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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鱼     圣者txt下载     圣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追索(1)

    自从那个精灵游侠与他的同伴成功驱逐了庞大而嗜血的蝙蝠群后,“凹角”这个小村庄几乎就没再发生过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伊尔摩特的圣堂为他们重新派遣了一个新的牧师,而原先的老牧师被埋葬在树林的边缘,人们在他的葬身之所移植了好几十株洋葱,这几天洋葱开花了,白色的花,又小又密。

    现在正值深夜,“凹角”的村民正在安睡,肥滚滚的三线鼠卷缩在洋葱丛里,心旷神怡地大吃大嚼,洋葱是这种啮齿动物最为喜欢的食物之一,长期食用洋葱以及其他带有各种异味的植物让它们散发出强烈的刺激性气味,许多掠食者会因为受不了这种恶心的味儿而放弃追捕它们——但也有例外,譬如某只口味特殊的兔狲,一身灰白色的条纹成了最好的保护色,只不过一眨眼,那只傻乎乎的三线鼠就落进了它的爪子。

    洋葱的气味让兔狲恶狠狠地打了好几个喷嚏,爪子下的三线鼠还在挣扎个不停,毛绒绒的猎手不耐烦地上去反复挠了几爪子,它的猎物才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在它想要衔起三线鼠离开这儿的时候,一个奇怪的声音让它警惕地拉直了耳朵。

    空气中首先出现的是一个光点,蓝色的光点,光点向左右展开,在达到一个成年男性手臂张开的宽度后向下延伸至一个半成年男性那么高,最后两根线条向内合拢,形成了一个如同覆盖着透明水膜的门。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男性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脚奇妙地没有踏在地面上,而是悬浮着。他在行动的时候就像是一道影子或是幽魂,就连草尖上的露水也未触动。

    兔狲竖起了浑身的毛,它张开嘴想要发出一声色厉内荏的喵叫,但在此之前,一股细微的魔法力量击中了它,它昏了过去。

    “为什么不让我杀死它呢?”阿尼莫斯遗憾地说,“我的毒液还很充足。”而小魔鬼从来就是不惮于夺取一条生命的。

    “我不想在这儿留下什么痕迹。”奥斯塔尔说。

    小魔鬼啧了一声。它知道这将会是一个极其无聊的夜晚。

    奥斯塔尔为了获得这个线索拿出了他在上一个冬季获得的全部。人类的奴隶,兽人的辉石、宝石与黄金,还有兽人与人类的尸体。尤其是那些服用过药水的兽人,他甚至还悄悄藏起了一个祭司的躯体,这很危险,卡乌奢可不是一心胸宽大的神祗——他从一个魔鬼那儿知晓这本法术书原本属于一个巫妖。但那个不死者并无巨龙的血脉。他之所以拥有这本书可能只是为了研究;而后他又从另一个性情古怪的死灵法师那儿得知这个巫妖已经被那些多管闲事的白袍净化了,这让他感到焦急,因为他知道白袍们会销毁或是夺走巫妖的收藏,如果这本法术书被粉碎,又或是被封禁在罗萨达或泰尔的主圣堂里,想要把它弄出来可就真要费上一番力气了,白袍们的阻扰倒还在其次,问题是其他同样接受到了这个任务的人也一定在窥视着彼此的踪迹与行动。一旦他开始动作,就根本无法将他所知的隐瞒下去。最后很有可能是他辛辛苦苦地摘下了这枚诱人的果实,却被别人一口吞下了肚子。

    死灵法师没有告诉他是哪个善神的白袍净化了法术书的所有者,但奥斯塔尔知道,白袍们有个坏习惯,那就是他们有着吟游诗人般的爱好——他们巨细靡遗地记下每一个任务的细节,并放在一个房间里完全公开任人阅读;奥斯塔尔用魔法器具伪装成了一个普通的战士,翻遍了附近所有圣堂的记录,终于在一本厚重的牛犊皮卷中找到了与之相关的内容——上面并未记载着他们有得到一本纯金封面,镶嵌宝石的法术书,也没有提到它有被毁掉。

    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上面居然还有着新的记录——日期与他查阅的那天之间的距离短得令人咋舌。

    有关于伊尔摩特牧师的内容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奥斯塔尔很清楚那些洋葱崇拜者是些什么鬼玩意儿,他们之中或许会有那么一两个不容忽视的强者,但这样的人不会被扔在这么个偏僻的小村庄里。

    “他一定得到了些什么。”奥斯塔尔对自己说。

    他召唤了牟路斯,可惜的是牟路斯告诉他他想要寻找的那个牧师已经回到了伊尔摩特的身边,就在他抵达哀悼荒原的第一日,就连行动最为敏捷的魔鬼也没能抓住他的一根头发。

    “我嗅到了伊尔摩特的酸臭味,”双首毒蛇阿尼莫斯盘在他的兜帽里,知道它在这个夜晚既无用武之地也无口舌之娱的小魔鬼心情极为恶劣,“呕~。”它夸张地说。

    “哪儿?”

    “跟我来,我亲爱的主人。”阿尼莫斯说,一边张开了它的翅膀。

    在阿尼莫斯的引导下,奥斯塔尔找到了那个已经被泥沼充满的地穴,并在那里耗费了近半个夜晚的时间,令人遗憾的是他最终一无所获,伊尔摩特的牧师将这里净化了好几次,他就连个幽魂都召唤不到——但奥斯塔尔,至少在表面上看不出有急躁或是恼怒的迹象,他平静如昔地施放了一个法术弥平自己留下的痕迹,转而向人类聚集的地方走去。

    “你需要我干什么吗?”小魔鬼兴致勃勃地问,它可以一个房子接一个房子地咬死里面所有的人。

    “不。”红袍术士说:“我只需要读读某人的脑子,看看里面有没有我需要的答案。”

    他先去探访了那位新的伊尔摩特的牧师,但这家伙的脑袋就像他的袍子那样空荡干净,奥斯塔尔将视线转移到村庄里最为宽敞的一所房子。他翻找了该名男主人的脑袋,不无惊讶地在里面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哦,对了。”术士良好的记忆力马上让他想起在帮助狄伦追捕他名义上的兄长时。在水晶球里一掠而过的景象。“他们有经过这里——为了清除那些长翅膀的小可爱,他们进到了这个废弃的地穴里,然后……”

    “他们可能拿走了一些东西,”阿尼莫斯殷切地说:“没错儿,很有可能。”

    “让我去找他们,”小魔鬼拍打着自己的翅膀:“我会用毒刺刺他们的眼睛,从他们的皮囊里掏出任何您想要的东西。”

    “也许不用。”

    “嗄?”

    “阿斯摩代欧斯正跟着他们。”红袍术士说。

    &&&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变形怪。”葛兰说。变形怪可以变化成任何一个它们见到过的类人生物,并能读取人们的思想,作为一个邪恶的生物。它们可以说是淋漓尽致地利用了自己的天赋——它们能够打开一扇最灵巧的盗贼也无法打开的门,也能轻而易举地杀死一个经验丰富,身手出众的冒险者,盗贼公会偶尔还会雇佣变形怪变成某个特定的人物。用来诬陷或是洗清某人的罪名。

    变形怪的价钱并不便宜。而且似乎更喜欢独来独往,葛兰只在公会总部见到过那么一个变形怪,它读了盗贼的思想,变成了他的导师,将盗贼吓了一跳,因此他对这种怪物堪称印象深刻。

    “这个数量就算是想要占领一个城市也非难事。”凯瑞本说。

    “你们可以出去一会。“盗贼说,“让我来问问他们究竟想干些什么好了。“

    “我们只是来寻找食物。”被银色的细绳捆绑着的变形怪说,它的声音听起来近似于楚楚可怜的女人或是天真无邪的孩子:“我们还没做些什么就被你们抓住了。”

    “是吗?”李奥娜说:“艾比呢?还有她的哥哥。波利?你想要告诉我们,你给了他们几个金币。让他们出去玩儿了是吗?”

    “牛羊是人类的食物,”变形怪换了一种声音,这次听起来就像是未断奶的小动物在咩咩地叫:“人类是我们的食物——这是天性,并不是一种罪过。”

    “啊,或许你说得对。”盗贼点点头,而后他耸了耸肩,“但我们并不想和你讨论哲学问题。”他拔出自己的精金匕首:“我们只想知道你们聚集在这儿究竟想干些什么——当然,我要真正的答案。”

    他们在正午的阳光到来之前得到了真正的答案——村长,还有波利的母亲曾经希望能在一旁观看,他们认为观看一个吞吃了他们儿女的怪物是如何遭受折磨的将会是一件非常值得快慰的事情;事实是他们没能坚持太久——时间短的还不足以烧煮一杯热茶,他们踉踉跄跄地离开房间的时候甚至会对精灵游侠投以恐惧的目光,像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将这么一个魔鬼般的人类作为自己的同伴。

    李奥娜与梅蜜被要求离开房间,而精灵凯瑞本与伯德温在整个过程中一直紧皱双眉,他们并不喜欢折磨与凌辱,哪怕是对一个怪物,但他们也知道不这样他们是无法从变形怪这种邪恶生物的嘴里得到什么可靠的情报的——即便如此,变形怪也在不断地说谎,它们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为了这个它们是绝对不会满足敌人的要求的。

    最后是凯瑞本结束了这个可怕又必须的游戏:“我已经猜到了,”他说:“我们只要加以证实就行。”

    “确定?”盗贼问。在得到精灵游侠的确认后他一匕首刺入了变形怪的喉咙。

    他们在行动之前先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告诉村民们地精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偷走他们所有的羊只的——精灵在不那么干净的羊圈里走来走去,找了一个地方后就让村民们往下挖掘,村民们没一会儿就发现那儿的泥土格外松软,他们往下挖掘,很快找到了一条狭窄的隧道,人类无法通行但地精能,他们从村子外面挖进来,在每个羊圈里打了个洞,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将村民的羊一只又一只地全部偷走——有几个村民们养了狗,但他们看到了那个洞穴后就明白为什么狗也一声未出地被抓走了。在它们满怀疑窦的低头嗅闻突然出现的凹坑,想要大叫时,地精的爪子早已抓住了它们的脖子,把它们拖进隧道。

    地精在偷走羊之后将隧道重新封堵住,这大概是那些小脑袋里仅存的智慧所发出的光——村民们完全没想到它们还能这么做,以至于这种拙劣的手段直至今天才被揭穿。

    “以后在羊圈里铺上石块,再覆盖泥土就不必担心会被地精偷走羊只了。”见多识广的精灵游侠说:“另外羊圈最好也能用石块砌垒。”

    “你们还需要其他的帮助吗?”一个村民问,看得出他正努力抑制住打哈欠的冲动,他们有两个夜晚没能睡好了。

    “不了,”凯瑞本说:“我们只是再要检查一下地穴,看看是否有逃走或是隐藏起来的地精。”

    盗贼在一边眨了眨眼睛。

    对于李奥娜、伯德温以及梅蜜来说,这也是个难以理解的问题——一直到他们看到了凯瑞本让他们看到的东西——大约有一百尺长宽的区域,长满了红色与白色的蘑菇。

    这个区域位于整个白蚁巢穴的下方,紧挨着一条湿润的地下水道,充足的水分与不见天日的环境让这些蘑菇长的很好——一簇紧挨着一簇,它们的形状十分古怪,刚从泥土里冒出来的部分像是一个个灰白色的婴儿拳头,长大些的就像是一颗昆虫的卵或是蛹,再大些就能看出它们像是一只微微卷曲的手,最终成熟的菌体则如同一只赤红发白的章鱼,它的触须伸向四面八方,呈现出一种狰狞的美感。

    “无底……深渊在下!”葛兰艰难地发出声音,他可知道为什么精灵要对村民隐瞒了——“魔鬼手指!”他喊道:“这些都是魔鬼手指对吗?用金子来论克计价的那种!”

    李奥娜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些魔鬼手指,”她说:“能够买下整个王都!”

    梅蜜轻轻地舔着嘴唇,挪动脚趾,对这种珍贵的施法材料她也有所听闻,她不要很多,只要一袋子就行……

    “烧掉它们。”凯瑞本对克瑞玛尔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交易

    “等等……我们为什么不能留下它们?”弗罗的牧师大胆地问,她的脑袋都快要被黄灿灿的金子给填满了:“有了它们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大人,”她看向伯德温,“这么多……哪怕是用来向高地诺曼的新王赎罪都足够了。”

    “我的罪孽不是高地诺曼的新王能够赦免的。”伯德温声音低沉地说道。

    “可是……我们总有用得到它的地方,这是金子!”梅蜜急切地看过每个人,她想要寻找她的支持者,但没人给出回应,就连盗贼也只是惋惜地看了一眼被摘在手里的菌菇,滑动戴着手套的手把它碾得粉碎,“葛兰,”她祈求道:“你有办法把它们换成金子的,对吗?”

    “有,”葛兰说,然后在梅蜜的笑容尚未消失前恶劣但不失诚实地回答:“但那很危险,敢于收买魔鬼手指的人多半都不那么好应付,而谁也不会觉得金子多。”如果他还在盗贼公会里充当他的分部首领,他也不敢将这么多的魔鬼手指纳入私囊——最好的结果是他又能借此上升一阶,又或是得到一笔丰厚的赏金——只有譬如“银指”(也就是葛兰的公会),“恶刺”这种大盗贼公会才有可能完整地吃掉这么大份的意外之财,其他人拿到了甚至知道了也只有一死而已。

    “很少的一点也不行吗?”梅蜜不甘心的追问道。

    “不行。”凯瑞本说,盗贼明智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事实上,如果不是精灵坚持,他也会想要拿走一点的,如果只是很少的一点点,他可以谎称他是从一个法师那儿偷到了一个装着施法材料的口袋。

    “既然您都这么决定了。”弗罗的牧师怨恨地拧着自己的手指:“那又为什么要让我们知道呢?您大可悄悄地将法师带到这儿来,我们什么也不会知道,当然也不会感到心痛。”

    “大部分毒尖都生长在森林深处的沼泽里,”凯瑞本说:“但因为需要大量腐化的血肉滋养,它们并不那么容易成活——生长着毒尖的地方你多半可以见到凶猛的野兽或是怪物,像是食腐怪、蔓生怪、树绳妖又或是沼泽鳄。有时在森蚺的领地里也能找到毒尖,但就我见到的,它们之中最大的也不过一掌,一个地方的毒尖聚拢起来往往还不足一磅……”他看向弗罗的牧师,显然希望她能明白他的意思。

    “我想我已经知道它有多珍贵了。”梅蜜不耐烦地说。

    葛兰摇摇头,弗罗牧师已经被金子迷惑了神智,她甚至连应有的伪装与畏惧都忘记了:“这片蘑菇不是自然形成的,”他代为解释说:“有人在养殖它们——那些变形怪是它们的园丁和守卫,对吗?”

    “它们选择这儿是因为这个村子里的人原本就饲养着大量的山羊与绵羊。”李奥娜说:“它们可以大摇大摆地将羊群驱赶出去,交给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商人,只要他们的钱币仍旧叮当作响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其中有何可疑之处,就连村里的牧师也未曾发觉——实际上那些羊都成了培养魔鬼手指的基料。”

    “它们应该找一个荒僻的地方来做这事儿。”李奥娜说。

    “那样反而会引起白袍与骑士们的关注,”伯德温说,“谁会去注意一个如斯寻常的小村呢,假如不是突然来了这么一群地精。”伯德温补充说。

    “村长又雇佣了我们。”盗贼说:“所以他们有意诬陷,这样至少能够赶走我们。免得我们发现了什么。”

    “我怀疑牧师也是因此而死,”游侠说:“而不是因为村民们以为的地精或是意外。”

    “和我们一样。”梅蜜阴沉地说。她已经得到了答案。游侠固然可以谁也不告诉,只和法师两个人来将这片魔鬼手指全部毁掉,但对此一无所知的他们可能会因此毫无防备地遭到激烈的报复,显然凯瑞本还不准备把他的队友坑到如此凄惨的地步,虽然现在也不差。

    想到这儿弗罗的牧师愈发地想要拿走一些魔鬼手指,她不能只承担风险却一点好处都没能拿到。这不公平。

    “我们得先走开,是吗?”葛兰问。

    “焚烧的时候你们要到地面上去,”凯瑞本说,“魔鬼手指在灼烧时会产生对人体有害的烟雾,它的叫声也难听极了——但现在男孩们可以先来帮帮忙。”

    想要处理掉这么一大块魔鬼手指并不容易。他们先要将它们一一挖掘出来,免得残留在湿润泥土中的菌丝长出新的毒尖,另外也免得毒尖焚烧后的灰烬渗入土层后融入地下水——别忘记这种东西对于人类来说是入口封喉的剧毒,即便经过焚烧它的效力会降低,但惊人的数量可能会令它发挥出相同的效力。

    在法师隔断了烟雾与声音,并将它们焚烧殆尽后,对这件事情超乎寻常的谨慎的精灵游侠在黑暗的地穴中反复巡查了三次。

    “我真不知道凯瑞本为什么会对这种东西深恶痛绝。”盗贼说:“他表现的就像是要把这儿当做精灵幼儿的游乐场。”

    “精灵们一向都很讨厌这个,”克瑞玛尔说:“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他就在追捕一个携带着魔鬼手指的佣兵。”

    “他有和你说过吗,关于这个?”葛兰像是不经意地问道。

    “没有,”黑发的施法者瞥了他一眼:“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知道这个就行了。”

    葛兰向他鞠了一躬,以示接受到了他的警告,但这就是盗贼的本能与习惯,谁也不知道偶尔得到的一个小秘密会有多大的价值,它可能值你的一条命。

    他们回到村子里时已是近黄昏,烟囱里冒出的香气让梅蜜不停地揉着肚子。

    小村里的村长自从知道自己的女儿和儿子都已经成为了变形怪的一顿美餐后就病倒了,但为了表达自己的谢意,他挣扎着住到了他兄弟那儿,把自己的房子留给了冒险者们,不过也有可能他不想看到这幢能够让他不断地想起艾比与她哥哥的屋子——村民们简单地打扫了一下——先前变形怪将这个房间弄得乱七八糟。为他们换上了新的稻草,炉床里也升腾起了明亮的火焰,架在炉床上的铁锅里正煮着一整条羊腿,还有一只放在瓦罐里,加盐腌制过的肉馅羊肚。倒不是村民们一下子变得慷慨起来了,这些都是受了重伤。又没有痊愈的可能,随时都会死去的羊,既然如此,还不如尽快宰了拿来大快朵颐一番呢。

    他们合用三只盘子与三只木勺,轮流匆忙而满足地饱餐了一顿,村民们在屋角留了一桶水,他们喝了一点,又用剩下的水简单地洗漱后就倒下安安心心地睡了。

    梅蜜在接近黎明的时候醒来,她从麦秆上爬起来的时候觉得脖子和脊背都在尖叫。弗罗的牧师在屋子里借着炉床的微光小心翼翼地走了两步,推开门走了出去。

    葛兰稍稍睁开一只眼睛,暂时这里还是安全的,那些魔鬼手指也已经被烧的一干二净,就连它们的灰烬都被施法者藏进了自己的次元袋,他一点也不担心梅蜜还能找到那么一两株——即便魔鬼手指既邪恶又可怕,但它终究还是一种植物,而只要是植物就不可能逃得过精灵的眼睛。

    弗罗的牧师离开了温暖的房屋。清冷的空气与微风令她精神为之一振——她一直走到村庄的边缘才停了下来——一只毛茸茸的长翅膀的黑色仓鼠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膀靠近颈脖的位置,尖细的舌头舔了舔她的皮肤。那层薄薄的皮肤下面藏着一根大动脉,小魔鬼能够听见滚热的血液是怎么在里面流动的,“往前走,亲爱的,”它甜蜜地说,一边幻想着如果能一口撕开她的脖子吮吸里面的将会是件多么快慰的事儿:“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年轻的人类女性笑了。她不觉得这个失去主人的小魔怪能得到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在她的认知里,小魔鬼只不过是一种比猫狗更聪明些的宠物罢了。

    “就在这儿。”小魔鬼说。

    梅蜜只看到了一蓬刺玫,开着白色与粉色的花儿。

    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从她的肩膀上跳下来,站在一朵很大的刺玫花上面。扯开了挂在它脖子上的小袋子,这只袋子是那么的小,即便将抽绳全部拉开,袋口也只允许放进梅蜜的一只大拇指,但里面竟然能够倒落出有一磅之多的东西——一开始梅蜜没能认出那些黑红发皱的碎块是什么,但一丝灵光突然从她的头脑中一掠而过,她马上抬起手按住自己的嘴以免发出不自觉的欢呼声。

    “您想要这些是吗?”小魔鬼故作无知地说:“我在一个箱子里找到了这些。”

    梅蜜放下自己的膝盖,跪在那儿一支支地捡起显然已经经过干燥处理的魔鬼手指,虽然光线暗淡,但她还是能找到属于魔鬼手指的那些特征,毕竟她在被迫走出地穴之前看了它很久。

    “是的,是的,”她欣喜若狂地说:“就是这个,”她一边将所有的魔鬼手指塞进她的袍子里,一边抓过小魔鬼,恶狠狠地亲吻了它一下:“你是怎么弄到的……那个箱子里还有吗?”

    “没有了。”小魔鬼嫌恶地用尾巴擦了擦被弗罗牧师的唾液沾到的地方:“只有这些,我找了好久。”

    “呃……没关系。”梅蜜有些遗憾,但那不管怎么说,总比一无所获来得好。

    “我想我得谢谢你。”她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敷衍地说:“你想要些什么?浆果、蜂蜜还是肉干?”

    “我能自己觅食。”比浆果和肉干更好的食物,小魔鬼在心里说:“我可以跟在你们身边吗?”

    “怎么说?”

    “你们中间有个施法者。”小魔鬼说。

    “克瑞玛尔。”梅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对,就是他,”小魔鬼说:“你知道我是个小魔怪,”它用诚恳温柔的声音说道:“我在那场瘟疫中失去了我的主人,而作为魔法造物的小魔怪是不能没有主人的——我想要他做我的新主人,但他拒绝了。”

    “啊……那可——真是太不幸了。”梅蜜急急忙忙地说,她差点将自己的真心话说了出来,弗罗在上,如果施法者愿意接受这只小魔怪作为宠物,那么今天这袋子魔鬼手指大概就不会落在她手里了,梅蜜思忖道,而他只会把它拿去给精灵凯瑞本,然后暴殄天物的烧掉:“真奇怪他为什么不愿意,”弗罗的牧师半真半假地说:“你是那么的可爱。”

    “他不但拒绝了,还揍了我呢。”

    “可不是,他就是这么个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坏家伙。”梅蜜附和道。

    “问题在于,”小魔鬼悲伤地说:“我还是挺喜欢他的。”

    “爱……感情总是那么不可理喻。”梅蜜说。“那么你想要怎么做呢?”

    “如果可以,”小魔鬼说:“我希望你能收容我一段时间,我想,如果我能表现出一些值得称道的长处的话——我可是很能干的,他或许就会愿意接受我了。”

    “那么。”梅蜜向它展示了一下她鼓鼓囊囊的胸部:“这些算是雇佣我的费用?”

    “你还能得到更多,”小魔鬼说:“只要你愿意带着我。还有,”它说:“你可以把这些放回到这个小袋子里,我保证就算是精灵也没法儿用他的臭鼻子嗅出一丝一毫的味儿来。”

    梅蜜犹豫了一下,的确如此,如果被精灵发现,这些价值高昂的施法材料一定会被收缴毁掉。

    “好吧,那么,”她伸出手掌:“契约成立?”

    “成立。”小魔鬼伸出它的小爪子,在那只雪白的手掌上拍了一拍,而梅蜜甚至没注意到它连契约二字都没提起——德蒙已经是小魔鬼恨不得拿块干面包擦掉的黑历史了,它当然不会愿意再让这个愚蠢的牧师再加上一笔,如果称这个女人为主人——无论哪个魔鬼都会很愿意将它打回到劣魔甚至贱魔的等级,只因为它太给魔鬼丢脸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可笑

    弗罗的牧师将毛乎乎的一团塞进自己的长袍里,脚步轻快地走回村子,一些村民看到她的时候诚惶诚恐地称她为女士,并让出道路,向她鞠躬行礼。梅蜜在其他地方从未受到过如此礼遇,不过她知道这是因为那些仍旧尚未被掩埋,只是撒上了稻草灰与盐免得它们腐烂的变形怪的尸体——清扫一群还不足人类膝盖高的地精还在这些蠢人的理解范围之内,变形怪则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虽然这些村民并不懂得变形怪是种多么恐怖与可憎的生物,但在那场微小的战争中起初确实有人想要与它们搏斗——他们只是受伤而没有死还要感谢冒险者们迅捷的反应与精妙的技巧。像是没烤过的姜饼人样的灰白色怪物高大强壮,徒手就能折弯铁叉或是折断木棒,行动的时候就像是一只猫或是一只鸟,你根本无法用你的眼睛捕捉到它们的影子。

    而且,据说它们会慢慢地吃掉一整个村庄,你的朋友、亲人会一个接着一个地莫名消失,作为一个凡人,你找寻不到他们的踪迹,也无法得到他们的消息,你唯有与其他的幸存者绝望地蜷缩在一个屋子里,以为能够保全自己的性命,却不知道最危险的怪物就在你身边,只等你睡着了,它就会咬断你的脖子,掏出你的内脏。

    在品尝着鲜美的羊肉汤时,李奥娜也与凯瑞本,还有伯德温讨论过这方面的问题,变形怪选择假冒的对象时并非无的放矢。那些不幸的人几乎都在村子里有着一定威望与权力,除了村长的女儿艾比——它们最后决定替代村长应该是因为那些该死的地精,如果伊尔摩特或是罗萨达。甚至泰尔的圣堂真的派遣白袍来村子里查勘施法,它们与它们的“花儿”或许会被发现。但如果村长不再是村长了,它们就能无限制地将时间拖延下去,随便告诉村民们什么都好,反正如非必要,村民们是不会贸贸然离开村子的,前往城镇的道路并不那么安全。而且他们的孩子和羊要交给谁来照顾呢,更别说路途上消耗的食物和鞋子了。

    “归根结底它们还是太懒了。”王女戏谑地说道:“如果一开始它们就伪装成牧师,并将那些地精赶走。那么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儿了。”

    凯瑞本微笑着摇了摇头:“有时人们确实会看到兽人、变形怪或是其他怪物与地精们遭遇,但除非前者十分衰弱或是遭到了致命的伤害,否则你不太会看到它们相互厮杀,这些邪恶的生物只会相互勾结在一起袭击它们眼中的弱者——譬如说。人类的商队以及村庄。若是你以为你可以使用某种手段驱使它们为人类而战——就像是人类驯养的鹰或是狗那样。但那是不可能的,人类是它们的食物,当一块肉排与一个棘手的敌人放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会为了那块肉排去攻击那个棘手的敌人吗,就算它答应让你咬一口?”

    “那些魔鬼手指已经可以采收了,”伯德温抓了抓他蓬乱的胡须:“如果我们没有出现,或许这两天变形怪们就会举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庆祝大会,而聚会上的餐点就是村庄里所有的人——那么它们又何必去为了食物的食物而去和一群臭地精打交道呢。”

    “唯一可为人类所用的邪恶生物大概就只有魔鬼。或许还有恶魔,”葛兰说:“只要能够处理妥当。”

    “不可能。”李奥娜毫不犹豫地说,作为高地诺曼的王女她有权翻看大部分人无法接触到的典籍,在高地诺曼的历史上,有着不止一个高贵而勇武的灵魂为了夺得不应有的权势与荣耀最终沦落到了魔鬼的爪子里,他们造成的灾难比任何一个怪物都要来的深重:“魔鬼要比怪物更贪婪,它们只会要的更多而不是更少。”

    “永远也不要相信魔鬼说出的话,无论它有多么动听。”凯瑞本说:“永远。”

    那时梅蜜也想说些什么,但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插入其中——在精灵游侠将上一个话题结束之后,他们又开始讨论起变形怪的雇佣者——有可能是一个盗贼公会,一个邪恶的红袍或是灰袍,也有可能是一个利欲熏心的领主……那些复杂的关系与专业的词语就连葛兰也听得很吃力,遑论自打出生以来就只学过跳舞、唱歌、**与祈祷的弗罗牧师。

    浮现在她嘴边的微笑就像清晨的露水那样在阳光下挥发殆尽,心情重又一片晦暗的梅蜜差点就没看见正在等着她的人——村长兄弟的小女儿向她招了招手:“你的同伴去溪流边了,”她咬着大拇指手:“就是之前的那个地方,他们是这么说的……你去哪儿啦,女士?”她瞧了瞧梅蜜的长袍,阿斯摩代欧斯正从长袍里探出头来,在人类女孩惊讶地看着它的时候,小魔鬼跳出长袍,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小女孩立即咯咯地笑了起来。

    梅蜜不耐烦地抓住那只不安分的“小魔怪”,粗鲁地将它塞回胸口。

    “那是什么?”小女孩问:“那是您的宠物吗?”

    “不是。”梅蜜不那么礼貌地回答:“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小女孩撅起了嘴,“羊奶和面包,还有一些羊肉,”她退开让梅蜜看见她身后的篮子:“我父亲让我送过来的。”

    “你应该把它放到房间里。”

    “我可不去那鬼地方。”小女孩说,说完她就飞一般地跑开了。

    弗罗牧师只好气哼哼地将那只沉重的篮子提回到屋子里面,她在炉床边坐了下来,就是李奥娜昨晚坐的那个位置,抱着膝盖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个虽然容貌丑陋,却有着另一种无形魅力的女人——只因为她是高地诺曼的王女。所以她能得到梅蜜不惜一切都无法得到的东西——纯洁崇高的爱,还有尊重与信任。

    “您在这儿叹气流泪又有什么用呢?”小魔鬼不客气地说,他可不是为了陪一个人类女人自怨自艾才辛辛苦苦地一路飞到这儿的。“亲爱的,这可是一场战争,”它甩动着带着尖刺的尾巴:“让我去瞧瞧那个人,”它诱导般地说道:“或许我能给您出个好主意呢。”

    梅蜜傻乎乎地看了它一会:“啊,”她说:“但我不确定还能找到那个地方。”那天他们可是踏着星光去又踏着星光回的,如果没有精灵引路,她连村子都回不来。

    小魔鬼头痛地搔了搔脑袋:“好吧。“它说:”我想我能找到他们。”

    找到克瑞玛尔他们对小魔鬼来说一点也不困难,何况施法者还施放了一个或是两个法术,弥漫在空气中的魔法能量让小魔鬼痛苦地只想咬尾巴——摆脱无用的德蒙后。奥斯塔尔也未能如小魔鬼所希望地与它签订契约,阿尼莫斯为此嘲笑了它很久,现在它只能说是被红袍术士雇佣的,报偿就是灵魂石。奥斯塔尔不算太吝啬。靠着他给的灵魂石小魔鬼还能坚持上好两年,问题是灵魂石对于身处主物质位面的魔鬼来说就像是零嘴儿,你当然可以靠零嘴生存,但一天到晚地用它来代替主食那就太残忍了——它真正需要的是施法者所有的魔力,但只有与其签订了契约小魔鬼才能得以享用其中一二,在没有任何关联的情况下,它只能拼命抽吸着四处游离的些许魔力略略安慰一下自己。

    所以梅蜜突然站住,没有再向前走出一步的时候小魔鬼也没去催促她。在精灵游侠与法师的面前,它觉得自己还是蠢点的比较好——也许是因为法师刚施放过法术的关系。空气中蕴含的魔力要比它以为的多一些。

    而梅蜜突然站住是因为她看到了伯德温与李奥娜。

    溪流边的阳光格外耀眼明亮,伯德温坐在一根倾倒的枯树上面,双腿微微分开,左手搭在膝盖上面,仰着头,闭着眼睛,神情放松,嘴唇微微翘起——梅蜜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以往伯德温即便是在和她温存的时候也会紧皱着眉头,拉直嘴唇,眼中充满着不安与痛苦——他的宽剑放在距离他很远的地方,秘银链甲挂在枯树的残枝间,散发着温润而柔亮的光芒。

    李奥娜站在他身后,手上拿着一柄很小的匕首,刀刃的长度不过一个成年男性的手掌,可能是用来取餐的——但这并不是说它毫无危险,相反的,为了能从骨头狭细的缝隙间切断连接着肉的筋膜或是割开比较坚韧的腌肉,它比真正的武器都还要来得锋利一些,高地诺曼的王女翻转了一下,让它在阳光下闪出刺目的白光,然后笑着说了些什么,梅蜜猜测她可能是在说自己或许会不小心割断博伯德温的脖子,因为伯德温的笑容随之加深,并说:“我相信你。”——这句话很简单,梅蜜单看他的嘴唇也能读得出来。

    “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事儿。”王女说,一边淘气地将那柄薄如草叶的匕首在伯德温的耳边磨来磨去:“但你的胡子真要刮了,”她捏了一把伯德温的下颌,发现这个应该说是非常柔软的地方也如同未硝制的野牛皮般的坚硬,还是一只长着刺猬毛的变异野牛:“我都快看不清你的脸了。”

    伯德温微不可见地动了动脑袋:“所以一切都交给您了,尊敬的殿下,我任您处置。”

    “那么从现在起一句话也不要说。”李奥娜强忍着笑意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来得及将匕首移开——在我笑得太厉害的时候。”

    “没关系,”凯瑞本从一边走过:“我还有不少治疗药水呢。”

    李奥娜和伯德温一起大笑起来,王女颤抖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她的工作——她并不熟练,胜在仔细认真,她看着伯德温,就像是在看着这个世界仅存的珍宝——而她正在将覆盖着这件珍宝的尘土一一去除。

    “她刮破了。”克瑞玛尔小声地对凯瑞本说,半精灵的锐利视力让他一下子就看到了两处。不,三处,或者还有更多地方的小伤口——想象是美好的。而现实总是异常残酷,你不能指望一个连修剪指甲都由随身侍女代劳的公主殿下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手艺娴熟的理发工匠。

    “别担心,”精灵游侠说:“伯德温的皮可是很厚的——和我一起去找点浆果吗?前一天的晚上我看到了越桔和醋栗。”

    “当然。”

    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不假思索地回答。

    当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放在梅蜜肩膀上的时候,梅蜜差点如字面意思般地跳了起来,同时她还发出了一声尖叫,如果不是葛兰的另一只手从后面绕了过来紧紧地按住了她的脸,那对儿甜甜蜜蜜的小情人儿准会被惊动了——或许已经被惊动了。伯德温的手探到一边抓住了他的宽剑,而李奥娜将匕首移开,警惕地看了一眼梅蜜借以藏身的灌木丛。但她的手还按在伯德温的肩膀上。

    “没事儿。”她低下头,温柔地说。

    葛兰将梅蜜拖走,一直拖到李奥娜无法看见也无法听见他们的地方才停止。

    起初他还需要用力抓住弗罗的牧师,但没过多久。就是弗罗的牧师跟着他走了。虽然走的不那么情愿。

    “这个游戏你玩儿够了吗?”

    盗贼问。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梅蜜说,她低着头,假装在整理她那件早就皱巴巴的袍子。

    “一个落魄的骑士被一个低贱的娼妓所爱的游戏。”

    梅蜜颤抖了一下,盗贼的话就像是一根淬着毒液的针刺入她的心脏:“我不是娼妓。”

    “比娼妓更糟糕。”葛兰说:“娼妓至少比你值钱。”他盯了梅蜜一会儿,神情突然变得十分古怪:“无底深渊在下,”他低声嚷道:“你不会是认真的吧——梅蜜!告诉我,你不是认真的,你只是在……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你只是在逢场作戏而已!”

    所以我才会来提醒你你已经快越线了!虽然葛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在这之前他始终认为自己很讨厌梅蜜。如果能送她去死他绝对不会犹豫哪怕一分一秒。

    “我是认真的。”梅蜜平静地说。

    “但那是不可能的!”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伯德温从来就没把你当成一个女人!”盗贼嘶吼道:“你对他而言就是一个弗罗的牧师!玛斯克在上,你和我说过你的母亲也是一个弗罗的牧师,你是在弗罗的神殿里长大的,你命中注定就是弗罗的追随者,你还想让男人们怎么看你!该诅咒的,他之所以不拒绝你并不是因为他爱你,他喜欢你,他只是接受了一个弗罗牧师的示好而已!他就是这么认为的,就和他从伊尔摩特的牧师手里拿走一瓶治疗药水并无区别!不,梅蜜,你这个蠢货,你还不如一瓶治疗药水值得他珍重,至少他现在还保留着那瓶药水!”

    “闭嘴!“

    “你真是个白痴。”盗贼不可思议地说:“在尖颚港,三岁以下的女孩就不会再做这种可笑的美梦了——诸神在上,伯德温甚至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向弗罗敬献身体不下三年,或者更多?你怎么还会那么天真?你真的觉得他会允许你做他的妻子?可怜的梅蜜,我真担心他知道了你的想法后会跑去呕吐!”

    “闭嘴!闭嘴!闭嘴!”

    梅蜜大叫着,盗贼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烧灼她的灵魂,但她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正确而真实的——她痛苦地喘息着,弯着腰,头晕目眩,过了很久,她才发现葛兰真如她要求的那样陷入了沉默。

    他看向梅蜜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与憎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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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准备

    “要辛苦你了,哥舒拉。”凯瑞本柔声对他的动物同伴——一只圆滚滚的小姬鴞说道,他将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的一角衬衫卷起来,从施法者那儿借了点作为施法材料的蜂蜡将它紧紧地包裹起来,从中间穿过一根细细的秘银链子,把它挂在哥舒拉的脖子上,姬鴞的身体不过一个成年男性的手掌那么长,而它要飞上上千里才能将这封关键而紧要的书信送到灰岭,它或许会碰上暴雨、飓风又或是猛禽,一点点多余的负担都有可能导致凯瑞本不想看见的结果。

    所以,虽然他们在牧师的居所里找到了羊皮纸与墨水,但那些制作粗糙的羊皮纸的重量对一只姬鴞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尤其是在它浸了水以后。克瑞玛尔的次元袋里倒还有着一些胎犊皮纸,也就是用还未出生的牛羊胎儿身上的皮炮制的轻薄纸张,但这些纸张和经过特殊处理的薄山羊皮一样是专用来抄写卷轴的。

    李奥娜在离开王都时带走了几十只卷轴,而多灵的新领主马伦又毫不吝啬地将执政官官邸内库所有的卷轴全都给了他们,但克瑞玛尔已经一一看过了这些卷轴,有些他不是很清楚(请原谅这个不折不扣的学渣吧),有些威力强大,但并不适合这片几近浩瀚无垠的白色沼泽——他们需要更多的,有针对性的法术储存,凯瑞本对此十分了解,他告诉克瑞玛尔,然后克瑞玛尔就去准备那几个法术并把它抄写在卷轴上。

    最后凯瑞本用他的“星光”从自己的备用衬衫上割下一片光滑的衣料。精灵们的衬衫都是用银腹蜘蛛抽出的丝线织成的,托在手上如同托着一片晨雾,但在坚韧程度上可媲美皮甲——凯瑞本用沼泽山雀的翎毛做了一支细小的只能用指尖捏住的笔。向克瑞玛尔借了他的墨水——牧师的墨水混着的杂质几乎能够用来煮粥喝了,与之相比,施法者用来抄写卷轴的墨水细腻的就像是从深沉的暮色中滴滤而出的,他写在蛛丝衬衫上的每一个字母都只有山雀的喙尖那么小:精灵在上面详细地叙述了他们在地精的巢穴下方发现的危险菌类,以及它们的“园丁”和看守者,还有与之相关的推断与猜测,并附上了一撮新鲜的毒尖与它的灰烬。

    “这很重要。”凯瑞本说:“只能交给佩兰特。”他用指尖抚摸姬鴞的小脑袋。

    羽色斑驳的小鸟舒服地闭上了那双带着黄圈的眼睛。叫了一声,亲昵地用自己的喙摩擦着凯瑞本的手指——凯瑞本喂了它一点野蜂蜜,哥舒拉并不是银冠密林的原住民。它和它的族人居住在更为炎热的南方,但因为这种鸟儿身形小巧,又有着一张可爱的扁脸所以很讨女性的喜欢,盗贼和商人们就自然而然地将它们当做了一种商品。凯瑞本发现它的时候它还是一颗蛋。它的兄弟姐妹都已经死了,它顽强地活了下来。凯瑞本本想把它送回南方,但它似乎将孵出它的凯瑞本当做了妈妈,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他。

    在于凯瑞本缔结同伴契约后,哥舒拉要比它的同类更强壮,并像北方的鸟儿那样在飞羽下长出了厚厚的绒羽,但它本质上还是一只不那么耐寒的姬鴞。如果可以,凯瑞本也不想选择哥舒拉。但他不能保证其他的鸟儿也能将这封重要的信件送到佩兰特手上。

    一旦佩兰特接到了这封信件,银冠密林里与正在游历的精灵将会搜索这里。精灵们会毁灭所有的毒尖并查找那些敢于培植这种可怕菌菇的人,又或是别的邪恶生物,继而毫不留情地将他们送入无底深渊——既然他们那么喜欢这种能够召来魔鬼的东西,那么他们应该很高兴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成为魔鬼的邻居。

    目送姬鴞飞向淡紫色的天空后,精灵回到屋内,炉床已经燃起,葛兰在看到他的时候站了起来:“是晚餐的时候了,”他说:“要我去……”他做了个手势:“那位大人现在能被打搅吗?”

    村长的屋子不那么适合用来抄写卷轴,在征得村民们的同意后,克瑞玛尔征用了牧师的房间,那个房间镶嵌着玻璃,安静又明亮。

    “我会去找他的,”凯瑞本说:“不过在用餐前,能帮我一个忙吗?”

    “请说。”伯德温摸着自己的面颊,在触碰到伤口的时候发出一声轻嘶。

    “你们知道自己的体重吗?”精灵问:“如果不知道,又或是知道,但不能保证正确的话,我建议你们设法称量一下。”

    “您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个?”梅蜜问。

    “是因为沼泽的关系吧。”盗贼代为回答道:“精灵的体重与人类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无法用他本身来做标准——他能走的地方我们未必能走,所以他需要知道我们的体重,以确定途经的地面能够承托得起我们的身体,免得发生什么不必要的意外。”

    梅蜜转过脸去,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对待葛兰,那个时候她以为葛兰会殴打自己,或更糟,杀了她,但盗贼只是向后退了两步。

    “你在背叛。”盗贼又像是在预言又像是在诅咒般地说:“背叛你的过去,背叛你的母亲与姐妹,背叛你的信仰与神祗——你会懊悔的,梅蜜,当你满身疮疤,奄奄一息,口中吐出腐烂的臭味,你会憎恨现在的你,你所付出的一切都将是徒劳,你的**溃烂而你的灵魂无法得到救赎,也无法得到终结,你将永生永世地在哀悼平原上奔跑,躲避魔鬼与恶魔的爪子,吃的只有尘土,吸入的只有冷风——而你所想要得到的,永远只会是一个荒诞的影子,一个虚幻的噩梦。”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平静。就像只是在描述一朵最寻常的花儿,却要比怒吼与咆哮更令弗罗的牧师遍体生寒,她站在原处。动弹不得。

    之后盗贼的表现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如往常,他嘲笑和讽刺了一派狼狈的梅蜜,然后就专心致志地去对付羊奶、羊肉与面包。

    “我原本有三百五十磅,”伯德温想了想,不那么在意地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残臂:“但现在肯定不是了。”

    “我应该在一百八十磅左右。”葛兰说,盗贼一向对自己的体重十分在意。当然不是为了漂亮,而是为了确保自己不会从屋脊上掉下来或是跌入自己设置的陷阱。

    梅蜜与李奥娜都不怎么清楚,她们只看重自己的胸部与腰身……或者还有臀部的尺寸。

    村民们没有用以测量体重的器具。他们可不在意这个,而且需要用到铁或铜的天平是一种珍贵的工具,能够称量人体的天平大概只有在买卖牲畜的集市与商人,以及泰尔的圣堂门前可以看到——当然喽。你很难能从泰尔那里完成这项艰难且危险的任务。啊,倒不是说那架巨大的黑铁天平会产生误差,只是当你被投入监牢,或是被罚苦役之后你的体重肯定会发生改变的。

    结果他们只好自己制作了一个——绳子,粗壮的树枝,藤筐,与精灵估测选出的,五十磅。二十磅与十磅不等的石头。

    测量下来,伯德温的重量约在三百磅。相对于他六尺十一寸的身高,这个重量算不得沉重,但如果他们一起站在一块沼泽地上,他准是最先沉下去的那个——葛兰与李奥娜的身高一致,都是六尺,葛兰的体重如他所说被控制在一百八十磅,“如果变成灰,”李奥娜笑着说:“你就完全不必担心这个啦。”

    “哦,”精灵说:“看来我们还得准备一个纹理细密的大袋子——我想克瑞玛尔也没法儿从黏糊糊的泥沼里把一蓬干燥的灰尘找回来。”

    “我有。”黑发的施法者认真地说。

    盗贼大胆地翻了一个白眼——向着天空。

    李奥娜比葛兰轻一些,体重约在一百四十磅左右,但要比梅蜜重得多,梅蜜是一百二十磅,但她只有五尺六寸高——最后是法师,他身高六尺三寸,只比凯瑞本低一寸,他的体重与正常人类男性相仿,是一百六十磅,最轻的当然是精灵,他的体重只有六十磅,与一个黑脚半身人的体重相仿。

    “难道他和鸟儿一样,骨头是中空的?”盗贼咕哝道。

    如果站在他身边的是巫妖,他肯定会在心里反驳盗贼的臆测——精灵和人类一样有骨髓,还很充实哩。但谁也没能弄明白精灵为何能够如此轻盈,他们只知道这个备受诸神宠爱的种族在失去生命后会变得沉重,比人类的身躯更重,他们的躯体不会腐烂,但会在一段很短的时间内固化,变得如同大理石般的坚硬,接着便是骤然风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

    瑞意特慢吞吞地穿上一件丝袍。

    作为格瑞第的牧师,她很少穿上除了牧师长袍以外的衣服,毕竟那不仅仅是种身份的象征,还意味着权势与信仰,但今天她要接待一个人,而她不愿在他面前显得过于咄咄逼人,或是展露出任何会让他提高警惕的东西。

    这件丝袍不比她的牧师长袍更差,它是由蛛丝与秘银编织而成的,法师在上面施加了魔法,能够随着穿着者的意愿变换颜色与式样。瑞意特先是把它变成了鲜红色——哦,不,这是格瑞第牧师长袍的颜色,然后是深黑色,不过这种颜色似乎有点不祥与压抑,毕竟丧服也是这个颜色;她又让它变成了宝石蓝色,但它又与她的发色相冲突了,于是她又选择了玫瑰色,也就是弗罗牧师喜爱的那种暧昧的颜色,但这个颜色的名字又无来由地让她想起了她的名字,瑞意特是个变体名,在龙语中它是玫瑰的意思,或许一个人类女性会觉得这名字很不错,但瑞意特却一向对它深恶痛绝——在龙语中,代表着脆弱无力的玫瑰只比肮脏的粪便更好些。

    但她可不敢随意更改自己的名字,即便她并不是那位愿意为之付出些许注意力的孩子,但她有兄弟姐妹,而他们很乐意品尝至亲的血。

    她让丝袍变成了月光般的银色。

    这个小问题让她的心情变得恶劣,幸好她的客人已经到了。

    没有无聊的**,也没有过多的试探,他们在喝了一瓶性烈如火的冬酒后就迅速进入了正题——并不温柔地,他们撕咬彼此,相互嘲弄,不断地想要压制与折磨对方……与其说是一场欢愉,倒不是说是一场**而艳丽的战争。

    让来客有点吃惊的是,褐红色长发的格瑞第牧师没有坚持要和他分出输赢,她屈服了,她的舌尖火热而柔软,几乎让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几乎。

    “你想要什么?”他问:“……想要我为你杀死什么人吗……瑞意特,这可不太好——我们应该按照公会的规矩办事,你出悬赏,我接任务,而公会抽成。”

    “如果只是杀人,”瑞意特轻蔑地说:“我可以自己来。”

    “说出来,”来客轻轻吻了吻她饱满的嘴唇,躲开那条灵活如同小蛇的舌头,“但别抱太大希望。”

    “我想知道你最新接下的那个任务……”瑞意特说,同时早有预备地收紧四肢,免得落入罗网的猎物在因为受惊而跳了出去。

    “谁想知道?”

    “没有人,”瑞意特直截了当地说:“是我,只有我,我想知道。”

    “知道之后呢?”

    “或许我能给你一点帮助,”瑞意特说:“白塔让我觉得无聊透顶。”

    “我能自己完成这件事儿。”

    “有我你能完成的更好。”瑞意特按住他的脖子:“你在警惕什么?你应该知道我没能接到这个任务,好人,我与你没有一点冲突可言,相反的,我们互有裨益。”

    来客笑了:“你想要什么”他又问了一次。

    “一个新的职位。”瑞意特说:“不用太高,只要别再让我看着那群弗罗牧师就行。”

    “我只能试试……如果你真的能够对我有所帮助。”

    “你会发现我有用的可怕。”

    “希望如此,”那人说:“希望如此,亲爱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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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无题

    瑞意特并未立即得到她所想要的结果,她并不焦急——那个人最终还是会妥协的,他在公会中的处境比瑞意特还要艰难一些——为公会效力的施法者里,十个就有三个拥有着巨龙的血脉,就像在塔里,他们的地位依照拥有血脉的多少而得到最为清晰的区分,但即便是其中最为低下的一个也要比最精干的刺客或是最狡猾的盗贼更为贵重。但也有一些不怎么走运的家伙,譬如这个可怜的男性术士的血管里就找不到哪怕一滴属于巨龙的血,他的魔法能力源自于一个恶魔(甚至不是一个魔鬼!),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类,在被塔罗那神的祭司奉献给一个夸塞魔,她几乎被撕裂成两半,但出于深渊生物的罪恶目的,这个女人终究还是被允许存活下来——作为一个无知的可怜女人,她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却不知道恶魔已经在她温暖的腹中留下了邪恶的种子,第七个月她生下了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并未表露出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直到他的母亲因为一个洋葱而用木鞋打他的脊背。

    他烧了那个女人,还有他居住了近十二年的村庄,他就此四处游荡,或许有人曾经想要收容他,但恶魔的血总是会令他时不时地陷入暴躁与狂怒之中,他对任何事物都抱有恶意,充满怀疑,性情偏激,行事残忍——如果不是有公会及时地伸出了它们隐秘而无所不在的触须,他可能早就因为自己放诞无羁的行为而被拘捕或是处死。公会给了他一个房间。还有一个导师,他在那里受到了极其严厉的教育,从而学会了服从与忍耐。还有书写、阅读,武技与阴谋,以及其他一些公会认为他必须学会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懂得该如何协调与使用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在那些吵闹易怒的小怪物中,他算得上是出色的,他的导师惋惜于他并非巨龙的后裔。但也至此为止,因为血脉的缘由永远无法成为操控与主宰他人命运的上位者,而只能在祭品与棋子中挑选其一的人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最令他痛苦的在于他还有着那么一点智慧以至于他无法如他的同伴那样茫然地沉湎于短暂的享乐中。他日日夜夜,殚思竭虑的想要摆脱这个可怕的命运,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攀爬到了像他这样的生物能够攀爬到的最高点。

    这个任务对他来说可能是个转机——对瑞意特也是。如果说他正站在低层阶级的最高点。那么有着巨龙血脉的瑞意特就匍匐在高层阶级的最低点——她体内的巨龙血脉实在是太淡薄了,她的祖父与一个人类的女性法师共同孕育了她的母亲,而她的母亲又和一个该死的凡人缔结婚约孕育了她——如果不是她的母亲与父亲已经受到了切实的惩罚,瑞意特倒不介意亲手再杀他们一次,她深深地厌恶着身体那些属于人类的血,它们让她变得孱弱无能,迟钝愚昧,她甚至会和凡人一样因为过冷或是过热而生病。也不能如其他牧师那样通宵达旦,连续十天、二十天、一个月地向格瑞第祈祷——所以她才会被丢到这儿。每天都在和愚蠢的人类,还有即便拿走脑袋也不是很要紧的弗罗牧师打交道。

    瑞意特深深地畏惧着,因为她知道公会与王庭是如何处理到那些他们觉得无用的累赘的——或是任务失败(有时候只需一次),或是受了严重的伤(严重到不值得去耗费药物与法术),又或是在某个方面令他们失望,那些曾经被他人敬畏与膜拜的家伙就会被弃置到一个不那么重要的地方,然后他的财富、权力与资源会被一样样地拿走,再然后就是悄无声息地失踪或是死去。

    奥斯塔尔嘲讽过她得到了一个如同空壳般的白塔,但瑞意特有着更为深远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到付诸于实行,以及成为公会乃至王庭的有力支托还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空白里,她必须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愚笨的平庸之徒,要知道无论是公会还是王庭都不怎么有耐心。

    她拉下身上的丝袍,走进装潢精美的浴室,在滚热的浴水、香油与细腻的泡沫中短时间且有节制地放松自己的身体与思维,过会儿还有份让她颇感厌烦的工作要去做。

    &&&

    白塔珠宝行会的首领形单影只地站在空旷的会客室里,穿着黑色的丧服,他的长子于两个月前去世,紧接着就是他的妻子,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但他还有个儿子,一个身为盗贼学徒的儿子,正因为如此,他比另两个行会的首领得到了更多的优待——他的税金是整个城中最少的,但作为代价,他的工匠们必须昼夜不停地处理那些来路不明的珍贵饰物与摆设——宝石与珍珠需要从底座上取下,另作镶嵌(有时还需要切割与打磨,让它们呈现出于原来不同的样子),它们的基座与其他的金银制品一起被熔铸成闪亮的金币与银币——他的工匠之一曾满怀惊恐地告诉他在堆积如山的烛台、盘子与手镯等等里面发现了带着血肉的金牙。

    但他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他还能向执政官与领主申诉吗?

    那个人……甚至已经不再是人了。

    安芮从另一个房间走进会客室,她的步伐十分地缓慢,但那不是因为她身体不适或是情绪不佳,恰恰相反,她感觉从未那么好过。

    所有人都在向她鞠躬,她能在他们的眼中找到畏惧与慑服,他们再也不敢藐视她,欺骗她,或是在她的面前玩弄那些不上大雅之堂的小手段,现在的安芮,不单单是白塔的执政官,也不单单是它与鹧鸪山丘的领主。还是一个强大的施法者,她不要倚靠任何人就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跪伏在她的脚下。

    站在珠宝行会首领身边的是控制着白塔所有酒类买卖的大商人,他只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安芮一眼就浑身颤抖地放下了自己的膝盖——在他们说服这个身躯娇小的女性谋杀自己的丈夫时。她还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美丽,但现在……她的一半身躯还是正常的,但另一半身躯却只会让人仿佛落入到了一个真实的噩梦中——一条赤红的线从额头中央将她分做了两部分,一部分依然柔美的如同月光下的栀子花,而另一部分却布满了青紫色的瘢痕,瘢痕上生长着细密的白色鳞片。她的一只眼睛就像是巨蟒那样呈现出鲜艳的明黄色,表面布满深褐色的弯曲花纹,黑色的瞳仁不再是圆形。而是诡异阴冷的梭型;除此之外,从腰部往下,她的肢体发生了古怪的变形,你可以说它是一条尾巴。也可以说它是一只爪子。密布其上的肉瘤大概只有指头那么大,但各个肥硕饱满,就像他曾在最南边的小岛上看见过的树葡萄,那儿的人用这种果实酿酒——紧贴着粗糙的树干生长的紫黑色的小果实,密密麻麻,稍稍一碰就会流出乳白色的汁水。

    安芮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对此她只是宽容地一笑了之,在拥有了力量后她不再关心这些小事。只有弱者才在意别人的想法,而强者总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就连“细网”公会白塔分部的首领也不得不对她表示尊敬。并同意对白塔的混乱局面予以遏制与整理,她固然做出了一些让步,但也为愿意诚服她的人取得了一些可观的利益——即使她所要面对的是一个强大神祗的牧师与一个庞大公会的重要人物(据说还有着巨龙的血脉),但她仍然稳固地保有了她的权力与尊严。

    酒类行会的首领不易令人察觉地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如果说只有他和珠宝行会的首领他还能说今天的会面是为了税金或是其他有关于金钱方面的要求,但那些神情惶恐,躁动不安的陌生人又是怎么回事儿?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才辨认出其中一个正是领主庄园的执事,还有一个可能是监督官,但从土地而来的税金往往还不足抵充自商队而来的十分之一,难道如今就连他们也要开始承担多余的工作了吗?

    “今天我叫你们来。”安芮说,随即不那么舒服地嘶了一声,她身边的警备队长微微转过头去,竭力让自己不去注意那条细长开叉的黑色舌头,“是想让你们看一样东西。”安芮继续说道。

    一个侍女端上了一个银质的托盘,她的嘴唇奇特地向上拱起,像只野猪,但也要比现在的安芮美貌多了。

    托盘里放着一些晒干的叶子,还有一小堆大小像是黑麦的褐色种子。

    “像是香料……”执事低声说,他问到了一种浓郁的香味,但想不出这种香味是属于什么植物的。

    “可以说是一种香料。”安芮突然说,吓了执事一跳,他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很轻了。

    “但它不是用来煮汤或是洒在烤肉上的,”安芮笑了笑,一颗尖锐的牙齿滑出嘴唇,黑色的舌尖灵活地伸了出来,围着它绕了一圈后缩了回去:“它是用来抽吸的。”

    “像是烟草吗?”监督官问。

    “可以说是一种烟草。”安芮说。

    “但……据我所知,”酒类行会的首领小心翼翼地说:“烟草似乎更适合在温暖的地方生长,一直以来,它们更多地产自于南方的龙火列岛。”

    “鹧鸪山丘也并不太冷。”安芮漠然地说道:“它是可以在这里生长的,并且能够做到长势良好——我希望在明天的夏天就能看到它铺满整个鹧鸪山丘。”

    “麦子呢?”

    “全部拔掉。”

    “但是……”执事脱口而出,“人们并不需要那么多的烟草啊!”

    “他们会需要的,十分十分地需要。”他的主人摆出了一个强硬的姿态,语调尖刻地说:“而且我并不是在和你们商量,而是在命令你们——我不想听到某人啰啰嗦嗦,就为了反对我的旨意——这是第一次,所以我原谅你,但作为回报,你必须将这件事情做得完美无缺,我知道你能做到,”她张开眼睛,一只人类的眼睛与一只蛇的眼睛,紧盯着那个面色灰白的老人:“如果你做不到,或是不愿意去做,我就把你的小孙子吊在麦地里,直到他的眼睛被乌鸦啄去了才会允许别人把他放下来——而在此之前,我保证他会活着并且意识清醒。”

    “……不,不,请别这样,我仁慈的主人!”执事忙乱地喊道,“请宽恕我,宽恕我吧,只要您说的,我一定会去做的。”

    安芮轻蔑地卷起嘴唇,懒洋洋地拍打了一下那条生着利爪的“尾巴”:“那就去做吧,”她说:“但别忘记我的话。”

    珠宝行会的首领与酒类行会的首领对视了一眼:“那么,”珠宝行会的首领上前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其幅度之大就像是要折断自己的腰:“请问,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吗?”

    “你们要做的是空出你们的商队,”安芮说:“你们的箱子里将装满了这种烟草。”停顿了一下,她指了指那个托盘,另两个侍女拿来了烟管:“你们可以尝尝它,那是种……只要尝过就再也不会忘记的,无以伦比的美妙滋味。”在两个行会首领迟疑着拿起烟管的时候,她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畏缩不已的执事,还有一直紧皱着双眉的监督官。

    “还有你们。”安芮说:“尝尝吧,”一边得意洋洋地敲了敲椅臂:“它们会为我们换来价值十倍、百倍以上的麦子。”

    &&&

    “你得知道。”在读出自己的重量后,李奥娜不太愉快地说:“在高地诺曼的王庭,又或是别处,询问一个女士的体重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但如果你想要成为一个佣兵或是一个冒险者的话。”伯德温笑着说:“让同伴清楚地了解你的体重,并且保持它是件很重要的事。”

    “不是玩笑。”凯瑞本说:“这攸关性命。”

    “因为有可能遇到现在的情况或是陷阱?”

    “还有魔法,”凯瑞本看向克瑞玛尔:“我知道有种法术能够将人或东西转移出一段距离——”

    黑发的施法者点点头。

    “这种法术是有限制的,对重量,”克瑞玛尔认真地解释说:“如果超出了那个重量,法术会……呃……失败。”

    李奥娜想象了一下……有关于那个场景……她做了一个鬼脸。

    “对于胖子的恶意,嗯?”葛兰总结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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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年百岁又如何打赏九鱼588起点币无比热切的期待着接下来的剧情——伯德温不是个完人,我只能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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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沼泽

    这是克瑞玛尔与他的同伴们在这个小村里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当凯瑞本将这个消息告诉村长时,凭借着精灵敏锐的感知,他觉察到周围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他们并不是那些倾向于邪恶的匪徒,也没蠢到以为冒险者们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事实上,正是因为他们深刻地领会到了怪物们的可怕(变形怪尤甚)才会对能够轻易斩杀它们的凯瑞本等人感到畏惧,也许他们会告诉自己和其他人这些冒险者都是和善的,不会对无辜的人挥动刀剑,也不会索取他们无法承荷的酬劳,但女人和孩子在看到克瑞玛尔或是伯德温经过时,还是会尽量不那么明显,却异常快速地躲起来,特别是黑发的施法者,他觉得可能会有人在他走过的路上撒盐——只是不知道这儿有没有这种风俗。

    村长的态度或许能够代表大部分人,他一反之前的吝啬态度,拿出了他所有的积蓄,还要求他的村民们满足冒险者们所有的要求,甚至询问他们是否需要“甜蜜的抚慰”,村里的女孩不行,但他可以让小伙子们跑到城镇里去找一个,或是两个;但他的语气与用词都不如之前来的亲切平和,有时他在对着他们说话,却始终不愿意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眼神相触。

    “真是太奇怪了,”葛兰说:“他们看我们就像是在看着另一群怪物。”

    “差不多。”黑发的施法者说,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卷轴。“对他们来说,我们与怪物一样,都是些需要提高警惕的危险人物。”他将一卷卷轴插入卷轴带。轻轻试着抽取再放回去,保证它不会在紧要时刻出问题,“另外,或许他们还有些怨恨。”

    “怨恨?”盗贼抱起手臂,“别告诉我他们之中还有我们没找到的变形怪。”

    “只是迁怒而已,”克瑞玛尔说:“这儿原本很平静,直到我们出现。”

    “但在我们出现之前这儿就有地精了。”梅蜜小心地说:“而且这些变形怪也已经蛰伏了很久了。”

    “他们并不这么想。”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说,“如果说,地精和变形怪与我们无关。那么就只能说明他们有着一个极其可怕的坏运气,就算是我们离开了,它仍然可能影响到村民们今后的生活;但如果能将这个过错归咎与我们,那么等带来灾祸的我们离开了村子。那么村子的厄运也就到头了。他们就能重新开始,而不必担忧再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降临到他们头上。”

    盗贼唾了一口:“一群忘恩负义的混蛋。”他说。

    “责备别人总比责备自己容易。”克瑞玛尔说。

    半跪在地上检查马蹄的凯瑞本则微微一笑,他很高兴克瑞玛尔能够明白这一点,游侠在外游历的时间几乎可以令一个人类繁衍五代或是六代,他有着数以百计的朋友与同伴,他们之中有人类,有精灵,甚至有着矮人。也曾不止一次地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最初的时候,连他也不禁为之感到愤怒与悲哀。他不明白为什么人类无法正视错误与灾难,尤其是其中一些还是他们犯下的错误与召来的灾难,他们拒绝接受事实,辨明真相,有时甚至会对给予了他们帮助或是给出答案的人恶语相加,刀剑相向。但睿智的年轻精灵很快就明白了——他们只是脆弱,不仅仅是身体,还有他们的精神与灵魂,以致于他们无法承担起真实身后所隐含的,沉重的责任,无论是源于自我还是他人。

    只有极少数意志坚定,心性高洁的人才能坦然地面对一切,就像亚戴尔与伯德温,精灵游侠很高兴看到他的朋友没有因为骤然失去了他崇高的声誉,无瑕的名声、尊贵的地位与完整的身体而变得沮丧堕落,虽然他无法高呼着泰尔之名举起他的武器,但他还是能够一如既往地以生命与尊严捍卫着正义与公正。

    而他现在又有了李奥娜,高地诺曼的王女,一个崇高而纯洁的人类女性,精灵坚信他们终有一日会洗脱冤屈,在璀璨的阳光与人们的欢呼中重回高地诺曼的王都。

    另外他也很高兴听到克瑞玛尔能够这么说,比维斯把他教得很好,他是个宽容明智的好孩子——他并不在意被一些普通人所疏远冷淡,也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

    想到比维斯凯瑞本就叹了口气,他站起来,推开一匹花矮脚马不停伸过来的大脑袋,这匹牙口还很稚嫩的小马和它的兄弟是村民们送给他们的赠礼,也许因为第一次来到家以外的地方,这匹小马显然兴奋过度,它不停地想要嚼一嚼精灵散发着柔光的头发。

    他们没有向任何人告别,在晨雾弥漫时离开了这个不幸的村子,凯瑞本本想将这两匹小马留下——他们不是寻常的冒险者,不需要马匹来驮着行李与帐篷,何况他们之后还要穿越整个雪盖沼泽,但考虑到这可能会被误认为不满或是轻蔑,所以他只好带上它们,问题是这两匹小马大大拖慢了他们的速度,所以在下一个城镇里,盗贼就把它们拖走卖掉了。

    他们只在城镇里短暂地休憩了一天,又继续向南行进,为了夺回耽误的时间,他们没在经过的其他村庄与城市停留,连续行走了好几天以后,精灵又要求他们卸下马鞍,取下马辔,将陪伴了他们许久的马匹放回到树林里,改为使用魔法马匹,这些魔法马匹是由高地诺曼王室豢养的法师制作的,要比路泽尔大公的藏品精致昂贵得多,也更为强壮有力,它们的蹄子踩在岩石上的时候留下了深度可达一指的凹坑。

    放置魔马雕像的盒子里共有九只亮黑碧玺雕刻的小马,但凯瑞本只捡了其中的三只。“我们以后可能还要用到它们。”他解释说。

    “相信我,”葛兰悄声说:“我对这个安排也不是那么满意的。”

    梅蜜对他怒目而视,但最终还是不得不抱紧了盗贼的腰。魔马的脊背十分光滑,而且她肯定如果她在半途中掉下去这个混蛋绝对会一声不吭。

    葛兰高声大笑。

    李奥娜也和伯德温产生了小小的争执,有关于谁坐在谁前面,伯德温认为自己即便只有一只手也能完美地驾驭这匹高大的魔马,但李奥娜显然有着不同的意见。

    “伯德温坐在后面。”凯瑞本说,无视于他的挚友用“你肿么可以背叛我”的眼神瞪着他:“坐在后面的那个人才能使用武器。”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伯德温与李奥娜的武器,李奥娜不必说。焰形剑几乎超过了她的肩膀,而伯德温的宽剑也没短到哪儿去,他们之中必定要有一个放弃他的武器。

    伯德温立即保持了沉默。而李奥娜给了凯瑞本一个代表着“谢谢”的俏皮眨眼,优雅而轻快地跃上了魔马的脊背,而伯德温固定好她的焰形剑后,也无可奈何地跳上了开始不断地在岩石上擦着蹄子的魔马。

    至于剩下的那两个。凯瑞本与克瑞玛尔倒没什么争执的。反正肯定是凯瑞本负责驾驶,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从来就是后座的常客,不过凯瑞本突然微笑着比了一个除了他和克瑞玛尔谁也没能看懂的手势。

    异界的灵魂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拜那些看似高岭之花实则八卦话唠的精灵所赐,他在星光河上的小小恶作剧已经成为了只针对他悲催的同居者一个人的秘密——虽然魔马不会如普通马匹那样上下颠簸,但他确实很喜欢那种像是风筝或是气球那样被拖拽着在空中急速飞行的感觉。

    然后曾经的圣骑士、王女、盗贼与弗罗的牧师就看着他们之中唯一的法师对自己释放了一个法术,让自己漂浮起来。然后用他心爱的银色细绳把自己和精灵游侠系在一起,中间留出约一人伸展双臂那么长的距离。

    “有什么不妥吗?”黑发的施法者好奇地问。他比他们都要高,所以能清楚地看清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

    “哦……没什么,”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葛兰:“我只是觉得……这真是一个再绝妙也没有过的主意了,非常绝妙。”

    “我也是。”李奥娜说,尽力让自己的笑容不要那么大。

    “那么……”凯瑞本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走吧!”他轻声喊道:“我们要在下一个黎明之前赶到雪盖沼泽。”

    &&&

    “你觉得怎么样?”安芮问:“瑞意特?”

    “很好,”瑞意特说,一边轻轻地鼓掌,“非常好,”她真诚地说:“我从未想到过您能做的这么好——您现在才是白塔与鹧鸪山丘真正的主人呢——那么强大,那么聪慧,有谁敢欺骗您,又有谁敢违抗您呢?”她向安芮虚伪而夸张地鞠了一躬,“我真高兴是您,而不是蠢笨的德蒙成为我的合作者,我想我们很快就能看到白塔的再度繁荣,它不单是鹧鸪山丘,还将是整个星光河流域最为明亮的一颗珍珠,金币将会像流水那样淌入这里,商队日夜川流不息,货物堆积成山,人们以成为您的领民为荣,您的名字与权势就像阳光那样无所不在,就连国王与大公也要向您致意,亲爱的领主,那将是一幅多么美妙的景象啊!”

    “确实。”安芮骄傲地说,虽然她已经为那个像是触手可及的幻景而浑身发热,呼吸急促。

    “但那些烟草真的长好吗?”略略冷静了一会后,她不由得担心地那些据说能够换来无数金币的植物是否能够在鹧鸪山丘存活,之前也有人在鹧鸪山丘种植过烟草,但它们不是根部腐烂就是叶片发黑萎缩,最后只能白白地丢掉。

    “并不是只有精灵才会抚弄植物的,”瑞意特说:“我们的术士能做到比它们更多的事。”据她所知,还有另一些人正在尝试培植魔鬼手指,奥斯塔尔正在探寻这方面的消息,从她,魔鬼与幽魂那儿,如果可能他会把他们的果实抢夺过来,如果不能,最少也要毁掉,以免在今后遇上一个不那么好对付的敌人。

    “我相信你。”安芮说,虽然她与其说是相信瑞意特倒不如说是相信后者对于权力的渴求,如果这件事情弄糟了,瑞意特也会连带着一起倒霉,说实话,若是与她无关,安芮倒是很有兴趣看看瑞意特的笑话,可惜不能,她和瑞意特一样殷切地希望这件事情能如她们所期望的那样好。

    瑞意特快速地离开了安芮的宅邸,这个半精灵半人类的女性已经堕落到了连她也不想与之为伍的地步,她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她的灵魂正和**一起腐烂发臭——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的是她还觉得自己就和朵纯洁的白百合花似的。

    所以哪怕事儿办的还不错,格瑞第的牧师的心中依然充满了不耐与烦躁,一个背负着沉重货物的白塔居民在她经过时没有来得及让路行礼,瑞意特的鞭子立即抽到了他的脸上,尖端的弯钩挖出了他的眼睛,鞭子上带着的毒液烧灼着他脸上的皮肤,在咝咝声中溶蚀出一个能够看见牙齿与牙床的黑洞——他的惨嚎声让瑞意特的心情不再那么坏,不过等它真正转好还要过一阵子——晚餐前瑞意特得到了她想要的回应。

    那个继承了恶魔血脉的术士同意与她合作。

    &&&

    他们一路奔驰不停,温暖的日光从他们眼前渐渐退却,树林逐渐变得稀疏,泥土也随之变得松软,如同人类血管又如同植物脉络的细小水流在马蹄下飞溅,它们聚集而成的水泊星星点点,表面蒸腾着浓郁的雾气,不断地有水鸟与小型野兽被他们惊起,四处飞散奔逃。

    正如凯瑞本所预计的,他们在下一个黎明前赶到了雪盖沼泽的边缘——沼泽的边缘生长着一种枝干赤红,叶子瘦长的小树,它只生长在这儿,所以只要看到这个,人们就知道雪盖沼泽就在不远的前方了。

    他们当然不可能在黑暗中进入沼泽,魔马的力量已经耗尽,平静地在清凉的晨光中回复成亮黑碧玺的小马雕像,梅蜜想要把它们捡起来,一碰它们就变成了细小的碎片。

    雾气在阳光的照耀下消散,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不见边际的茫茫雪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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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沼泽(1)

    “啊啾!”

    所有人都看向了李奥娜,她有些窘迫地抬起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又碰了碰鼻子:“我好像……啊啾!啊啾……啊啾!”

    “她以前对花朵过敏吗?”凯瑞本问。飞絮的确会让人感觉痒痒的,但李奥娜的反应要比其他人激烈得多。

    伯德温回忆了一下,他记得曾看到过李奥娜拿着她最喜欢的丁香花束在走廊上走,还有大厅与卧室的地板上总是铺洒着灯芯草与干薰衣草。他知道有些人会奇怪地一嗅到花朵的气味就会拼命地打喷嚏,他麾下的一个骑士就是如此,所以他从不在春季与夏季把他派出雷霆堡,因为他打起喷嚏来就像是打了一阵雷,又像是下了一阵雨,震颤得连武器都抓不紧,但他的确从未在李奥娜身上发现过相类似的事情:“我不知道,”他说;“我之前没看到她这样过。”

    “可能她只对白绒过敏。”凯瑞本理解地说,“你有轻薄的亚麻或是丝绸吗?”他问李奥娜:“把它蒙在脸上。”他又对盗贼与梅蜜说,“你们也是。”

    李奥娜点了点头,她的次元袋但看外形也知道要比葛兰或是克瑞玛尔腰里的那个容量更大,她知道自己在短时间内回不到王都,所以就把所有能带上的都带上了,其中有着两件自瑟里斯国来的薄纱短袍,是用来盛夏就寝时穿的,据说不是用线而是用蚕丝直接编织的,质地异乎寻常的细软薄透。即便连续折叠三次也能透过织物看见皮肤上的一颗痣,十分珍贵。她将手伸进那只看似平常的袋子,胡乱摸索了一番。抽出那块织物,在别人来不及辨认出它的用途之前就放在膝盖上折了折,用它盖住自己的面孔后在脑后打了个结。

    伯德温与克瑞玛尔是没能认出来,凯瑞本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时就垂下了眼睛,葛兰也只是在心里啧了一声,只有梅蜜一直盯着它,她知道这种织物。在她母亲的弗罗神殿里,神殿的主任牧师就有着那么一块,没有裁剪过。只有在弗罗的祭典与接待最重要的客人时她才会把它裹在身上,平时都收在一个银匣子里,匣子里装满了用以防腐的没药。

    葛兰早早就用一条黑色的纱蒙住了自己的脸,它的坠脚是一排排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的小银珠。边缘还有着用银线与金线刺绣的洛伦诺斯家族的纹章。应该也是盗贼从多灵某个女眷的箱子里“借用”的,不过现在没人会去在意这个,梅蜜眯起眼睛,胡乱抓了一块亚麻手帕挡住自己的脸,一些细小的飞絮悬挂在她的眼睫毛上,伯德温在大声打了几个喷嚏后,将斗篷拽到头顶,用别针扣住一部分。将飞絮隔绝在外,精灵与克瑞玛尔只是拉起了兜帽。精灵缝制的外袍附带着符文,随风翻卷而来的飞絮没有对他们造成一点影响。

    “这可有点不公平。”盗贼嘟哝道,但他也知道出于精灵的排外性,他们的制品有很多只有拥有着精灵血脉的人才能穿着,没看高地诺曼的王女李奥娜也只能用就寝时穿的内袍蒙脸吗。

    “你还好吗?”伯德温问,而梅蜜只是虚弱地摆了摆手:“没事儿,”她说:“只是些飞絮。”

    “等我们走进沼泽深处就不太会有这种情况了,”精灵游侠说:“这两年芦苇与灌木长势良好,它们让风变得凌乱了。”

    盗贼在经过弗罗牧师时用力拍了一下她翘起的臀部,梅蜜被吓了一跳,才发现他们已经继续前行了。

    之后的路程并不如梅蜜所想象的,一开始就充满了肮脏的泥沼与黑水,精灵虽然走在前面,却从未提醒过他们注意脚下——“我们还没真正地进入雪盖沼泽呢。”他是这么说的,他们脚下所踩踏的土地也如同凯瑞本确保的,虽然松软但有着可靠的支托,白绒所盛开的花也只是轻柔地落在其他植物上面,看上去不像是堆积的雪,倒像是一层朦胧的薄雾。

    “我们大概要走多久才能穿过沼泽?”伯德温问。

    “沼泽是在不断变动的,”凯瑞本说:“如果幸运之神泰摩拉愿意将她的光辉降临到我们身上,那么可能只需要一周我们就能到达沼泽的另一个边缘。”

    “还有数之不尽的野兽与怪物,”盗贼葛兰摇摇头:“商人们之所以愿意从这里走除了缩减路程以外,另一个原因就是没有那个公会能在雪盖沼泽驻守。”他只希望自己能够继续遇到一些地精之类的小玩意儿,如果又碰上了什么难以对付的家伙,他们之中的谁一定是被有毒的眼睛注视着——盗贼不觉得那个人会是他,他只是一个凡人,并且已经背负了一个神祗的诅咒——他发誓如果又一次地遇到了那些按理说应该在整首叙事长诗结束的时候才该出现的怪物,他一定要设法摆脱这群家伙,就算因此必须一个人面对高地诺曼的新王派出的刺客——至少新王不会雇佣魔鬼或是半龙来追捕一个卑微的小盗贼。

    “尽量别去惊扰它们。”精灵说:“它们多半都在深深的泥沼里沉睡。”

    一条色彩斑斓,婴儿手腕粗细的大蛇从盗贼的脚边缓慢地游过,它浑身漆黑,点缀着暗红色的斑点,三角形的白色头部有着两条自颈部延伸至吻部的黑色条纹。

    “那是白头蛇,”精灵说,“要小心,它有剧毒。”

    但是蛇羹很好吃,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遗憾地想,他们接下来的几天都得在雪盖沼泽里度过,精灵之前就说过沼泽中的生物对声音、热量与震动都很敏感,所以除了需要保持安静之外,他们得暂时忍耐干硬的面包与粗硬的肉脯。但这里有着大概整个高地诺曼最温暖的阳光。他们并不觉得寒冷,在罗萨达的战车行驶到碧蓝天穹的最高点时,凯瑞本建议他们在一个干燥的草丘上休憩一会。草丘被一蓬蓬形如圆球的野灯芯草所占领,间杂着白羊胡子草、苔草与禾草,一侧覆盖着丰厚高大的芦苇。

    葛兰掘出了一些苇根,在简单地擦拭后放在嘴里咬了咬。

    “我看到那边的灌木丛像是黑穗醋栗。”凯瑞本说。

    “但它们最早也要到七月才会结果,”李奥娜说,虽然她也很想吃点酸甜可口的浆果。

    “我可以和它们商量一下。”凯瑞本一本正经地说,但他确实很快摘回了一大把汁液丰富的小黑果实。把它们碾碎在撕开的面包上,吃起来就不觉得太过难以下咽了。

    他们这里还有马伦领主的叔母带着女儿与硕果仅存的仆佣们连日赶制出来的肉脯与肉馅羊肚,后者是因为加了很多的盐而变得易于保存。他们把它们切成很薄的小片,以补充流失的盐分——克瑞玛尔将他的净水球投进装水的皮囊里面,存放了好几天而变得浑浊的水迅速变得清澈甜美,温热宜人。他们轮流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

    “这真是样好东西。”梅蜜由衷地说:“将来有机会我也要买一个。”

    “很贵。”盗贼说。

    克瑞玛尔只吃了一点醋栗后。就开始研究起他之前折下的枝干赤红的小树树枝,他发现它的红色并不属于它们自己,那是些攀附在树皮上生长的苔藓,水分充足的地方它们呈现出一种如同鲜血般的嫣红,干燥的苔藓则要失色得多,而且容易剥除,就像是黏结在枝干上的铁粉,微风吹过它们就会成片地簌簌落下。

    呃。还有大团扑面而来的飞絮。

    施法者站起身来向沼泽的深处看去,现在他们沿途还能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草丘、芦苇与灌木丛。还有参差不齐的树木——它们的躯干就像盗贼投在地上的影子那样细长发黑,叶片稀疏干瘪。

    他们在略作休息后继续往前,树木渐渐变得屈指可数,而草丘与灌木也不再那么连贯,而是如穿在链子上的珍珠,间隔很小但还是有,他们在经过一个又一个草丘时,已无法避免将脚踩进水沼,幸好他们已经提前换了高达大腿根部的柔软皮靴,膝盖上方用三道皮带固定系紧,不但水无法进入,就连风也无法找到一丝缝隙——王女对这种光亮柔滑,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瑕疵与皱褶的皮质十分好奇,但出于礼节,她没有过多地询问其中细节,不然伯德温和凯瑞本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它来自于仅在雄性鲸鱼身上可见的某个特殊部位。

    随着他们的深入,显而易见的,原本多变却轻缓柔和的风变得单一迅疾,它径直自北方来,吹向南方,最狂暴的时候就像是有个人在背后推动他们前进,白绒的花被它们卷向天空与远方——如果它们没有被潮湿的水分与沼泥黏住——空气变得干净清新,就连李奥娜也取下了面纱,但这同样意味着潜伏的危险正在逼近他们——精灵突然微微一顿,他举起手,紧随着在他身后的葛兰立刻后退了一步,在提起脚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明显的粘滞。

    精灵改选了另一条路,在路经刚才那个地方时,施法者好奇地掷出树枝,他用的力气并不大,但那根只有小指粗细的树枝一下子就没了顶,两三朵白绒因为这个突兀的造访飞了起来,施法者捏起一朵,仔细查看——白绒这种植物开出的花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更像是柳絮,但只有一朵的时候你可以看得出它们更像是蒲公英,下面有个小梗,上面是朵圆球般的绒毛,只是只有蒲公英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那么大,绒毛轻细得就像是粉末。

    法师轻轻地碰了碰它,它蓬地一声燃烧了起来。

    而这片沼泽,将近三十万顷的地方,都覆盖着这种这种细巧丰厚的绒毛。

    “不用担心这个,”凯瑞本说:“虽然我也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早就有人试验过,即便用火把灼烧,白绒燃烧的范围也绝对不会超过五十尺方圆,或许是因为下方的泥土过于潮湿冰冷的关系。”

    “那是什么?”李奥娜突然问。

    他们看到了在雪白的平原上,突然多出了一顶顶圆形的小屋子,它们看上去就像是覆盖着糖粉的蘑菇或是土豆。

    “黑脚半身人的住所。”精灵游侠说:“但这些应该是已经被废弃了,他们总是在不断地迁徙。”

    正如他所说的,他们走近后发现那些小屋子里空无一人,有些屋子已经倾塌——他们用芦苇来搭建这些屋子,芦苇会不断地腐朽与霉烂,一旦没人去更换那些坏掉的,整个屋子就会重新归到沼泽的循环体系中去,其中一个最大的屋子可能属于半身人的首领,就算是地面上也铺着芦苇编织成的厚毯子,屋角几丛驴蹄草与矮地榆生机勃勃,对于生于雪盖沼泽长于雪盖沼泽的和脚半身人来说,这些人类当做药草使用的植物他们是可以作为主食的,精灵几乎能够想象得出一个脚上包裹着厚重的黑色毛发的半身人,心情愉快地躺在这个“宽敞”的屋子里,过着他简单而快活,不用伸手就能吃饱肚子的生活。

    但就这个“宽敞”的屋子,伯德温就连坐着都会觉得窒闷。

    他们没有更动太多——半身人芦苇屋的建造方式非常简单,他们先将几抱(半身人的一抱)芦苇捆绑起来,面对面地插入芦苇地,平行相距约六尺那么远,芦苇顶部弯曲直至重叠,然后以芦苇编织而成的片墙填充其中的空隙,最后再在上面涂抹湿润的泥土,等泥土被太阳晒干,又轻又暖的小屋子就这么造好啦——而精灵与伯德温要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将那些作为拱架的芦苇加长,再铺上芦苇,他们甚至无需用到湿泥,毕竟他们只会在这里停留一晚。

    在屋子改造完毕后,新的麻烦来了。

    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小虫子,有爬的,也有飞的,它们热热闹闹,呼朋唤友地冲进了这个狭小温暖,有着充足食物的空间。

    凯瑞本当然有着解决这个小问题的办法,他身边带着一些种子,某种藤条特有的苦香味儿会令大部分虫子退避三舍,但他拿出种子之前,一根带着尖刺的小尾巴从梅蜜的胸口伸了出来,微微地晃了晃,那些不请自来的恶客就疯狂地逃走了,一只不剩。

    “那是什么?”

    “我的……魔宠。”梅蜜说。一边伸出手去护住了自己的胸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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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沼泽(2)

    精灵游侠一言不发,伸出了他的一只手,伯德温将手放在他的剑上,而克瑞玛尔将手指对在一起,这个手势将会施放出一个法术,将他指向的东西禁锢起来。

    弗罗的牧师一动不动。

    “梅蜜!”葛兰阴沉地喊着她的名字。

    梅蜜颤动了一下,不自觉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满心不情愿地将手伸进长袍,将毛茸茸热乎乎的一团掏出来——精灵没等她把这个来历不明的生物放在他的手里,他轻轻一翻手掌,改用两根手指的指尖捏住了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的颈脖,把它提在空中。

    “啊……”克瑞玛尔说。

    “怎么?”凯瑞本问:“你认识这个?”

    “据它自己所说,”黑发的施法者说:“它是一个术士制作出来的小魔怪,在多灵的时候它曾希望能够成为我的魔宠。”

    “它一直跟着我们?”葛兰警惕地问。

    “我一直带着它。”梅蜜急忙说。

    凯瑞本没有去看梅蜜,他转而注视着克瑞玛尔:“它能够说话,用人类的语言?”

    “非常流利。”克瑞玛尔说:“不比葛兰差。”或许还比梅蜜更强些。

    “这可不太像是小魔怪所能拥有的。”凯瑞本能够从这只像是小仓鼠般的生物身上感觉到非自然的气息,在他长达两三百年的游历生活中,他不止一次地嗅到过这种气味——这种意味着扭曲与变异的气味会令他们作呕,而制造它们的不是红袍就是灰袍——他们有些会在逃离或是死亡时毁掉自己的得意之作。而有些会故意将它们留下来,因为他们知道任何一个有着良知与恻隐之心的人都会为了它们而愤怒与悲伤。

    凯瑞本曾与有着他所熟悉的纹身的尸块魔像战斗,也曾砍下那些留着眼泪的畸形头颅。更是不止一次地将那些已经失去了本性与理智的动物与人类投入熊熊燃烧的火焰——他也见到过红袍们捕捉到的小魔怪,小魔怪是自然的造物,或许稍有那么一点恶劣,就像是那些是非不分的幼儿,但它们的本性注定了这个族群不会倾向于邪恶的一方,但如果它们落到了最为擅长折磨与改造的红袍手里,很快地。它们将会丧失原有的天性,而成为他们危险而又卑劣的工具。

    “等等等等……”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不得不喊叫起来,它已经从精灵愈发紧绷的手指上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它当然可以逃走,但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要白费了:“请别,请别,仁慈的大人。”它悬挂在精灵指尖。可怜兮兮地哀求道:“请别赶我走——我是一只好小魔怪,真的,以我主人的灵魂发誓,虽然他是一个术士,但可敬的游侠,您应该知道,并不是所有的术士都是邪恶的红袍哪。”

    “但我们要一个魔宠干什么?”葛兰说。

    “不是您要,”阿斯摩代欧斯将两只后爪抬起用前爪抓住。这样它看起来就更像是一颗毫无威胁的毛球了:“您们都很强大,”它恭维道:“但这位女士——我们得承认。她是这条链子上最弱的一环,但她也是您们的同伴呀,您们难道不愿意让她多个保护者吗,就算只是一个小魔怪?”

    “你不太像是个小魔怪,”精灵说,他顺手将小魔怪抛开,它炫耀般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稳稳地落在梅蜜及时伸出的手里。他在它身上找不到源自于深渊的阴冷气息,也没有魔鬼身上常有的硫磺与腐臭的气味,但它的智慧让游侠迟疑:“我还没有见到过像你这样能言善道的小魔怪。”

    “我的主人……前主人,”阿斯摩代欧斯说:“他是个非常杰出的施法者——他很爱我,就像是爱着一个真正的人类孩子,”它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它谦恭地蹲在湿漉漉的芦苇上,两只爪子彼此抓在一起,“很多,很多,你们会发现我会很有用的。”

    “你不该对我们有所隐瞒。”伯德温严厉地指出。

    “只是一只宠物,”弗罗的牧师怒气冲冲地说:“它不会对你们造成妨害的。而且,”她补充道:“我只是没有说而已——我并没有隐瞒,看,我只是让它做了一些小事儿,一些能让我们处境更好的小事儿,你们却表现的就像是它会等你们睡着了再一个个地咬断你们的喉咙。”

    说不定还真会这样呢,阿斯摩代欧斯想,只要我能。

    梅蜜把它抓的很紧,小魔鬼拨弄着挂在脖子上的小袋子,这个袋子里不但装着梅蜜看的如同生命般贵重的魔鬼手指,它的灵魂石,还有一块符文纹章,这块纹章出自于奥斯塔尔之手,能够模糊精灵敏锐的感知,免得它在想要做些什么之前就被精灵一箭送回了无底深渊。

    “梅蜜……”伯德温说,向她投去了一个责备的眼神。

    “大人,”弗罗的牧师露出了一个酸楚的微笑:“我知道您会保护我,我也相信您是不会说谎的,但我永远都不会是第一个,对吗,永远都不会……有太多比我重要的人了——既然如此,您就容许我留下它吧,我太弱小了,”她轻声说:“弱小,并且什么也没有,所以,对我来说,哪怕只是一点点力量也很重要……抱歉,我不想放弃它,它是我的……大人,只是我的。”

    “也许我们可以给它套个项圈什么的。”盗贼说,一边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去逗弄那只活像是个黑米饭团的小东西,随即嘶了一声,他的手指被咬破了:“……该死!今晚谁想吃烤老鼠吗?”他大声恐吓道。

    “不,我可不要吃那个。”李奥娜说:“我这里还有点盐腌鱼籽。谁想要吗?”

    黑发的施法者第一个举起了他的手。

    (事实上,阿斯摩代欧斯,你如果说你有着一手人人称赞的好厨艺的话。这个圈子也许就不必兜得那么大了)

    &&&

    阿斯摩代欧斯勤勤恳恳地履行了它的义务。

    除了那些扰人的虫子,一些长着鳞片,肚皮紧贴着地面爬行,和一些生着尖牙利齿,不介意猎物种类的小东西也都被它赶走了;夜晚的昏暗光线对它构不成什么障碍,它找来了比精灵更多的浆果,还为两个女性摘来了白色与蓝色的条叶银莲花与深紫色的龙胆花。它说起话来声音稚嫩,会哼唱短小的童谣,还会说些有趣的故事和小笑话。向她们巨细靡遗地描述自己是如何恶作剧术士的学徒们的,不夸张地说,如果你闭上眼睛,你会以为你身边正坐着一个淘气而又天真无暇的孩子。

    最后梅蜜和李奥娜都被它逗笑了。

    “让我看看你的手。”克瑞玛尔对盗贼说。葛兰正坐在屋子外面。专注地盯着一只单足卷缩在芦苇顶端沉睡的灰色水鸟。

    “已经好了。”葛兰说,一边伸出他的手,那两只针孔般的小伤口已经不再出血了,就是还有点肿胀。

    小魔怪这种生物异界的灵魂还了解得不够多,但出于谨慎——这家伙可不是宠物店养在玻璃箱子里的小可爱,所以他最后还是给了葛兰一瓶治疗药水,盗贼当然不会拒绝这个。

    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在梅蜜的丝袍里遗憾地叹了口气。

    精灵游侠凯瑞本负责后半夜的警戒,在第一缕晨光点亮水泊时。他走进屋子,意外地看到克瑞玛尔正在将那本纯金封面的法术书放回他的次元袋里。要知道自从黑发的施法者说过他无法读懂龙语后,这本法术书就再也没在出现过,凯瑞本做了个代表询问的手势。

    克瑞玛尔以一个微小的幅度摇摇头,拿出他的法术书,开始记忆上面的法术。

    其他的人陆续醒来,但没人会蠢到去打搅正在记忆法术的施法者,等克瑞玛尔记忆完所需的法术,凯瑞本递过来一个芦苇叶子卷成的杯子,里面盛着温热洁净的水——进入沼泽后,克瑞玛尔的净水球就交给了凯瑞本保管,他们今天的早餐是芦苇根和蘑菇,梅蜜的“小魔怪”殷勤地为他们弄来了几枚鳄鱼蛋,但它们都快孵化了,被精灵勒令送回原处,结果被愤怒的雌性鳄鱼追咬出了很远——作为一个小魔鬼,它当然不会畏惧一条愚蠢的鳄鱼,但在精灵的注视下,阿斯摩代欧斯只能委屈一下自己了。

    它带回了一个消息——一群可怜的人类连带他们的货物被困在了几个荒凉的草丘上。

    精灵毫不惊讶,可能他的尖耳朵早就告诉他了,但他显然更看重自己的同伴,小魔鬼充满恶意地想,看来精灵也不是那么纯洁无私的生物。

    凯瑞本确实听到了风传送来的,模糊不清而又低微凌乱的讯息,但他的同伴,包括他自己也已经精疲力竭,他们需要休息,才能继续前行或是向他人伸出援手——他们在午后遇到了那些人,他们是一个大商队,有着十几辆四轮篷车,近一百个人,神情疲惫,但面色还不算太苍白,看来被围困的时间并不长。

    一个佣兵首领被派来与他们交谈,在看到他们身边也没有黑脚半身人的踪迹后他显得十分失望:“这些该被诅咒上万年的蛤蟆!”他忍不住抱怨道:“一条巨蛇就把他们吓跑了——我真该往他们的脖子上栓上一根铁链!”

    “这可不太好。”精灵平和地回答:“你们是迷路了吗?”

    “可不是,”佣兵首领说:“我们好不容易杀了那条巨蛇,但一回头就发现除了那个被巨蛇吞下肚子的小恶棍,其他的都跑光了,我们在原地等了两天两夜也没能看到他们的影子,”他指着一条半沉没的芦苇船,“我们只能推着芦苇船按照原先的方向走,但走了好几天都没能看见沼泽的边缘,后来我在这里找回了自己的刀鞘,才发现我们又转回来了——”他大声骂了一句不太好听的粗话:“这个地方可真够见鬼的,罗盘上的指针一个劲儿的打转——就连星河都变得不可信任,我们找不到一点能指示方向的东西。”

    “你们的黑脚半身人是什么时候跑走的?”他满怀希冀地问道:“如果只是刚才。我和我的下属可以帮助你们把他们抓回来——我们可以共用他们,我想商队的主人也不会吝啬些许酬劳的。”

    “我们没有雇佣向导。”凯瑞本说,然后及时地补充说:“但我能够辨认方向,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

    佣兵首领怀疑地晃晃脑袋:“你们真是疯了,”他咕哝道:“只有黑脚半身人才能在这片沼泽中来去自如,谁都知道。”

    “黑脚半身人可以,精灵也可以。”凯瑞本说,一边放下了自己的兜帽。

    他们的队伍立即受到了重视,商队的主人是个五官端正的中年男子,身形壮硕,但并不像克瑞玛尔曾经遇到过的商队主人弗特那样大腹便便,对下属与学徒,还有佣兵也不那么刻薄,具体表现在他拿出来的宽敞的牛皮帐篷,还有成磅的辉石粉末,前一种还能收回来继续使用或是折价售卖,后一种只要发热过就是无用的粉末了。

    “我就是做辉石生意的,”他一派自如地说:“因为这次冬季战争人类获得了巨大的胜利,兽人们只能拿出更多的辉石来交换食物与奴隶,辉石的价格有所下降,而且这里几乎都是细小的碎块——并不会让我损失太多。”而后他简略地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基本上和佣兵首领说的差不多:“如果您能允许我们跟随,”他慷慨地说:“您们可以拿走任何您们需要的东西。”

    他又看向克瑞玛尔,虽然后者并未穿着黑色的长袍,但商人犀利的眼睛还是发现了他施法者的身份:“我这里还有着几份罕有的施法材料,以及十二色齐全的宝石粉末——原本是要带给碧岬堤堡的阿尔瓦法师的,但我相信他是不会太过责怪我的——他应该也很高兴看到它们能够被一个品行高贵的同行者使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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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沼泽(3)

    “事实上,”商队的主人倾身为凯瑞本倒了一杯热茶——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杯饮料清淡的完全不像是一杯茶,里面只放了两三根柠檬草,外加一勺白色的雪蜜:“我一直很想认识您,只可惜幸运之神泰摩拉在其他方面固然对我颇为青睐,但每次我有幸造访碧岬堤堡的阿尔瓦法师的时候,您不是已经离开了就是尚未到来,而您知道的,作为一个商人,我的时间总是被可敬的沃金主宰与摆布,而且您的行踪就像海风中的流云一般不可捉摸——不过,我想我还是应该为我神沃金与泰摩拉神奉上一份隆重的祭献,在我们离开此处之后。看,他们让我遇到了您,还是在我遭遇到有生以来最为糟糕的处境时。”

    “冒昧地说,您或许有些言过其实了,”游侠微微一笑:“您的商队里难道没有施法者吗?”

    “当然。“商队的主人说,能够通过雷霆堡前往呼啸平原与兽人交易的商队不可能没有施法者,凶悍的佣兵能够抵御住少量兽人的侵袭,但兽人的祭司释放出的毒虫猛兽只有施法者们能够防御与抵挡。“他们也很出色,”主人直言不讳地说:“也保证了至少我能够安然无恙地回到我家里,问题是我还有我的货物,我的学徒,他们都是些最值得信任的好孩子,至于我雇佣的佣兵,他们也算得上忠诚,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放下他们一个人独自逃走的——那会使我损失惨重,无论是从财产还是从信誉上。”

    不得不说,商队的主人是个极其懂得察言观色,长袖善舞的人物,他并未一味地请求、要求甚至于要挟他们一行人。或许他确实在婉转地寻求帮助,但表现的并不那么咄咄逼人或是可怜卑微,他与他们交谈、说笑,还让随身的女奴弹奏乐器,送上可口的点心,竭力打造出一片温暖平静。其乐融融的氛围——不像是在雪盖沼泽中遇到的陌生人,倒像是久别重逢的友人——曾经的不死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杯子,他的仆人也同样地善解人意,他们并未给每个人送上一样的食物与饮料,就像前面所说的,精灵的杯子里是两三根暗褐色的柠檬草与一勺雪蜜,法师的杯子里虽然也放了雪蜜,但分量是前者的两倍,并且在还未融化殆尽的雪蜜下是切成薄片的橄榄。表层漂浮着薄荷——这两者都能润肺清喉,避免嗓音嘶哑,是施法者们的首选;伯德温面前是一杯分量沉重并且浓厚的蜂蜜酒,烈性的冬酒,加热后加入几大勺滋味醇厚的蜂蜜,撒上厚厚一层胡桃、榛子与其他坚果的混合粉末,搅拌均匀后再扔进一块丰厚甜美的牛油,这种饮料或许会让一般人大惊失色。尤其是装载它的杯子有着伯德温的脑袋那么大时,但这个对于亟需营养与热量的骑士来说是种再好不过的补充;梅蜜得到了一只有着精美雕刻的圆形银杯。内层鎏金,里面漂浮着细碎的玫瑰花瓣,加有细砂糖,施法者注意到她不时地打量着李奥娜,高地诺曼的王女握着的是一只高脚瓷杯,从造型上来看。它几乎可以说是不值一提,但或许是因为不需要更多的装饰来喧宾夺主。它是黑色的,但不是那种死板与单调的黑色,而是丝绒那种蕴藏着孔雀蓝与鸦青的黑色,只在底座与边缘镶嵌着细细的金线——据说这种颜色只有瑟里斯人才能烧制得出来。在烧制的过程中需要用到比黄金更为贵重的一种矿物,而且一千个成品中只能找出一件堪称完美无缺,其他的总有些令人遗憾的瑕疵,它是那么的稀少,以至于只有直系的王室成员与强大的领主才有资格触摸与使用,杯中荡漾而出的肉桂香味单纯,胜在持久且辛锐。

    食物只是简单的米糕与烤肉,涂刷着辛香料的蛇肉,米糕也是瑟里斯人的食物,盗贼懒洋洋地倾斜着身体,眯着眼睛,不易令人察觉地打量着帐篷的主人——他和施法者一样是黑发,眼睛是深褐色的,额头扁平,五官轮廓不那么清晰——可能有着一部分瑟里斯人的血统,葛兰旋转着手里的金杯,里面也是热乎乎的蜂蜜酒,只是基底不是冬酒而是较为和善的麦酒,也比较适合一个需要随时提高警惕的盗贼,他抬起杯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眼神迅速地与坐在对面的施法者轻轻一触,施法者显然与他有着同样的想法——盗贼真心希望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还未因为伯德温以及王女的存在而变得闻名遐迩。

    虽然很多冒险者都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够出现在每个吟游诗人的嘴里,但葛兰是个背负着死亡之神诅咒的盗贼,他只想尽快摆脱高地诺曼新王的悬赏——他对龙火列岛并不熟悉,但德雷克,他曾经的同伙和他描述过那儿的情形——与由三个大岛与数个小岛组成的亚速尔群岛不同,龙火列岛是由上百个大小相仿的岛屿组成的,数量要超过十根手指头的领主统治着它们,不夸张地说,他们不仅仅是龙火列岛的王还是那些平民与奴隶的神——或者你可以不去计算平民,在龙火列岛上平民的数量很少,剩余的都是奴隶,后者与前者的比例几乎是一百比一。奴隶们捕鱼、捞珠、种植烟草、甜菜、还有美味的各类水果——它们换得的财富饱足了领主的内库,让他得以用更坚实更锐利的武器盾牌来武装他的军队,雇佣施法者与盗贼,营造在重重城墙中高耸入云的堡垒,以及,更买更多的奴隶。

    “每个国家,每个城市,甚至于每个村庄里你都有可能看到奴隶,”德雷克在一次喝多了腐甜酒后醉醺醺地说道:“但再也没有比龙火列岛的奴隶更糟糕的了……呃,你看,无论是在碧岬堤堡,还是在高地诺曼,或者是亚速尔,甚至是在七十七群岛。奴隶们总是会想着逃跑的,最起码也会时不时地偷偷懒,你用鞭子抽打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总是会哀声叫唤,刀剑砍在他们身上,他们也是会挣扎一二的。但在龙火列岛呢。亲爱的,我所看到的奴隶还不如一群牛呢,他们像是不知道疲倦,也不知道痛苦,更不知道什么叫做欢乐,不,或许还是有那么几次的——处于青壮年的奴隶,在一个某个固定的时间分批被聚集在一起,然后喝下所谓的蜜水。促使他们相互亲爱,好让他们生下更多的小奴隶来,但他们是不被允许拥有丈夫或是妻子的,过了那一晚,男女就会被分开,女人们生下的婴儿们混淆着放在一起饲养,就像是饲养鸡雏或是羊仔——这还不算什么,你知道死去后的奴隶会怎样吗?他们既不会被烧成灰。也不会被丢进海里,那样太浪费啦。他们……”

    说到这里的时候,连一直被人诟骂为魔鬼的德雷克也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们会被放在一个石磨里碾成血浆,这些血浆杂合在木屑里,放在石板上晒成干饼,作为奖励,一些拼命干活的奴隶能够吃到这种饼。想想看,他们在吃着自己的父亲,吃着自己的母亲……吃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吃着自己夭折的孩子……这还是一种难得的恩惠呢……”

    葛兰必须承认,那时他都感觉有点不太舒服了,虽然他与德雷克都是足够残忍自私。冷酷无情的家伙,但一想到有着数以万计的人类为了吃一口自己的血亲而不顾一切地劳作,就连一向胆大妄为的盗贼首领都不自觉地想要作呕——德雷克之后也曾去过几次龙火列岛,毕竟那儿的领主是最为慷慨的,但他之后从来就没再和葛兰提起过与之相关的一个单词。

    但就一个需要被整个位面遗忘的家伙来说,龙火列岛又是再好也没有过的藏身之所,正因为那里的领主有着不可动摇的权威,所以盗贼公会很难在龙火列岛上立足,而各大神祗的追随者们所拥有的权利也在那里被压制到了最低,而且因为列岛的领主们总在不断地彼此征伐,抢夺岛屿与奴隶的关系,统治者们相当欢迎有能力的人为他们效力,对他们的过往领主们既不在乎也不关心,堪称来者不拒,所以你可能在龙火列岛上看到任何一张面孔——也因为如此,除非有着深入骨髓的仇恨,否则的话他们总是尽可能地争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葛兰打算在龙火列岛上找到一个或几个需要盗贼与刺客的领主,短暂地为他们服务一段时间,将酬劳积聚起来请求某个红袍——每个混乱之地都能找寻到红袍的踪影,何况龙火列岛还有着数之不尽的“材料”——红袍们会制作一种特殊的面具,覆盖在脸上的时候就像是一张真正的面孔,除非主人死去或是自己愿意谁也拿不下来。

    这样他至少能够逃开公会与高地诺曼新王的眼睛,然后,就是慢慢寻找解除死亡之神诅咒的方法——葛兰觉得公会不愿意为他解除诅咒纯粹是因为他的身份与才能还不足以让公会动用更多的资源,而不是不能,他才不信在他之前没人杀死过死亡之神的牧师呢,但他从来没听过说过有人能够被死亡永久的驱逐,只能说,那些曾被诅咒过的人最终还是脱出了它的控制。

    这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但盗贼始终保持着乐观之心,他身边还有一个信誓旦旦要从泰尔那儿重获眷顾的前圣骑士呢,他可不觉得克蓝沃会比泰尔更麻烦——之后他可以凭借着自己的手段成为另一个公会的成员,“暗刺”或是新近突兀而不可遏制地与其他两个大公会成为鼎立之势的“细网”,对于死亡之神的诅咒葛兰已经不再像起初那样又惊又恐了,在“习惯”之后,他觉得它或许还能成为他的杀手锏之一呢。

    就在盗贼筹划着今后的生活时,主人与凯瑞本之间的谈话也已经告一段落,商队的主人也不必担心他必须将货物与随员丢弃在一望无际的雪盖沼泽里,而他们成为了商队主人的贵宾之一。

    最为显著的是,他们不必靠着自己的双脚走出雪盖沼泽了,学徒与佣兵们在精灵的指导下编造出了新的芦苇船——黑脚半身人就是凭借着这种船只在沼泽的水面上来去自如的,只不过半身人的芦苇船都很小,而现在的芦苇船要大出两倍左右,能够运载更多的人和货物——用来拉拽芦苇船的是沼泽中常见的一种食腐动物,人们称它为多足蟾蜍,但如果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在这里,它准会觉得这种生物更像是披着蟾蜍皮的蜥蜴,它有着六只或是八只脚爪,爪间生着青蛙那样的蹼,行动方式不是跳跃而是轮番移动左右两侧的脚爪前行,它的身体非常地轻——暗绿色的皮肤上鼓起的瘤子不像真正的蟾蜍那样包含浓浆而是储藏着空气,加上宽大有蹼的脚爪,它可以一派自若地在水沼表面迅疾地奔走——如果敌人在水面以下,如果敌人在水面以上,那些半透明的瘤子就会爆裂,释放里面的空气,并同时收起爪子,一眨眼间就能钻到疏松的淤泥里去。

    在遇到巨蛇后,黑脚半身人驯养的多足蟾蜍一下子就被吞吃掉了大半,剩下的也被黑脚半身人趁乱骑走,不过只要有熟悉这个沼泽的精灵在,他们总还能找到新的“马匹”。

    “我以为它们只吃腐肉呢。”佣兵的首领惊讶地说。

    “它们确实比较喜欢腐肉,”精灵说:“但它们也很喜欢酸浆,因为这种浆果能够去除它们体内多余的毒素——人类也可以吃,味道很不错,你要来点吗?”他对佣兵首领摊开手掌。

    佣兵首领面色古怪地拈了一枚果实,这种叫做酸浆的果实长的很奇怪,看上去就像是小小的红色果实外面覆盖着一层奇特而干硬的“网”,但正如精灵所说,果实很不错。

    “我以前从未见过这种果实。”首领摇着头,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它们在尚未成熟之前会被一层绿色的萼片包裹着,所以很难被人发觉。”精灵说。

    “我会注意观察,”佣兵首领半真半假地说:“以后我们再次经过雪盖沼泽的时候就能多一种食物了。”

    “最好不要,”精灵直白地说:“普通人类只需吃下三枚就会腹泻一整天。”

    首领的面色变得古怪起来:“呃……好吧,”他捏了捏手指,“我想我得继续去做我的活儿了……如果有需要,他向凯瑞本鞠了一躬,“请随时吩咐,我的主人说过您有着仅次于他同样的权利与地位。”(未完待续。)

    PS:晚上还有一章,但会比较晚。

第一百九十五章 沼泽(4)

    凯瑞本转过身去,看见黑发的施法者正轻轻地落在他的船上。

    在凯瑞本的指导与帮助下,人类编制出的芦苇船有三十尺长,十五尺宽,七尺高,佣兵们将牛皮帐篷拆下来作为船篷,这样无论是货物和人都能过的相当舒适——因为施法者习惯并且需要一个安静环境的关系,商队主人的两位法师共用一条船,克瑞玛尔则得到了单独的一条船,虽然也不免被货物占据部分空间,但比起那些必须十来个人挤在一个船篷里的佣兵与学徒,那真是宽敞得多了。

    佣兵首领是看到克瑞玛尔才借口离去的,普通人总是对施法者抱着一种既敬又畏的态度,尤其是佣兵,比起许多对施法者们所知甚少的平民来说,他们是经常能够接触到施法者的,就像是雷霆堡的士兵与骑士们,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在面对一个施法者的时候,就像是面对着一只有着利爪獠牙的猛兽,或者说,比那更甚,至少猛兽不会突然掷出一团火焰或是雷电,如果可以,他们还是会尽量地与其保持一段较为安全的距离。

    “怎么?”凯瑞本问。

    “我在找那只小魔怪。”巫妖说,换来精灵一个危险的蹙眉。

    “如果不是很必要的话,”凯瑞本说:“最好不要太过接近它——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它身上总有地方让我觉得不对劲儿。”如果是以前,凯瑞本不会允许这种不安定的因素存在再自己的队伍里,但现在他必须考虑伯德温,他的挚友——高地诺曼的老王与伯德温的妻子几乎将这位前圣骑士的信念与意志完全摧毁,就像暴雨侵袭沙堆的堡垒那样,而伯德温所能做的只有艰难而缓慢地重建它们——而他说过要成为弗罗牧师的保护人。所以凯瑞本才会宽容梅蜜,还有那只被她藏在怀里的小魔怪,但这并不是说,他们就能随心所欲地诱惑与欺骗他的族人。

    “另外,”他补充说:“小魔怪并不是魔宠的最好选择,虽然它们有着孩子般的智力。但它们对戏弄他人情有独钟,有时甚至会因为想要完成一个恶作剧而懈怠了主人交付的工作或是任务。”

    “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曾经的不死者说,但他并没有返回自己的船,显然他还在坚持原本的想法。

    “那么,”精灵无可奈何地说:“要小心它。”

    巫妖做了个简洁的手势,在精灵的寂语中它有着承诺与肯定的意思。

    三条有着连着尾巴有九尺到十二尺长的多足蜥蜴在沼泽的表面轻快地飞跑,一边咀嚼着精灵作为酬劳的酸浆,一边拖拽着巨大的芦苇船,在漂浮着无数白绒的水面上留下一道光洁如镜的痕迹。值得一提的是,即便如此,蜥蜴与人类引起的动静可能还不如一只暴躁的沼泽红嘴鹤来得大。

    一些正处在孩子与少年之间的学徒兴奋地拥挤在船边,探着脑袋伸着手享受着速度带来的愉快感受,阳光将他们的头发晒得蓬松滚热,看上去就像是堆褐色与黄色的毛球,商人与较为年长的学徒挨个儿在后面踢着他们的屁股,催促着他们去干那些永远也干不完的活儿——不过只要施法者落到船上。他们就会一起钻进帐篷里,但没过一会儿。你又能从帐篷的缝隙里看见许多双晶亮的眼睛。

    好奇。

    巫妖想到,他的魔宠阿斯摩代欧斯也有着极为强烈的好奇心,或者说,许多魔鬼都有着这种有碍于理智与生命的情感,可惜的是它的源头可不想人们所误解的那么可爱无害——魔鬼,以及大部分人类的好奇都源自于贪婪——它们探究任何一种它们觉得可能给其带来好处的事物。从岩石到蘑菇,从钢铁到花朵,再从身体至灵魂。

    不是每个施法者都能了解到这一点,但巫妖对此相当熟悉并已经善加利用了好几次,尤其是阿斯摩代欧斯。

    他在冥想的时候意外地感知到小魔鬼的存在时。只能说略微有点惊讶——因为他知道小魔鬼一定会异常好奇于他为什么会有着与它的前主人极其相像的地方。不是躯壳,他在成为阿斯摩代欧斯的主人时就已经是一具包裹在灰袍里的洁白骷髅了,小魔鬼无法从外表上寻找出他们的相似点,但灵魂中溢出的魔法能量是不变的,或说,应该是不变的,但他原先的魔法能量就如无底深渊中负能量一般阴冷邪恶,现在却如放在炉床上加热的肉汤一样变得热腾腾的,阿斯摩代欧斯一定会觉得陌生又奇怪地熟悉。

    在阿斯摩代欧斯背叛他之后,不死者抓住了它并释放了一个自己加以变动与拓展的咒语,这个咒语可以说是半切断了他与小魔鬼之间的联系,阿斯摩代欧斯再也没法儿感知到他,也没办法从他那儿获得在魔鬼在主物质位面中停留时亟需的魔法能量,但也没法儿与任何一个施法者签下真正的契约,不管怎么说,小魔鬼的真名始终被他握在手里——因此小魔鬼体内所剩无几的魔法能量很快就会被主物质位面抽干,它将会面临两个艰难的选择,如果继续留在主物质位面,虽然它可以从凡人的灵魂中汲取魔法能量,但那些稀薄的魔法能量只能说是杯水车薪,它终究会因为营养不良而变得衰弱,不是被其他劣魔或是小魔鬼吃掉就是永远地消亡;但如果它选择回到无尽深渊……永恒的阿斯摩蒂尔斯!对于魔鬼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与耻辱,它甚至不是被一个白袍强行遣送回来的!

    而且之后还会有谁召唤它呢?阿斯摩代欧斯肯定它的前主人会将它的名字完全地销毁,它要等多久才能等到再一次降临到这个满是食物与乐子的位面?五百年?一千年?想到这个小魔鬼就要发疯——它真该叫做托托或是咪咪的,说不定会有那么一个傻乎乎的小学徒把它给叫出来。

    阿斯摩代欧斯是幸运的,它在奄奄一息的时候遇到了奥斯塔尔,一个和它的前主人有着同样拗口名字的术士,他不但没有让他的魔宠双首毒蛇阿尼莫斯吞吃了它的同类。还给阿斯摩代欧斯找到了一个主人——一个愚蠢短视并且魔力微弱的主人,但恰好符合阿斯摩代欧斯的需要——德蒙对魔鬼的一知半解让他在没能获得小魔鬼真名的情况下就贸然签下了所谓的契约,而在取得阿斯摩代欧斯的真名后也没能聪明到发现其中的端倪,至于他灵魂中所蕴含的,那些可怜的魔法能量,松散的就像是一团糖粉。他根本无从发现阿斯摩代欧斯是如何逐步吞噬掉它们的。

    唔,如果要让阿斯摩代欧斯比喻一下的话,德蒙的魔法能量是一团糖粉,奥斯塔尔的魔法能量就是一座硬糖山岭,而那个黑发的施法者,很有趣,他的魔法能量就像是一条时而沸腾时而凝结的热巧克力河流——无法找寻到起源与尽头的那种——阿斯摩代欧斯喜欢巧克力,也喜欢它的不可测性。

    就算没有奥斯塔尔的委托,它也会想法设法跟着他的。哪怕上上次它差点就被这被诅咒上万年的杂碎遣送回无底深渊,但他只是个人类(好吧,或许还有点发臭的精灵血脉),他总会疏忽或是动摇,阿斯摩代欧斯渴望着将尾巴上的尖刺刺入他的眼睛,而后捉住与撕碎他的灵魂,吮吸那些甜蜜丰沛的魔法能量。

    所以它真没什么可抱怨的,在它被法师一把抓住的时候——说实话。他抓着小魔鬼的方式也让阿斯摩代欧斯感到熟悉——很多人以为阿斯摩代欧斯只有尾巴上的尖刺才是危险的,事实上。小魔鬼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是蕴含着毒液,既能麻痹也能毒杀敌人的利器,它们顺服的时候比白绒的花还要柔软,直立起来即便是一具皮甲也能刺穿,还有它的利爪与牙齿——但这个黑发的年轻法师在抓着它的时候,他的手指就像岩石那样坚硬冰冷。拇指抵着阿斯摩代欧斯的喉咙,小魔鬼的四只爪子全被他捏进它的皮毛里。

    他看着阿斯摩代欧斯,黑色的眼睛中倒映着小魔鬼的影子,但小魔鬼无法从中找到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就是这个,小魔鬼思忖道。它借口找食物偷偷溜到黑发施法者的船上时还想着要如何诡辩作态一番来消磨他的戒备之心,但它刚落到地面就察觉到了不对——如果它就像个人类那样地又聋又瞎,只能靠着感知来辨识来人的话,它准会以为站在它面前的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但它的感知又告诉它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小魔鬼完全糊涂了。

    当然,现在不是考虑太多的时候,抓着小魔鬼的手指可不那么友善,它们紧握在一起,力量大的足以捏碎一块坚石,小魔鬼的身体被捏成一小团儿,假如它真是个小魔怪,那么它现在就已经死了。

    阿斯摩代欧斯没有继续犹豫下去,“救命!”它大叫道,一点也不羞愧。

    “你想要干什么?”梅蜜喊道,当克瑞玛尔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时,弗罗的牧师畏怯地后退了一步,但还是紧张地盯着他的手,或说挂在阿斯摩代欧斯脖子上的那只小袋子。

    巫妖的手指按在那只袋子上,它小的就像是一个玩具,但确实是个魔法用品,而且里面应该还藏着能让阿斯摩代欧斯逃过精灵探查的东西——可能是个卷轴或是符文纹章,他也制作过这种纹章,毕竟阿斯摩代欧斯时常会需要出现在精灵与白袍也会出现的某些区域——他能感觉到他施加在小魔鬼身上的咒语未被解除,它没有新的主人,它只是受到了雇佣——谁雇佣了它呢?若是只是因为伯德温,或是李奥娜,事情就简单得多了,问题是,他刚从那本纯金封面的龙语法术书里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啊,有趣,并且致命。

    他的手指在阿斯摩代欧斯的身上揉来捏去,就像是在捏着一团麻薯(也是瑟里斯人的特产),天杀的,小魔鬼想到,他可真有点像是我的前主人,我的前主人在思考的时候也爱这么捏我——他什么时候能思考完?

    “别杀它!”梅蜜哀求道。

    不,他并不准备就此遣返阿斯摩代欧斯,虽然它可能会造成一些伤亡,但那又与巫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要看住凯瑞本就好,那个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虽然蠢笨迟钝,但勉强还能说有着那么一点理智——它应该能理解,毕竟他之前只是个不死者,而不死者总是更擅长杀戮而不是救援。

    “我只是……呃,让它去帮我做点事情。”曾经的不死者懒洋洋地拉扯着小魔鬼肥涨的颊囊,把它拉到有原先的两倍那么长,放松,再拉长,再放松……这个就不太对了,小魔鬼想,我的前主人可没那么无聊!

    “什么事情?”梅蜜抓住袍子,谨慎地问道。

    就在这时候,李奥娜突然大叫了一声,猛地俯下自己的身体——两只透明的洞突然出现在牛皮帐篷上,依照它的轨迹来看,如果不是她反应迅速,它可能就贯穿了她的肩膀。

    芦苇船轻微地摇晃了一下,而后他们听到了其他人也在叫喊。

    “枪鱼。”巫妖说,这也是沼泽中常见的怪物之一,比起其他怪物只会潜藏在水里喷出水流击打猎物的它算不得很危险,但是……

    然后梅蜜目瞪口呆地看着法师提着小魔鬼又细又长的尾巴,在空中反复旋转了几周后,就像投掷一枚带链铁球那样把它投进了水里。

    “就是这个。”巫妖愉快地说。(未完待续。)

    PS:抱歉,晚啦晚啦,之前的一章不是很满意,所以索性全部删除了……这个,让我慢慢补回来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沼泽(5)

    “跑啊!”

    “快跑!快点,再快点!”

    精灵拉开了弓弦,眼角的余光瞥向左后方的另一条船,克瑞玛尔站在船尾,风将他的袍子拉得笔直,施法者做出手势,投出火焰,火焰在紧紧追在他们后面的双足侏儒龙群中散开,吞没了四五只侏儒龙,掀翻了十来只,但还有数百只依然在紧随不舍。

    这是他们在沼泽中度过的第四天,这一年的春季沼泽变换得格外剧烈,有些地方已经与精灵记忆中的完全不同,而且因为并不是一路都能在足以承载芦苇船的水沼上行走的关系,某段路程还需要学徒与佣兵们下来和多足蜥蜴一起拉着船只前行,幸好在精灵的指导下人类编制的芦苇船要比黑脚半身人的芦苇船来得结实牢靠,才没出现船只被猛力拉拽后出现漏水甚至部分散架的问题。

    还有一些水沼虽然广阔,但多足蟾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踏入其中,就算人们用酸浆果诱惑也不行,在他们使用鞭子被精灵严厉地喝止了——在稍加查探后,诚如凯瑞本所想,那几处水沼根本就是极其险恶的陷阱——水沼的表面虽然平静无波,但被细绒绒的白色小花覆盖着的却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粘性极强的细腻淤泥围绕着一个方向缓慢地转动着,至于它们去了哪儿谁也不知道,一旦落入其中,不管是什么都会被飞快地吞噬,快得就像是一个饥饿的巨人——谁也不知道这些漩涡是怎么形成的,可能是出于自然,譬如说,崩塌的暗河;也有可能是魔法,他们在凹角村外遇到的那个半龙半魔的杂种就是使用了某个法术将一片沼泽搬运过来以封锁整个村庄。

    他们还亲眼看到了一个水沼漩涡形成时的奇异景象,在距离商队约有一百尺的地方——那儿原本是一个平缓的草丘,草丘上覆盖着丰厚的苔草。还生长着上百棵纤细的灰色树木,但就在那么一个瞬间,毫无征兆地,水面骤然升高,升高,升高,没过苔草与树干近地面约四分之一的地方(后来他们才发现不是水面升高而是草丘下沉),然后是更多,奇妙的是那些树木并未倾倒,而是一直保持着挺直的状态。直到浑浊的沼泽水吞没翠绿的树冠,周遭的水如同沸腾般地翻腾着,芦苇船上的人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但很快地,在他们不自觉地窒息而死前,沼泽似乎已经发泄完了,漂浮着的残枝枯叶无声无息地被吞没,水面重又恢复了平静,或许在罗萨达的荣光离开这片遭受无数人类诅咒的土地之前。细小的白绒花将会又一次完完整整地覆盖这片空出的水面,后来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这片水沼下隐藏着何等的危险。

    也因为这样,商队的行程被拖慢了,但也只有两三天而已。精灵敏锐的感官能够捕捉到最轻微的风,芦苇船的走向——如果在这个位面也有着谷歌地图的话,那么人们能看到删除掉几个明显的圈儿后那条线几乎是笔直的。

    当然,想要在雪盖沼泽中平安无事地走完全程就算是巨龙也未必能做到。凯瑞本已经带着商队避让开了好几个他知道的巨兽的隐居场所,但去掉那些除两个可怜的小学徒之外没对商队造成任何损伤的枪鱼,他们也只遇到了一些小麻烦。包括食腐鸟与沼泽鳄群,唯一不那么好应付的仅有一丛恐惧之藤与几团蔓生怪的组合——勉强可以称得上幸运的是,这丛恐惧之藤不是从一个恶魔或是魔鬼,又或是一个法师流出的血中衍生的,所以它没有施法能力,也没能与难以剿灭的巨魔厮混在一起——如果不是那个脸上还有着绒毛的年少(你甚至不能称为年轻)的法师蠢到施放出一个闪电束的话,他们之前的战斗还能结束的更早些。

    “电流只会增强蔓生怪与恐惧之藤的力量与治愈它们的创伤,”隐藏在生者躯壳中的巫妖在抛出一个法术,让精灵与佣兵们射出的箭上带上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后说,“你的导师没教过你吗?”

    他的声音轻微的几乎听不见,却令得那个法师遍体身寒。

    那一晚另一个法师来寻找克瑞玛尔,向他致歉,的确,那个过于年轻的小法师还只是个生手——这是他在脱离导师后的第一份工作,“我教过他在对付蔓生怪与恐惧之藤的时候不能用雷电类法术,”那个须发皆白的老法师歉疚地说:“他有点太过紧张,所以才会忘了。”他对克瑞玛尔眨了眨眼:“我已经命令他连抄一百遍‘不能对蔓生怪和恐惧之藤使用雷电类法术’了。”

    曾经的不死者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理由,他觉得将这个小法师扔进恐惧之藤才是最好的教导方式,无论对谁而言。

    商队在蔓生怪和恐惧之藤那儿又损失了九个人,其中有三个是被拖进了沼泽深处,就连尸骨也找不回来,另外几个虽然被及时地连着包裹着他们的蔓生怪一起被拉了上来,但他们的身体已经被这些贪婪的食肉植物穿透,它们的中空触须刺入人类的身体,在骨头上生根,汲取丰美的血肉与骨髓,人们可以切掉留在体外的部分,却对体内的东西无可奈何——总不能把他切开了仔细翻找——遇到这种情况,即便有治疗药水与魔法也很难救出他们,还有就是被恐惧之藤活生生撕碎的,这丛恐惧之藤可能源自于某个兽人,在它身上你可以找到一些兽人的特征,譬如它的根须会生出獠牙利爪一般的倒刺。

    还有几个受伤的人,其中包括那位年长的法师,但不是因为他自己的缘故——在他们将要脱离恐惧之藤的辐射范围前,这个怪物无声地咆哮着向他们投来了一个被捏成球的蔓生怪,目标是依然悬浮在空中的法师们,让巫妖颇为无语的是,他们之中最为年少的一个居然只会像个弗罗的牧师那样挥舞着手臂大喊大叫,而无法做出有力的反击或是防御——最后是他的导师不得不付出一条胳膊的代价把他从蔓生怪的触须下捞出来。

    这让商队的主人很恼火。

    不过这种损失还在人们的容忍范围以内,他们虽然会为之感到悲伤,却不会因此沮丧或是惶恐不安。在摆脱了行动迟缓的藤蔓怪物后他们在精灵的指引下继续向前,在度过只有少数几条枪鱼骚扰的夜晚后,他们平安无事地奔驰了一整个早晨——但几个莽撞的佣兵在和水面下的裂鳃鳗鱼争夺一只红嘴鹤的时候惊动了一群双足侏儒龙。

    这种生物栖息在芦苇或是苔草里,大小如同一只健壮的雄性火鸡,但就名字来看就知道它们并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小可爱,让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来看,电影侏罗纪公园中的迅猛龙缩小三倍左右之后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它们的唾液中有毒,爪子锋利,口中满布倒钩状的细齿。暗绿色的皮肤覆盖着鳞甲,肌肉发达,后爪上也有着蹼,但最令人恐慌的是它们并不是一两只单独生存的——精灵凯瑞本形容它们的话让异界的灵魂想到了蟑螂——当你看到一只的时候,那么就代表周围有着一千只。

    而被佣兵们惊动的双足侏儒龙大约有两千只那么多,就算是火鸡,两千只也足以令人发悚,更别提这些火鸡有着鬣狗一样的习性与牙齿,它们没有领地的概念。只要体力允许,它们会追着猎物横穿整个沼泽,同样地,它们也没有饱足和挑食的想法。双足侏儒龙什么都吃,从健康的,受伤的,死亡的到腐烂的。虽然它们的胃容量比起无底深渊中的小魔鬼还差一些,但同样有着硫酸般的胃液,甚至连金属也能消化。一边吃一边排泄对它们来说也并非不可接受。最糟糕的是,它们有着类人的智慧,懂得使用战术——在遇到需要倾群追逐的大猎物时,它们只有一部分会紧追不舍,啄咬猎物的脚或是触须,而另一部分保持一个不疾不徐的速度远远缀着,如此轮换不停,只等猎物露出一丝破绽,它们才会一拥而上,撕开腹部,钻进肛门,眼窝,鼻子或是任何一个柔弱的地方。

    它们的跳跃能力很强,如果他们现在乘坐的是黑脚半身人的芦苇船,那么侏儒龙只需轻轻一跳就能跳入船里,现在的芦苇船要有一人多高,它们只能像是一只只长着鳄鱼脑袋的猴子那样爬上来,侏儒龙的首领——一只鳞片尤为闪亮,站立时身高约等同于人类腰部的侏儒龙啾啾地发出指令,一些侏儒龙开始转而啃咬芦苇船的底部,还有一些抢到前方,试图咬断多足蟾蜍牵拉着芦苇船的绳索——那只快要散架的芦苇船就是这样被抛下的。

    后续的侏儒龙立刻围拢上去,孤零零的船只看上去就像是被上百只火鸡包围着的鸡食盆——说起来也没差,对侏儒龙来说,里面确实装满了美味的食物。

    商队主人看了一眼凯瑞本,即便是他,也不能说停下其他的船只去救援他们。

    “那只船上有多少人?”凯瑞本问,一边射出一箭,贯穿了三只想要跳入船内的侏儒龙,它们带着箭支一头栽进了肮脏的沼泽水

    “十六人。”商队主人说,带着轻微的焦灼之色,那条船上的人几乎都是学徒——而且都是很快就要派上用处的那种,他悉心养育了他们近十年,不是为了给双足侏儒龙加菜的。

    这时候悬浮在空中的黑发施法者落了下来,“我去。”他说。

    “那条船上装着什么?”施法者问。

    商队主人短暂地迷惑了一下,但他随即明白了施法者在问什么:“还有辉石,”他说:“以及一部分毛皮,”他的头脑飞快地转动着,几乎都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可以丢弃,如果你能……救回那些人,货物不要紧。”

    “有多少辉石?”

    “一千磅,而且都是些碎石,不是很值钱。”商队主人说:“……还有,我不是在怀疑您……但您是否需要一个帮手呢?”法师们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也会合作,尤其是面对许多敌人时,两双眼睛总比一双眼睛好。

    “他?不!”异界的灵魂斩钉截铁地说,他知道商队主人指的是那个年少的法师,他的导师需要等到明天才能施法,而就算是它,它也不想多个猪队友。

    他说完就重新飞向空中,在经过李奥娜与梅蜜的船时,他看到了伯德温,因为这条船上缺少强有力的男性的关系,在最初的时候它是最危险的,但现在船上的人几乎都已得到了保全,他们被集中在船只中央,缺少了一只手臂,却依然能将宽剑如同羽毛般挥舞的前圣骑士稳定地守护着后方与左右两侧——几个佣兵聪明地拉起了坚韧的渔网,这样即便侏儒龙爬上船只一时半会也无法突破他们的防御,但佣兵们的刀剑却是可以穿过渔网刺入它们腹部;李奥娜站在船首,抓着一张长弓——它出自于瑟里斯人之手,是商队主人的藏品,用以固定的弭是镀金的铜,弓身是一种据说会流下鲜血的树木制成的,比一般长弓更沉重,弦由丝绳绞成,箭矢装着三棱铜簇,有明显的逆刺。

    李奥娜所做的就是保证连接着船身与多足蟾蜍的绳索不会被蜂拥而上的双足侏儒龙咬断,她的箭技或许比不上精灵,但足以慑服大部分人类,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她能够左右开弓,这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技术。

    异界的灵魂随手丢下一个法术,让绳索变得油腻,几只倒霉的侏儒龙立刻手舞足蹈地掉了下去,李奥娜大笑着向他做了个谢谢的手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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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沼泽(6)

    几个聪敏的学徒在他们乘坐的芦苇船骤然停住时就发觉情势不妙,但不知道该说是勇敢还是鲁莽,他们竟然跳下了船——跳入了水沼,幸而这里的水沼并不宽阔,另外他们终究还是一些孩子,不过数尺深度的黑水已足够他们拍打着手脚游向距离他们不过五十步远的条状草丘而不是陷入噬人的泥沼,双足侏儒龙大多依旧紧盯着更多的猎物,只有几十只侏儒龙举着它们细小的前爪冲向他们——人们的“快跑!”就是冲着他们嚷嚷的,他们最少要跑进弩弓与魔法的笼罩范围以内才能侥幸逃脱。

    这并不容易,苔草与腐烂的淤泥就像死者的手指那样不断地抓挠着他们的脚,一个孩子摔倒了,后面的侏儒龙立刻扑上去撕咬起他的后颈与脊背,他哭号着用手臂挡住脖子,一双手臂在转瞬间变得鲜血淋漓,腥甜的气味刺激着这些不过成年男性膝盖高的猎食者们,它们大声地啾啾叫着,专心致志地围绕着他,啄着他的屁股,腿,从上面撕下一小块又一小块的肉。

    他的同伴无暇也不敢哪怕回头看一看,他们追逐着芦苇船,这并不容易,毕竟芦苇船还被多足蟾蜍拖拽着前行,虽然因为有着侏儒龙的不断骚扰,它们变得有些不受控制,不断地摇晃着脖子,想要摆脱绳索没入泥沼后逃走——但对这些尚未成年的少年来说,它们还是太快了——他们的力量在艰难的奔跑中迅速被消耗殆尽,面孔涨红,不多时又变得苍白,风吹过他们的身体,灌入他们的嘴巴,冷的就像是一捧冰水。与之相对的,他们的咽喉与肺部就像是被烧红的烙铁充满,手指麻木,双脚则如同被施法者们施加了石化的法术那般沉重迟钝,他们几乎要绝望了,唯一还能让他们逼迫着自己拼命向前的就是同伴的惨叫声。

    “给我绳子。长一点,细一点,但要牢固。”葛兰突然说,他身处在最左侧的船上,也是距离孩子们最近的一条船,他站在芦苇船的弯曲翘起的船尾上,船只的颠簸与鱼儿般不断往上跳的侏儒龙对他似乎并未造成任何影响——佣兵看了他一眼,转身从他的背囊里取出了一捆绳子,盗贼拿到绳子后掂了掂。意味深长地瞥了佣兵一眼,这种绳子盗贼们也经常用,里面是根三股的细钢丝绳,外面缠裹亚麻绳与丝线,每三尺只有十分之一磅重,虽然不过少女的小手指那么粗,却能轻而易举地承担起四五个成年男性的重量。

    他利索地将绳子的一头交给佣兵,而另一头被他打成一个人们最常用的可调节结。

    “太远了。”佣兵说。

    “不足五十尺。”葛兰眯着眼睛。给他的时间不多,这圈绳子至多一百尺。他以前也只套过六十尺以内的猎物。

    &&&

    “小猪”奔跑着。

    学徒多出自于城市中的下层居民,他们的父母当然不可能学识渊源,所以孩子不是有着一个重复性很高的名字,像是杰克或是托德之类的,就是用数字来排行,譬如说杰克家的老三。如果有两个杰克,而他们又很不巧地都有着三个以上的孩子时,这个名字就会变成烤面包的杰克的老三,以及做木桶的杰克的老三。由此可想象,当一堆孩子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会有多么混乱与麻烦。所以他们常被要求自己找一个名字,新来的和年纪小的,身体虚弱的会被更强一些的孩子举着拳头避让开他们的名字——这些可能从来没碰过纸张与羽毛笔的孩子当然想不到什么好名字,“小猪”就是其中之一,他原本叫做莱门,但这个名字很好听,所以被大孩子抢走了,当他的主人抽打着他的屁股问他的名字时,他只好抽抽噎噎地说自己叫“小猪”,这是他作为屠夫的父亲死去前给他留下的财产,虽然已经被他的母亲拿走了,但他记得“小猪”。

    或许正是因为他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小猪”总要比别的孩子吃得更丰足一些,他积蓄的脂肪不但让他度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还让他比其他学徒长得更高些,他的腿是所有人中最长的——他的主人曾玩笑说他应该叫做鸬鹚而不是小猪,但“小猪”对自己的双腿是很满意的,这双跨一步几乎等同与别人跨两步的腿能让他跑得很快。

    但到此为止了,他很清楚,他不可能跑过那些怪物——就算他真能跑到芦苇船下又怎么样呢,他绝对不可能有力气爬上去的,何况还有密密麻麻的怪物攀在上面。

    当突如其来的力量降临到他身上的时候,“小猪”根本没能察觉到这是一个援救而非加害,他凄厉地叫了一声,他的手臂被抓住了,而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身后的侏儒龙立刻跳了上来,但让它们疑惑的是这个猎物突然就像鱼或是鸟儿那样猛地蹦跳了起来。

    佣兵大声呼喊,猛力将绳子往后拉,而葛兰已经拿到了第二根绳子,接下来不过是如法炮制罢了,他的目标是距离船只第二近的男孩,没人问他什么,在这种时候谁都知道应该怎么选择——他抛出的套索准确地又抓住了一个孩子,立刻就有其他的佣兵接手——几个佣兵冒险从船只上探出身体,用密集的弩箭为被绳索拉扯着的学徒们开出了一条狭窄的道路。

    “最后一个了!”最先将绳索交给葛兰的佣兵喊道。

    这个可能不行了,葛兰在心里说,他们与这个孩子的距离已经超过了七十尺,还在不断地拉长——但他还是抛出了套索,那个孩子也看到了,但就在套索落下的那一刻,他跌倒了,一只侏儒龙正紧咬着他的脚踝,套索掠过他的头发,所有人都在心中发出一声悲叹,只有葛兰倏地向前一扑,抓住了绳索的末端——拿着它的佣兵在不自不觉间放松了。绳索顿时绷得紧紧地,人们发出一声短促的欢呼,那孩子就在那一霎那间伸出了自己的手臂,穿过了套索。

    他们把他拖上来的时候这孩子已经遍体鳞伤,他只看了葛兰一眼就昏了过去。

    &&&

    异界的灵魂向葛兰点了点头,转而注视着那艘搁浅在一片苔草里的芦苇船。这条船上只有三个可以说是顾此失彼的佣兵,他们没有办法去照看别人,学徒们从芦苇船上拔出一捆捆的芦苇,点燃它们,希望能用火焰驱赶这些怪物。

    “到船首去!”施法者在空中喊道,他略略加大了一点自己的声音,而后发出一个法术,上百只围绕着船只开狂欢趴体的侏儒龙在一阵晕眩中掉了下去,佣兵们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他们马上遵照施法者的话向船首集中,学徒们在扔出最后一把燃烧着的芦苇后也马上连跑带爬地赶了过去,芦苇船毕竟不像真正的木船那么大,它的船首也很小,当十来个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那儿挤得就像是个蚁窝,而此时未被先前的法术涉及的侏儒龙已经探头探脑地爬了上来,它们唧唧啾啾地叫着,小眼睛中闪烁着邪恶的光。

    “来一个火球。或更多!”一个佣兵叫道,他不敢叫的太大声。但很急切。

    “别胡说,”他的同伴说,“我们也会被烧死或是呛死的。”

    他们身后的学徒已经面色苍白,但还没等他们作出新的建议,一个法术将降临到人类所在的位置,而后他们又是惊吓又是好奇地发现自己漂浮了起来。直到与施法者面对面:“到那儿去。”法师说。

    “怎么……去?”佣兵迟疑着问。

    “你会游泳吗?”施法者百忙之中抽出一点空来回答他:“差不多就是那样子。”他施放了下一个法术,这个法术击碎了同样被悬浮到空中的木箱,这些里外都覆盖着防水织物的木箱里装着满满的辉石碎块,它们是黑色的,断面有着贝壳状的纹路。克瑞玛尔用激荡的音波将它们打的更碎,然后任由它们坠落到水沼里。

    在灰岭时,只要在大约装满一个盘子的辉石粉末里滴上,对,没错,滴上五滴左右的净水,它所挥发出来的热量就足以煮沸一壶约有三加仑的茶。而现在克瑞玛尔所抛洒的粉末可能要以百磅计算,水的分量更是远远超过预期,它们终于得以相遇时爆发出了令人恐惧的热量,水被瞬间蒸发,滚烫的蒸汽一下子就将整个水面包裹了起来,侏儒龙们只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喊,短促得让人怀疑它们是否存在过就迅速地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人们听到了凌乱庞大的水声——它们正在潜入水沼。

    拉拽着芦苇船的多足蟾蜍没等人类催促就飞快地跑了起来,施法者不得不丢出自己的细绳,让还在空中笨拙地挥舞四肢的学徒与佣兵抓住它,拖着那么一串惊魂未定的粽子回到了他的船上——反正他的船还很空。

    只有几只滞留在苔草间抢夺学徒尸体的侏儒龙侥幸没有被波及,但它们没有再去追赶芦苇船,而是冒着被蒸汽灼伤的危险,最后扯下几块肉,囫囵吞下后就一头钻进了芦苇从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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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沼泽(7)

    “小猪”死死地抓着芦苇船疏松的船舷,手指插进湿润的植物茎秆里,芦苇船被多足蟾蜍拉扯着,就像是在水沼上飞行而不是滑行,乳白色的蒸汽团被它们远远地抛在后面——法师营造的灾祸并未降临到每只双足侏儒龙的身上,就小猪看到的,还有大约三分之一的侏儒龙活着,但它们没有继续追逐船只,而是慌乱地叫嚷着钻进苔草和芦苇里。它们这是怎么了?有着细长双腿的学徒想,倒不是他疯了,想要继续和这种长着利爪獠牙的火鸡打交道,只是他有预感,它们放弃就在嘴边儿的食物不是因为别的——肯定有什么东西让它们不得不放弃。

    没多久他的疑惑就得到了最为鲜明的解答——这时候他们距离那儿已经有一千来尺那么远,侏儒龙变成了一只只跳动着的小黑点,突然一股宽阔的水波推向它们,将芦苇船高高掀起,船上的人尖叫起来,“小猪“差点就被掀了下去,他从船舷旁滚落,改而匍匐在同样由芦苇捆扎起来的甲板上,手指与脚深深地嵌入其中,面孔紧贴着一块鲜血浸染的绸布,这是跳入船只的侏儒龙留给人们的纪念品。

    “诸神在上,”商队主人面色苍白,“那是什么?”

    “鳗鲡。”精灵说。

    虽然说,商队主人的神经已经足够紧绷了,但听到这个回答后他还是神情微妙地看了一眼凯瑞本。他当然知道鳗鲡是什么,这种鱼类鲜美细嫩,少刺多肉,所以向来就是人们餐桌上常见的鱼类之一,当然,平民们只能用指头粗细的小鳗鲡来煮汤与做鳗冻。肥大的鳗鲡会被奉给王室、贵族、行会首领以及其他一些有权势的人,一些国家甚至颁布法令从超过中指到肘部长度的鳗鲡只能供给国王与伯爵以上的勋贵——他虽然从来不做鳗鲡生意,但他有着几个朋友是做鳗鲡买卖的,他们向商队的主人抱怨过——有关于成本,他们捕捉到肥壮的鳗鲡却碍于这条法令不得就近售卖,而是要运到遥远的都城与城堡。为了不让这些价值不菲的活物在路上腐烂,他们被迫去雇佣所费不赀的法师。

    “施法者们难道会愿意干这活儿吗?”商队主人问。

    “总有些学徒不会介意金币上带着点鱼腥味儿的。”他的朋友说:“而我并不需要他们去和巨龙,或是魔鬼搏斗,他们要做的就是让水冻结起来而已。”

    “看来那些黏糊糊的小玩意儿确实获利颇丰。”

    他的朋友对商队主人的酸溜溜大笑起来,谁都知道后者在辉石上的利润可能是鳗鲡的十倍,但谁又不想被恭维呢,在一整小桶的腐甜酒的催化下,他的朋友告诉他,他最为得意的一笔买卖莫过于一条连头带尾有着十五尺那么长的鳗鲡。为了捕捉这条鳗鲡,他损失了近十个奴隶——都是捕捉鳗鲡的好手,但他雇佣了法师将这条鳗鲡送至王都后他得到的回报是一个五十亩的葡萄园,每年能收入两百枚金币。

    “国王为鳗鲡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宴会,他,还有他的妻子,儿女以及所有的亲眷分享了用蜂蜜、盐、香料烤和煮的鳗肉,我也有幸分到了一块。”他的朋友咂了咂嘴。心满意足地说:“好吃极了,真的。比我吃过的任何一条鳗鲡都要来的美味。”

    那么他们现在所看到的这条鳗鲡大概可以换到有着高地诺曼王都那么大的葡萄园,商队主人不合时宜地想道,它直立在水面上的部分就有约一百尺那么多,但正如精灵所说的,那确实是条花斑鳗鲡,那三角形的头部。窄小的鳍,黑黄相见的斑点表皮——与普通鳗鲡看似一般无二只是要大出千万倍的身躯在蒸汽中若隐若现,它张大有着密布细齿的嘴,发出一种奇特的低哑嘶声,精灵能够看到。原本还在四处逃窜的侏儒龙猛地卷缩起来,远处的人类也感到一阵阵地晕眩与恶心。

    精灵捏碎几片叶子,让商队主人嗅了嗅,他才总算是不那么难受了。

    “它看起来……”商队主人艰难地说:“似乎不太愉快。”

    “这很正常,”精灵说:“谁在睡得正舒服的时候却被倒了一头一脑的沸水都不会太高兴的。”

    “它会追踪我们吗?”这才是商队主人最担心的事情。

    “应该不会。”凯瑞本说:“它没有太高的智力,”他眨了眨眼:“也许会有侏儒龙想要告密,但我不觉得鳗鲡能够听懂它们的语言。”

    商队主人不知道该把这句话当做一个笑话还是认真对待,之后他决定相信游侠,至少表面上如此,他向凯瑞本道歉,表示自己需要躺下来休息一会。

    精灵微笑着目送他踉踉跄跄地回到帐篷里,在刚才的袭击中,他们的帐篷也有所破损,但不是很严重——凯瑞本转而继续他的工作——异乎常人的眼睛让他能看见更多的细节,那只巨型鳗鲡在暴躁了几个呼吸后就平静了下来,蒸汽与猛烈燃烧的辉石对它没能造成什么大妨害。如果一个人类在沉睡时被沸水浇淋准会受伤,但它是一只巨型鳗鲡,与普通鳗鲡一样有着覆盖周身的厚重粘液,这些粘液能够吸收刀剑与箭矢的伤害,也能隔绝火焰与冰冻的侵袭,就连雷电对它的作用也不那么明显,可以说是个很难对付的家伙——或许会有些不明事理的人就此认为精灵的半个族人行事过于鲁莽,但所有人都知道,在三个法师几乎只有一个能够派得上真正用处的时候,为了保全大部分人的性命,这种冒险是被允许并且是必须的。

    仓皇远去的船队引起了巨型鳗鲡些许注意,但就像是一大捧果仁般铺洒在它周围的侏儒龙似乎更能唤起它的食欲,它低下曲线优美的脖子,连着沼泽水、芦苇与苔草一起将生的、半生不熟的、熟透了的侏儒龙咬进嘴里,开始慢条斯理地用起它的午餐,嗯。也有可能是任何一餐,这个并不重要。

    多足蟾蜍拖拽着芦苇船队一直奔跑到天穹变成了紫蓝色才逐渐放缓,凯瑞本呼喊着,用精灵特有的方式安抚了它们,让它们将芦苇船停靠在几块连接在一起的草丘附近。

    极目远眺,像这样的草丘愈来愈多。而水沼已经变得狭窄,你甚至还能看见零星的树木,“我们就快要到沼泽的边缘了。”精灵说。

    “船要不能用了是吗?”商队主人说,一边和凯瑞本一起打量着周围:“没关系,只要离开雪盖沼泽的中心,就能有信鸟找到我们,我的下属会准备好马车。”他转过身来,向着精灵微微一笑,看得出他精神已经好多了:“我会让他们为您们准备几匹强壮的温血马。褐骝马和银鬃马。您和您的朋友一定会喜欢它们的,当然,还有我之前的承诺,您们可以从我的货物中拿走任何您们想要的东西。”

    “马匹就已经足够好了。”精灵坦然地说,他还有克瑞玛尔,以及李奥娜的次元袋中装满了金币与宝石,啊,但是或许可以问问克瑞玛尔。他是否有缺少的施法材料,毕竟他们之后未必会经过城市。

    想到这儿。游侠就不由自主地搜索起法师的踪迹,他在草丘上找到了熟悉的白袍,克瑞玛尔也看见了他,向他招了招手。

    “好香的味儿。”商队主人说,他误解了凯瑞本的意思:“哦,抱歉。不过的确是晚餐的时间了,”他说,因为之前他们还得将货物与人整理安排妥当,如今已是夜幕低垂,放在平时。人们早已入睡,只是现在他们还得先满足空荡的肠胃。

    辉石的碎片粉末已经被法师消耗一空,商队的主人拿出了一箱完整的辉石,佣兵们用锤子把它敲碎,然后用一种双层锅来烹煮食物,这种双层锅在佣兵与旅行者们的行囊中极其常见,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带脚的圆形铁锅里放了一个带漏网盖子的薄壁圆柱,他们将炭火投入其中燃烧,而后在锅子里面放水,放食物——不需要花时间搭设灶台,盖上盖子后水很快就会沸腾,而食物烂熟的时间也要比用普通的铁锅烹煮的时间短。

    “真的很香,”凯瑞本走过去说:“你们在煮什么?”

    “鳗鱼。”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灵魂说,他在看到那条巨型鳗鲡的时候跳出记忆的第一个图片就是鳗鱼饭,深褐色的,油亮亮,肥滋滋的鳗鱼,酱汁渗入焦脆的表皮,涂刷蜂蜜后撒上一层白芝麻,铺盖在蓬松光滑,带着少许透明的温热米饭上,配上些爽口的小菜……可惜的是这里没有米饭,所以它也懒得烤,只是用来煮汤,也许是因为商队主人有着一部分瑟里斯人血统的关系,他带着的调料里居然有着姜汁与葱油,葛兰、伯德温,还有几个佣兵弄来了几条鳗鱼(万幸的是没再招惹到什么),比不上那条巨型鳗鲡,但也达到了仅供王室贵族食用的标准,克瑞玛尔则采摘了一些野芹,煮好后汤水清澈,鳗鱼雪白,芹段青翠,滋味清淡而鲜美,就连凯瑞本也不禁多喝了好几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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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沼泽(8)

    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吃的很认真,正确点说,就是美食当前不能全神贯注简直就是一种罪过,虽然它不记得这条名人名言该是挂在小学的墙壁上还是中学的走廊上,但富有弹性的鳗鱼肉已经吸引了它全部的注意力,白色的鱼肉鲜美饱满,汤汁丰盈,不腥不苦,还有一丝柔润的甜味;干硬的面包撕成小块浸泡上一会就变得酥软粉糯,只有外皮还有点儿硬,但韧性十足,带着浓郁的麦香——所以他不得不放弃面包与鱼肉汤,面对一个无趣却必需的应酬时,不能说是很情愿。但让它中断用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头发银白的老法师,他是来表述他的歉意与感激之情的。

    “很抱歉,打搅你用晚餐了。”年长的法师踌躇了一会:“但我想我们很快就要分别了,但在这之前,我必须向您,还有您的同伴……致以最崇高的谢意——为了我的弟子,还有我的职责……”他艰难地握了握自己的双手,毕竟正式被商队主人雇佣的是他和他的弟子而不是意外遇见的客人,他在援救自己的弟子时受伤,无法施法,而他的弟子与其说是对之后的战局有所帮助倒不如说是在找麻烦——他的闪电法术固然打中了十来只侏儒龙,但同时也击中了两个佣兵,在他们的胸膛与后背上留下了树枝状的电击纹,幸而在梅蜜祈祷并施放了治疗术后总算还是保住了性命;他还错误地施放了一个火球,差点烧掉了隔壁的芦苇船,如果不是克瑞玛尔及时回援,掀起一阵狂风扑灭了火焰……还有,诸如此类等等等等,他几乎把一个新手法师所能犯的错误全都犯了一遍。虽然碍于他们是施法者,佣兵与学徒们不敢把他们捆起来直接丢入水沼,但给上几个白眼与近似于无视的冷遇几乎是必然的。

    他唠唠叨叨说了很久。可以说是难堪,并且委婉地向黑发的年轻法师解释了他的弟子为什么会那么……蠢,当然他不是那么认为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弟子只是缺乏经验;当然,其中不乏对克瑞玛尔的赞美与褒奖,他还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承诺当他们需要帮助时他将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他还留下了一些卷轴,与几份施法材料,既是谢礼又是封口费——年长的法师羞愧而不安地提出,如果可以。他希望他们不要过于宣扬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关于他的弟子的。

    “还有那些人呢?”葛兰捧着汤碗说,用眼神示意那些吵闹着也想弄点鳗鱼来煮汤的学徒与佣兵。

    “我已经和商队的主人谈过了,”年长的法师说:“我放弃所有的佣金,他会让那些孩子保持沉默的,至于佣兵,”他轻微地叹了口气:“我这儿还有些治疗药水。”

    “那么说只有我们了是吗?”盗贼不怀好意地说,加重了“我们”的读音。

    “呃,那个……”

    “葛兰。”凯瑞本警告地说。

    盗贼耸了耸肩。转过身去,继续与甜美的鳗鱼肉奋战不休。

    “抱歉……”年长的法师晦涩地微笑了一下,“我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他向克瑞玛尔行了一个礼——不是单手抚胸,也就是年长的法师在年轻的法师回礼的时候所行的礼。而是率先双手按肩,深深地弯下腰去,一个对等的,甚至可以说是谦恭的法师礼:“但我确实已经一无所有啦。”

    不过他还是坚持留下了那些卷轴和施法材料。

    克瑞玛尔礼貌地道了谢,并回以同样和善的法师礼。或许这位须发皆白的法师确实有点私心——如果犯下这个错误的是他,或是凯瑞本。最少的他们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因为这么做近似于一种胁迫,只要不是那种目光短浅,邪恶暴躁,惯于视他人的尊严与价值如无物的混球,一般的施法者都会表现得较为宽容克制,而且他面对着的还是一个有着精灵血脉,与和精灵同行的年轻法师,掌控着这具躯体的还是一个对于尊老有着执念的国度中生存了近三十年的异界灵魂。

    就算是单看他的年龄,一贯尊老爱幼的异界灵魂也不会做出什么傲慢无礼的行为。

    ——这个身体的年龄大概可以做他的高祖父,曾经的不死者意兴阑珊地说,而且,我也很老,为什么我从未在你那儿得到过尊敬?

    ——第一个问题,异界的灵魂回答道,我永远十九岁;第二个问题,我尊敬的不是年龄,而是与年龄相匹配的道德与素养。

    ——你不觉得他虚伪得恶心吗?

    异界灵魂瞥了一眼走回自己帐篷的老法师,弓着背,看上去有点不堪重负的样子——有点,他承认道,但他是为了他的弟子,我相信他已经很难过了——每个施法者都是傲慢的,这很正常,不管怎么说,即便面对着神祗他们的灵魂也不会太过顺服。他如此低声下气,谨慎卑微纯粹是为了那个莽撞固执的小子。在离开导师的法师塔后,每个弟子都得自己寻找机会与出路,但你知道,法师可以说是一个完全由金币砌筑起来的职业,施法材料、墨水、纸张、武器、符文盘……只要与魔法有关就没有廉价的东西;在没有强大到会被贵族、领主与国王招揽之前,他们得想法儿充实自己的钱袋,才能在魔法的漫长路途上继续蹒跚前行,而不是停留在原地,绝望地看着别人攀爬上陡峭的高峰——这不但涉及到他们的前程,还攸关他们的生命——能够免除施法材料施法的大概只有恶魔、魔鬼与巨龙,而施法者们之间的争斗更是与卷轴、符文盘紧密相关,就连他们最后的武器,所用的也是昂贵但不会阻碍施法的秘银或是精金。

    所以年轻法师们的口碑是很重要的,除非他出身高贵或有着一个做行会首领的父亲。如果有了一个坏口碑,他很有可能会陷入到一个任务失败——无人聘请——窘迫潦倒——法术范围狭窄——任务失败的恶性循环里去,有些法师就是因为离开导师后不小心犯下了一些不该有的错误而不得不沦落到盗贼公会或是一些下三滥的地方去,最后他们不是在相互倾轧中被刺杀就是在审判后被处以极刑。

    前面我们说过,导师与弟子之间的关系近似于父子。或说比父子更亲近,更是可靠的盟友与助力,所以只要一个法师不那么邪恶,对离开法师塔第一次试着自己飞行的小菜鸟总是会多加看顾的——像是一些品性高洁,为人慷慨的法师,像是阿尔瓦与安东尼奥,甚至会对如克瑞玛尔这样优秀而正直的年轻施法者予以额外的指引与保护,即便他并非他们的弟子,与他们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看看这些卷轴,曾经的不死者说。他一点也不想回忆起他的导师——一个邪恶而疯癫的半巫妖,就连魔鬼听见他的名字都会皱眉头,遑论他的弟子——虽然说,巫妖曾感激于导师把他带出了他父亲的王庭,但诚心实意地说,这些微薄的感激之情早就被一次又一次不但严苛而且可笑的“指导”消磨光了——在七十七群岛,每座法师塔里的学徒都有着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淘汰率,但没有哪座法师塔里会充斥着和死亡一样多的笑话,举个栗子。如今在不死者中颇为盛行的午夜小茶会就是源于半巫妖的法师塔,可怜的学徒们不但要承受可怕的折磨,面对随时而至的死亡,他们的灵魂还要承受无趣冗长的冷笑话。其中许多还和他们有着极其紧密的关系。

    巫妖一点也不喜欢有关于他的笑话,像是做实验的时候不慎将自己的骨头架子染成了荧光紫色有什么可笑的地方吗?这种颜色很阴森,很符合一个半巫妖法师塔的应有格调!至少比在髋骨上插着根散发着婴儿粉的长箭好得多!

    ——有传送类法术的卷轴,异界灵魂说。一点也没察觉到笼罩在同居者头上的阴影。还有一个是防护类法术……唔,是李欧蒙的庇护所。

    ——噢,巫妖说。

    这时候他们听到了一阵响亮的喧闹声。源自于商队主人给佣兵们提供的一小箱血红酒。按理说,在尚未抵达城市之前,佣兵们不应该喝酒,但他们被蔓生怪、恐惧之藤与双足侏儒龙杀死了不少同伴,而明天他们就能抵达沼泽的边缘——少量的酒精反而能够振奋精神,平和心态,好让他们尽快地摆脱死亡带来的阴寒与沮丧——佣兵们吵吵闹闹,兴奋至极,除了鳗鱼,几个半醉的佣兵还从跳上船来的侏儒龙那儿弄到了好几十条腿,可惜的是不能烤,只能煮,但加上硬面包与牛油也算得上丰盛的一餐,他们邀请了盗贼葛兰与前圣骑士伯德温,但没人敢贸贸然地试着将施法者和精灵拖进他们的圈子里——他们是想要热闹一番而不是玩儿冰桶挑战。

    倒是葛兰拿来了点双足侏儒龙的腿肉,这种怪物不但长的像火鸡,吃起来也像是火鸡,肉粗的可以磨破舌头,而且毫无鲜味可言,再加上佣兵们除了“熟”这一技能点加满之外毫无特色与诀窍可言的厨艺……凯瑞本好笑地看着黑发的施法者态度慎重地拎着一只侏儒龙的腿思考了半天——上面只有一块拇指大的三角缺口。

    与许多人不同的,克瑞玛尔是那种相处的越久,越讨人喜欢的小家伙,譬如说,他不是个喜好奢靡徒耗的人,或者说,他的性格更多地偏向于精灵而不是人类。他对于衣物与住所的要求仅限于舒适、洁净与宽敞,虽然有着一根挑剔的舌头,但只要食物入了口,如果不是有毒,只是滋味寡淡或是古怪,他都会拧着眉毛把它们吃干净而不是随意丢弃——因为这个,在遇到新奇的食物时他表现的就像是一只警惕的浣熊,瞧一瞧,闻一闻,切一小块下来尝一口——侏儒龙腿肉上的小缺口也是他切出来的,但克瑞玛尔是个深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好孩子,所以他现在很为难。

    凯瑞本笑着在他切下第二块之前拿走了那块肉:“不会浪费的。”他说,直接把它掷向那些盘踞在芦苇船另一侧的多足蟾蜍,一只比其他多足蟾蜍更大一些的胖家伙陡然回过头来,呼地弹出自己长而柔软的舌头(说实话,这大概是它身上唯二有着蟾蜍特征的地方),直接将那块双足侏儒龙肉卷进嘴里——它的舌头缩回嘴里的时候,其它几条桃红色的舌头撞在了它留下的残影里,差点就缠成了一团。

    其他的几只多足蟾蜍咕咕地抗议着,但学徒们已经开始把所剩不多的骨头和残渣聚拢在一起,用芦苇叶子包起来,游戏般地轮番扔向天空——多足蟾蜍们吃了顿小小的加餐。(未完待续。)

    PS:这是28日的……

第两百章 沼泽 (9)

    在饱足后,男人们的笑闹很快就变成了游戏式的较量,佣兵中有两个盗贼,是对兄弟,一个绰号“长钉”,而另一个绰号“胖锤”——“长钉”非常符合人们对盗贼的想象,他又瘦又高,手指长的就像是蜘蛛的腿,面色发黄,手工粗糙的皮甲肮脏油腻,还有些因为保养不善而产生的开裂——而他的兄弟“胖锤”则完全不然,他有三个长钉那么宽又只有二分之一个长钉那么高,如果不是他长着浓密的胡须,或许会有人误认为他是个半身人,但确实有人把他当成一个矮人,如果他不开口说话的话,与外表相悖的是,“胖锤”说起话来既尖又细,就像个女人。

    “胖锤”的外表注定了很难有人把他当做一个出色的盗贼,在面对雇主的时候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弱点,但在面对敌人和目标的时候,这却是再好也没有过的伪装——他经常会伪装成行商、朝圣者或是贵族,在人们毫无防备的时候狠狠给他们一刀。

    一开始不过是在佣兵们相当常见的节目,除了娼妓之外,他们唯二的爱好就是赌博——当然啦,这些终年在刀尖上行走的亡命之徒在可选的时候总爱玩些能嗅得见血腥气的玩意儿——他们赌博的时候不用骰子与纸牌,而是抽一个人出来,手掌张开放到木质的墩盘或是桌面上,由他自己或别人用匕首不间断地戳刺手掌的缝隙,其他人就在一边唱着有节奏的歌儿为他伴奏(有时候会有人故意打错节拍来扰乱他的动作),赌注就是这个人是不是能稳定地戳完一首歌儿;另外更为恶劣些的就是将一只松鼠或是鼬塞进某个倒霉鬼的裤裆,然后扎紧裤带,赌注是看他能够坚持多久才会被咬;还有的就是佣兵的成员之一向他人彰显他的力量或是技巧,用以威慑、恐吓他人以及保证自己在团队中的位置不受动摇。

    “抛硬币”是盗贼们中常见的“巧手”戏法——每人拿出数量不等的铜币或是银币,合拢在一起后一只只地轮番用指尖弹上半空,然后用另一只手接住,爱怎么扔或是怎么接都无所谓,但如果有一枚金币掉在了地上,其他人就可以平分他拿出的金币——这种把戏能够很好地训练盗贼们的手指与眼睛。也不那么枯燥无味,还能得到一小笔额外的收入,在葛兰曾经待过的行会里,经常可以看到正式的成员逼迫那些学徒和自己较量——也就是变相地勒索,把他们从别人皮囊里掏出的钱掏进自己的口袋里,如果真有哪个不知好歹的小家伙侥幸在这种比赛中赢了,隔天他就会在深夜中被人不知不觉地砍去手指头和挖掉眼睛;还有些因为年老而变得衰弱(很少)的盗贼也会和普通人玩这个,很多人看到要和他们比试的不过是个眼睛浑浊、手指颤抖的老头子,都会觉得自己准会赢上一大笔。事实上他们还能留下一条裤子都能算得上盗贼们大发慈悲。

    “长钉”是个中好手,他最多的时候能够连番弹起十二枚银币,但今天他拿出银币的时候被他们的首领阻止了,“这样太怠慢我们的客人了。”他笑嘻嘻地说,然后拿出了一袋子金币,点数了十二枚交到“长钉”手里,“长钉”颠颠它们,金币正面铸刻着高地诺曼老王的侧面头像。背面是一只正在咆哮的公熊,伯德温对这很熟悉。这种金币是老王登基时铸造的,他那时还得到了一百枚作为礼物和奖赏,每一枚的重量在五分之一盎司左右,与同时铸造的银币一个重量,但价值是前者的十倍——也要比后者更小(大概就是女性的食指与拇指弯曲后组成的那个圈那么大),更难以捕捉。

    他看了看葛兰。葛兰只喝了很少一点的酒,他的眼睛几乎就和金币一样亮,于是前圣骑士扔出了他的小皮囊,沉甸甸的钱囊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钝响。

    葛兰有点意外,他知道伯德温并不喜欢他。不过葛兰从来就不是一个笨人。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伯德温的同伴,而一个最差的同伴也要一个最好的敌人值得尊重。

    “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妥,”伯德温抓起铁钩拨了拨炭火:“那就算是我借给你的,你可以按照十一法给我利息。”

    “那也太高了。”盗贼说。

    “那就赢吧。”

    盗贼察觉到“长钉”腮帮上的肌肉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他转过身来向“长钉”微微一笑,“谁先?还是要抽长短?”

    “抽长短。”首领说,他将一只捏成拳头的手放在葛兰眼前,两根新鲜的草梗从他的拳心里冒出来,从外面看一样长短,葛兰抽出一根,首领张开手掌,剩下的那根草梗要比葛兰拿在手上的长。

    “看来是你先。”首领对“长钉”说,“长钉”点点头,站到佣兵们给他让出来的空地里,面对着茂密的芦苇丛与皎洁的新月,免得被缭乱的黑影干扰,第一枚金币被高高弹起,它在空中翻转,折射出比星辰更耀眼的光。

    &&&

    李奥娜坐在凯瑞本身边,握着一只铜杯,里面装着满满的,用芦根煮出来的水。在此之前,高地诺曼的王女可从没喝过这个,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它的滋味完全是陌生的,但丝毫不逊色于蜂蜜水或是玫瑰茶,虽然不可避免地带着植物本身特有的轻微涩味,却更能突出那份纯粹的甘甜。

    “喝吧,”凯瑞本说:“对人类它是有好处的。”

    “它是一种药草吗?”

    “是的,”精灵说:“但我也只知道黑脚半身人会在发热的时候咀嚼它,或是你愿意也可以当做一种食物,但克瑞玛尔告诉我说它还能解除肉食过多而形成的体热与呕吐的症状。”他看着李奥娜,他们在多灵的时候固然食物丰足,但其中已经很少有新鲜的水果与蔬菜,毕竟自从瘟疫封锁了这座城市后。就没有人敢接近它了,他们吃到的也只有肉类与乳酪,还有葡萄酒;而那个被变形怪暗中统治着的村庄里虽然有人种植了萝卜与卷心菜,但不知为何,它们都奇怪地呈现出半腐烂的状态,村民们倒可以毫不在乎地把它们吃下肚子。但对于冒险者们来说,就算是伯德温与葛兰也没那勇气把那团发臭污糟的东西放进嘴里。

    凯瑞本固然能够请植物们帮忙提前结出一点果实,但他们有六个人,那些小小的果实只能说是一些间杂在硬面包与肉干之间的点缀,在补充维生素这方面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在遇到商队前,除了凯瑞本与克瑞玛尔,其他人都开始不等同地出现了眼睛干燥、牙龈出血,嘴唇开裂,焦躁不安等症状。

    “对哦。”李奥娜说:“他是一个施法者,施法者总是学识渊博。”

    “他有个很好的导师。”凯瑞本说,投在他身侧的影子忽然晃动了一下,他微微转开视线,注意到梅蜜正在走开,精灵起初以为她只是因为不想太多地和李奥娜呆在一起,但他随即看到了那个在之前的战斗中错误百出的年轻法师,他向弗罗的牧师展示一条缀着三枚金币的金链子。并在她走过来后直接把它挂在了她的脖子上——精灵有些尴尬地回过头去,他以前的队伍中可从来没出现过弗罗的追随者。梅蜜的做法是符合弗罗的教义的,他并没有那个权力去干扰与阻止他们的交易。

    那个来找梅蜜的法师并不英俊,但很干净,笑起来的时候有着一种很讨女人们喜欢的天真劲儿,我们说过,他很年轻。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但对于女人他似乎并不像对他的法术书那样陌生,他轻轻地捏了梅蜜一把,弗罗的牧师撅起嘴,但没有拒绝。脖子上沉甸甸的重量就像是直接放在了她的心里。

    “现在?”梅蜜轻声问。

    “不,”年轻的法师说:“等我的导师睡着了才行,我会来找你的。”

    “这可不行,”梅蜜说:“我和李奥娜睡在一个帐篷里,她是个警觉的战士,可能你刚进帐篷她就会跳起来用她的焰形剑割断你的小脖子上。”她说,一边轻佻地抚摸着施法者的脖子。

    “外面太湿了,”年轻法师皱眉:“我会先施放一个法术让她睡着,就算是双足侏儒龙咬开她的胸膛她也不会醒,”他猥琐地微笑了一下:“而且,你不觉得那样会更有趣吗?”

    “好像是。”

    “那么就说定了,”年轻的法师说:“我还有一只宝石戒指,上面的红宝石有鹌鹑的蛋那么大,这会是一份小礼物——如果你真的能比你的姐妹们做的更好。”

    梅蜜挑起细长的眉毛:“毋庸置疑,我的小面包,”她甜蜜地说:“我会让你登上极乐之峰的。”

    “我深深地期待着,”年轻法师说,而后他停顿了一下:“对啦,”他说:“你们的船只、帐篷没有被施放过什么防护性的法术吧?或是卷轴与符文盘?我可不想为了一件小事儿惊动所有人。”

    尤其是你的导师,梅蜜在心里说:“没有,”她说:“什么都没有。”

    这时候佣兵那儿突然传出了一波压抑着的呼喊,年轻的法师与梅蜜同时转头看去,他们看到盗贼葛兰正站在月光与星光下,他的双手如同灵巧的鸟儿一般在空中翻转弹动,快得让人看不清它们的运动轨迹,被他抛向半空的金币几乎已经连成一线,“一打!一打!”佣兵们鼓噪着,之前“长钉”的成绩是超乎往常的十枚,但现在葛兰已经超过了他一枚,他可以停下,但有更多的佣兵们下了注,认为他能够连续将十二枚金币抛掷起来。

    如果他能,那么赢家是要从他的赌注中抽出三分之一给他的——首领上前一步,想要投出最后一枚金币时被伯德温阻止了,作为一个猎人,伯德温当然知道现在两枚金币的间隔可能连一只竖起的手掌都插不进去,想要找到那丝空隙将金币投入葛兰的手掌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首领摊开双手,让出位置,前圣骑士的眼睛与盗贼的眼睛短暂地对视了一刹那,金币被弹起的高度骤然加高了好几寸,就在最后一枚金币堪堪离开葛兰的右手时。伯德温投出的一枚金币已经到了葛兰手里,盗贼毫不犹豫地弹出它,在它加入到循环中时立即大声地喊道:“一打!”

    “一打!”佣兵们附和着喊道,葛兰随即双手一摆,随着丁零当啷的清脆响声,一打十二枚金币一块不缺地被他拢进了手掌。

    “这个把戏玩得可真是不错。”年轻的法师轻蔑地说:在他准备离开时察觉梅蜜依然站在原地:“你不准备回船吗?”

    “我等会。”梅蜜抚摸了一下金链:“放心。我会在星河横过天穹正中前回到帐篷里的。”

    葛兰看到梅蜜了,她站在芦苇船的阴影里,脖子上多了一条金链,盗贼回过头去,他的节目已经表演完毕,现在是佣兵首领与伯德温。

    战士之前的比斗就没有盗贼的把戏那么花俏,他们只是试了试彼此的力量——伯德温虽然少了一只手,但他的力量仍旧可以与首领相抗衡,但这个局面没有维持太久。在首领取得微弱优势后首领率先放开了前圣骑士的手,并大力地拍打着他的肩膀,用极其粗鲁的方式与直白的语言称赞他是个勇敢而强壮的好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首领的优势并不是自己获得的,但伯德温又何必去和这么一个佣兵一争高下呢,他又不想成为佣兵们的首领。

    “还有你,嘿,伙计。一起来吧。”

    葛兰抬起头,他不觉得还有什么需要自己去做的事情。然后他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酒味,不是带着腥气与金属味儿的血红酒的酒味,而是更为清冽与明快的那种。

    “冬酒?”他问。

    “没错儿,”首领说:“是我的私藏,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很愿意把它拿出来和朋友分享。”

    “我们不能喝更多的酒了。”伯德温说。

    “你以为我会带着多少冬酒。”首领说:“一瓶而已!来吧,别像个女人那样扭扭捏捏的,喝完了我们就能好好睡上一觉了。”

    盗贼看到那些尚未将热量挥发殆尽的辉石粉末被佣兵们均匀地铺洒到了苔草上,然后他们在上面铺上了干芦苇,再在上面搭建牛皮帐篷。

    “你们不准备回到船上去吗?”

    “我们已经在里面待够了。”一个佣兵说。双足侏儒龙毁了一条船,施法者们的平静不容许被打搅,李奥娜与梅蜜是女人,而伯德温、葛兰,还有凯瑞本和商队主人分别共享一条船,剩下的佣兵,商人与学徒只能再挤挤,他们几乎就要重叠着睡在一起了。

    葛兰在喝了一杯后被放走,他和“胖锤”还有另两个佣兵共享一个帐篷。

    辉石粉末最后的一点热量从下面传上来,帐篷里黑暗而暖和,首领可以说是立即打起了响亮的呼噜,伯德温闭上了眼睛。

    &&&

    魔法星河横贯天穹,年轻的法师轻轻地落在了梅蜜与李奥娜共享的芦苇船上。

    他再次观察了一下克瑞玛尔的船,船只一片黝黑,帐篷紧闭——他隐晦地微笑了一下,梅蜜已经掀开了牛皮帐篷的一角,向他做出一个催促的手势。

    年轻的法师灵巧而无声地钻进了她的帐篷,动作之间毫无原本的笨拙迟钝,他一眼扫过整个帐篷,帐篷的一角放置着整整齐齐的木箱,木箱上放着一枚镶嵌着氟石的胸针以供照明,而另一角放着行囊(可能是这个牧师的,他思忖道),帐篷的中间间隔着一卷精美的丝毯,他能听到丝毯的另一端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梅蜜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保持安静,而后爬到丝毯边,缓慢地拉开了一个小角,年轻的法师看到了一缕赤红色的头发溜出了茧状的毛毯,他会意地马上举起双手,低声吟唱咒语,一些玫瑰花瓣从他手里跌落——那个茧似乎动了动,但为时已晚,法术产生了效用,年轻的法师侧耳倾听,那个呼吸声变得沉重悠长,表示被施法的人已经陷入了沉睡。

    “怎么样?”梅蜜问。

    “比想象的更容易。”年轻的法师轻松地说:“好吧……”他回过身,不怀好意地说,“现在只剩下你了。”

    “我们。”梅蜜说。她仿佛一点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她站起来,揭开了身上的斗篷——她只穿了这么一件斗篷,光洁的皮肤在氟石的照耀下散发着如同月亮或是珍珠般的光。

    年轻的法师确实被吸引住了,但他还是站在原地,只是眼神不定。像是没法儿马上做出决定。

    “好人,”梅蜜抬起手臂,姿态优美的打了一个哈欠:“你还在等什么?”

    那个美妙的,颤动的部分让施法者放弃了原有的打算,用不了多长时间,他想,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和弗罗的牧师好好地快乐一番了,就算是她发现了什么又能怎么样呢,谁都知道。弗罗的牧师所擅长的只有最低级的治疗术,她们之中有很多人就连个烟雾都放不出来。

    他走向梅蜜,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臂和脖子。

    &&&

    “胖锤”突然醒了过来,他咕咕哝哝地爬起来,一边解着腰带一边往外走,像是要去响应一下自然的召唤,但因为他睡在葛兰内侧的关系,他的右脚像是不那么经意地踢向了盗贼的腹部。

    他静静地等待着感觉刀刃刺入织物、皮肤、肌肉后传达到他的脚趾那种奇特而舒畅的感觉。但他在此之前已经感受到了脚踝传来的难以忍受的剧痛,他大叫出声。手指抚过腰部,拔出自己的匕首——他跌倒在地上的时候还在想着如果匕首也没能起到该有的作用,他该用什么方法逃跑与哀求。在行动前他已经想好了,他会尿在身上,泪流不止,无助地颤抖着一身肥肉。丰沛的汗水浸润了头发和衣服,被滚热的身体熏烤发出让人掩鼻的臭味——有很多人都因为他故意做出的丑态而低估和轻视他,结果不是被他逃之夭夭就是丢失了性命。

    还有——“我只是想拿回那些钱!”他大叫道,这也是让他不禁为之沾沾自喜的地方,一般人都会因为这个而犹疑一下的。金币和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一个人在面对想要取走自己性命的刺客定然会毫不留情,但对一个只想要金币的人又另当别论了——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与圣骑士同行的古怪盗贼沉默着,一下子拧断“胖锤”的脚踝后他的精金匕首也捅进了“胖锤”的肚子,并向上滑去,剖开了柔软的腹部。

    “胖锤”瞪大了眼睛,帐篷里光线微弱,他看到葛兰在黑暗中扑向一个佣兵,没等询问,也不需要回答,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而那个佣兵甚至还没能来得及拔出自己的刀子,第二个佣兵倒是及时地挥舞起了自己的连枷,但他的夜视能力比起盗贼来可以说是差多了,盗贼举起那个正在抽搐着死去的佣兵挡住了他的攻击,随即任凭尸体倒下,然后在他想要查看战果时盗贼的精金匕首温柔地绕过了他的脖子。

    这只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葛兰掀开帐篷走出去的时候“胖锤”还活着,他赫赫地艰难呼吸着,想要抓住自己的伤口,但他太胖了,怎么也抓不拢……

    &&&

    “真令人惊讶,”凯瑞本温和地说:“我记得阿尔瓦没提到过他有那么一个又是商人又是法师的客人。”

    “我也很惊讶,”商队的主人以同样平和的语调回答:“看来您们似乎并非毫无防备呢。”他瞥了一眼精灵身上的符文印记,又将视线转移到游侠的长弓上,那支正对着他的箭矢闪耀着魔法的光芒,箭身描绘着符文,他之前根本没在箭筒里发现精灵还有着魔法箭。

    类似的对话也出现在了克瑞玛尔与那位年长的法师之间。

    而克瑞玛尔的芦苇船就在这两个施法者的脚下熊熊燃烧。

    “没什么可奇怪的,”黑发的施法者说:“高地诺曼的新王与黛安长公主都给出了惊人的悬赏——就算是我都觉得这一路上过于平静了呢。”

    &&&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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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者介绍:
“我是邪恶的,自始至终,从无更改。” “是咪?” 一个邪恶而不幸的巫妖与一个无厘头的异界灵魂不得不分享一具躯体的悲惨故事……就这样(摊手)。 非种马,非耽美(BL),无后宫。圣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圣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圣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