人都应该感谢你们——感谢驻守在雷霆堡的每一个士兵与骑士,还有法师。”
骑士的眼底掠过一丝令人不安的阴影。同时露出一个晦涩的微笑,“也许吧。”他说。
就在修准备告辞,回到他和同伴分享的舱房时。考伯特叫住了他。
“碧岬堤堡的老朋友给了我一块相当不错的蓝纹奶酪,”小雀号的船长说:“也许你愿意和我喝一杯,配着奶酪,我觉得你需要这些。”
修停顿了一会:“谢谢,”他简明扼要地说:“但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他说,声音嘶哑。但语气昂奋,眼中的光芒让考伯特联想到那些坐在赌桌上沉默着丢下最后一个子儿的赌徒,“所以。”他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就像是扣在射手手中的弓弦,考伯特认为他的精神或许也是一样的:“我只想回去休息一会儿,非常抱歉。船长。”
考伯特点了点头。他的忧虑再一次地涌上心头,黑发的施法者固然将会得到一柄锋利的大剑,但显而易见,它是双刃的,小雀号的船长毫不怀疑,稍有差池,它的主人一样会被它割伤手指。
就在这个时候,呆在桅杆最顶端的瞭望员突然发出了一声细而小的呼哨。他从木桶中探出身体,向下打着手势。
“怎么啦?”修问。
考伯特盯着瞭望员看了一会:“有条商船。距离我们不远。”
新的小雀号在平静的海绵上飞掠而过,速度快的惊人,他们很快就看见了瞭望员所说的商船。
它的样子并不好,船体多处焦黑,看得出是弩炮射出的火球击中然后燃烧造成的,船上的桅杆全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损毁,主桅折断,船帆与帆索都成了说不出是个什么玩意儿的东西,甲板上一片可怕的寂静,月光与星光照耀着它,让人们得以看清楚浩劫之后的凄惨景象——甲板上到处都是倒卧着的躯体,衣衫上血迹斑斑,随处可见折断的刀剑与将一个木桶变作刺猬的箭矢说明了之前的战况有多么激烈。
“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考伯特船长说,从那只商船的内部传来微弱的求救声,还有人活着。
这种情况在大海上并不少见,海盗们在劫掠船只时,只会留下财物与可能得到赎金的贵人,还有那些可以卖作奴隶与实验材料的人,他们不保留船只,只会洒满油,点上火,或是在船身上凿出窟窿,任由它自行沉没;但在极少数的情况下,被海盗攻击的船只能够侥幸逃脱,就像是他们看到的这条船,这条船是帆桨两用船,所以在桅杆折断,船帆焚毁后仍然能够靠着船桨逃走,但现在它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考伯特怀疑里面的浆手是否是被镣铐固定在船底的,虽然碧岬堤堡有法律一再申明这种做法是错误的,但还是有船主会那么做——这些浆手一般而言不是逃犯就是欠下了债务无法偿还的可怜虫,他们即便遭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也不敢向执政官申诉。
“我们要靠近吗?”骑士问。
船长点点头,在大海上有着诸多不成文的规矩,其中之一就是援救一切可以援救的人,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是下一个浸泡在海水里无助哀叫着的倒霉鬼。不过骑士修发现考伯特正在向他眨着眼睛。
他当然不会认为船长突然对他一见钟情了,骑士再次凝望着那条距离他们约有数百尺之遥的商船,他对船只没有什么概念,但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你可以帮我去找盖文过来吗?”船长说:“我记得他是一个很好的医生,我想那些人会需要医生的。”
修展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这个微笑可比之前的要轻快的多了:“我马上去。”他说。
“对啦,”考伯特说:“或许你们还可以看看你们身下的箱子,那些箱子里有毯子,把它们拿出来,我想他们也会需要这些的。”
“当然。”修说,他向考伯特又鞠了一躬后匆匆离去,考伯特让正经过身边的一个水手去通知其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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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疤”将自己隐藏在一个舱室后面,用残破的船帆遮住自己,向外窥视着那艘漂亮船只的动静,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不那么想将这艘船毁掉了,也许他可以把它拖回去,重新刷漆,卖上一个好价钱。
这种做法对其他的海盗来说或许有些困难,但对“红疤”却不是很难,他的手里有一个珍贵的大符文盘,他对别人说这个符文盘能够在海面上引起迷雾,以便他的船隐藏和逃跑,实际上它还能缔造幻境——它将“红疤”的船伪装成一艘奄奄一息的,毫无威胁性的商船,前来救援的船只会像蹦跳着落入罗网的小鸟那样自己靠过来,登上船只,当他们一脸哀戚地放下膝盖想要在血泊中寻找幸存者的时候,“红疤”和他的海盗们会不声不响地跳起来,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救援的船只或许会在船上留下一部分人,但海盗们会分出一些经由跳板与勾绳跳入对方的领地,在措手不及之下,很少有人能够及时做出反应——所以“红疤”不必走其他海盗必须的手续——预先向他们的猎物投掷长矛和火箭,他劫掠的船只几乎可以完全地保留下来,除了不可避免的血迹与其他痕迹,有时候,一艘空置船只的价值反倒胜过了它承载的货物与乘客的总价。
“红疤“还能因此省下追逐与围困的时间,这让他的活儿干起来简直就是又快又好,虽然这次他可能分出一点给海魔与德雷克,因为他们本来是约定好在同一时间进入侧岛所在海域的,现在他可能需要延迟一会,就一会,看见大鱼却让白白让它从手里溜走可不是“红疤”的一贯作风,只是他可以想象得到另两个同伴会有多么气恼,但只要有金币,那就没有消弭不了的敌意——他几乎能够在虚空中临摹得出他们的样子,从质疑,到惊讶,再到忿怒,然后是迅速的冷静与贪婪的索取,他会给他们一点的,但不会很多。
他看到那艘漂亮的三桅船上多了几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灰色的袍子,短袍,不是长袍,那么很有可能是船医,“红疤”无声地裂开嘴笑了笑,他喜欢善良的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侧岛(9)
三桅船靠近了。
“红疤”和他麾下那些无恶不作的海盗几乎都要笑出声来了,那艘被他们视为猎物的漂亮船只没有丝毫警惕之心,可能它的船长只是个听多了吟游诗人的诗歌所以也想要闻闻海风腥味儿的小家伙,从未握过刀子也没喝过人血,他对人类与大海的险恶一无所知,只想在自己的日记上增添荣耀的一页——水手们在甲板上毫无遮挡的走来走去,一些人正嘿呦嘿呦地解开固定跳板的绳索,把它们拖到船舷边,完全不知道他们正在架设的根本就是自己的死亡之路。
作为海盗们的首领,“红疤”的眼睛要比其他海盗挑剔与锐利的多,只需一个扫视他就能辨别出“货物”的价格,水手们都很强壮,也都很年轻,可以在龙火列岛上卖出一个不错的好价钱,船医可以作为有特殊技能的奴隶卖出,虽然他的身高让“红疤”有点犯嘀咕,他和身边的一个男人都有着超出其他水手近一头的身高,可能是北方人,北方的男性普遍要比南方的男性高大,面部轮廓也要更为鲜明一些,如果他们没在之后的战斗中愚蠢地想要反抗继而被杀死,那么他们的价钱可能要比水手高得多——这种货物不知为何很受龙火列岛的领主们青睐。
“红疤”只容许自己的思绪转移了一会儿,但就这么一会儿,穿着灰袍的船医被他的同伴挡住了,等他的同伴走开,将那位“船医”再次显露出来的时候,“红疤”的脊背突然窜过一道冰冷的电流,他甚至能感到自己的毛发正如同海胆的刺那样笔直地竖了起来——经历了无数次偷袭与争斗才能产生的警兆抓住了他的心脏,他根本不做任何考虑,猛地抽回身体,一个不上大雅之堂但非常有用的就地翻滚。把自己藏在了储水的木桶后面——这个举动救了他一命。
“红疤”没有看到的是,那位船医,不,更正确点说,法师盖文在骑士的遮挡下进入冥想,并做出了一个法术手势,接下来他所要做的只是“扣动扳机”,在骑士让出视野后将数个灼热的火球丢掷到那艘古怪的船只上。
伪装成尸体的海盗们在沉闷的轰隆声与呼啸声中发出尖锐的惨叫,他们从甲板上跳起来,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到处乱跑。或是倒在地上四处翻滚,就算是“红疤”大声呼叫命令,并挥舞着刀子连接杀死了两个差点引燃了船帆的海盗也没用,被火焰灼烧的痛苦与恐惧是不曾经历过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的,人形火球刹那间就蔓延到了前桅与船首——火焰带来的白色烟雾让躲藏在舱房里的海盗们也无法忍耐地咳嗽起来,他们爬出舱房,几个海盗抓着水桶,往他们所看到的第一个着火的同伙身上浇水,于是。在短暂的混乱之后,“红疤”总算勉强控制住了局面,他收回了符文盘,毕竟它所蕴藏的法术是需要魔力驱动的。一个法师告诉过红疤,这些力量是越用越少的,除非他能请一个法师或是术士再次往里面注入魔法,但你知道的。法师和术士,尤其是能够愿意为一个怙恶不悛的海盗充填魔法的施法者一般而言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索取的报酬总是异常高昂的。
符文盘中的魔法可以制造“红疤”想要的幻景。却无法抵抗烟雾和火焰的侵袭与干扰,所以留着它也只是徒增笑料,虽然“红疤”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发觉不对的。
“红葡萄酒和鲜血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修说,一边接过长弓,这些东西藏在充作睡床的箱子下面,接到了船长的暗示后他们在箱子里找到了武器,簇新的,带着防锈油脂的味儿:“难道他们以为我们都没长鼻子吗?”
“现在可别让我笑哪,修。”盖文抱怨说,一边喃喃低语,开始准备下一个法术。
盖文不是船医,他和修一样是被高地诺曼放逐的人,虽然是个法师,却拒绝了狄伦.唐克雷的慷慨招揽,情愿和自己的同伴一同离开雷霆堡——也许是因为他所喜欢的女孩正是修的妹妹的关系,可惜的是,在雷霆堡外蔓延近千里的荒原中,修的妹妹先是被兽人抓伤了腹部,又因为饮用了泥沼里的水而发热,虽然有亚戴尔的草药与尽其可能的照料,但那个可怜的女孩最后还是在一个黎明时分静静地离开了他们。
修曾劝说过盖文回到雷霆堡,或是改而为其他的爵士效力,法师是种难得的资源,何况是如盖文这种经历过实战的法师,他到哪儿都会受到优待与照顾的,不必和他们一起颠沛流离——盖文却还是决定留下来,他愿意和他们在一起,即便知道之后的生活会变得十分困苦,特别是对一个施法者来说,缺少施法材料、卷轴和墨水可能会令得他变成一个凡人。
不过这些东西在碧岬堤堡都得到了充分的补充,阿尔瓦法师无私地给予了所能给予的帮助,就像是那些可以充作软甲的鲸鱼皮衣,依照一日三次送来的丰盛食物、帐篷以及其他一些必须的用品,他们虽然必须留在碧岬堤堡城外,但得到的补给甚至要比雷霆堡更好,这让他们在之前的流亡生活中不得不缩减的肌肉与力气迅速地回来了一部分,所以他们现在才能举起长弓。
烟雾散去后,“红疤”又惊又怒地睁大了眼睛,看看对面是什么,是一整排强壮威严的北方人——他曾希望过这种高大的北方人越多越好,现在他却希望他们越少越好,他一点也不怀疑他们是尝过血味的,冷酷坚定的眼神、分毫不动的手臂、铁铸般的手指与整齐的队列已经能够说明一切——“红疤”几乎可以确认,如果有一只串着细绳的利箭正从这头到那头,绝对能把这些人穿在一起,就像是穿在绳索上的鱼。
他们可不是水手,也不是佣兵,他们是士兵,“红疤”是见过军队的。军队可以说是海盗们最为忌惮的,若是说如考伯特、凯瑞本这样的游侠是一柄锐利的匕首。那么国王与领主的士兵则是一把不可抵挡的攻城锤,任何一条海盗的船只都会在这样的巨锤下粉身碎骨,就算是海魔号也不例外。
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多,烟雾堪堪散去的那一瞬间,北方人的箭矢就如同暴雨般地倾泻了下来,他们之前面对的都是凶悍暴戾,皮糙肉厚的兽人,所以在力量上从不保留,而且被考伯特藏在箱子里的武器也相当精锐,长弓的弦是钢丝或是牛筋。箭头全都是三棱精钢,杀伤力比一般的箭头更大,而海盗们为了伪装成普通的商人,只在衬衫下穿了简单的软甲,这种软甲根本抵挡不住这种箭头。
盖文施放了第二个法术,那是一个闪电类法术,但造成的效果没有之前的火球那么好,毕竟那时候海盗们几乎都是趴在地上,任凭蹂躏的。而他们现在都已经躲藏了起来。
“放下跳板!”骑士喊道。
“我还有法术。”盖文争辩道,“我可以烧掉那艘船。”
“他们已经准备逃走了。”在幻像撤去之后,他们已经能够看清楚那条船——和新的小雀号一样,它是一艘三桅船。但船身细长,船首装有黑沉沉的铁质撞角,船首像是一具魔鬼的造像,满是獠牙的口中咬着人类的残肢。船体被涂刷成黑色,正是海盗船们最常用的颜色,桅杆顶部张扬地悬挂着一面三角旗帜。旗帜上描绘着玛斯克与塔洛斯的徽记。
考伯特也已经命令他的水手们放下跳板,作为令无数海盗憎恶不已的小雀号,上面预备的跳板与海盗船一样,都是顶端带着大铜钉的,水手们借助滑轮与杠杆将它们的一端旋转着高高举起,小雀号猛地冲向“红疤”的船,在桅杆顶端的瞭望员声嘶力竭地提醒着所有人碰撞的即将到来——两艘船就在下一刻猛烈地碰撞在了一起,但未能如“红疤”所期望的那样,他的船撞角深深地刺入了小雀号的船身,而是小雀号的船首撞上了海盗船,并将它重重地推撞出去。
两艘船上都有跌倒的人,不过紧抓着跳板的水手虽然也不可避免地撞在了甲板上,但他们牢记着自己的职责,带着铜钉的跳板訇然一声钉入了海盗船的甲板,现在两条船可变成连体婴儿了,在战斗结束之前,谁也没法儿离开。
修和他的士兵们已经从箱子中挑选出了惯用的宽剑,在他们射箭的时候,;另一种武器就静静地躺卧在他们脚边。
他们跃上跳板,狭窄的跳板起伏不定,但没有一个人因为失足而落水,一个海盗用弩弓射中了最后一个人,他摇晃了一下,在那个海盗发出欢呼的时候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肩膀,捏住那支短弩箭,轻而易举地把它拔了出来,扔进深黑色的海水里。
战斗的结果毫无悬念,高地诺曼人之前面对的都是兽人,他们不但有着坚韧的皮肤,庞大的身躯还有着浓密的毛发,毛发上涂满油脂和松脂,一般的刀剑砍在上面不是会偏向就是会弹开,所以雷霆堡的士兵们有着别处士兵所没有的力量、锐利的眼睛与敏捷的反应,往往他们一剑劈下,相比起兽人来说身娇体弱的海盗们不是飞走了脑袋就是身体变作了两截,见势不妙,海盗中一些头脑较为灵活的家伙也会跪下来祈求饶恕,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些可怕的人似乎并不懂得何为仁慈(请原谅他们之前可从未看见过向人类屈膝的兽人),最后他们只会死的比同伙更快些。
考伯特船长的水手们跳上海盗船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无事可做了,考伯特船长在心里叹了口气,告诉自己反正这些海盗就算是活着也会被送到碧岬堤堡绞死,只是他更加担心那个黑发的小法师了。
“他是海盗们的首领。”修说,衣服与面颊上都沾染着人类的鲜血,他向考伯特船长走过来的时候,两个水手甚至忍不住将手放在了腰里的弩弓上——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让他们呕吐了出来,修发现了这点,向他们歉意地笑了笑:“他说,”他微微皱着眉:“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向碧岬堤堡的阿尔瓦法师报告,有关于……他的朋友凯瑞本,还有克瑞玛尔法师……”
“什么事儿?”考伯特问。
“交换!”“红疤”奇迹般地没有受什么伤,他很好地保住了自己:“交换!”他发着抖,恶狠狠地喊道:“我的生命,还有我的船!”
“不可能,”考伯特说,“你的船会被沉掉,而你会被绞死。”
“或者现在就可以,”修说:“还能节省下一根麻绳的钱。”
“比阿尔瓦法师朋友的生命更重要吗?!”
“你知道什么?”
“我认识你,你是考伯特,向你的神祗苏纶发誓,再向冥河发誓。”“红疤”紧张的说,他脸上的疤痕红的发亮:“不然我什么也不会说,而阿尔瓦法师也只好等着去追悼他的朋友们了。”
“给我一点时间,”修说:“我可以在黎明到来之前让他回忆起还是个婴儿时的事情。”
“红疤”闻言大笑起来:“黎明前?”他嘲弄道:“不用等到那时候,只要煮上一锅肉汤的时间,所有的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我发誓。”考伯特说。
“把所有的人都包括进去。”“红疤”说:“我可不想有着那么一群人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朝我射箭。”
“仅限于今天。”考伯特说:“我可以不让他们追捕你。”
“别开玩笑,七天,”“红疤”也知道想让考伯特以及他的朋友永远不去追捕他是不可能的:“七天,最少了,别和我讨价还价了,阿尔瓦法师的朋友可没多少磨蹭的时间了。”
“七天,”考伯特说:“但不要愚弄我,你不会想要知道那个后果的——你不会被绞死,但我会把你交给他。”他看向修。“我的新朋友手段精妙,你不会想要尝试一下的。”
“红疤”诅咒了一句,“好吧,”他说:“‘黄金夫人号’和‘海魔号’正在往侧岛进发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侧岛(完)
“那么你想怎么做呢?”
异界的灵魂想了一会,“按部就班的做吧,先从鸦……不,我想要先研究一下秘药的成分——真可怕,它竟然控制了近十万人……”它近似于畏缩地叹息了一声,对这个数字表示敬畏,十万人,不是十万粒沙子,它还记得在它的位面里,奴隶制度曾从公元前一直延续到十八世纪,与之相关的内容大部分已经非常模糊,但一个小故事,也有可能是真实的事件让它记忆深刻——就在距离它不远的时代,当一个满怀正义与勇气的人杀死了一个奴隶主,打开奴隶的镣铐,告诉他们已经是个自由人了,万分喜悦地催促着他们走出窝棚的时候,奴隶们没有动作,后来一个奴隶走出来,犹犹豫豫地问:“那么,先生,我们的主人呢?”
“你们的主人?”那个人说:“已经被我打死了。”
奴隶们大吃一惊,但没有如那个人所以为的那样对他感激不尽,而是冲上来把他打死了,因为那个人杀死了他们的主人。
如果克瑞玛尔稍有差池,他的结果大概不会比那个人更好些,侧岛上的残苛制度不是执行了十年或是一百年,而是近一千年,小小的珊瑚虫堆积一千年都有可能形成可观的岛屿,更别说只有数十年生命的人类。侧岛上不断有新鲜的奴隶输入,但更多的还是那些祖祖辈辈都是奴隶的人类,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达达称他们为牛马,他们也就像是一头头无怨无悔的牛马——他们还在母亲的肚子里的时候就是奴隶,在不需要被哺乳的时候就离开了母亲,在“辔头”的妻子与女儿的监管下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好”奴隶。他们不允许被学习耕作之外的事情,眼睛只能看着地面,如果有那个淘气不安分的孩子敢私自抬起头来,“辔头”的眷属就会用细细的羊毛鞭子抽打他们的眼睛,这样既不会造成无法痊愈的伤害(别忘记这是主人的财产),又能带来深刻的痛苦——当然。她们也不会多费什么心思,如果确实有那么一两个不合时宜的聪明孩子,她们会报给“辔头”,“辔头”报告给宦官,宦官是有权利提前将这些小驹子丢进石磨里的,免得他们的思想引起更大的波澜。
那些驯服的孩子很快就会被投入到劳作中,直到他们有了繁殖的能力,在这段时间里他们是幸福的,因为牛马也是需要饲料的。少年时期的奴隶可以获得不少甜菜残渣,这些营养丰富的食物与秘药能让他们转瞬间长出结实的肌肉与强壮的骨骼——还有旺盛的**,他们在“辔头”的管理下生育,男性只有五年可以与女性奴隶在一起,女性奴隶则可以生育到第九个孩子,在他们不再被允许生育后饲料中的甜菜残渣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秘药与棕榈叶,奇妙的是即便吃着完全不能称之为食物的食物。他们仍然有着无穷无尽的力气,可以昼夜不息的劳作。直到骤然倒下——就像是落日在海面上投下的最后一缕光芒,耀眼却转瞬即逝。
秘药让他们思想迟钝,无法记忆太多的事情,也无法理解过于深刻的话语,只有几个简单的词语与鞭子、哨声能让他们行动起来,除此之外。就算是将他们活生生地投入巨大的石磨,他们也只有流泪与发出哞哞的叫声,甚至连反抗与逃走都无法做到。
“比十万更多,”凯瑞本说:“你似乎忘记了侧岛之外的地方。”
“侧岛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克瑞玛尔说,它知道。可能它最后只能救到一万或者更少的人,在龙火列岛上,奴隶是种消耗品,那些在他们身上使用秘药的人是不会顾惜他们的生命的——这里的奴隶,几乎都只能活到三十岁,“辔头”略长些,因为他们摄取的秘药要少一些,而领主与领主之子身边的宦官要更长,如果幸运的话,他们能活的和自己的主人一样长,就像是东冠领主身边的大宦官,而东冠领主的兄弟们的宦官就有些不走运了,当他们的主人死去或是变成奴隶之后,等待着他们只有成为“巧手”与“牛马”一途。
这里或许还要将主人身边的女性奴隶单独列出,因为她们的寿命有时比“牛马”还要短,他们的主人在兴之所至,又或是怒意勃发的时候常会肆意地残虐这些羽毛艳丽的小鸟,有许多女奴死去的时候仅有十一二岁或是更小,更别提为了更好的活着她们之间还会相互倾轧,能够活到被退到“巧手“之中的女性奴隶可以说是少之又少,单看达达在“巧手“中寻找暂时伺候新主人的女奴费了多少力气就知道了。
“这将会是一场艰难而又漫长的战役。”游侠说。
“没关系,”异界的灵魂说:“时间对我们是毫无意义的。”
当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顿了一下,凯瑞本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有时候你能从克瑞玛尔的脸上读到很多东西,就像是一本翻开的书,像是现在,克瑞玛尔正在懊丧地眨着眼睛,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凯瑞本回想了一下刚才的交谈,是有关于时间的那句吗?刚才他确实有点不明白年轻的施法者的意思,因为半精灵的生命固然长过人类,但也只有两百五十年到三百年,相对于精灵近似于永恒的生命来说只是一霎那而已,但他随即想到,于人类而言,这样的生命已经足够令人艳羡的了,克瑞玛尔的导师是人类,父亲也有可能是人类,而他现在只有二十岁而已,可能他觉得两百多年已经很长了,所以才会这么说。
——白痴,曾经的不死者说。不过感谢你之前的愚蠢吧,他没怀疑你。
——……
——当然,如果我们被抓住了,你的时间就可以掰着手指头倒数着过了。
——你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
——什么?是说你准备成为救世主的事儿吗?哈利.波特先生?
——侧岛的奴隶是我的财产吧,异界的灵魂嘀咕道。那么我愿意把它们用来打水漂也都是我的事儿,另外提一句,你在我的记忆里都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哈利.波特?
——你可比那个绿眼睛小黑猫伟大的多了,他也就拯救了四五千人,满打满算一个村庄。而你,你以为你要面对的只是十万个奴隶吗,不,我最亲爱的蠢货,你要面对是整个龙火列岛!
——我可没准备上报纸——难道你对这种秘药不感兴趣吗?
——一种很普通的秘药而已,巫妖暴躁的喊道。
——你知道它的成分?
——略知一二——在曾经的不死者还是个生者的时候,他父亲的矿藏中就有一种矿物是这种秘药的重要成分之一,亮晶晶的小石头,与雄黄同一个颜色。需要碾成粉末,因为这种秘药需求旺盛的缘故,大部分术士的学徒都曾经干过这份堪称枯燥无味的工作。
但我是不会为你做这件事情的,巫妖说,你正在把我们推向一个危险的深渊。
——但你有没有想过……
——什么?
你在赎罪啊亲!赎罪,懂?!为什么每次醒来都看到你在暗搓搓地找死?!干件好事很难吗?!很难吗!!很难吗!!!
——闭嘴!
——我什么也没说。
——我想我有提醒过你,巫妖说,在识海里。你的思想对我来说是完全透明的——你知道你刚才根本就是在大声咆哮吗?!
——……嗄?
——别装傻,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关键不在这儿。问题是你的态度,你真的想和我达成永恒成就吗?
——……试试看,异界的灵魂无可奈何地说,你或许可以从中得到些好处的。
——那么告诉我,第一次从白塔到灰岭的那段路上你干什么了?
——……
——哈!这就是你的诚意?
——相信我,对你来说。这最好是个永远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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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贴满了金箔的船首像在星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德雷克躺在前甲板上,双手放在脑后,凝视着藏青色的天空。
“你在看什么?”
“看魔法星河。”德雷克说。
深红色的丝袍拂过他的面颊,坚硬而尖锐的秘银鞋尖碰了碰德雷克的面颊:“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施法者?”
“我确实看不见。”德雷克承认说:“但曾有个施法者说过那晚的天空很美,虽然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个施法者。”
“他?”红袍术士说:“我以为应该是个她,鉴于我们的德雷克船长是如此的念念不忘。”
“如果有个人让你连接损失了两条船,以及船上的水手,你也会对他念念不忘的。”
“看样子确实是个老朋友,”术士说,一边俯下身体,将她浅褐色的柔软手臂伸给黄金夫人号的主人:“那么说他就是我们这次远行的目标喽?”
“一部分,”德雷克在术士的帮助下站了起来,然后他轻轻用力,用一种不会令人生厌的殷勤将红袍术士拉入怀抱:“我最亲爱的瑞意特,我们的主要目标是弑君之人伯德温与王女李奥娜,他们两人都是有着高额悬赏的,还有弗罗祭司梅蜜与盗贼葛兰,盗贼葛兰优先,因为他杀了诺曼新王的非婚生子,现在这位悲哀的父亲愿意拿出不亚于伯德温的赏金来换取这个杂种,至于精灵游侠凯瑞本呢,你知道的,他有个好父亲,诸神在上,我真是太爱这些父亲了,我想我们可以索要一船秘银,或许还有雪蜜和精金。”
“那个施法者呢?”
“我的私人悬赏,美丽的瑞意特,我最强大的爱人,我记得你很喜欢那颗赤色碧玺,抓到他,把他活着给我,那颗碧玺就是你的。”
“这恐怕有点难,”红袍术士,白塔实质上的主人说:“他是个很不错的施法者,或许还不够强大,但……”他从奥斯塔尔的手里逃了出来,并且很好地瞒过了他,现在奥斯塔尔还在七十七群岛忙碌,等他回来知道有个小法师把他耍了之后那脸色一定很好看,可惜的是瑞意特可没那个胆量去嘲笑诸位兄弟姐妹中也是最强的术士之一,但她的打算是在奥斯塔尔反应过来之前抓住他,然后看看能不能用这个小家伙从奥斯塔尔那儿换取些什么好处,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的疏漏,虽然不算很大,但奥斯塔尔拿回那本龙语法术书后从“母亲”那里获得的赞赏与恩赐已经让不下一打的血亲嫉恨如狂了,只要他露出一点儿破绽,他们准会蜂拥而上,将他撕成碎片。
“不会有人比你更强。”德雷克说。“就像没人能比你更美。”
“你的舌头就像是被蜂蜜腌渍过的,”瑞意特说,“但别让我从中找出蜂刺的痕迹,不然我就把它割下来,放在蒜头和醋里面腌制上一个白天加一个夜晚,用来伴着血红酒来喝。”
“我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是属于你的。”德雷克甜蜜蜜地说:“好人,随你拿去腌在粗盐里或是腌在葡萄醋里。”
瑞意特轻蔑地笑了笑,毫不留情地推开了德雷克的脸:“希望你没对海魔说过这句话,她可是会认真的,德雷克。”
她可以说是高高兴兴地看着德雷克的脸变得苍白,而后又变得铁青,在海魔号上度过的日子是德雷克此生此世永难忘却的羞辱,如果不是瑞意特,一个强大的红袍术士,一个他称心如意,好不容易邀请来的帮手说出这句话,他准会把她绑在黄金夫人号的龙骨下从龙火列岛拖到亚速尔,直到她只剩下森森白骨为止,但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他想要做出一个笑容,可就算是没有镜子,他也知道他的脸是扭曲的。
“别……”
他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瑞意特已经走开了,她之所以答应德雷克只是为了得到奥斯塔尔的把柄,可不是为了这个人类服务的。
“对了,”瑞意特突然转过身,“看着我,亲爱的。”
德雷克的脸上浮现出了动人的微笑:“瑞意特……”
当他察觉到术士的恶意时已经来不及了,一束刺目的白光击中了他的眼睛,黄金夫人号的主人发出一声哀嚎,抓着眼睛跪倒在甲板上,他的水手立刻冲上来扶着他。
“只是个小教训,”瑞意特说:“魔法星河不是凡人可以亵渎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夜袭(上)
黑船白帆的“海魔号”与“黄金夫人号”可以说是齐头并进,这让德雷克相当的不舒服,但海魔却很愿意这么做,在得到德雷克之后,她对这个男性人类也不再那么感兴趣了,毕竟相对于半兽人的体质,人类男性无论是持久力还是大小都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现在陪伴在她身边的是两个不折不扣的兽人,据说呼啸平原的兽人们在前一阵子与雷霆堡的战役中几乎全军覆没——这两个兽人的部落十分贫穷,但也幸好他们实在是太贫穷了,甚至拿不出太多的金子,所以没能从术士那儿拿到那种该被诅咒上万年的药水,部落中的大部分年轻男性都得以因此幸存下来。如果不是他们在战后想要趁机劫掠格什的部落,他们也蛮可以成为呼啸平原上不容小觑的部落之一。
这两个兽人是格什清洗部落时漏下的两条小鱼,他们在部落中身份不高,力量不强,没有荣誉与名号,这倒成了他们的优势,至少逃亡的路途中并没有人去特意追赶他们,但在人类的国度里,他们却是毋庸置疑的最强壮的战士,不过海魔也已经几乎与他们一样高大而有力,虽然她有着一半人类的血统,不过这些血统都像是用在了她的头脑上,即便比起人类,她也算得上是聪明的。
所以在看到德雷克被瑞意特的法术击伤眼睛时,她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舱房。
海魔的舱房十分宽阔,里面几乎没有家具,只是铺着各种野兽的毛皮,从小如铜币,黝黑发亮的鼹鼠皮到展开后足以容纳一个兽人的巨白熊的皮都有,而且皮毛都像是没有经过很好的处理,散发着一种血肉的腐臭味儿,也是兽人们最喜欢的一种味道;房间的角落里横七竖八地摆着几个木箱。包括粗劣的板条箱和精致的黑檀木箱子,一个兽人大踏步地越过半个房间,俯身抓起一只箱子,直接用手指插入木条的缝隙,把它拉开,木条吱嘎作响,带着生锈的钉子被不情愿地折断,露出里面金黄色的干灯芯草,灯芯草已经有点潮湿了,生出了红色的小虫。兽人敏捷地抓住其中几只,放在嘴里就像是人类嚼着芝麻那样嚼了嚼——箱子里面装满了血红酒,不过就从箱子上沾染的新鲜血迹来看,它的来源并不怎么合理合法。
另一个兽人从堆积的皮毛里找出了一个白色的杯子,说是白色也不尽然,因为它的杯托是银的,杯身却发黄甚至有些细微的裂纹,杯口大如碟子,镶嵌着金边。而且杯身的形状有点古怪——它来自于海魔某个情人的头盖骨,如果德雷克不是亚速尔女大公宠爱的孩子,他的下场也不过如此。
“有谁看见红疤了吗?”海魔问,一边舒舒服服地躺倒在皮毛堆里。接过男性兽人奉上的酒杯,接受他们更为殷勤的服侍——在兽人部落里这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兽人中的男性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女性兽人也只比老年兽人与奴隶好一点。但自打海魔把他们招揽进自己的船和房间,就已经用拳头与刀剑教会他们“海魔”的道理了。
“么有。”一个男性兽人说,他的通用语还很生涩。但海魔勒令他们必须这么做,她只允许他们在他许可的时候说兽人语,譬如有什么不想让她的船员知道的事情的时候。
海魔咕哝了一句,这句话是用兽人的语言说的,近似于要把某人竖立起来放在炭火上慢慢烤之类的,她从皮毛上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动作轻快敏捷地就像是那层暗绿色皮肤下充填的不过是空气,但两个男性兽人再清楚也没有过,里面的肌肉简直就像是钢铁铸就的,无论是在狠揍他们或是在“使用”他们的时候。
“滚出去!”海魔说,顺手将杯子丢在其中一个兽人的脸上。
两个男性兽人慌乱地站起来,想要给海魔让开道路,但互相推搡中,其中之一还是被海魔踢了一脚,他立刻匍匐在了地上,难听地哀嚎了起来。
他的同伴在贪婪地舔吸着面颊上的酒液时,倒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同伴,这不是因为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同袍爱,而是海魔的命令向来是不打什么折扣的,留在这里的兽人固然难逃一死,但罔顾命令把他留在这里也是不可饶恕的过错——他可以说是磨磨蹭蹭地将自己卷缩在一起的同伴拉出了海魔的房间,一路上故意让他的脑袋撞了墙壁还有门。
放在其他时候,这种招惹海魔不快的行为少不得一顿鞭子,但她如今没有太多玩闹的心思,她从自己的次元袋里摸出了一根卷轴,把它打开,这个卷轴中并未蕴藏着什么强大的攻击性或是防护性法术,却是海魔长达数十年的海盗生涯中最为重要和不可缺的珍宝之一。
卷轴打开后,呈现在海魔面前的是一张灰黄色的人鱼皮纸,皮纸上有着细密的弧形纹路,这是去除鳞片后留下的痕迹,除了这个上面既没有文字也没有图形。
海魔从次元袋中摸出一块手掌大的氟石,整个房间一瞬间就变得通明雪亮,女性的半兽人不悦地眯了眯眼睛,低下头,念出一句咒语,咒语非常的拗口并冗长的就像是士兵们的绑腿带,但海魔还是把它记得很清楚,念出它的时候也是又大声又清晰,在她读出咒语后,皮纸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点,海魔用犬齿咬开自己的右手拇指,然后将拇指按在那个黑点上,几乎与此同时,海魔感到了尖锐的刺痛,要知道,能让她产生这种感觉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她的脊背上冷汗津津——海魔总怀疑那个黑点汲取的不仅是她的鲜血,还有她的一部分生命力——它来自于一个恶魔血统的术士,这一点就已经说明了它必然存在的危险性,但在找到它的替代品之前,海魔还不能够放弃它。
她继续等待了一会儿,皮纸逐渐产生了变化,呈现出苔藓绿色的斑块,黑色的阴影以及红色的小点。海魔马上趴上去仔细地查看,不放过任何一个异样的地方。
若是异界的灵魂站在这儿,它准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原先的位面,不管怎么说,它看到的东西可真是太像是电脑版的谷歌地图了。
浅淡的宝石蓝色是海水,而苔藓绿色的斑块则是岛屿,黑色的是暗礁与浅滩,红色的小点则是有着热血的人类与类人,还有鲸鱼,一只白色的细长小点正在慢悠悠地越过侧岛的南侧。海魔没去管它,因为那代表着冷血的鱼群。
现在海魔看到的是大半个侧岛,以及周围的部分海域,这张有生命的海图标示出的只有五百里之内的地方,更远些就超出它的能力范围了,虽然海魔一直想要更大范围的,但与术士打交道总是能少一次就少一次的好,不过暂时性的,这张海图对她来说已经十分珍贵了。“海魔号”凭借着这张海图寻找到了多少肥美的猎物与逃脱了多少细密的罗网啊。
海魔沿着侧岛的周围寻找,上面没有出现移动的红点,除了距离“海魔号”很近的“黄金夫人号”,在侧岛上倒是红点处处。某些地方红点密集的就像是海图有了几只不祥的赤色眼睛,这些都是奴隶,而且是那种极其廉价的奴隶,海魔撇了撇嘴。看来“红疤”确实无法加入到这次行动里来了。
这让海魔感觉很不愉快,在她原本的设想中,“红疤”是前探与用来消耗法师法术的最佳盾牌。现在她能让谁去呢?德雷克就免了,他就是个无能又胆小的蠢货,而且他对自己的提防不必对那些苏纶的信徒少,没看见他居然从白塔那儿弄了一个术士来吗?
一个有着龙血的术士,虽然龙血的成分已经不那么纯粹了,但海魔能感觉得到,她的兽人血统沸腾着想要与之一较高下,而她的人类血统却在颤抖着想要臣服,虽然最后做主的还是海魔自己,但她的决定是敬而远之。
让施法者去对付施法者吧,这才是最好的开端。
开端,不是结束,海魔罕见地犹豫了,她竭力想要说服自己缺少了“红疤”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可以与德雷克商榷,从他们的人手中抽出一部分来解决这个小麻烦,若是那个术士愿意提前出手那就更好,她甚至愿意为此放弃一些报酬,但她的尾骨在抽痛,这不是因为受伤或是别的什么——她的尾骨曾被一个法师的法术击中过,后来它痊愈了,但偶尔还会无缘无故地疼痛起来,而且每次疼痛过后海魔都会发觉自己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大麻烦。
上次尾骨疼痛是在她弄到了德雷克小美人之后,于是在亚速尔女大公的使者登上“海魔号”后她毫不犹豫地索要了相当于德雷克同等重量的金币后就放了他。
这次呢?
海魔沉吟着,将卷轴再次卷起来,放入银质的卷轴筒后丢入次元袋,改而取出一枚硕大的红尖晶石挂在脖子上,这枚尖晶石的背部印刻着符文,把它砸碎里面蕴藏的一个法术能把她传送回海魔号。
还有,她原本是想让“海魔号”停在原地等她的,现在她改变注意了,“海魔号”还是距离侧岛远一点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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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蜜是被葛兰轻轻推醒的。
之前的逃亡生活让弗罗的牧师养成了不少好习惯,譬如说,在睡的正好的时候被毫无缘由的推醒,她既不会拒绝起身也不会恼火地大喊大叫,她几乎是立即屏住了呼吸,无声无息地垫着脚尖从铺着丝绸的矮榻上滑了下来,在只有微弱光亮的帐篷里她甚至没去找自己的金拖鞋,但她赤果的双脚刚一碰触地面的时候还是差点叫了出来,她连忙用自己的手重叠着蒙住嘴唇——不知什么时候,冰冷的水从地下漫了上来,就梅蜜感觉到的,水已经快要到她的足踝了。
是涨潮了?
梅蜜马上否决了这个念头,弗罗牧师中鲜少知识渊博之人,但她最少还是知道半夜的时候是不会涨潮的,或许现在已经是黎明了?
当然不,他们的落足点算不得是个完全的洞窟,“螺口”的一半是属于天空的,克瑞玛尔作为主人,他的帐篷自然靠内,梅蜜等人的帐篷靠外,而现在梅蜜仍然能够看到璀璨的魔法星河,它只是略略向西侧偏斜了一点,可还没到完全落下的时候。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开始无声地祈祷起来,祈求她的神祗能够再一次带给她力量、勇气以及无以伦比的好运气。
葛兰看向黑发的施法者,洞窟中光线微弱,但他、凯瑞本和克瑞玛尔都能看见彼此,盗贼做了几个手势,“什么事?”他问。
“敌人。”法师同样用寂语“说”。
然后他继续“说”:“很多。”
盗贼下意识地观望了一下洞窟之外的地方,潮水拍打着礁石,发出一阵阵规律的轰鸣,除此之外,周遭仍旧是一片令人安心的静谧。
但葛兰相信克瑞玛尔,虽然这家伙有时会让人觉得他有点白痴或是发疯,但要从身边的人选一个,葛兰还是愿意站在黑发的施法者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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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早一些。
当攀爬在“海魔号”与“黄金夫人号”桅杆顶端的海盗已经能够清楚地看见侧岛粗粝的浅滩上一只匆忙爬过的大寄居蟹时,瑞意特施放了一个法术,让两艘巨大的船只都得以被隐藏起来——它们看上去就像是被笼罩了一层由海潮与夜色共同编织而成的影子,当然喽,如果你站在距离它们只有数百尺之远的地方,是肯定能够看到它们的,但如果之前的距离超过了一千尺,普通的人类所能看到也不过是一层模糊并且转瞬即逝的色彩。
这样至少它们不会在第一时刻被发现。
虽然给了他们地图与猎物准确地点的宦官十分确定地告诉他们,在“海魔号”与“黄金夫人号”进入港口的时候,克瑞玛尔一行人不会发现他们的踪迹。但瑞意特还是决定谨慎为上,在面对一个施法者的时候怎么小心也不为过,尤其是具有着精灵血脉的法师,她对自己说。
这个港口早已被废弃了,这也是宦官确定没人会发现他们的原因之一,码头的残骸逼迫两艘海盗的船只必须停在较远的地方,然后用小船将人一船船地运上侧岛。
海魔和德雷克是最后离开的,两者视线略略一交,就避开了,瑞意特身后是经过挑选的海盗们,他们强壮、残忍,跃跃欲试。(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夜袭(中)
海盗们的软皮靴子在松软的沙子里留下脚印,在船上的时候,只有船长、大副与船医为了彰显身份才会穿靴子——无论哪一种靴子都有着那么点密不透风,可不适合在潮湿闷热的船上穿着,所以十之**的海盗与水手都是赤着脚在船上跑来跑去的,他们的脚底也因此生了很厚的茧子,就像是种特异的鞋底板,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拥有一双靴子,毕竟他们想要去酒馆、赌场或是娼妇那儿寻欢作乐一番的话,还是会穿上价值不菲的靴子,免得被人嘲笑与看轻。
但今天据说他们的猎物中有一个施法者,几个富有经验的海盗马上回到舱房从自己的木箱中找出靴子穿上,还戴上了护身符、织有符咒圣徽的丝带和小圣像,据说这能避免很多法术的侵袭,其他的海盗有样学样,每个人都将自己装扮的活像是只耸着羽冠的棕榈凤头鹦鹉,对这就算是德雷克或是海魔也没什么可说的,打破海盗们的迷信就像是割掉他们的生殖器一样是件不可饶恕的事情,就算是船长也不例外。
瑞意特没有大费周章地从船舷上攀着绳梯落进小船,再由小船把她送到岸上,她让深夜的风将自己托起,就像是风吹动着的一枚羽毛那样轻飘飘地落在了海盗之中,在这个过程中,她的丝袍向上翻卷,一直翻卷到大腿以上,她没有穿着裤子——更正确点说,那是一种类似于长袜的东西。在大腿的根部用丝绳绑住以免脱落,所以任何一个人只要抬抬头就能看到一副难以想象的美景——几个胆大的海盗不但自始至终都没转移开视线,还在丝袍重新遮住瑞意特的双腿后有意发出清晰的喟叹。更有甚者,向她打出猥亵的手势。
让他们大感刺激与渴望的是,这个美艳的红袍术士不但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神情,还翘起深紫红色的嘴唇,向他们笑了笑。
“到此为止,诸位,”她柔声说:“让我们先完成我们的活儿吧——要找乐子什么时候都可以。”
她的话一下子就让很多人亢奋起来。
海魔拧过头去。她很高兴那几个家伙中只有一两个是她的船员,毫无疑问,这些人一定会被瑞意特放到第一批进攻的队伍中去。希望他们能尽可能多的消耗掉那个施法者的法术,她想,反正他们已经活不了啦——虽然海魔有点气恼于瑞意特的越俎代庖,不过在瑞意特走过她身边的她还是假惺惺地低下头去表示尊敬。就像瑞意特所说的。活儿最重要。
“接下来我们该往哪儿走?”瑞意特问。
“稍候。”德雷克说,一边做了个花俏的动作,一枚笛子像是凭空出现在他的指缝里,他拿起那枚笛子吹了吹,周围海盗面露疑惑之色,因为他们什么都没能听到。
海魔与瑞意特却都能听到,前者是因为有着一半兽人的血统,后者是因为体内稀薄的巨龙血脉。瑞意特皱了皱眉:“希望这个声音不会传出很远。”她说。
“不会,”德雷克说。因为他才是这个任务的主导者,所以有很多秘密都被他保留在自己的喉咙里,无论是海魔和瑞意特都不知道,这也是保护自身的方法之一,不带一丁点儿惭愧的说,他可是三者中就本身力量而言最弱的一个,“他们已经距离这儿很近了。”
德雷克说的很对,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晃动着从巨大蕨类丛中穿了出来,海盗们吓了一跳,迅速地拔出武器,银白色的刀刃在星光下发出令人恐惧的寒光。
但那只是一只狗,一只丑陋的无毛犬,它在龙火列岛以外的地方很罕见,据说是一个术士经由侏儒的要求特地培育出来的,说实话,就连海盗看了它都有点想要作呕,它看上去就像是被剥了皮的老鼠,表面雪白而光滑,眼睛大如杏仁,脑袋却还不如一个成年男性的拳头打,耳朵尖尖地往上竖起,有着一张尖而长的嘴,嘴里的牙齿又密集又锐利,虽然还不到人类膝盖的二分之一高,但单看那张嘴也不会有人高兴被它咬上一口。
它一出来就东张西望个不通,还拼命地嗅着,嘴唇向后拉起露出牙齿,怎么看都觉得很邪恶。
“行啦,”德雷克说:“出来吧,不要浪费时间,你的主人还在等待着我们的好消息呢。”
悉悉索索的声音第二次传来,从无毛犬出现的方向相反的地方钻出了一个小小的黑影,当他站在海盗们面前的时候,他们才发现那是一个侏儒,他弯下腰抚摸了一下无毛犬的头,嘟哝了一些海盗们听不懂的话,然后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跟他走。
“他们在黑螺岩那儿休息,”侏儒一边走,一边用他细细的声音说,“之前的三天他们一直在巡游整个岛屿,现在他们很累,很累……施法者的帐篷在里面,而他的朋友们的帐篷在外面,他们带着二十名女奴,一个宦官,六个‘辔头’,还有其他的二十七名奴隶。”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侏儒说,“你们或许会觉得任务的时间过于紧迫,但这是最好的时机,东冠的主人将他的军队一个不留地撤离,而新的主人还没能建立起自己的军队,他甚至连给自己的朋友和族人去封信的时间都没有,而且就算是去了信,他们从哪儿弄来士兵与骑士呢?可怜的小傻瓜,”他轻蔑地说:“除非诸神开恩,让一支精锐干练的军队就这么从天而降。”
“那个施法者还有多少法术?”瑞意特问,作为一个施法者,她最关心的莫过于此。
“这你得去问他本人。”侏儒毫不客气地回答。
“该被诅咒一万次的魔鬼!”德雷克不安地责备道:“你们承诺过,会设法找机会消耗掉他的一部分法术。”
“我们确实说过。”侏儒耸了耸他狭窄的小肩膀,满不在意地说:“但我们说找机会,很可惜。我们没能找到机会。”
“这是被包括在契约里的!”
“随便你,”侏儒突然停下脚步,走在他身后的海魔差点一脚把他踩成了小饼干,“你们大可以现在就转身回去,我发誓绝对不会有什么人阻拦你们。”
德雷克的脸色有点糟糕,他们当然不可能回去,让他们辗转反侧。思念不已的高额悬赏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让他们回去,怎么可能?何况相比起只是空走了一次的海魔。他还有一笔必须付给瑞意特的酬劳,那也是一笔大支出。
瑞意特上前一步,握住了德雷克的肩膀,就像她所要面对的任何一个凡人。德雷克对她来说并无什么大意义可言。但现在她需要的不是无用的尊严,侏儒的态度无关紧要,他是他们的向导,他们的工作必须有他才能完成。
“抱歉。”事实上无需瑞意特,德雷克也已经恢复了过来,如果不懂得忍耐与妥协,他身边的海魔早就是一滩粉碎的肥肉了,他握住瑞意特的手。用小手指轻轻扫了一下她的手心才放开,他知道术士会懂他的意思。一旦他们不再需要向导,这个侏儒将会迎来噩梦般的痛苦以及死亡。
侏儒尖利而低沉地笑了一声:“这个女人是什么?是术士、法师还是牧师?”他的视线落在瑞意特的腰带上,那儿悬挂着次元袋、卷轴带和武器,包括弯刀、锥刺还有一柄秘银的弯头尖锤,除了矮人,大概只有诸神的牧师会随身携带一枚锤子作为武器。
“她是什么与你无关。”德雷克说:“如果你想继续拖延下去悉听尊便,但如果错过这个时刻我是不会行动的,到那时候,需要向你的主人解释的将不是我,而是你。”
侏儒细小的,就像是两枚钉子一般的,在黑夜中发亮的眼睛盯着德雷克看了极为短暂的一会儿,他毕竟还忌惮着自己的主人,所以接下来,他就没在说些什么,而是带着海盗们在茂密的丛林中前行。
海盗的哨探就是在这个时候发出警讯的。
“有人,”他说:“很多人。”
“那不是人,”侏儒说:“那是‘牛马’,你见过牛马会给人报信吗?没有,所以尽管走你们的吧。”
海盗们将信将疑,侏儒带着他们穿过甘蔗田,正处在生长期的甘蔗只有人类的腰部那么高,一群奴隶在其中劳作,果然对他们完全地不闻不问,就算是海盗的身影在他们浑浊的眼睛上停留,他们也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一个坠在队伍末端的年轻海盗按捺不住好奇心,抽出他的匕首,刺入一个奴隶的腹部,然后飞快地让开——他预备着那个奴隶因为恐惧与疼痛而大叫大嚷之前再来一下,免得他因为不必要的杀戮而遭到指责与惩罚,但他惊诧地发现,那个奴隶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他身边的两个奴隶停顿了一下,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倒下去,在年轻的海盗想要也给他们一下的时候,他们终于有了反应,但不是叫喊也不是救援和帮助,他们只是把那个奴隶拖起来,拖到甘蔗田的一边,就让他这么躺着,安安静静地等死,而第三个奴隶填充了将死者的位置,于是,他们又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地干起了活儿。
这个景象让年轻的海盗无来由的毛骨悚然,他跳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追上了他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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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可以让她们留在外面。”达达说:“这样敌人一看就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他们了。”
确实,帐篷中是否有人在帐篷中没有亮光的情况是很难被发现的,但如果应该睡在帐篷外面随时听候吩咐的奴隶居然也一个不见了,那么肯定会被人觉察出不对来,但无论是凯瑞本,还是异界的灵魂,都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如果您们遇到了不幸。”达达说,“她们也是无法继续活下去的。”
“可能。”异界的灵魂说:“但那不意味着我们就得在敌人之前剥夺他们的性命。”他微微点了点头,“你带着他们往洞穴的深处走,不要发出声音。”
达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遵命,我的主人,”他说:“愿诸神保佑您,和您的朋友得以安然无恙。”
“你觉得……葛兰,”梅蜜靠近葛兰,将声音放到最低:“你觉得我们这次还能那么走运吗?”
“走运?”盗贼嗤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们之前的几次都是走运吗?对你来说,可能是的,但对我们,”他的眼睛露出了会让他的敌人为之胆寒的寒光:“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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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达达所担忧的,海盗们一看见帐篷和轿子外一个奴隶也没有,就知道他们已经被发现了。
瑞意特微微闭上眼睛,让自己陷入冥想状态:“他们还在这里,”停顿片刻后,她说:“就在那个洞窟里。”
“我们的动作还是很迅速的。”德雷克自得地说,他们这次一共带来了近两百名海盗,能在德雷克的“黄金夫人号”与“海魔号”上争得一席之地的人都不会是什么善茬,而站在这儿的更是经过了一轮精细的挑选,不夸张的说,就算是对上了国王的士兵他们同样有着一战之力。
他们在向导的帮助下潜伏到了距离洞窟不到五百尺的地方才逐渐地放开身形,虽然海盗们很遗憾他们的猎物没能一无所知地继续乖乖睡觉,但既然他们没能逃走,那么接下来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海盗们是用抽签的方式来决定进攻批次的,谁也不愿意做第一批,哪怕第一批被承诺可以在德雷克与海魔的箱子里随意地抓上两把;第二批与第三批也不要,最好能等到里面的那个施法者耗尽法术后再冲进去,一个没有法术的法师就像是只断了腿的兔子,根本不必担心会有什么意外。
法师可以使用传送类的卷轴或是法术逃走,但这个德雷克也做好了准备,瑞意特之前有拿出过一枚符文纹章,符文被镌刻在一块真正的龙骨上,这枚龙骨取自于一只邪恶而衰老的巨龙,他的怨恨就像是沉积在水中的石灰质那样沉积在他的喉骨里,这枚纹章被雕刻成了哨子的形状,只要施法者吹一吹,周遭的空间就会陷入到一个轻微的紊乱状态内,不会形成迷锁或是其他严重的情况,却能限制住传送类法术与卷轴的使用。
“好了,”瑞意特说,她的瞳孔在微光中收缩:“他们逃不了啦。”(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夜袭(下)
海盗们首先射来的是火箭,就是他们在围猎商船时常用的那种,箭头上包裹着浸透了鲸鱼油或是柏油的棉布,有些时候还会浸上白磷,这种火箭一落到干燥的船帆上就会立刻迅猛地燃烧起来,就算是预备好了救火的水一时半会也无法扑灭,如今它们落到帐篷上,帐篷也立即如船帆一般地燃烧了起来,帐篷塌陷下去,吞吐的火焰为海盗们观察周遭的情况提供了光亮,果然如瑞意特所说,帐篷里已经没有人了。
“他们在洞窟里。”一个海盗低声说,他看向海面,不远处正有几条细小而又不祥的黑影四处游弋着,这是从“黄金夫人号”与“海魔号”上放下的几只小船,因为法师的法术能让他们在水里呼吸,所以他们也要警惕着猎物从水中逃走,船上的海盗都是富有耐心,视力敏锐的人,他们的手中拿着精钢的弩弓,除了熊熊燃烧的火把还有出自于两位船长之手的氟石,火把只能照亮海面,氟石的光却是有穿透性的,它一直能照到水下数尺深的地方,龙火列岛周围的海水又都是那么地清澈洁净,就连仓皇逃走的海虫身上的肉刺与鹰嘴鱼身上的鳞片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帐篷是空的,里面固然还留着一些家具与毯子,却也算不得是什么持久的燃料,火焰很快就降低了,瑞意特弹动手指,让微风吹散烟雾,被他们的向导称之为黑螺岩的洞窟并不深,他们甚至能够看见白色的衣袍在缝隙中闪动,唯一的遗憾在于洞窟的朝向是偏北的,所以大部分星光与月光都被阻隔在外,红袍的女性术士做了一个手势,这只是一个小法术,只是能让洞窟里面亮起来而已——但她和海盗们所看到的只有一刹那的闪光,就像猛然闭上眼睛后光线的残余。短促的就算是让一个精灵来看也未必能看出所以然。瑞意特舔了舔嘴唇,她以为自己所要面对的不过是个初出茅庐,摆脱弟子身份没多久的年轻法师,但她突然发现,这个家伙并不像她以为的那么好对付,她把手按在自己的次元袋上,有点后悔没坚持最初的想法——她原本是要求海魔也提供一部分费用,好让她去雇佣一个法师,如果从“细网”中雇佣的话,她还能打点折。但巧舌如簧的德雷克让她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细网”并不是她的,虽然她是“细网”的塔尖上寥寥无几的几个主控者之一,但奥斯塔尔在红袍中的威信要比她高得多,如果那个法师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可能触怒奥斯塔尔,他一定会毫不犹疑地拒绝她的邀请,甚至会把她出卖给奥斯塔尔。
就算她能够找到一个无知而又胆大妄为的家伙来帮她完成这件事情,后者也一定会要求在这件事里分上一杯羹,这绝对不是瑞意特想要看到的。她为获得这份情报也耗费了不少人情与代价,而且可想而知,将要面对奥斯塔尔的可不会是别人,只会是她——她费尽心力。甘冒危险,是为了自己,而不是别的任何一个人,她又不是罗萨达或是伊尔摩特的白袍!
尽管如此。当瑞意特发现她的自私反而会造成一个十分不利于自己的局面时,还是会迁怒于别人——她知道德雷克为什么不想让海魔雇佣一个法师,他对海魔赐予他的耻辱始终念念不忘。虽然他什么都没和瑞意特说过,但他肯定有所打算,在与一个施法者交战的过程中,一个凡人,就算有着一半兽人的血统,不幸死去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吗?
放在平时瑞意特只会对他的小心计付诸一笑,但现在她只感到恼怒与懊悔——洞窟中的法师其他不说,在操控魔力与预估对方的法术上明显地超出一筹,虽然瑞意特方才投出的不过是个学徒也能完成的小型戏法,但对方不但预料到了还施放出了相应的对抗法术,她的法术只起效了一瞬间,幸好还有这么一瞬间,如果她的法术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湮灭了,瑞意特一定会立刻逃走,因为这只表明对方比她强大的多。
——那个,异界的灵魂好奇地问,也是术士吗?
——术士,也是牧师,巫妖阴沉地说,属于巨龙的那部分血脉正危险地躁动着,距离那个特殊的日子还有几天,但那个身着深红色丝袍的女性显然也是一个继承了巨龙血脉的术士,虽然十分稀薄——具有巨龙血脉的人类或是类人是能够凭借着血脉的呼唤而相互感应到的,只是这种感应非常轻微,只有在距离较近的时候才能被清晰地感应到,还有就是其中较为强大的后裔会利用这种呼唤寻找临时的仆人,或是捕捉自己的血亲,巫妖在还未被导师带走前因为这个吃过不少亏,有几次差点就死了,所以对这个也很敏感。
在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出现的时候,曾经的不死者也感受到了,而且对方要比他强大的多,幸而那个术士似乎更在意那本存放在他次元袋里的龙语法术书,另外,感谢老年痴呆的神上之神,他的血脉虽然还会对他有所影响,但对其他人却不再那么清晰可辨了,至少他的敌人没有察觉,否则的话他不会只是投掷了一个法术,看着他们落入星光河就算了事——就连三岁孩童也知道,有着巨龙血脉的人并不会那么轻易死去。
而现在,那个腰间垂挂着秘银锤子的女性术士好像也没有发觉她正在与一个血亲作战,不过对巨龙的后裔来说,血亲没什么意义,除了难以对付之外。
——术士也能做牧师吗?
——法师也能够同修牧师,术士当然可以,或者说,术士比法师更容易成为一个牧师,不管怎么说,术士的血脉不是来自于魔鬼、恶魔就是来自于巨龙,他们情愿服侍一些神祗,不像某些法师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无信者或是伪信者。
不过这个……巫妖将这个讯息转而压向识海深处,神上之神并不全部偏向于外来者,在如何隐瞒与误导上,曾经的不死者要远远超过他的同居人。他可以像看着一本打开的书那样阅读对方的记忆与思想,但只要他愿意,他的想法与知识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泄露。
立起沙墙,他指示说。
异界的灵魂立即依照巫妖的话做了,法术的光掠过被海水浸没的沙地,沙与水的混合物就像是柔软的丝缎那样被无形的手抓了起来,在空中展开,将后方的每一个人都严密地遮挡起来。
海盗们射出的第二波箭矢恰好在此刻降临,为了这次任务,海魔与德雷克都出了大血本。所有的箭矢都是精钢的三棱箭头,箭矢的箭身是银冠木的,尾羽取自于黑鹰的中羽,要知道,自从精灵们断绝了与白塔的往来,银冠密林产出的所有东西都成了紧俏货色,价格也自然而然地一日三变,德雷克能拿到那么多还得感谢他的母亲亚速尔的女大公,她慷慨地开启了她的私库。任由她唯一的子嗣在里面挑拣他所需要的东西,不过她也申明了,这些都是需要偿还的,如果德雷克能够捉到他想要的猎物还好。如果不能,连带上他的新船,将来的二十年他就只有给亚速尔的统治者白白效力了。
这种箭矢足以射穿单层皮甲,但它和所有的普通箭矢那样。在遇到如同淤泥般柔软与粘稠的沙水混合物就成了真正的无用之物,说实话,黑发的施法者所投掷出的法术立起的沙墙并不牢固。如果换做一个穿盔带甲的重装骑士,它可能什么作用都起不到就被撞开了,但对箭矢来说,它比坚韧的皮甲更难击破,沙是分散的,而水是脆弱的,但它们在一起的时候却能最大地消耗掉箭矢的动能,海盗们的一部分箭矢确实穿过了沙墙,但它的能量在击穿沙墙的时候就消耗殆尽,所以只飞出了几步就颓然落地,连施法者的脚尖都没能碰到。
海盗们停顿了一下,施法者毕竟是很有威慑力的,这时候海魔的两个兽人情人派上了用场,他们大吼了一声就挥舞着巨大的斧头与锤子冲了过去,沙墙没能对他们形成阻碍,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撕成了碎片,海盗们一下子就就看见了他们的猎物,战士的刀剑与精灵的弓箭都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但他们只有六个人,其中还有两个女人,这些邪恶之徒心中的贪念猛地压过了对施法者的忌惮与恐惧,他们紧随着两个兽人的脚步向前冲去,甚至还在担心兽人们会抢先于他们夺得悬赏金额最高的几个或是女人,又或是他们的锤子与斧子将猎物击打到面目全非,尤其是德雷克的船员,他们已经习惯于见到一个人就开始估价了,无论什么时候,一个面孔漂亮的奴隶都是要比一个面目残缺的废物来的值钱的。
几个海盗举起了弩弓,他们的目标是施法者与盗贼,因为这两者是最具威胁性的,但精灵已经举起了弓,看见了他们——吟游诗人曾说过,就算是一个精灵缚起了一只手,蒙上了双眼你也莫要妄想与之比试射箭的记忆,他们不仅仅有数以百年计的训练与经验,还有生命之神安格瑞思在创造精灵之初就赐予他们的天赋,这是人类永远无法企及的——所以,正如我们所预想的,猎手先成了猎物,凡是胆敢在精灵面前举起弩弓的海盗无不在咽喉与眉心处多了一支别致的装饰品,他们倒下时血液污染了清澈的海水。
德雷克忍不住眼角微跳,他的船员是重新招募的,期间免不得好一番磨合,现在终于能拿出来用用了,但就现在的情况看,或许他还得招募第三次。
黑螺岩的洞窟并不是那么大,也不够深,虽然克瑞玛尔给达达的指令是带着奴隶们往深处走,但他们也只能走出数百尺就遇到了坚硬冰冷的石壁,达达躲藏在一块岩石后面,观察着前方的情况,偶尔洞窟会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光亮照得如同白昼,他看见了他的新主人,黑发的施法者站在雷电与火焰中,他身边只有精灵凯瑞本与伯德温,李奥娜、梅蜜与盗贼葛兰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他们是逃走了吗?达达心惊胆战地想着——不过他并不意外,他很清楚,想要动手现在确实是最好的时机,等上几个月,他的新主人就可能拥有自己的士兵,同时他也会住在安全的堡垒里,除非动用一支军队,不然根本就没有办法动摇他的统治,就像是比维斯和他曾经的兄弟。
而且克瑞玛尔还是一个施法者,龙火列岛的法律规定了只有四大主岛的领主才能拥有法师,但如果一个岛屿的主人就是施法者呢,你总不能让他突然变成一个凡人吧,何况还有个前例,也就是克瑞玛尔的导师比维斯,虽然他从未踏入过他的领地,只是交给父亲与主人代管,但侧岛的的确确是属于他的。
一道灼热的白光就在此时刺痛了达达的眼睛,他本能地转过头去,将前额抵在冰冷的石头上,眼前一片缭乱的光点,他知道这是因为骤然受到强光刺激的自然反应,并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所以他并不在意——或者说,他更为关注的是刚才匆匆一瞥中看到的施法者——敌人的哀嚎与惨嘶自从他们进入这个洞窟后就从未停止过,但黑发施法者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他投掷法术,却像是对它造成的任何结果漠不关心,带着一点厌倦,就像他并不是在肆意杀戮,而只是在完成一个不得不完成又寻常至极的任务。
达达不是没有见过残酷冷漠的人,他的父亲与兄长就是之中的佼佼者,但今天克瑞玛尔给他的印象简直就与前几日的大相径庭,他甚至不愿意让一个奴隶挨鞭子,但显而易见,他的仁慈似乎从不会落在他的敌人身上。
看来他们的计划要略微调整一下了,达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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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等什么?尊敬的施法者,”海魔问,竭力隐藏起自己的不满与愤怒:“您什么不施法,我们的船员已经死的足够多了。”
德雷克也是如此想的。
之前黑发的施法者投出了一个威力强大的闪电法术,这个法术沿着深及足踝的海水扩散,发挥出了近两倍的威力——异界的灵魂当然还记得电流不但会在水中扩散,作为富盐的电解质溶液,海水的导电性要比淡水更好,他在鹧鸪山丘的暗河中已经尝试过一次了,这次当然也不会错过。
首当其冲的两个兽人几乎被烤熟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激战
女性术士,格瑞第的牧师对德雷克以及海魔的抱怨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她只关注于另一个施法者的情况,经过狂暴雷电的洗礼,海盗们已经不再如方才那般无所顾忌,事实上,他们恨不得将两只脚全都提到水面以上,有些海盗索性站在了同伴失去生机的躯体上,他们之中不乏想要逃跑的人,但瑞意特随即投去一道细小的火焰,那道火焰只有发丝那么细,手指那么长,却一下子穿透了跑在第一位的海盗的眉心,在他坚硬的颅骨上烧灼出一个洞,紧随其后的人悲哀又充满恨意地叫喊了一声——既是为了哀悼他们的同伴,也是为了自己,他们的视线就像是淬了毒的匕首那样投掷到红袍术士的身上,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个邪恶的施法者视为消耗敌人法师的牺牲品,如果可能,他们会赤手空拳地活活撕了瑞意特。
“往前去,乖孩子们,”瑞意特轻蔑地喊道,同时露出一个艳丽而冷酷的笑容:“你们身后的人可比我仁慈多了。”
“我一点也不觉得。”葛兰说。
他们所描述的对象正观察着那些被他置于死地的海盗们,曾经的不死者不止一次地庆幸过自己在阅读了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所有的记忆后,立即决定将传送点定在尖颚港——尖颚港是一个罪恶集结之地,从来就不缺乏在魔鬼与恶魔的眼中也能算的上恶心累累的罪犯,他们就像是鬣狗,就算是已经饱足到了快要呕吐的地步也不会放过任何一只走过眼前的猎物——最初的时候那个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窃贼就连这等渣滓也不愿意夺取他们的生命,巫妖没有强迫他,但它很快就发觉了,饶恕这些人的性命只会造成自己与其他善良的人的不幸。
钝头酒馆并不是他们来到或说回到主物质位面的第一个栖身之所。在此之前,巫妖最重要也是最艰难的工作就是教会另一个同居者杀人。
不过有时巫妖也会惊异于另一个位面的繁荣与平和,它是那么地广阔、富饶、和平,没有战争,没有饥荒,甚至没有神祗。只有人类,曾经的不死者简直难以想象如果被这里的神祗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位面他们会变得多么疯狂,七十亿的人类!相当于主物质位面所有类人与人类的十倍,最重要的是,大部分人类没有信仰,这意味着什么,如果那个神祗能够先于其他神祗取得去往那个位面的方法,他/她或许将会获得足以撼动神上之神的信仰之力!
它和巫妖都应该感谢自己的好运气,能够窥破这个灵魂来处的大概只有那个老年痴呆的神上之神。而因为他确实有点老年痴呆的关系,他似乎并不在意获得更多的力量,也对那些蠢蠢欲动的后辈毫不在意,行事中更多地带着孩子般的任性与随心所欲,就像是他制定的这个所谓的赎罪巫妖的法则,这简直可以说是一个恶劣却精妙的游戏,就和人类常说的“不要去想一只大象”大同小异——在你想着不要去想一只大象的时候你就已经想到一只大象了,就像你不能为了赎罪而去赎罪——倒不是说巫妖想要重新成为一个生者。那只会让他想要呕吐,而且“作为一个善良的人死去”又是什么鬼玩意儿?!就连他身体里的另一个家伙也无法认可这种回报。就算不能获得长久的生命,至少该把他应有的命数还给他!
好吧,反正巫妖也没期望过自己能够获得善神的眷顾,他的命运之线在他还未出生时就已经被纺织出来了,虽然他可以说是不顾一切地将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但它不是一缕柔软的丝线。而是坚韧的钢铁与沸腾的血水,巫妖可以看见它的起始,也能看见它的终局。
所以,巫妖想,他或许是有点嫉妒的。他嫉妒着另一个灵魂,嫉妒它能够在如此一个温暖而祥和的位面中出生与成长,嫉妒它的父母,它的朋友,平静的小窝,安安心心吃下的每一份美味的食物,它得到的每一个拥抱与问候,就连它曾经凝视过的蔷薇花都会引起巫妖的嫉妒——这个位面也有蔷薇花,但它给巫妖的记忆只有青涩酸苦的滋味——为了充饥,蔷薇的枝条也曾是他的食物。
但他同样也可以向冥河发誓,他的指导与训练(也许确实有点苛刻)是绝对有必要的,在另一个灵魂的位面里,谋杀是大罪,对于一个逝去(无论是否无辜)的生命人类会拿出最大的宽容心与怜悯心,但在这里,很抱歉,就算是精灵游侠凯瑞本,被他送入哀悼荒原的灵魂也已经足以维持起一座死者之城了。
这是个残酷而又严苛的位面,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力量之上,即便是在善神的行列中,白袍们依然需要耀眼的战绩来维持地位与尊严,这是比神上之神的旨意更为清晰与永恒的法则。
异界的灵魂曾说过,它永远也不会习惯看着生命逝去,是的,它发誓它不会,但它已经学会了接受,也能够注视着他们是如何喘息着,痛苦地离开,这不单单是巫妖的要求,还因为他曾经因为无法面对被自己杀死的人而失去了警惕之心,它所造成的后果是异界的灵魂不想去回忆的,你只需要知道自从那次之后异界的灵魂再也没有先于敌人真正地步入死亡前转过头去。
海盗们被瑞意特驱使着,就像是被虎鲸驱赶着的鲨鱼,他们不得不往前,绝望与愤恨反而激发了他们的怒意,一个海盗呼喊着同伴,用只有他们才懂的方言控制着另几个人的行动,他们计划让其中的两三个人纠缠住施法者,打断他的施法,只要能够进入到刀剑与匕首可以触及的范围……但在他们行动之前,伯德温已经跃入了他们之中,战士在银色的微光中伸出手臂,他仅有的手臂握着一柄散发着柔润光泽的宽剑,它就像是手臂的延伸又像是意识的固化。旋转着掠过海盗们的躯体,鲜血连同着叫喊喷涌而出,一般的宽剑更多地被用来敲打与斩击,但伯德温的宽剑有着如同葛兰的精金匕首一般的利刃,当它以飓风般的姿态扫过敌人时,敌人的武器与躯体就像甘蔗那样纷纷折断。
海盗蜂拥上前。他们企图利用他们人数众多的优势来杀死这个强壮的战士,毕竟他只有一只手臂,伯德温用力踢起海水,海水刺入了他所要面对着的海盗的眼睛,他们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停下脚步,而雷霆堡曾经的主人沉下身躯,既躲开了后方的刺击,同时也倾身上前。宽剑斩断了两双膝盖,还有第五只脚,伯德温用肩膀撞向海盗们的刀剑,刀剑在秘银的链甲上弹开,他就像是一只巨大的保龄球那样撞开了被充作球柱的海盗们,摆脱了他们的包围。
但海盗们确实太多人了,伯德温的主动出击反而正中他们下怀,在自己的同伴还和海盗们缠斗在一起的时候。施法者应该不会施放法术,他们的距离是那么的近。近到都能给彼此刮刮胡子了,
打破了这个局面的是凯瑞本,精灵游侠的双刀所形成的震慑力一点也不比伯德温的宽剑差,它们如同海燕般飞掠过洞窟的阴暗后,总有一两个海盗握住颈脖与抓挠着胸膛而死,精灵给他们留下的伤口可能只有纸片那么薄。却都在最致命的位置。一个比其他海盗更为魁梧的家伙以为自己可以抓住精灵,他穿着厚重的镶着铁片的皮甲,脖子上带着一个铁项圈,双手裹着连指的链甲手套,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以为用自己的身躯去捆缚住游侠会是一个好主意,他的动作不可谓不敏捷,而且还有两个海盗协助着他的工作,别人看来,就像是凯瑞本避无可避之下才撞进他怀里的——那个海盗马上收紧了他的手臂,他的臂力强过普通的兽人,把人抱在怀里,收紧手臂,让对方慢慢地因为无法呼吸而窒息而死是他最大的爱好——但下一刻,他一个踉跄之后才发现自己抓了一个空,他迷惑地张望了一会,直到协助他的两个海盗指着他的身后发出惊恐的喊叫,他刚想要转过身,一抹雪白的亮光就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凯瑞本收回“星光”,顺势在那个蠢货的外套上擦拭了一下他的爱刀,虽然战后他会对它们进行精心的清理与养护,但将刀子刺入那只肥壮的后颈,又从那张污浊的嘴里刺出来可真是让精灵感觉有点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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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魔转向瑞意特,这次没等半兽人说些什么,瑞意特就开始施放法术了,但她施放的法术不是用来攻击敌人,而是用来防护自己的,她在脖子上悬挂着一个能够防护能量冲击与伤害的符文印章,还给自己附加了两个防护类的法术,最后她想了一会,又给自己施放了一个防护精神冲击的法术——做完这一切后她又检查了自己的法术药水与卷轴带,次元袋,才在又一个用来隐蔽身形的法术的笼罩下靠近血腥的战场。
“如果我发出讯号。”她对德雷克与海魔说:“你们必须立即出动,不然我就放弃这次任务。”
“毫无疑问,蜜糖,”德雷克说:“我是不会放任你在危险之中的。”
海魔发出了一阵如同乌鸦鸣叫般的笑声:“我也是,”她以不逊色于德雷克的虚情假意说:“像你这样的美人儿,如果死了该有多可惜啊。”
瑞意特在虚幻的影子里发出讥讽的冷笑,然后就将这两个人类(一个半人类)暂时性地抛掷在脑后,施法者之间的战斗容不得三心二意。
她认为自己的法术可以让自己取得先手,但事实上,她在距离另一个施法者还有一百尺左右的时候就被发觉了,瑞意特顺从于自己的直觉举起了双手,预备施放一个强大的法术而不是等到更近的距离,但对方的施法者已经抢先发出了一个法术,从他的手势上瑞意特辨别出那是一个火焰类法术,“这是个好机会。”她对自己说,身上防护能量伤害的符文印章可以保证她不会被火焰吞噬,而火焰会遮蔽掉对方的视线,当他以为瑞意特已经被火焰解决掉的时候,女性术士会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当然,如果他还能有什么终生可言。
出乎瑞意特意料的是,火球并未冲向她或是任何一个海盗,而是冲向了在战斗中变得浑浊的海水,被导引而来的海水只没过了人类足踝,但仍然能够称得上大量,可能超过钢铁熔点的火球直接击中冰冷的,大量的水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蒸汽。
白色的,灼烫的蒸汽,一下子就将洞窟中的每一个人包围了起来,海盗们是首当其中的,据说在另一个位面的蒸汽锅炉房里,泄露的蒸汽可以将一个人烫熟,现在的蒸汽尚未达到如此程度,但灼伤眼睛,烫掉皮肤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海盗们的猎物身上曾经在他们不择手段的折磨下发出过如此凄厉的惨呼声,如今也轮到海盗们这样喊一喊了,他们在蒸汽的逼迫下丢下了武器四处逃窜,瑞意特的法术击中一个海盗,他瞬间就被抽干了全身的血液,不过这完全可以说是一种幸运,因为他不必如他的同伴那样经过漫长的折磨才得以死去——海盗们如果跌倒了的话,海水和沙子都会渗入他们溃烂的皮肤里,那种滋味不是亲身感受根本无法想象。
瑞意特也差点被海盗们推搡倒地,她让自己漂浮在空中,挥动手指,围绕着她的蒸汽散开了,她找不到法师以及其他人。
“他们逃走了!”她大喊到,同时开始施放另一个法术。(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激战(续)
蒸汽的升腾是一个预设的讯号,在盗贼葛兰的帮助下潜行至暗处的梅蜜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冰冷咸涩的空气,打开黑发的施法者交给她的卷轴——魔法的闪光被浓厚的蒸汽遮掩,被阻隔在外的人只会以为那是沙子中的贝壳或是洞窟中的石英石在火把的照耀下折射出的光亮——在他们一行人中,只有她和克瑞玛尔两个施法者,在克瑞玛尔无法分身的情况下,唯一能够使用卷轴的只剩下了梅蜜。她努力让自己集中思想,向她的神祗弗罗祈祷并希望她正看着她,然后准确而坚决地将卷轴撕开,闭合的魔法线条被人为打开,蕴藏在里面的魔法能量喷薄而出,法术落在厚重的岩石上,弗罗的牧师紧张地注视着魔法的光渗入坚硬的岩石,而盗贼迎上了两个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从致命的蒸汽中径直冲向他们的海盗,其中一个海盗还有着一只完好的眼睛——他一直带着单眼罩,但如果你看到做这种装扮的海盗,可别以为他们都是没了一只眼睛,有时他们只是为了迷惑敌人,让他们变得轻敌,而有些时候则是为了跃入黑暗的船舱作战时不至于因为明暗的突兀变化而造成反应迟钝——我们都知道,人类从光亮的地方落入暗处的时候,将会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什么都看不见,但如果有一只一直隐藏在眼罩下的眼睛,这个小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而这个海盗就是因为戴了一只皮质的眼罩,没有直面灼热的蒸汽而侥幸保住了一只眼睛,但他面部与手臂的皮肤还是被灼伤了,尤其是左脸,或许因为曾经与其他海盗擦撞或是跌倒,那儿的皮肉被挖出了很大一块。鲜血淋漓,还有零碎的皮肤挂在上面,看上去十分可怖。
“哥哥,”他喊道,“往东南方向!”那个失去了双眼的海盗立刻依照他所指示的方向扑了过去,在盗贼的匕首刺入那个可怜虫的胸口时。前者却偷偷地想要溜走,如果不是李奥娜,他倒是大有希望成功的,高地诺曼的王女憎厌地紧蹙双眉,一剑砍下了单眼海盗的头。完成了这个工作后她向后退去,微微侧过头,瞥了一眼被施加了法术的岩石:“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梅蜜紧绷绷地说,她伸出手指推动那块石头,却发现它立即垮塌了下去。她收回的手指上沾满了沙子:“太好了,”她喜悦地说:“法术生效了。”
李奥娜伸出长剑一扫,长剑几乎没有受到一点阻力,大块的岩石在化为黑色的砂砾后在细微的悉索声中纷纷掉落,与蛤蜊白色的原有砂砾混在一起,大概几个呼吸之后,他们就看见了一点亮光,十分细微的亮光。王女毫不犹豫地放下膝盖,将眼睛凑了上去。一个瞬间后她站了起来:“是外面。”她说,她看见了反射着星光与火光的海水。
糟糕的是,法术的效力似乎到此为止了,事实上,这份出自于巫妖之手的卷轴已经超出了他现有的力量,它的完成更多地需要感谢幸运之神而非魔法之神。它在黑螺岩的岩壁上开出了一个洞,虽然这个洞大概只能容许鼹鼠钻出去。
“还有吗?”盗贼问:“类似于这种的。”
“只有这个。”梅蜜无奈地摊开双手,将那张已经变成废物的卷轴打开给葛兰看:“说实话,那位……大人居然会准备这样一份卷轴都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化石为沙是一个中上法术,但只有那些将要深入矮人的坑洞或是前往某个地下墓穴的法师才会准备这个。免得发生什么意外把同伴埋在里面,如果只是为了自己,他们更多的会去准备一张传送卷轴。
葛兰瞧了一眼被撕毁的卷轴,来自于外界的风吹过他的眼睛,带走高温与浓厚的蒸汽,他们与海盗之间的屏障已经变得十分稀薄。
“让我来试试。”李奥娜说。
“卷轴还是魔杖?”
“都不是,”李奥娜说,她的次元袋里确实还有一些卷轴与魔杖,但里面蕴藏着的法术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要么就是没有太大用处,要么就是用处太大了,王女不是施法者,不确定是否应该拿出来使用,不过她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在伸出手围着那个小小的洞口摸索检查了一番后,她从次元袋中提出了一柄锤子。
梅蜜可以说是惊慌失措地躲开了,这柄锤子的锤身有她的头颅那么大,而且散发着精金特有的银蓝色光芒,上面镌刻着精美的花纹与魔法符文,手柄与锤身浑然一体,在上面找不到一点焊接与固定的痕迹,锤身的顶端镶嵌着璀璨如同星光的坚石与蓝宝石,据盗贼估计,这柄装饰华美的锤子或许可以买下半个尖颚港。
可惜的是李奥娜拿出它就是为了当做锤子使用的,她不带一丝吝啬地挥动锤子,锤身撞击岩壁,轻而易举地扩大了那个洞口——李奥娜的猜测是正确的,法术已经将这面岩壁侵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岩壁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厚,并且质地也变得松脆酥软,李奥娜没用太多的力气就将小洞扩大到了一个人弯着腰就能攀爬出去的程度,但王女没有因此而停止,她转动身体,一次又一次地敲击着脆弱的岩壁,直到她,梅蜜,葛兰与达达和奴隶们都能看到海水与星空为止。
葛兰在她完成第一步却未停止的时候就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很快就停止了,眼睛闪烁个不停的盗贼后退着将自己隐藏进影子里。
“达达。”克瑞玛尔说,他刚折断了一个来自于慷慨的阿尔瓦法师赠与的魔杖,魔杖中的法术生成了一个巨大的魔法手掌,遮挡在他与那个女性术士之间,但一阵紧接着一阵如同雷霆般迅猛的冲击表明这个法术并不能维持太久,“你带着他们离开。”
“您可以让他们……”达达说,然后在接触到法师的眼睛时将还未说出的话咽了回去,“是的。遵命,我的主人。”
“离我们越远越好。”克瑞玛尔说,他只能这么说,敌人的数量远超于预想,他没法保证如此之多的人安然无恙。
“我会带着他们离开的。”达达说。
但他已经暗自做出决定。如果新主人死了,那么就算他不会被殉葬。也会被他的双胞弟弟索取回去,那时候等着他的不是石磨就是绞索,达达正是为了摆脱这一下场才费尽心思成为了克瑞玛尔的奴隶,为此他不惜损失了三条人脉,他不想在这里功亏一篑——他在离开之后,会去找到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处田地,命令“辔头”将所有能够使唤得到的“牛马”全都聚集起来,当然,“牛马”不会作战。更不会有武器,但他们至少可以用身体来阻挡与干扰那些可怕的敌人,哪怕只是一会儿呢,达达确信事情到了最坏的时候就会有转机,就像他从亚摩斯那儿夺回了自己的性命。
此时海面上的海盗已经看到了他们,他们大叫起来,挥动火把,尚未进入洞窟的德雷克与海魔看到了。也听到了,海魔往地上吐了一口黄绿色的唾沫表示对瑞意特的不屑。就连德雷克也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都是时间紧迫的缘故,不然他大可以到据说红袍满地走,法师不如狗的格瑞纳塔寻找一个称心如意的——他不会承认,在最初的时候他是有考虑过要和这位美艳动人的术士有上那么一段旖旎动人的来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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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螺岩岩如其名,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黑色的。圆形的螺壳被摆放在海岸一隅,围绕着它的是平整宽阔的沙地,只在近岛中的一侧有着密如针插的棕榈林与椰子林,林子的边缘生长着茂密的蕨类植物,击破了岩壁后的人类与精灵们暂时无法找到什么值得一提的屏障。奴隶们在达达的带领下跑进了棕榈林,或许因为他们太不值钱了,术士与海盗们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在巫妖的提点下异界的灵魂投出了一个卷轴,卷轴中的法术生效后横亘在他们与海盗之间的地面开始震颤与摇晃,这个法术如果被施放在坚实的土地或是岩石上,将会形成如同小型地震般的凸起与裂隙,但在柔软的沙地上,它只会造成塌陷,最前方的几个海盗身不由己地深陷入了流沙之中,他们惊恐万分地大叫着,但他们的同伴只有远远躲开的份儿,悬浮在空中的术士施放了一个法术,这个法术将她身下的大片沙地完全地冻结了起来,冻结到就算是身躯沉重的海魔走在上面也毫无问题的地步,海盗们在冻结了的粗粝地面上缓步靠近他们的猎物,他们还有近一百个人,而这些人基本上都可以说是毫发无伤——那些被蒸汽灼伤的海盗就像是大半个身躯被凝固在冰冻之中的海盗一样已经被无情的放弃了,如果战斗结束,他们还有幸活着,又有兄弟或是他们的船长觉得有必要,他们会被一起带回船上,如果船长觉得不值得救,又或者他的人缘实在不怎么样的话,他们会被直接割断喉咙,而后被拿走所有值钱的随身植物,躯体则被烧成灰烬又或就这么丢在原地,等着寄居蟹将他们吃干净。
海盗们默契地避让开了克瑞玛尔,凡人是无法与施法者对抗的,即便你能,在他们之中还有个施法者的情况下,最好还是让他们互咬。
“让我瞧瞧,这是谁,我最亲爱的蜜糖?”穿着深红色丝袍的女性术士带着一个甜蜜的笑容降落在了黑发施法者的面前,“我们总算可以一对一了,是不是?”她轻佻地打量着克瑞玛尔:“不过我觉得我们未必需要那么认真,德雷克雇佣了我,但如果有必要,我们之间的契约完全可以修改一下,譬如说……如果你愿意放弃与我们为敌,我是很愿意在我的房间里迎接一个如此年轻而又俊美的法师的,当然,”她说,看似不经意地扫视了一下他的身周:“你或许不想背弃自己的朋友,但这已经不是你可以掌控的事情了,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据我所知,德雷克并不想杀死他们,或者说,判定他们生死的权利不在德雷克身上——嗯,我可以做个担保,保证他们不会受到致命或是造成永久伤残的折磨,你看怎么样?”
克瑞玛尔的回答是一个不可见的利爪力场,瑞意特突然从力场所能影响到的范围内消失,无形的利爪撕裂了一名海盗,瑞意特发出尖利的狂笑,反手投出一道耀眼的火焰——看来她的诚意也很值得商榷。
海魔对上了伯德温,猎物之中的战士总能让她热血沸腾。海盗中的半兽人不止海魔一个,但他们甚至无法在伯德温的宽剑下坚持三个来回,海魔一边嘲笑着他们,发誓回去要将他们掉在桅杆上晒成咸鱼,一边大踏步地冲向了伯德温,海魔使用的是一把巨大的连枷,不过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因为海魔几乎将所有她觉得适用的东西全都加了上去,连枷就像是个畸形的人类那样生满了凸起的瘤子与尖锐的弯角,哪怕让葛兰这种身材纤细的盗贼来用,只要挨上一下也能拽下一大块皮肉,别说是能够举起十个葛兰的海魔了。而且正如我们之前所说的,海魔是个狡猾如人类的半兽人,她几乎只进攻伯德温需要转动身体才能防护的右侧,并且朝伯德温吐口水,带着些许腐蚀性的腥臭口水,在伯德温躲避的时候,她挥舞着的连枷一下子就将伯德温打到在了沙地里,当她想要再来一下的时候,李奥娜扑了上来,咆哮着,她的锤子准确地击中了连枷的连接部分,她的力量还不足以让海魔脱手,却能让连枷失去准头,伯德温猛然一个翻滚,从死亡的阴影下挣脱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激战(三)
海魔张开嘴,向高地诺曼的王女展露出她的獠牙,兽人的血统在她身上获得了仅次于纯血的体现,在人类通常长着犬齿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两对上下交错,尖端微微向着嘴唇内侧弯曲的牙齿,这两双牙齿有时能够起到连枷与匕首无法起到的作用,在她咬住某人的喉咙,啜饮鲜血,又或是将黏糊糊,血粼粼的内脏放在口中大嚼时,它们不但能帮助她抓住猛力挣扎的牺牲品,还能让恐惧消磨掉敌人,以及船员们的勇气与好胜心。
被杀死是一回事,被吃掉又是另一回事了,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人都不愿与兽人有所关联的原因,哪怕身在内陆的兽人有时会打扮的如同一个人类贵族。
“你很不错啊,小姑娘,”海魔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人类的雌性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呢。”她贪婪的视线落在李奥娜手中的精金锤子上面,如果这个锤子是实心的——必须是实心的,不然不可能击开海魔的精钢连枷,虽然她击中的是连枷最为脆弱的地方——也就是狼牙锤与后方的棍棒相连接的链条,但正因为这样才会更为困难——在矮人制造出盾牌之后,连枷可能是唯一一个会对盾牌的主人造成直接威胁的武器,当它敲中盾牌的时候,被链条连接着的狼牙锤会沿着力量的走向旋转着抽打躲藏在盾牌后面的人。所以说,链条是连枷唯一不受力的地方,如果只是普通的武器,可能只会让链条末端的狼牙锤偏移上几寸,自精金锤身上传来的力量却是迫使整个狼牙锤都向外飞去,如果不是海魔有着超乎常人的力量,她的武器可能会直接脱手。
而海魔面对着的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女性罢了,既没有巨龙的血脉也没有魔鬼的力量,海魔将这个意外的打击归咎于那柄肯可能经过附魔的锤子。她知道有些武器能让使用它的人觉得它轻如鸿毛。
李奥娜一言不发,王女的地位与骄傲都不允许她与一个女性海盗对话,而且比起与海魔交谈,她更愿意把她挂在船只的主桅杆的最高处,脖子上挂着她的连枷。
伯德温站了起来,不过这次他不再那么好对付了,李奥娜站在他的右侧,成为他的右手与盾牌,至少海魔没法儿如之前那样利用这个弱点进攻,但她豢养着不少鬣狗。海盗们围拢上来,他们已经领教过伯德温与李奥娜的厉害,所以并不急着上前,而是轮番撩拨般的快速进攻,他们的刺剑与手弩的小箭就像是被激怒的黄蜂,虽然其中还是有退让不及的海盗被伯德温或是李奥娜斩杀,却还是给他们造成了不少不致命却有点麻烦的伤势,李奥娜觉得脸一阵阵地发麻,就是因为掠过她面颊的一根细小箭矢上涂抹过毒药。它不会立即致人于死地,却能让人缓慢地失去反抗的能力。
“放下武器投降吧。”海魔说,挥舞着连枷,让狼牙锤在空中发出嗖嗖的声音:“我们并不一定要取走你们的性命。”
“但你们背后的主子会。”伯德温高声说。借以掩盖气息中的不稳,他习惯于一对多的战斗,但这次他面对着的敌人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也是最狡猾的。
海魔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可不是吗,那的确有点令人遗憾。”她说:“我还是挺喜欢你们的。”
海魔号的船员闻言露出了一种猥亵而扭曲的笑容,伯德温与李奥娜则不由自主地一阵恶寒——海魔虽然这么说,手下却没有丝毫容情。它的连枷沉重的就像是一头大象,灵巧的却像是一只猴子,战士与王女在对付那些像是永无止境的刺剑时,还要小心海魔的精钢连枷毫无预兆地从那些林立的钢铁荆棘中突然飞出来,连枷上的狼牙锤有着李奥娜的锤身一倍半那么大,生满阴森的尖刺,只要一下,它大概就能了结他们之中的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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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亲爱的老朋友。”德雷克说。
“你好。”葛兰说。
他们面对面地站着,微微弓着脊背,从背影上看是那么地相似,毕竟他们都曾是一个导师教出来的,葛兰的导师曾说过,若是德雷克没有一个身为亚速女大公的母亲,那么他完全是可以成为一个能够与葛兰相媲美的盗贼的,可惜的是,德雷克有,他之所以接受盗贼的教导不过是她的母亲希望自己的非婚生子能够在没有她的权势与威望下也能得到一丝生机,毕竟亚速尔岛不是什么温暖悠闲的好地方,她也有着既讨厌又没法儿立即除掉的亲戚,哪怕德雷克只是个没有继承权的非婚生子,她也要警惕着会有人试着铤而走险,这也是为什么女大公会任由流言飞传,一个十月怀胎亲自生育下来的孩子与一个随时可以替换的情人根本就是两回事。
德雷克与葛兰的友谊也是在那个时候建立起来的,那时候葛兰刚离开那所与众多孩子分享的大屋子,而德雷克刚离开母亲,他们同样有盗贼的天赋,也同样爱玩弄手段与小聪明,所以相互之间要比其他人更为亲密一些。德雷克要比葛兰更得导师心意一些,作为女大公的非婚生子,他之前接受过系统的教育,能够读和写,鉴定与判别这项更是将葛兰远远抛在了身后,只是导师在德雷克的时候总会略微宽容一点,不管怎么说,只要亚速尔女大公还活着,德雷克是不会沦落为一个盗贼的。
这也是为什么葛兰总要比德雷克强些的关系,但德雷克可不是一个泰尔骑士,他对公平不太讲究,具体表现就是他在问候之后就立即后退了一步。让出他身后的船员。
葛兰的技巧比他在尖颚港时还要优秀,他转圈,他闪避,他刺击,但正如伯德温,他的问题是必须面对太多的敌人,在他将精金的匕首刺入一个海盗的咽喉时,有一个海盗的镀金刺剑刺入了他的腰侧,而另一个海盗的匕首也逼近了他的脊背,第三个海盗则挥动着鞭子。试着缠住他的双脚,葛兰大声咒骂,他任凭自己跌倒在地,双脚缠住鞭子,将那个得意忘形的家伙拖倒,他翻滚着,匕首扫向他所见到的第一个脚踝,他的腰侧发热,粘稠的液体湿润了他的内衣。他知道自己受伤了——他抓住了那个使用鞭子的蠢货,把他举起来,挡住了不知从哪儿射来的一支弩箭,但当他看见一道稀疏的影子在自己的左前方晃动时已经迟了。一张结实的渔网从上而下把他罩的严严实实,并且迅速地收紧,葛兰很清楚海盗们不会在乎同伴的生死,但他还是徒劳地将那个被射中了胸膛。痛苦地从嘴里喷吐着血沫的家伙挡在他的前面。
“德雷克!”他喊道,他知道新王的悬赏中,活的他和死的他是两个价钱。但德雷克不是一个需要将几百个金币放进思考行列的家伙,他不知道德里克对他的怨恨会不会超过对金币的渴求。
他现在需要与德雷克谈谈,他需要时间,如果德雷克最终决定把他装起来交给高地诺曼的新王,那么他还是有法儿逃走的。
“杀掉他。”德雷克简单地命令道,他的语气让葛兰浑身发凉,或许这次他就能亲身证实一下黑发的施法者想要知道的事儿了——死亡之神的诅咒注定葛兰无法踏入哀悼荒原,他只会在濒临死亡与陷入绝望境地时化作飞灰,而后从飞灰中重生,那么如果有个家伙动作足够快,在变化产生前就把他彻底地杀死,那么他是会再次复生还是沦落成一个孤独的游魂呢。
当第一柄刺剑刺入盗贼的手臂时,“克瑞玛尔!”他绝望地大叫起来。
一个法术瞬间笼罩了下来。
德雷克与海盗们,当然,还有与一个垂死的人一起被困在渔网中的葛兰,他们最先是闻到了一股难以想象的恶臭,这股臭味简直比放满了咸鱼的仓库或是瘟疫蔓延的城市还要令他们恶心,他们的眼睛被刺激的睁不开,而鼻子的粘膜与嘴唇也感到了一阵阵的灼痛,海盗们跪倒在地上,竭力将鼻子塞进海沙里,以逃避着无所不在的折磨——幸运的葛兰却不像他们那样堪称首当其冲,为了躲避刺剑与匕首他的大部分身躯都蜷缩在那个海盗下面,作为致命处的头脸部分更是被完全的掩藏了起来,所以他虽然也被法术波及但还能忍受,乘着谁也没法儿对他做些什么的空隙,盗贼的精金匕首轻而易举地撕开了渔网,葛兰从渔网下面钻了出来,几个海盗想要阻止他,却一个个地被他割断了脖子。
“黄金夫人号”的主人差点气疯了。
等他弄明白这个法术是谁投掷出来的时候就直接发了疯:“瑞意特!”他嘶声力竭地喊道:“你在干什么?”
“一个意外而已。”瑞意特毫不在意地说,她向黑发的施法者投掷法术,他却在法术生效的那一刻掀起了一阵小型飓风,然后那阵微缩的飓风就把瑞提特所制造的恶臭卷到了德雷克那儿。
德雷克还在下方跺着脚大叫大嚷,但瑞意特已经不再给予他哪怕一丁点儿的注意,她与克瑞玛尔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关键时刻——在瑞意特的认知中,作为一个术士,想要击倒一个无防备的法师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即便他们的级别相差不远。法师的法术需要提前记忆,而在此之前,黑发的施法者并不知道他将要面对一个可以随心所欲挑选她所能施放的法术的术士(只要她的精神力与体力仍能支持),他在前一天会准备一些什么法术呢?法术护甲,或是连环闪电,可能还会记忆一个李欧蒙的小屋,好让自己过得舒适一点,假如他足够谨慎的话,他还会记忆一个龙肤术,或是空气呼吸术,但他会记忆化石为泥吗?会记忆抵抗能量吗?
不会。
但让瑞意特又惊讶又胆怯的是,她面对着一个法师,却像面对着一个术士,而且是一个战斗经验丰富,手法老练的术士,他几乎只要看见她的手势就能知道她要施放怎样的法术,并立即用出能够抵御或是消解它的法术,快捷的像是完全无需考虑,他的法术都像是随手投掷而出的,却那么地……成效卓越——心慌意乱的瑞意特甚至犯了一个小错误,让那个黑发的半精灵夺得了一个先机,他的法术呼啸而至,击中了女性术士,她身上的纹章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瑞意特知道自己损失了一个珍贵的符文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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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达带着奴隶们奔跑在棕榈林里。
他只穿着一件围腰布,手臂、上身和双腿都裸露在外,龙火列岛上独有的大蚊虫围绕着他们,密集的就像是一阵灰黑色的雾气,水蛭如同暴雨中的小冰块那样落在他的脊背与光亮的头顶,如果放在平时,达达会停下来,用盐和烟草来对付这些贪得无厌的小吸血虫,但现在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他疯狂地跑着,其他奴隶跟着他的身后,现在他只希望不要踩到一条满是毒液的蛇或是下树溜达的寄居蟹,如今可不是受伤的好时机。
他一直跑到距离他最近的一个甘蔗地里才停下,他看到了一具尸体,并不是因为疲倦与毒素积累而死去的尸体,它被放在田地一边,血液尚未完全凝固,而田地中的“牛马“还在沉默地干着活儿,“让他们集中起来。”达达命令“辔头”说,“然后我们立刻回去。”
但还没等到“辔头”们将所有“牛马”驱赶到一处,达达就再次看到了刀剑的闪光。
几个强壮的士兵靠近了达达,“他是什么人?”其中一个人用通用语说。
“一个宦官。”一个年长的游侠说:“看来我们找到可以问路的人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激战(四)
考伯特和来自于大陆彼端的客人们找到这儿可真是有点不容易。
我们前面说过,龙火列岛是个奢靡却封闭的小世界,虽然商人们总是趋之若鹜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获得与之交易的机会与地位的——为领主们处理买卖事宜的宦官已经谨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而且因为他们交易的货物中包含有人类与类人的奴隶的关系,他们的选择面就更加狭窄了一些,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如何获得奴隶(有时还要依照宦官们提出的要求,譬如说,年轻力壮的男性与女性啦,美貌的幼小孩童啦,一个吟游诗人,一个盗贼又或是一个兽人啦)并且能够将它们平安无事地运送到龙火列岛,不管怎么说,碧岬堤堡与龙火列岛之间的距离还没那么遥远,而贩卖奴隶,在龙火列岛是合法的在碧岬堤堡却不是,商人们不能遵循通常的海图,因为那些海图标示的航线通常是要通过碧岬堤堡所拥有的海域的,每个与龙火列岛的领主或是想要与领主达成交易的商人都必须弄到一张另辟蹊径的海图或是在夜晚行船。
所以能和龙火列岛的宦官们有所往来也只有固定的几个人,他们拥有自己的商团,有着指定的港口,并在龙火列岛建起了巨大的宅邸,其中几个甚至被宦官赋予了一定的权利——他们是可以将那种“烟草”带出去,混杂在奴隶的食物里让他们吃下去,这样新鲜的“牛马”一被运到龙火列岛稍加训练就能立即投入繁重艰辛的劳作之中——像是将亚戴尔送到侧岛的游商们只能说是偶尔来碰碰运气的,他们是不是能得到想要的货物完全得看掌握港口的宦官是否满意于他们送上来的礼物。
东冠的所有者在将侧岛赐予克瑞玛尔之后就撤回了军队和宦官,所以三个港口都可以说是处于一群龙无首的状态,如果考伯特是综上所述的那些大商人,当然可以不假思索地找到港口与泊位,但我们知道的,他是苏纶的信徒。也从来不惮于向碧岬堤堡通报奴隶船的动向,所以他出现在这儿,能不被一贯敌视着他们的人乘机杀死就已经算得上很走运了,但如果他的船只想要进入港口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何况他还带着两百名全副武装的战士,若不是雷霆堡的法师盖文当机立断,从人群中抓住了一名主要的人质——一个商团主人的儿子——他从某个娼妓的怀里爬出来想要看看热闹,从而得到了一个谈判的机会,他们大概还傻乎乎地在侧岛的邻近海域一个劲儿地打转呢。
就这样考伯特也代克瑞玛尔许诺了整整三船的甜菜糖,作为对于商人们的奖赏。原本他还想要讨价还价。看看是不是能从商人们那儿弄来一两个向导,这个要求刚提出来就被商人们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们声称他们的拒绝并非出自于戒备或是恼怒,只是他们也没有那个资格进入到侧岛的腹地——那里属于领主,任何未经允许踏入那片土地的人都会被砍掉双脚曝晒而死。
他们的话可算不得真诚,更多的是敷衍与推诿,不过考伯特没有时间慢慢和他们磨蹭了,而且他们并不是来与商人雇佣的佣兵作战的——若是施法材料齐备,法师盖文倒是能试着召唤一个游魂来询问一下克瑞玛尔现在所在的位置。但他恰好缺少了一味重要的宝石粉末,盖文想强行尝试一下的时候被考伯特阻止了,他和阿尔瓦法师是多年的好友,对于法术失败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再清楚也不过。他们着实不需要太多的惊喜啦。
考伯特试着向月之女神苏纶祈祷,虽然他不是牧师,但他对于女神的忠诚与爱是不容置疑的——他不知道掠过耳边的声音是否是女神给出的回应,但在没有向导与魔法的情况下。他们还是依照着那个声音指引的方向走了,在穿过密林的时候他们还在忐忑不安,在看到甘蔗地与甜菜地的时候就安心了许多。高地诺曼的士兵们走上去向那些忙于收割甘蔗与料理甜菜的奴隶们询问附近是否有他们不熟悉的人来过,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士兵,他们还是挺礼貌的,但奴隶可就不那么礼貌了,至少在他们看来,奴隶们甚至可以称得上无礼——他们一刻不停地干着活儿,就连一个眼神与一个音节都吝于付出,士兵们为此粗暴地抓住了其中的一个,把他从甜菜上拖开,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是,就算是士兵们夺走了他的工具(居然是木质的),他还是在不断地,机械地挥舞着手臂,像是空气中也长满了他侍弄的甜菜,而其他的奴隶也只是继续忙于为甜菜垄土,他们的同伴与士兵没能引起他们的一点注意。
接下来他们遇到的人都是这种该诅咒的可怕模样,就连对着数以万计的兽人也能面不改色的士兵都不自觉地有点发冷。
“这是怎么回事?”骑士修问:“是魔法吗?”
“可能是,但据说是一种药物。”考伯特说:“它们会让奴隶们变得十分地温顺,只是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
修蹙起他浓密的双眉,他和大部分高地诺曼人那样,眼窝与眉骨挨得很近,眉骨突出,眼窝深凹,覆盖在眉骨上的眉毛自然而然地在眼睛上方形成了一道深重的阴影:“克瑞玛尔……法师可能不太适合这个地方。”雷霆堡的士兵与居民都知道,那个黑发的法师在战役之外就是个甜人儿,他不但会用法术变出满地乱跑的火焰小人来逗孩子们开心,还会施法将粗粝无味的麦子粥变得如同蜂蜜那样的甜,或是让冰雪做成的玫瑰花绽放在少女的发髻间,只要你提出要求,而他又有时间和空闲的话,他总是愿意满足任何一个人的。
就算是他们曾经的爵爷与领主伯德温成为此地的主人也不会令他们感觉更违和。
“也许。”考伯特说:“但他的导师是此地领主的儿子,在导师没有亲生子女的情况下,他的弟子就是第一继承人,每个地方的法律都有这么一条,包括龙火列岛。何况对于你们来说。这件事情可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对碧岬堤堡来说也是如此吧。”
考伯特微微一笑,能够如此出乎意料地在龙火列岛中扎下一颗钉子当然是阿尔瓦法师与碧岬堤堡的执政官愿意看到的事情,不然他的船上又怎么会出现那么多的武器呢?只是在筹备它们的时候,阿尔瓦还以为他们必须为克瑞玛尔招揽一些使用这些武器的佣兵呢,他们没想到的是命运之神竟然会如此眷顾年轻的黑发施法者——近三千名富有经验,尝过血的士兵,如果不是他们敏感的身份与惊人的数量,大概早就被某个领主或是国王截留了,现在他们都归克瑞玛尔了。
考伯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设法感谢一下远在千里之外的狄伦.唐克雷,哦。应该是叫这个名字,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失去了些什么。
不过让“小雀号”的船长担忧甚至有些焦躁的是他们还没能找到克瑞玛尔,如果他们到达的时候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年长的游侠可以确定那将是一个再大也没有过的悲惨的笑话,他们经过了不下半打甘蔗地与甜菜地,但遇见的都只有奴隶,达达的出现简直就像是苏纶的恩赐。
“我带你们去我的主人那儿。”达达说,而后急速地转过头去给那些始终跟在他身后的奴隶发布命令:“你们留在这里。”他说,他们不需要累赘。
修在经过这些奴隶的时候看了他们一眼。“辔头”还有其他的奴隶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无论身体的那一部分都不曾超过士兵们的膝盖。
那个被剔除了头发与胡须(哦,也许他原本就没有)的奴隶带着考伯特与高地诺曼的士兵穿过棕榈林之后他们就不再需要指引了,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魔法与火把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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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意特捏着一枚毒蛇的牙齿念诵咒语。咒语结束后从她的嘴里吐出了三条细长的毒蛇,它们的尾巴粘连着她的舌头,它们所感觉到一切都能从蛇类的躯体转达到瑞意特的感官里——毒蛇在空中发出嘶嘶的声音,不断拉长的身躯狂乱地抽动着。就像鞭子那样噼啪作响——活着的鞭子,金黄色的眼睛闪烁出与女性术士一模一样的阴冷与邪恶,桃红色的舌头吐向空中。两枚蕴含着毒液的牙齿就像珍珠那样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它们扑向黑发的施法者,但毒蛇的细小利齿无法咬穿他身上的白袍,而被攻击的施法者已经做好了下一个法术的准备,但身着红袍的女性术士似乎并不为之感到惊恐,她旋转着身体,在避让开法术的同时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异界的灵魂听到了巫妖急促的警告,但为时已晚,瑞意特早已改变了她的标的,她所要攫取的生命不是克瑞玛尔而是站立在法师身侧,手持长弓双刀,为法师挡去海盗们的刀剑与匕首的精灵游侠凯瑞本。
凯瑞本察觉到了毒蛇的侵袭,他敏捷地侧首躲避,但毒蛇在没有可能咬中他的时候直接通过向外折出的毒牙向他喷射毒液,毒液落在精灵的面颊与眼睛上,立刻泛起了令人恐惧的青色烟雾,皮肤顿时泛起了血红色的泡沫,开始溃烂与肿胀,梅蜜扑了上来,将预备好的治疗术投掷在凯瑞本身上,但治疗术起到的效果并不那么大,而且在游侠被毒液击中的那一刹那,就有海盗在高声欢呼,他们亟不可待地扑了上来,想要抓住或是杀死那个让他们损失惨重的精灵。
克瑞玛尔的法术立即转而落在了海盗与凯瑞本之间,灰暗的球状气旋落入海盗群中,将他们高高抛起,一部分人落入了海里,而另一部分人落在了他们的同伴头上。
但瑞意特的法术随即赶到,它击中了黑发的施法者,如果不是还有那件来自于泰尔的白袍抵挡,也许这一下就可以将克瑞玛尔的半个身体完全腐蚀殆尽。也许就是这么一瞬间,战场的局势陡然发生了变化,先是李奥娜那道被弩箭击中的伤口上所沾染的毒素终于延伸到了她的手臂,她的锤子掉落在沙地上,海魔的连枷敲中伯德温失去了一条手臂的肩膀,完全无法顾及这个的伯德温发出一声高喊,他扑向李奥娜,抓住她把她脱离了几个海盗的刀剑所能笼罩的范围。
海魔停顿了一下,出于兽人的贪婪,她没有急着去追杀李奥娜与伯德温,而是先去捡起了李奥娜的锤子,正如她想象的,镌刻在锤身,玄妙而又精致的花纹与符文为这柄沉重的武器附上了魔法,让原本应该重达百磅左右的锤子变得就像玩具木锤那样轻盈,却不会让人觉得过于轻飘而无法找到重心,另外海魔在接受它的捶打时并不觉得轻松,她裂开那张吐着獠牙的嘴满意地笑了笑,转手将锤子挂在自己的腰里——战利品还是尽早收取的好,她对自己说,哪怕是海魔号的船员,在遇到价值可观的战利品时也会冒着被海魔变成晚餐的危险私自暗藏的,别说是现在还有着黄金夫人号的船员混杂在他们这儿。
“来帮个忙吧。”目光在这个时候会变得相当锐利的德雷克叫喊到:“难道你以为一柄锤子能比一个悬赏更值钱吗?”
“这可说不定。”海魔嘀咕道,她命令她的船员继续围攻李奥娜与伯德温,因为最好能让他们活着的关系,海盗们的进攻已经变得有如猫戏老鼠,他们拿来了渔网,这是捕捉活口最好的装备。
德雷克并不那么情愿向海魔求助,问题是葛兰显然是个极其善于刺杀,藏匿与奔逃的盗贼,他的人说不上所剩无几也无法再次形成有威胁力的绞索,德雷克了解葛兰,这个盗贼可不是那种重情意的好人,现在海魔与瑞意特那儿已经占据了上风,他随时可能抛弃同伴逃走。
在海魔与德雷克联手之后,葛兰所能转圜的范围就越来越小了,他只觉得到处都是敌人,曾经在尖颚港见到过不少这种场面的盗贼艰难地咬了一下舌尖,或许是放弃抵抗的时候了,如果他们对他的特异之处不是很了解,他或许还有逃走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激战完结撒花
达达从未觉得日出时分的晨光是那么的明亮与耀眼。
他们都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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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伯特在之后的很多年都不止一次地庆幸过自己和高地诺曼的士兵们到的虽然有点晚,但不是最晚,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在考伯特等人出现之前,葛兰已经被海盗们的弩箭逼进了海水里,海水一直没到他的膝盖,海沙就像章鱼的触须那样缠绕着他的脚,他疲惫不堪,他的敌人们却连一丁点儿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除了正在浅滩上的那些,还有划着小船在海面上巡索的海盗,他们举着火把为同伴们照亮,火光所及之处全都是刀剑与箭头的闪光——这些就已经足够让一个明智的盗贼放下手中的武器高举双手,尽力露出一副无害的表情了,何况还有海魔,她的臭味先于她庞大的影子笼罩在盗贼身前,她的腰间挂着让盗贼感觉眼熟的锤子。
海魔走近德雷克,用手肘撞了撞衣着华美的海盗,差点把他撞倒,德雷克抽搐着嘴角,抑制着想要去揉一揉以及拍打一番的**。
“分我多少?”海魔直言不讳地说。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德雷克暴躁地说:“我们的分成早在出发之前就谈好了。”
“是啊,我们原先谈的是四四二。你四,我四,红疤二,但现在红疤已经不可能从中分得一份了。”海魔向德雷克眨了眨眼睛,事实上她是想要抛一个媚眼,问题是她的外表注定了哪怕是弗罗降临到她的身体里也只能让人觉得眼睛疼痛。
“你就不能等到所有事情结束之后再说吗?”德雷克低声下气地说。
“哦,你看,我的小可爱,我最亲爱的朋友德雷克,”海魔恬不知耻地抚摸了一下德雷克的后背,后者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我知道葛兰对你意义不同。你好像和谁承诺过,如果谁能抓住这个小杂种,你会付出一笔额外的赏金。”
德雷克恶狠狠地扫了一眼周围,瑞意特不是那种会将私底下的交易随口乱说的虚荣女人,那么只能是他有了一两个不那么忠诚的船员,毕竟他有几次在酒后肆意地咒骂过曾经的同僚与朋友,也许就是那个时候他自己不小心将底线给暴露出去了。
“五五分,”德雷克说:“不然就滚,我自己也能抓住这家伙。”
“四六,你四我六。”海魔说。“相信我,小宝贝,这是笔划算的买卖。我快要抓住伯德温与高地诺曼的王女了。”
“我抓住了弗罗的牧师,”德雷克嗤笑道:“是已经抓住,不是快要,还有精灵游侠凯瑞本和那个施法者,他们可是大头。”
“我看未必,”海魔反驳道,一边瞥了一眼法师那儿的情况。法师距离他们比较远,毕竟谁也不想被施法者们的争斗波及,所以除了一开始,在之后的战斗中海盗们都有意识地远离了他们。魔法的闪光还在不断地亮起,就像是黑夜里的雷暴,说明他们之间的战斗还远未结束,“而且那个法师算是什么大头?难道他会比银冠密林之王唯一的继承人还要重要?”
“别在我面前卖弄你的愚蠢了。”德雷克忍不住说,然后他立即往后退了好几步,免得遭到海魔的反击:“我们都知道他是侧岛现在的主人。就算他不愿意拿出金币来赎回自己的性命和自由,也有的是人愿意把他买下来,或许还不止一个。”
“四六。”海魔坚持说。
“除非你愿意承担雇佣瑞意特的费用。”德雷克说:“不然就是五五,我已经很吃亏了。”
“四六。”海魔猥亵地笑了笑:“我可没和她待在一张床上,我有权拒绝为我没享受到的服务付费。”
葛兰倒愿意他们继续争执上一会儿,他可以等,没关系,值得惋惜的是无论海魔还是德雷克都不是蠢货,德雷克在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后,“四六。”他说。
“哈,”海魔说,她摆动了一下粗壮的手指,手指上的宝石戒指闪闪发亮,她的,还有德雷克的海盗们行动了起来,葛兰举起了双手,他的精金匕首还夹在他的手指间,但只要再等那么一会,它就会掉进海水,等着海盗之一把它摸出来,它或许会被德雷克挂在腰里,战利品是用来炫耀的,就像是海魔挂在腰里的锤子。
梅蜜被一个海盗抓在臂弯里,她勉强提起脑袋,因为逃跑的途中不慎落入海水的关系,她的头发就像海草那样胡乱地披覆在肩膀和面孔上,她从晃动的缝隙间看到了葛兰,盗贼单薄的身影在火把的照耀下就像是一条狭窄的裂缝。
“小心,”一个海盗提醒同伴:“她是个牧师。”
“一个弗罗的牧师。”抓着梅蜜的海盗无所谓地说:“她如果能用点什么小法术的话,我倒是很乐意享受一番呢。”
他的同伴露出了心领意会的笑容,“谨慎起见。”他说,“让我们绑住她的大拇指好了,这样的绑法不会对之后的事儿造成什么不便的。”
海盗看了看梅蜜,弗罗的牧师已经无力地低下头去,头发遮住了她的表情,但她的身体是柔软的,一派心灰意冷的模样,“那么就大拇指,”他说,“你有绳子吗?”
“等等。”那个海盗说,他从脖子上扯下一根挂着穿孔金币(海盗们常用它们来做护身符)的皮绳,想要把它解开——他永远也没法儿把它解开了。
一根精钢的三棱箭头穿透了他的脖子。
作为一个常年行走在海上的水手,考伯特船长对远在大陆另一端的士兵所有的了解只能从吟游诗人的诗篇和酒馆里佣兵或是商人的高谈阔论中略知一二,他知道他们都是强壮有经验的士兵,也知道他们郁积着被故土驱逐的悲哀与愤怒,但他从未想到过在这两者的相互催发下,能够产生多么令人畏惧的力量。
作为常年与残暴的兽人交战的战士,高地诺曼的士兵与骑士们只需一个瞬间就能读懂整个战场的情况,法师在最短时间内进入施法前的冥想。而士兵们首先做的不是冲出蕨类的包围,而是在茂密枝叶的遮蔽下举起长弓与弩弓,他们并未蠢到将所有的弩箭对准德雷克与海魔——虽然他们一看就知道是首领。
高地诺曼的修曾问过考伯特他们所要面对的敌人是哪一种——考伯特很爽快的回答他海盗和兽人几乎毫无区别,除了一个在平原上一个在海里,所以他们采取的做法与雷霆堡相当一致——也同样正确,在忠诚这点上海盗们与兽人十分相像,他们不是人类的士兵,即便首领死去也未必会感到伤痛或是无所适从,他们个个都是狡猾而卑鄙的自私鬼,只要找到一点机会就有办法造成你绝对无法接受的糟糕后果。所以士兵们除了将弩箭投掷到德雷克与海魔的身上,他们的船员也没能获得太多的赦免。
首当其冲的是挟持梅蜜的两个海盗,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们距离士兵最近,人数也最少,过于集中的打击一下子就将那块小区域完全地清空了,提着梅蜜的海盗大叫了一声,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贯穿右侧第三与第四肋骨之间的利箭。他竭力吸了一口气,举起匕首,他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啦,那么至少在死去之前。他还能抓着一个弗罗的牧师和他一起前往哀悼荒原。然而,几乎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恐惧与疑惑涌上他的心头,匕首刺中了梅蜜的脊背。但因为持有者混乱的思想只是在梅蜜的脊背上划了一条很长的血痕,之后第二根箭矢呼啸而至,深深地没入他的眼窝。他仰面倒下,而梅蜜则手忙脚乱的从他和同伴沉重的身体间钻了出来。
弗罗的牧师很聪明地没有站起身,而是继续匍匐着,手足并用地爬向箭矢射来的方向,一个高地诺曼的士兵抛出绳索,把她拉进蕨类植物的巢穴。
梅蜜回过身去观望后方的时候,觉得自己必须为自己点个赞,如果说海盗们的箭矢就像是暴雨,士兵们的箭矢就像是密集的雷电,他们的箭矢要比海盗们惯用的长,而且箭头也要更为沉重,如果使用者臂力不够,或是弓弩的机簧与弦差强人意,这种箭矢的射程恐怕很难为人称道,但在这里,在高地诺曼人的手里,这些箭矢就像是被附加了魔法那样,即便超过三百尺,也能穿透人类的颅骨或是胸膛,类似于前面的错误没再发生,也或许是因为他们所要救助的对象变成了他们的王女与曾经的领主的关系,高地诺曼的士兵们没再浪费他们的臂力与箭矢。
他们只射了一轮箭。
伯德温听到熟悉的,箭矢呼啸的声音时,陡然自枯竭的身体中生出了无限的力量,那是他的士兵,他的骑士,在雷霆堡的双重城墙上他无数次地倾听过这种美妙的呼啸,他毫无惊异地看着距离他们最近的海盗一一抓着胸膛或是咽喉挣扎着倒下,几个反应敏捷的海盗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不退反进,抛出亚麻绳与铁丝交织的渔网,想要抓住伯德温,最少要抓住被他保护在身后的王女李奥娜,无论帮助他们的人是谁,既然他们不想让伯德温或是李奥娜死,那么这两个人就有用来威胁与勒索的价值。
曾经的雷霆堡领主轻轻向后一退,用身体将李奥娜推向一块耸立在细沙上的黑色岩石,那块岩石并不高,只到李奥娜的肩膀位置,宽度也只有两手张开那么多,但伯德温并不需要太多时间,他翻转手腕,精金宽剑就像一支贵妇人拿在手中逗弄小猫的鲸鱼须那样灵巧而又轻盈地打了个转儿,带着沉闷的呜呼声拍向罩向他们的渔网,先前在葛兰身上奏了效的渔网这次没能如主人所期望的那样发挥作用,它被宽剑拍向一边,连带着投出他的人也差点被突然而又沉重的力量引带着摔倒。
伯德温向前一步,挥动宽剑,将一个想要乘隙而入的海盗斩作两截,后者的鲜血喷入半空,让后来者微微犹豫了那么一瞬间。
接下来就没什么考虑的必要了,骑士修是第一个冲入海盗群中的,他惯于使用双手剑,在骑士中使用这类武器的人很少,他的剑也不像伯德温的宽剑那样就视觉上而言就很可怕,它们只是普通的精钢单手剑,但它们所能发挥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一加一所能形容的,有促狭的家伙说过,如果说伯德温斩杀敌人就像是一个擅长收割与劈砍的农奴,那么修使用双剑就像是个老练的裁缝,人们经常可以看到他在作战的时候用一支单手剑压制住敌人的武器,然后用另一支单手剑攫取对方的性命,又或是在击落对方的武器后,将单手剑架在他的颈脖上,双手一错就把他的脑袋给“剪”了下来。
修就这么“修剪”了一路,海盗们开始逃走。
“怎么样?”伯德温问。
“比兽人脆嫩的多了。”骑士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我等会儿再笑。”伯德温说,还有其他人呢。
在又一个变化产生前,瑞意特以为自己能够在这场争斗中获得胜利,本来那个黑发的半精灵法师或许是能够逃脱的,但他不愿意放弃他的同伴,这让他的情势变得不可遏制地被动起来,在发现了他的这一弱点后,女性术士的大部分法术都集中在了那个精灵游侠身上。
她距离甜美的果实只有一步之遥,但无底深渊在下,活该被诅咒一万年的德雷克与海魔,还有那些海盗们,他们居然放进了一个法师!那个法师或许并不怎么强大,却十分地狡诈与阴险,他的法术不但让那个叫做克瑞玛尔的法师得以摆脱她的纠缠,还让她陷入了一个糟烂的泥沼——在她发现自己必须同时面对两个善战并颇有默契的法师后瑞意特立马产生了撤退的念头,与她同样想法的还有海魔,“消除那个法术!”她向瑞意特大喊道,看到那个女性术士拿出哨子吹了一下后她抓住了那枚宝石,把它压碎,闭上眼睛等待着魔法发挥效用时必有的眩晕感。
什么也没发生。
她睁开眼睛,看见德雷克正在朝她微笑,那个微笑可真是足够真心实意的,而哨子还在瑞意特的嘴唇里,她吹了一下,撕开一张卷轴,在魔法的闪光中带着德雷克离开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平静的后续
数日后,当凯瑞本睁开那只受伤的眼睛,展露出如同碧蓝晴空下的大海一般无二的色泽时,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快慰的笑容——在与海盗的战斗中,盗贼葛兰受伤是最轻的,只有一些轻微的擦伤与骨裂;射中李奥娜的箭矢上涂抹着的毒药药性并不猛烈,相对于杀死敌人它更大的作用是麻痹对方的意识,达达麾下的一个“辔头”认得这种取自于巨海星内脏的毒药独有的色泽,也知道如何去除它对人类的不良影响——只要用酒和醋擦拭伤口就行,另外再给伤者喝上大量的水,除此之外,高地诺曼的王女身上没有太过令人心惊胆战的伤痕,最糟糕的一处大概就是脊背撞击岩石时留下的淤青,只需要牧师的一个治疗术她就完全没问题了;抓住梅蜜的海盗在被箭矢射中,又被牧师的神术弄得精神恍惚时手臂不自觉地用力,从而弄断了牧师的两根肋骨,接下来的十几天她得放弃丝袍,改而缠绕起粗糙厚实的土布(棕榈叶的纤维织成的布料),免得因为不经意间的动作而移位的肋骨刺入柔嫩的内脏。
就高地诺曼的法师盖文所看到的,作为那个手段阴狠的女性术士针对的主要目标,黑发的同僚所遭遇到的那些可真不能说好,尤其是在他为了不让凯瑞本再一次受伤,数次用自己的身体当做庇护精灵的盾牌后——虽然他的神色与动作都不像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但那个术士一逃走他就无声无息地倒下是不争的事实,最后他还以自己有治疗药水为由拒绝了盖文的治疗术,反而将他和自己的治疗术全都倾泻到了精灵身上。
或许他确实有着些出乎人们意料的好药水,第二天的中午,盖文就看到黑发的施法者毫发无损地从他的帐篷里走了出来,面容沉静,神色平淡。
巫妖不得不感谢这具身体所受到的伤害更多地倾向于负能量、诅咒与酸液。这些对于那些汹涌在身体内部的正能量来说只是癣疥之疾,如果昨天不是血脉淡薄的瑞意特而是他的兄弟姐妹,譬如说,奥斯塔尔,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全身而退,更有甚者,他会过早地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或许应该和他的同居人谈谈,但现在他还要为精灵保住他的眼睛,曾经的不死者第一万次地诅咒另一个寄居在这个身体中的灵魂——他快要变成一个伊尔摩特的牧师了,但最后他还是认命地拿出了所谓的“药水”——经过稀释与调配的他的血液。虽然在使用它之前他也不能说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说起来凯瑞本是第二次使用他的血液了,第一次精灵没变成八爪章鱼可以说是安格瑞思保佑,这次巫妖希望安格瑞思仍然眷顾着这个淡金色头发的精灵,银冠密林之王的独生子,可别因为药水中的正能量过于凶猛而多长出几只眼睛,想像一下吧,精灵游侠凯瑞本有着一只如同苍蝇般的复眼,当然。那很可笑,问题是巫妖可以确定最后被强迫去解决此事的还是他。
幸运的是,没有丝毫多余或是突兀的变化,精灵的两只眼睛依然如同星辰般的明亮。面颊上的诅咒伤痕也开始变得干燥,平滑,不再流出令人焦躁不安的黑血。
他们在破损的黑螺岩下稍作休整,高地诺曼的士兵有十二名伤者。但没有死者,也没有重伤,伤者还在低声抱怨与互相嘲笑。争相向伯德温告密——有关于对方在碧岬堤堡吃了多少鱼、龙虾和猪肉,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长出了大量的肥肉,导致动作迟缓,被那些小矮人般的海盗拿着牙签般的利剑和匕首刺伤——伯德温和他们躺在一个帐篷里,不时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大笑。事实上,这些士兵即便在碧岬堤堡停留的几天里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与丰足的食物,仍然无法摆脱数月累积下来的枯槁消瘦,他们就和骑士修一样,眉骨格外凸显,眼窝与面颊凹陷成了三个深重的阴影,在脱下外套和衬衫后,可以清楚地看见肋骨与肩胛骨的轮廓,身上几乎已经没有肌肉可言,可以想象他们之前过的是怎样一种提心吊胆而又食不果腹,四处流浪,无处栖身的日子。
他们脱下的外套和衬衫经过清洗,但就算它们就如新雪般的干净也无法遮掩新增的缝补痕迹,这种缝补痕迹伯德温也很熟悉,长而窄,呈流线型的是刀剑留下的,星星形状是箭矢留下的,还有那些成三或是四列的,出自于兽人的爪子——澎湃的怒意就如同海潮一般拍打着前雷霆堡领主与圣骑士的内心,他不懂得狄伦.唐克雷是如何想的,难道他认为雷霆堡之所以成为兽人数百年来从未撼动过的基石只因为它是座坚固的堡垒吗?不,被兽人们憎恨畏惧的雷霆堡之所以存在只因为他的人民,那些忠诚的骑士,无畏的士兵,他们的家人,为士兵与骑士服务的手工艺人与商人,他们才是最坚固的盾牌与最锋锐的长矛,而现在,老唐克雷的儿子,他的弟弟,却正在将这座坚实的堡垒拆分、摧毁与粉碎。
伯德温已经听说了一些有关与雷霆堡的事情,他知道狄伦已经在新王的支持下改由他的法师们掌控这座阻隔了兽人与人类的钢铁屏障,骑士与士兵们被逐一甄别,删选,剔除,那些对他有所怀念,或是对狄伦的做法不甚赞成的人都被强行驱走,他们的家人也随之被逐出了栖身数十数百年之久的房屋,剩下的手工艺人与商人也一样需要经过严苛的审查,略有不妥,狄伦的商人们也会找出对应的人手予以更换代替。
曾经的雷霆堡的领主不止一次地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否是正确的,他在离开王都之前还庆幸过雷霆堡还能有一个唐克雷统治与眷看,但他发现他错了,不知从何时起,狄伦.唐克雷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绿眼睛小兔子了,他不再是伯德温.唐克雷的弟弟,也不再是老唐克雷的儿子,他不爱他们。相反地,他对他们充满了憎恨——新王约翰与狄伦的母亲,黛安长公主数十年如一日地将他们的毒液注射进这个孩子的心里,令他变得虚伪与冷酷,为了彻底抹去伯德温的痕迹,狄伦.唐克雷不介意动摇整个雷霆堡的基础,他的怒意甚至波及到了这些无辜的士兵身上——在他们为雷霆堡、为高地诺曼付出了近三分之一乃至二分之一的生命后,他丢弃了他们,就像是丢弃一只破损的拖鞋,任凭他们在无尽的荒原中忍受着饥饿、寒冷与兽人的爪牙。
伯德温的身体被海魔的连枷击中。除了断裂的骨头之外还有被撕裂的皮肉,他的腿也被一柄梭镖刺穿,还有更多的,大大小小的伤口,但它们带来的痛苦尚不及伯德温内心的万分之一。躺在他身边,在帐篷外走动,暂时在路泽尔大公的领地边界落足,满心惶然的士兵们,他们就像是伯德温的兄弟与孩子。在伯德温还是雷霆堡的领主时,他所能做的也只是让他们得以饱暖,偶尔有一两个银币可以拿去给妻儿们带来一份惊喜,但他带给他们的伤害呢?那么深重的。无可挽回的伤害,直至今日,伯德温都无法对他们说声抱歉,也无法弥补他们——他身上的宽剑、链甲、钱币甚至衣物都是属于王女李奥娜的。而他们将要得到的栖身之所是属于克瑞玛尔的,就连他们得到的食物、刀剑,弓矢也都是碧岬堤堡的执政官与阿尔瓦法师提供的。伯德温?他自己都是两手空空。
修走到伯德温身边,可能别人没发现,但他不管怎么说也是跟随了伯德温近十年的人,虽然在异变突生之前他只要负责的是后勤与预备骑士团,但他对伯德温的了解并不比他的扈从来得少。可惜的是伯德温的亲随们,跟着他前往王都的那些都被新王以附从叛逆的罪名一一斩首与绞死了,而那些还留在雷霆堡的也被狄伦.唐克雷以各种罪名投入监牢,之后就不再有消息传出,被放逐对他们来说还算是侥幸的,但他不能对伯德温这么说,不然他可怜的主人只怕很难再从忏悔与悲哀的深渊中逃脱。
“你还活着,”修轻声说:“我们也活着,我们又重聚在了一起,”他盯着伯德温的眼睛:“我们……一直在等待着您,爵爷。”
他说:“等待着您,带着我们回到高地诺曼,回到王都,回到雷霆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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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达陷入了一种满足至极的忙碌之中。
服侍主人与他的朋友的奴隶需要带领回来(虽然有士兵愿意代劳,但他们是不会听从一个外人的命令的);还要从“巧手”中更多地挑选出一些,士兵们或许不需要奴隶服侍,但骑士肯定是需要的,而且到来的几乎都是正值壮年的男性,在达达的父亲与弟弟那儿他已经弄清楚了这些人最需要的是什么;还有“辔头”,达达命令他们让奴隶奉献上更多的食物来,你总不能让这些人自己下海捉鱼,何况这儿的士兵差不多都是些不善水性的狍子(南方人对北地人的蔑称),如果暂时无法弄到足够的面包,那么加了蔗糖与甜菜糖的芋头也是可以的,这点权利还在达达可以掌握的范围以内;另外主人与客人们的帐篷、轿子已经被火焰焚烧殆尽,马匹也被惊走,或是摔断了腿和脖子,这些都需要达达的手书与主人的印章才能重新从商人们那儿调集,呃,主人没有印章,好吧,魔法符文也是可以的,或许这能让商人们的动作更快一些,最大的问题是这些都需要达达去亲自与商人们交涉,“辔头”和“牛马”一个是工具,一个是牲畜,商人们就连一个字也不会和他们说;幸而那些士兵们还愿意帮忙做事,他们攀上棕榈树,砍下叶子搭建起了帐篷,还有那些已无生机的海盗们,士兵们原本想在沙地上挖掘墓穴把他们埋掉,达达阻止了他们。对于这些万恶的盗贼们,最好的葬身之处莫过于大海,不需要驾船,只要将他们的衣物除掉,移动到海水可以淹没整个躯体的地方就行——龙火列岛盛产一种被称之为巨海星的腐食生物,有人说它们是自然生成的,也有人认为它们是术士的产物,不过它们不会如其他的海星那样伤害珊瑚,数量也不是那么惊人,所以龙火列岛的人们也就随它们去了——它们最喜欢的是腐烂的尸体,鱼类的、贝类的、虾的……从小如米粒的海虫幼虫的尸体到大如房屋的鲸鱼尸体,如果没有外力干涉的话,即便是后者,也需要一夜就能被巨海星整个儿覆盖完全,成群结队的巨海星们会吐出它们的胃,分泌出酸液来溶解这些躯体,像海盗们这种大小,大概三个晚上就可以被吃干净了,
在侧岛得以占有一席之地的大商人们很快来了,带着食物、马匹、帐篷与轿子,还有他们精挑细选出的奴隶——他们在克瑞玛尔等人刚刚抵达侧岛的那几天里装聋作哑,伪作不知。在龙火列岛的岛屿上,一个没有军队的领主还能被称之为领主吗?就算他是一个施法者,但除非是条巨龙,不然又如何对抗得了一个军队呢,就算不被捉住杀死也会被逼远远地逃走,既然如此,讨好他就成了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甚至在每晚的宴会中,不止一个家伙暗中下过赌注,赌他们的新领主可以在侧岛上苟延残喘几天。
现在当然不同了,两百个从与兽人相对抗的战场上退下的士兵已经称得上是柄锐利而危险的武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还有近两千或是更多的士兵到来!他们之中还有骑士和法师!
他们一听到这个消息,就乖乖的来了,还带着比原先预想的丰厚十倍的礼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