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抉择(一)(双更合一)
那声轰然巨响摇动了近半个多灵,所有侥幸自肆虐的瘟疫中存活下来的生者都不由自主地惊跳了起来,或是睁大了眼睛。当时正在执政官庭院中抚慰民众的老王长女及时地抓住了一个差点摔倒在她身上的孕妇,并在她惶恐的道歉与感谢时微笑着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她无意之间的冒犯——她将那个大腹便便的女**还给她的丈夫,再回过身来的时候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忧虑:“发生了什么?”她悄声问道。
如果实在龙火列岛,这种震动与声响会被认为是沉睡在岛屿支柱下的巨龙翻了一个身,这种有趣的说法是瑟里斯人带给南方诸岛的,事实上并没有——李奥娜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曾有好奇而勇敢的施法者借助魔法的力量潜入到数千尺深的水下,即便如此,他也并未见到巨龙的一鳞片爪,也没能找到所谓的支柱,倒是找到了不少巨型海星、彩色海绵以及长有羽毛的海鳃。他将这些东西带上海面,在那本书里详细地描写了他所看到的一切,不过龙火列岛的领主和他的奴隶们对此不屑一顾,他们认为那些古老的如同神祗的巨龙是存在的,它们就盘踞在炽热而明亮的火山里,用翻滚沸腾的岩浆擦洗自己的鳞片,每一次爆发与崩裂都是它们在寻找一个更为舒适的睡眠姿势,人们所看到的黑色烟柱是它们从鼻孔中喷出来的。
但多灵属于高地诺曼,而高地诺曼位于整个大陆的最北方与最高点,他们的脚下是坚硬并且就算是矮人从诞生之初挖到现在也没能挖穿的岩石而不是海水,人们对地震毫无概念,克蓝沃的主任牧师看了一眼他的兄弟,而那个脱下了鸟嘴面具却因为有着一个鼻尖弯曲的大鼻子而更像是一只白色乌鸦的牧师飞奔着跑上了执政官府邸的高塔,向下俯瞰——他看见了那个孕育了罪恶与死亡的宅邸,那里正在升腾起赤红的火焰。
而正在照看病人的伊尔摩特的牧师们更早地察觉到了事情正在向好的那方面行进。他们给病人服下药水,他们的眼睛随即就能变得明亮,面色红润而神智也开始逐渐恢复,他们不再连续地喷溅式的呕吐,呼吸缓慢有力——当牧师们将祈祷而来的神术投掷在他们身上或是给予他们精心调制的药水之后,一些已经陷入濒死状态的病人也会随之醒转,而不是如之前那样,无论接受了怎样的治疗,也只会躺在污秽的床铺上,毫无起色地在通往哀悼荒原的队列中踌躇不去。
他们醒了过来。立刻开始祈求水和食物,虽然还很虚弱,但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看得出他们已经开始好转了——伯德温是前者,而梅蜜是后者,她几乎是欣喜若狂的,但她随即发现,伊尔摩特的牧师在给他灌服了一瓶治疗药水并确定有效后就预备离开伯德温的房间:“您要上哪儿去?”她哀求道,失礼地拉住对方的灰色长袍:“大人还未完全痊愈啊。”
伊尔摩特的主任牧师和善地拉回了自己的长袍:“他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他说:“还有更为严重的病人在等待着我呢。”
“但他是个爵爷呢。”
伊尔摩特的主任牧师叹了口气。不过即便是在他的兄弟中,他也算得是个耐心仁慈的人:“我要去治疗的也是一个爵爷,”他诙谐地说:“而且他的年龄仅有这位……战士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少呢。”
“到我的身边来。”伯德温说,“我已经不需要治疗了。梅蜜,请给我一点水,或者,如果有。一点放在肉汤里的面包。”他不再感觉到体内什么东西正在可怕地融化,但他确实感觉到疼痛,那是内脏在治疗术的作用下重新生长出来时必经的折磨。他确保自己的胃已经长好了并且十分完美,因为他觉得自己处于另一种意义上的空荡中,亟需得到一点什么来充填。
“我们并不介意其他神祗的追随者在这里向她祈祷。”伊尔摩特的主任牧师在告别时提醒说,“女士,这里已经不再是伊尔摩特圣堂的范围了,您大可以向您的神祗祈祷,以期得到一个神术——这里需要帮助的人并不止您的大人一个。”
他走了出去,在距离伯德温的房间不远的地方,也有个需要精心关照的特殊人物——他走进房间,牧师们向他鞠躬行礼,躺在床上的少年向他转过头来,主任牧师慈爱地抚摸着他的额头,闭上眼睛,向他的神祗祈祷又一个强有力的治疗术,白色的光芒就像温暖的雪花那样从薄雾般的阳光中洒落,少年安心地接受了它们——雪花渗入他的皮肤与衬衣,牧师们不无喜悦地发现它起到了先前无法起到的效用,疫病的根瘤从这具羸弱的躯体中被拔除,他还需要休养上好一阵子,但他将会健康地活下去,活上五十年或是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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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奥娜原本是想和多灵的民众一起,哪怕住在帐篷里也无所谓;但在克蓝沃主任牧师与居民们的坚持下,她还是被转移到了执政官的房间里——幸而执政官病情发作的时候正好在外巡查,他的房间非常干净,位于整座建筑最高的地方,自巨大的窗户俯瞰下去就是那座正方形的中庭,“看着那个窗户,”李奥娜对咬着手指的小女孩说:“我会坐在那个窗户前面,看着你们——我和你们在一起。”
她这么说,也这么做了,甚至拒绝了滚热的浴水,香油和干净的衣服,虽然经过一夜的奔驰她很需要这些,但她不想让自己离开人们的视线太久,她坐在窗前,任凭灼热的阳光照亮自己闪闪发亮的红发,只简单地吃了几块小饼干,喝了一杯蜜酒。
阳光很温暖,而且从伊尔摩特的牧师那儿得知,疫病的根源已经被净化了,病人们很快就重新获得健康,李奥娜眯着眼睛,躲避着玻璃折射出的刺目光芒。一手托着自己的下颌,她很疲累,但对于多灵的民众以及伯德温的挂念让她睡意全无。
“向您致敬,高地诺曼的王女。”
李奥娜收回自己的视线,发现那正是极力劝说自己远离多灵而又为了多灵的人们允许自己进入多灵的牧师,他穿着灰色的长袍,眼睛下面纹着三滴灰色的眼泪,表明他在伊尔摩特的追随者中处于领导者的地位:“愿仁善的伊尔摩特将我们自苦难中救出——伊尔摩特最虔诚的追随者,我同样要向您致敬,如果不是有着您们。还有公平的克蓝沃的追随者们,这座城市所酿造的灾难之久或是远不止于此呢。”
“这正是我们所希望得到的,”伊尔摩特的主任牧师说:“我们愿为世上每一个人承担他们的苦难——殿下,我很高兴地告诉您,您的那位朋友,那位战士,他已经好转并且很快就能痊愈了。”
李奥娜给了他一个发自于内心的快乐的笑容。
“你可以在稍后去探望他,”伊尔摩特的主任牧师说:“但在这之前,如果您允许。我希望您能答应我的一个请求。”
“请说。”
“有一个孩子,他希望能够立即觐见殿下。”伊尔摩特的主任牧师说:“他的名字是马伦.洛伦诺斯。”
“洛伦诺斯这个姓氏我听过,多灵的领主正是这个姓氏的拥有着。”
“马伦是此地领主的侄儿。”伊尔摩特的牧师说:“最初的时候幸而有这位年少的洛伦诺斯在,执政官与他的副手。还有警备队长是第一批倒在魔鬼利爪之下的可怜人,我们进入多灵的时候,是他帮助我们控制了整个城市,避免了疫病迅速向外扩散——他还拿出了家族纹章。打开了执政官邸的内库,我们所用的许多卷轴、魔杖以及药草都是从内库中而来的——不是有他在,您在这儿看到的人或许只有现在的几分之一。”
“一个勇敢果决的孩子。”李奥娜赞叹道。随即她想到了一件事情,露出诧异的神色,“但如果我弄错了,还请您能谅解——可敬的伊尔摩特的追随者,在我还未进入多灵之前,多灵的领主曾想要焚毁整个城市。”
“我不知道那一位是怎么想的。”伊尔摩特的主任牧师说:“事实上,除了他的侄儿,他的妻子与两个女儿也都在这里。”
“他的妻子与女儿是病人吗?”
“不是,”伊尔摩特的主任牧师像是被什么让人不快的记忆打搅了:“但他们确实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见面了——领主有着一个心爱的情人,还有好几个非婚生子。”
“我明白了。”李奥娜说:“那么就让他来见我吧。”
“如果您不介意他只是刚刚痊愈。”
“他能够走进这里就表示他身上的疫病已经远去了,”李奥娜说:“我还不至于去畏惧一个孩子。”
马伦.洛伦诺斯是在一个牧师的扶持下走进房间的,正像李奥娜赞誉的,他还是个孩子,如同所有的十来岁少年那样,因为身体突然拔高而变得瘦削,脊背微微拱起,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大病初愈,他的嘴唇和面颊上还缺少血色,但推开牧师的手臂,站立与屈下膝盖向李奥娜行礼的时候还是十分平稳的。
他用微弱而颤抖的声音向李奥娜致敬,以及表达了他未能亲自前去迎接的歉意,他的言语之中带着深切真实的情感,这不是一个陌生的公主所应当得到的。
“难道你在今天之前就已经见过我吗?”李奥娜问。
“没有。”少年说:“但请不要感到奇怪,我对您的了解与敬爱,是从我的父亲那儿得来的——他也曾是您父亲最为喜爱的臣子之一。我们所敬爱的老王,曾经指着您说,您是他的继承人,要求我的父亲效忠于您——但令人惋惜的是,我的父亲在返回多灵的第二年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深刻地记在心里。”
“你是他的儿子。”李奥娜已经从记忆中找出了洛伦诺斯这个姓氏。
“是的。”
“那么多灵的继承人应该是你。”
“如果不是新王,不,那时这位尊敬的大人还只是一个公爵——叔叔的一个私生女是他的情人,而他也很愿意从一个孤儿的手中抢走他的领地与钱财交给原应保护这个孩子的人——我是躲藏在他妻子的裙摆下才侥幸得以苟延残喘,我并不畏惧死亡,哪怕我本应在一百年后死去,但我不能看着我父亲的荣誉落入到他兄弟而非儿子的手里。”
“马伦……”
“殿下,我在向您申诉。殿下,我也在为您申诉,请您帮助我,就像帮助您自己——让该得的人得,让不该得的人断掉双手——可敬的王女,高地诺曼的继承人,我恳求您,只要您愿意垂怜我,帮助我,我会献出我所有的忠诚与爱。任何时刻,任何地点,只要您的一封书信,一个召唤,一个手势……”
“马伦……”
“求求您,您是有着权利的!”
“我很抱歉,”李奥娜平静而哀伤说:“但听我说,我必须告诉你,我无法帮助你……马伦。因为我……我来到这里,正是为了放弃我手中的这份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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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垂下头,就算是在对付树怪与贱魔时他也未曾感到如此疲惫无力:“我不会干涉你的做法,”他温和地说:“但你真的考虑完全了吗?”
“我已经考虑得足够久了。”李奥娜说,“不仅仅是思想,我还付诸了行动,但正如你所看到的。游侠,我在王都所能做的事情太少了,太少了。虽然有那么多的人坚信伯德温是无辜的,但他们的话语根本无法传达到新王与神祗的耳朵里,相反的,我的举措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我被泰尔的掌堂牧师驱赶,罗萨达的牧师也不再愿意放任他们的兄弟与我接触,那些曾经宣誓效忠我的贵族看似恭谨和善实则冷漠疏离,他们不向我承诺任何事情,却对我要求多多,其中有一些人发誓说如果我只要和他们的儿子缔结婚约就会支持我成为高地诺曼的王,他们甚至不介意我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赦免伯德温。”
红发的年轻女孩微微一笑:“如果我没有在我的父亲身边度过整整五年的时光,”她抚摸着那柄猎刀:“我可能是会相信他们的,但我知道他们只是在欺骗与敷衍,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我得以头戴冠冕,那么在此之前,我怀疑伯德温的头早已掉落在地上——他们只想要成为高地诺曼国王的祖父,若是这个目的达成,即便是我也不是不可或缺的——到那时,说不定他们还能成为高地诺曼的国王呢。”
“我彻夜不眠,苦苦思索。”李奥娜继续说:“直到一只白头鴞惊醒了我——它在一片狼藉的宴会中捕捉一只窜逃的老鼠,丰美的食物遍布桌面,人类的弓箭威胁着它的生命,但它一点不受诱惑或是恐吓,毫不动摇——它为了那只老鼠而来,也只是为它而来;那么,我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我所爱的人——如果没有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
凯瑞本,你曾经告诉我,我的保护反而会落实伯德温的罪名,但事实上,即便没有我,他们一样能够将这桩可怕的罪行落到一个无辜人的身上;你也提醒过我,用我的权利与身份为伯德温争取一个申诉抑是赦免的机会,我也试过了,结果正如你所听到的。”她站了起来:“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你并不仅仅只是想要保护伯德温,你更不想让我涉入其中,因为在你看来,我并没有为伯德温付出的义务——也没有这个权力,但游侠,我爱他,我对他的爱胜过一切。”
“也胜过王位吗?”
一个他们都很熟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也许您不知道,殿下,”走进房间的狄伦.唐克雷拉下兜帽,浅浅地鞠了一躬:“有很大一部分贵族想要修改继承法,允许女儿继承父亲的姓氏与领地。”
克瑞玛尔看向克蓝沃的牧师,“他威胁我们。”牧师用寂语“说”。
“这不可能,”李奥娜说:“我的父亲,诺曼的老王已经前往哀悼平原,他的许诺也随之深埋黑土,他们无法从中获得哪怕一丝利益。”
“谁说不能,”狄伦说:“他们有女儿,也有外孙女。”他注视着李奥娜:“如果继承法被更改,那么您就会成为高地诺曼的第一继承人了。”
李奥娜沉默了一会:“……我并不准备改变我的想法——狄伦,或许你愿意作为一个证明人在文书上签名?”她愉快地笑道。
他们在讨论什么?异界的灵魂施放了一个小小的法术,这样他和凯瑞本无需使用舌头和手指就能不为人所知地相互交谈。
高地诺曼的七十二条古老法令之一——凯瑞本在心里说,李奥娜将会成为伯德温的保护人,作为保护人,如果他愿意,是可以承担起被保护人的罪名的,问题是弑君的罪名对于一个王室成员来说也太重了。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狄伦说:“请允许我提醒你,我亲爱的堂姐,如果你执意如此,”他看了一眼伯德温:“你所要为之承担的罪名可能会导致你被流放,被剥夺姓氏,以及,新王将会收回你的领地,比伦德与奥卢,更甚者你将终生不得返回高地诺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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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抉择(二)
“你坚持吗?”狄伦.唐克雷再一次问道。
“我坚持。”李奥娜说。
狄伦转而看向凯瑞本与克瑞玛尔等人,他的视线只在他们身上略作停留:“伯德温呢?”
“他病了。”伊尔摩特的牧师回答说。他犹豫了一下:“但我想,”他对李奥娜说,“如果您只是想要完成应有的仪式,他还是能够坚持下来的。“
“当然。”李奥娜微笑着说:“他是一个很坚强的人。”
“那么说我是无法劝说您改变主意的喽,“狄伦神情莫测地说:”但请不要忘记,这个罪人身上的罪名可是很沉重的。“
“我会证明他和我的无辜,狄伦,”李奥娜平静地说:“终有一日我们会回到高地诺曼,带着纯白无暇的名声。”
狄伦笑了笑,笑容之中所蕴藏的东西驳杂不清:“好吧,”他干脆地说,李奥娜是老王的女儿,虽然在继承法变动之前她是被排除在外的,但作为老王的唯一留存的血脉,即便是新王约翰也要表现的慈爱有加,而狄伦作为她的表弟,更是无权对她的想法或是做法予以干涉:“悉听尊便。”他说,又鞠了一躬。
正当他要带着他的法师离开时,李奥娜叫住了狄伦:“等一下,我亲爱的表弟,”她客客气气地说:“站在您身边的,既没有穿着黑袍也未穿着红袍的人是多灵的领主吗?”
狄伦低头瞧了一眼,又矮又胖,两颗亮闪闪的上门牙就像是鼹鼠那样放在下唇外面的男人惶恐地捏紧了自己的手套——他的眼睛转来转去,在看见他的侄儿(面色苍白的少年正站立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
“怎么,殿下,”他说:“有什么问题吗?”
“把他留下吧。”李奥娜说:“我需要一个能够举行所需仪式的房间,还有一些必需预备妥当的物品,这些都还要请此地的主人予以帮组——或许他还可成为证明人之一,一个领主原应有此义务与荣誉。”
啊呸,多灵的领主在心里说,我才不会拿出我的宝物和屋子。只为了一个满身罪孽的杂种呢。但这件事情并不是他想要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狄伦提起法杖,用锐利的尾端轻轻向着李奥娜的方向一指:“这是你的荣幸,”他说:“去吧,满足殿下所有的愿望,不要让我听闻你有所不恭。”
多灵的领主不得不满心不快地向李奥娜走去,并且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您的意旨即是我的愿望,”他从鼻子里喷了一小口气:“请您随心所欲地吩咐吧。只要我能做到,”他狡猾地说:“我总是会去做的。”
他说话的时候看也不看其他人,就像是狄伦走后这个房间里就没有别的什么值得他尊敬的人了——他尤其对牧师们感到不满,他们居然还将自己的侄儿救了回来,诸神在上,人类活在这个世上有多么的痛苦哪,你们为什么不让这孩子安安静静地离开这儿,到哀悼平原上去散散步呢。他发誓他会为侄儿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或者还有他的妻子与他的两个女儿。他并不厌恶他的妻子,问题是他的妻子是在他还是个领主次子,也就是说,一个平庸的骑士时与他缔结婚约的,她是多灵执政官的女儿之一,嫁妆微薄。容貌平凡,原本他还能忍受,但自从他的兄长那儿篡夺了他的领地与爵位,那个蠢女人又将他的侄儿保护起来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可谓一落千丈。如果她死了,他的侄儿死了,那么他就能稳稳当当地再娶一个有着高贵血统与丰厚嫁妆的女人了。
她最好还能蠢点,不要太聪明,他的妻子就是太聪明了,但也不要太蠢,就像站在他身前的红发女人,他在心里大大的吐气,真难以想象,居然会有人对高地诺曼第一继承人的位置不屑一顾,若是他,不要说是一个粗劣肮脏的男人,就算是他的情人,女儿,他的儿子,又或是弗罗的化身,他也愿意舍弃啊,有了这个偌大王国的王冠,还有什么无法得到的吗,会有成千上万的诸侯、领主甚至是国王心甘情愿地跪在她的脚下,亲吻她的裙边希望能够得到一个眼神,一根手指的,而她现在却要为了一个罪人将这些通通放弃,蠢,真是太愚蠢了,他摇着头。
“封锁多灵的命令是你下的吗?”
“是的。”矮胖的男人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他对年轻的红发女人完全无法拿出对着狄伦时所有的尊敬与畏惧,她很快就要成为一个一钱不值的罪人了,没有身份也没有权势,还没有一张漂亮的脸,他挑剔地思忖道,他不需要对这样的人有所忌惮。
“你知道你的侄儿向我申诉,你用不光明的手段攫取了原应由他继承的爵位与领地吗?”
多灵的领主裂开了嘴:“可不是嘛,老狗死了,还在吃奶的小狗只会汪汪叫,”他无所顾忌地说,就像站在他身前的不是一个尊贵的王女而是一个匍匐在地上的卑微农妇,“总得有个聪明人来洛伦诺斯的姓氏不至于沦落到尘埃中去——您看,我的手段或许不那么正当,但我的选择可真是再正确也没有了。”
“您还企图杀死您的侄儿,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你雇佣了盗贼与刺客——在他得到您妻子的保护后,你还想要接着疫病的手夺走他们的性命。”
多灵的领主抿着嘴唇,左右看了一眼,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似乎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执政官的祈祷室里,不过这个祈祷室更像是个小型的军械库,除了一座黑铁底座,秘银托盘的天平之外,装饰物几乎都是各式各样的武器与盔甲,其他人都被留在了隔壁的房间里,红发的王女背对着他站着,似乎正在欣赏一把式样独特的双手焰形剑——这种曲刃的利剑常为执法者所用,因为长度超过了几乎能够与一个普通男性的肩膀齐平。所以没有剑鞘,只是用光滑的羊皮包裹着平放在一张长桌上。
“没错儿,“多灵的领主小小声地说:”虽然我已经成为了多灵以及附近土地的唯一的主人,但他可是个男孩儿,他对我的领地与爵位同样有着继承权,而我只有两个女儿。我一直很担心他会娶了她们中的一个,然后以此取得多灵执政官的拥护,直接威胁到我的儿子。”
“可你还没有儿子呢。”
“总会有的,”他愉快地笑着说,那张脸在堆积起肥肉之后更像是一只鼹鼠了:“我总会有儿子的。”
“不,”李奥娜平和地说:“你不会有了。”她转过身来,手上提着那柄有着五尺长度的双手剑,她还只是个少女,但提着这柄剑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出有疲累沉重的迹象。就像这柄剑不是钢铁铸就,而是用满是孔洞的松木雕刻出来的——矮胖的男性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位有着火焰般红发的女性向自己款步走开,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当他意识到她要做些什么之前便哀嚎了起来:“不,你不能这么做!”
“我能。”李奥娜简短地回答说。
多灵的领主抓起身边的一柄宽剑想要反抗,或是取得一个逃脱的机会,但李奥娜只是轻轻一拨。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挥出去的剑刃就沿着焰形剑的光滑剑背滑向一侧,并被它的金属护手格住。李奥娜转动手腕,一股强大的力量逼迫他不得不放了手,宽剑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敲击声,焰形剑则已紧压住他的肩膀,就像是他兄长的棺柩那么沉,压得他无法动弹——在他还没能发出一声濒死的悲鸣之前。弯曲的剑刃好似热刀划过油脂那样划开了他的脖子,他的眼睛就像青蛙那样突出,手忙脚乱地想要按住那个喷涌着鲜血的伤口,但它太大了,大的可以让他放进一只手。他的脑袋无能为力地向左后方耷拉,嘴里吐出粉红色的泡沫,双膝下坠,柔软地倒在被打磨光亮的石头地面上。
李奥娜后退一步,免得被血迹溅中,如果只是作为李奥娜,她是不会那么做的——泰尔与希恩沃斯都不允许,前者需要一个公正的审判,而后者是贵族的保护者,一个肆意妄为的君王不是贵族们愿意遵从的主人;但作为王女,这个方法是最好的,她的父亲指导过她,在关键时刻,残暴与独断对于一个国王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今天,最晚明天,她就会失去王女的头衔,还有她的姓氏,军队与领地。她将一无所有,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平民生存在这个世上,与她的爱人并肩同行,她将面对无数的挫折与艰难,她甚至没有权力去为自己争取些什么,所以她无法对那个孩子做出承诺——但在她看到跟随着狄伦,与法师们格格不入的那个凡人时,她的想法有所改变——至少现在她还是高地诺曼的公主。
她平静地凝视着那个卑劣之人,他的痛苦与绝望在她的心中掀不起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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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漫长的一天。”凯瑞本说,一缕头发从他的尖耳朵后面顽皮地逃了出来,在他的面颊边摇来晃去,但精灵看上去就连把它送回原来位置的力气都没了。
异界的灵魂表示同意,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接踵而至,他们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什么时候举行仪式?”
“晚餐前。”凯瑞本回答,原本这种仪式会持续三天到三周那么久,因为被保护人需要斋戒一日,数次清洁自己的身体,并向泰尔祈祷,请求他为自己的誓言佐证,就像伯德温与诺曼的老王所执行的仪式那样,但现在伯德温已被泰尔厌弃,其他善神也不会接纳一个被抛弃的圣骑士,所以他只需要沐浴三次,然后换上白色**,红色外衣与黑色的外袍就行了,伊尔摩特的牧师给他拿去了治疗药水,保证仪式不会因为被保护人突然昏迷而中断。
“有点急促。”异界的灵魂说——他总觉得这更像是为了崇高的目的而举行的,一场速战速决的形式婚礼。
“狄伦.唐克雷与他的法师就在门外等着呢。”
“李奥娜如果放弃了继承权对他们不是更好吗?”异界的灵魂好奇地问:“新王尚未与任何一个女性缔结婚约,他没有婚生子,狄伦是他的外甥——外甥没有继承权?”
“在继承法变动之前没有,”凯瑞本说:“好啦,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今后再讨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你难道想要带着一身炭灰和血污参与之后的仪式吗?”
即便之前黑发的施法者已经成功地分化了树怪与贱魔,摧毁了它们共同编织的罗网,还让它们相互大打出手,但要把它们分别送回老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盗贼与牧师都受了不算轻的伤,凯瑞本与克瑞玛尔虽然不是那么严重,但因为在火焰里,泥灰里,以及树怪如同变质血水的汁液里滚来滚去的关系,看上去就像是刚从某个恶臭泥沼里冒出来的鲶鱼。
他们各自得到了一个房间,克瑞玛尔得到的那个可能原本是执政官的女儿居住的,因为整个房间布置的异常典雅精巧,家具上甚至还镶嵌着贝壳与宝石,帐幔也是由轻纱与丝绒组合而成的,妆台上满是瓶瓶罐罐,独立的浴室连通着房间,墙壁与地面都是光洁明亮的雪花石,侍女们在浴室里放上了好几尊烛台,点燃了数十根鲸蜡蜡烛,浴桶里的水热气腾腾,施法者挽起袖子在水里一捞,就找出了一只和他带着的净水球相仿的魔法器具,它保证水永远是干净并且温热的。
他脱下外袍,那件被他从混沌海一路穿到这儿来的白色外袍只需要简单地浸浸水就能摆脱那些肮脏的血迹和尘土,让异界的灵魂担心的是肩膀上被撕裂的那部分,那只怪物的牙齿锋利程度甚至超过了钢铁——他提起它仔细观察,发现损伤的情况不如他以为的那么严重,黑发的施法者满怀疑窦地伸出小手指,发现那个洞已经连指尖也伸不进去了——他将它移动到烛台下方,屏息静气地等待了一会,惊喜地发现它正在自我缝补弥合。
异界的灵魂觉得泰尔可真是一个好人。
浴桶里的水已经加了香油,表面覆盖着一层细腻的泡沫,施法者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当滚热的水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轻微颤抖与叹息,人类的享受与精灵的需求是完全不同的两样东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抉择(三)
阿斯摩代欧斯躲藏在屋梁的阴影里,窥视着那个似乎一无所觉的黑发施法者——小魔鬼心中的疑问就像是堆积在这座城市中的尸体那样多,它实在是弄不明白,在白塔的时候,这个更近似于人类的半精灵总是会让它想到它的前主人,为此它还特意去试探过——结果差点被他遣送回无底深渊,之后又因为愚蠢的德蒙,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它被迫羁留在他和他的妻子身边,而不是如它所想的去追踪那个施法者(倒不是说它敢进入灰岭)。总之,它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摆脱了那两个天生地设的白痴,得到了一点……啊,小小的,暂时的自由。
它就像孩子噙着糖果那样噙着一块灵魂石慢吞吞地尝着,灰袍的精妙法术可以让被拘禁在里面的灵魂即便被融化到了最后一点还是活蹦乱跳的,虽然这样会带来一些刺痛感,但对于人类所喜爱与所能感觉的味道不甚敏感的魔鬼喜欢这个,口感独特,又及,相当丰富的滋味,来自于怨恨的苦辣,来自于嫉妒的酸楚,来自于挫折的咸涩……混杂着一小丁儿甜味,不是来自于低等的欲求就是来自于自欺欺人的幻想——所以说,魔鬼们不怎么喜欢那些用生活平淡,一路顺遂的人的灵魂制成的灵魂石,那些固然也有着些许魔法能量,但魔鬼们尝起来就像是我们喝白开水那样淡而无味。
许多灰袍,或是红袍,在攫取凡人的灵魂作为灵魂石的原料之前,总会做出许多人们看起来颇为多余的事情,这不仅仅他们有着太强的表现欲(那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是为了能让这些凡人的心中充满恐惧与痛苦——就算不够齐全。但至少还有点味儿嘛——巫妖曾将几颗他制作的灵魂石展示给异界的灵魂,免得他因为不认识这种用于与深渊生物交易的硬通货而闹出什么不应有的笑话或是招来不该有的麻烦。它们看上去就像是一颗颗包裹着透明冰层的卵型宝石,非常漂亮,大小不一,小的就像是蜂鸟蛋,大的像是只鹅蛋。颜色也有所不同,生命越长,经历越丰富,“蛋’的形状就越大,包裹在冰层中的宝石颜色就越驳杂。让异界的灵魂位置赞叹的是一颗很类似于黑欧泊的灵魂石,巫妖轻描淡写地告诉他里面蕴藏着一位领主的灵魂,这个领主在还很年轻的时候就继承了他父亲的领地与财富,在最初的几年他还算干的不错,毕竟那时他还是个聪明而强壮的青年。但随着地位的稳固,权势的扩展,他逐渐变得傲慢、狂妄且残暴,他雇佣了很多盗贼与红袍为自己服务,压榨他的领民如同石磨压榨豆子;他假意要与敌人和谈并与其长女缔结婚约,却在宣誓的盛筵上大开杀戒,就连孕妇与婴儿都不放过;他有很多情人,当他垂垂老矣。无法再作为一个男性让她们心悦诚服时,他就命令他的士兵将这些女人全部拖出去斩首;他虽然在城堡中设置有罗萨达等善神的小圣堂。但事实上他既不听从牧师的教诲,也不接受他们的谴责——像这种罪孽深重而又强大固执,却没和任何饿一个恶魔签订过契约的灵魂,一但进入哀悼平原,就会沉入冥河,或是被魔鬼与恶魔捕捉去无尽深渊。或许能够在经过漫长可怕的折磨后,直接被转化为倒钩魔或是小魔鬼,而不是如其他凡人的灵魂那样被榨干了体内的能量后沦落成无尽深渊的最低等级,也就是毫无心智的劣魔。
但他在死亡之前,就被巫妖的导师抓住了。他的灵魂也被制作成了一颗灵魂石并在不久之后作为一份奖赏转到了巫妖手里,这是块大糖果,即便是魅魔也会为之垂涎三尺,更别说他的小魔宠,但因为阿斯摩代欧斯没能做下什么令得巫妖赞赏的好事儿,最少的,值得这颗灵魂石的没有。
如果巫妖还将这颗灵魂石放在自己的次元袋里,或许阿斯摩代欧斯真的会将这个黑发的施法者与自己的骨头架子主人联系在一起,但谨慎的不死者在离开尖颚港之前就将原先的次元袋、冠冕、法杖——一切可能让别人怀疑到他真正身份的东西沉入了深达数千尺的海水里,小魔鬼当然不得而知,它只迷惑于为什么这个有着一半精灵血脉的法师为什么会像个不定性的溶胶怪那样变来变去,那些让它倍感熟悉亲切的东西转眼间消失无踪,如今在它眼前晃来晃去的压根儿就是个陌生人。
它就这样一边默默的嘀咕着,一边用那根细长的舌头裹着灵魂石上下捣鼓,吸吮着里面的能量——这颗石头所禁锢的只是为了几个金币就将灵魂出卖给了魔鬼的行商,滋味虽然丰富却不够浓郁——吝啬的混血杂种!小魔鬼在心里抱怨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安芮,这女人能够成为一个她想要成为的“强大”人物可脱不开小魔鬼的尽心尽力,但在酬劳上,无尽深渊在下,她还比不上德蒙呢!
我想要个主人,一个慷慨的,宽容的,以及真正强大的主人。
阿斯摩代欧斯想着,心不在焉地哀叹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让自己的视线扫过房间,它的视线在碰触到浴桶的时候突然停滞了——它在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小魔鬼跳了起来,他想要逃走,但一道细小的雷电已经打中了它,它抽搐着尖叫了一声,从房梁上掉了下来。
它还是能逃走的,问题是它为什么要逃走呢,它本就是为了克瑞玛尔来的。
小魔鬼灵巧地在空中打开翅膀,翻了一个身,落在浴桶的尾端,那儿有个人鱼形状的提手,卷起的尾巴是拉环,而向着两侧分开的手背上敲着嵌入桶壁的铆钉,阿斯摩代欧斯就停在它的脑袋上,爪子抓着竖起的耳鳍。
克瑞玛尔皱了皱眉,竖起一根手指,细细的雷电在那根手指上绕来绕去。
“请停手。”小魔鬼赶紧说:“请停手——我是无害的,至少对您——绝对无害,伟大而强大的施法者,可敬而宽容的大人,请原谅,我并不是有意想要偷窥……哦吱!”
克瑞玛尔投出的雷电准确地击中了那黑乎乎毛茸茸的猥琐的一团。它仰面打了个跟头,扑通一声掉了下去。
黑发的施法者从浴桶里站了起来,被这么一打搅,他也没了享受热水与香油的兴致,他套上侍女们准备好的,又干净又柔软的细棉布**,穿上紧身长裤,然后在那个像是长毛的蝙蝠又或是多了翅膀的仓鼠样的生物从浴桶的阴影里爬出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一脚踩了上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但这个动作做起来就像是呼吸那样自然娴熟。还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几乎没去想如果这真是一只普通的仓鼠就这一下子或许就会被他悲惨地踩成一张得用铲子才能铲起来的小黑面饼。
当然,阿斯摩代欧斯不是一只普通的仓鼠,它带着魔鬼身上常见的高热,还是软绵绵毛乎乎的,肌肉富于弹性,并且十分盈实,嗯,就异界灵魂的感觉来说。相当类似于踩着一只有生命的橡胶球,还会吱吱叫的那种。
“一万个……吱……抱歉。呃……”可怜的小魔鬼喊道,“……我是不得已的,尊敬的……呃,大人,我有……嗄吱,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咕。您!”
克瑞玛尔从它身上走开。
小魔鬼恶狠狠地喘了口气,把自己从地上揭起来——魔鬼也会疼,当然,它的骨头和内脏都挤到一块儿去了,它拉拉自己的肉翼。让它变得平整些才飞起来,小心翼翼地落到妆台上,和施法者保持一段不小的距离——它扭了扭脖子,感觉全身都在痛,但又隐约有着一种奇妙,嗯,甚至可以说是爽快的熟悉感。
“我是一只小魔宠,”它立起翅膀,团起身体深深地向施法者鞠了一躬(虽然不怎么看得出来),“您可以叫我阿斯摩代欧斯。”
黑发的施法者拉起那件已经恢复如初的白色短袍披在身上,拉过放在浴桶一边的椅子坐下,浴桶前铺着厚厚的白熊皮,赤着脚一点也不冷。
“我是由一个善良的术士制造出来的。”阿斯摩代欧斯厚颜无耻地继续着自己的谎言,“在他死后,他的学徒得到了我,然后带着我到处旅行,直到来到了这儿,”它啪地一声拍了下爪子,声音中带上了一份恰到好处的悲伤:“美丽的多灵,和善的多灵——谁能想到会有这样可怕的灾祸降临到他头上呢——不幸的孩子,他还只是个学徒,当他想到要带着我离开的时候,疫病就夺去了他的生命,大人,他死了,诸神在上,这是一件多么令人痛苦的事情啊……我失去了我的主人,而后又失去了一个主人……大人,您能明白这对于一个魔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施法者问,但他的语气中没一点阿斯摩代欧斯希望听到的恻隐之情,反而带着点不祥的敷衍。
“您还不明白吗?”阿斯摩代欧斯跳了起来,同时轮番击打着自己的四只爪子:“魔宠需要主人!魔宠是为了服务主人才会被制造出来的,它的生存意义就在于辛勤的工作!最最最伟大,最最最强大以及最最最美丽的大人,这难道不是神祗给予的启示吗?我失去了主人,而您没有魔宠!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施法者咳嗽了一声,把那句“我不想和一只吱吱叫的仓鼠缔结婚约”吞回了肚子里:“我已经有魔宠了。”他说。
“那只小蜘蛛!”阿斯摩代欧斯尖声喊道:“无尽……诸神在上,那也能叫做魔宠吗!?那只是一只无用的元素生物——它能说话吗?它能思考吗?它能理解您吗?它只是一块儿元素!不,我不介意您想烤些什么时候把它召唤出来,但您不能把它称之为魔宠,这是种侮辱!不折不扣的!”它挥动翅膀,以表示自己正处于一个惊愕与愤怒的状态,“真正的魔宠能做到比它多得多的事情!无论您将要面对敌人还是朋友——您会知道,我要比它能干与聪明的多得多——我能隐身,能飞行,能帮您搜集施法材料,或代您注意周遭的哪怕一丝儿的异样,尾巴上的尖刺更是能轻而易举地麻痹一头野牛……我还会说笑话,会唱歌儿,还会跳个短腿舞,模样儿还是那么的可爱,您若想对那个美人儿献殷勤……啊哈,我包您手到擒来——我最最最可敬的施法者,您还在犹豫什么呢,我,聪明又能干的阿斯摩代欧斯,”它信心满满地宣称:“才是最合您心意,最能为您效力的魔宠呐。”
“……唔,听起来好像还不错……”黑发的施法者说,一边将自己的半张脸藏在手掌下面:“好吧,只要它能同意……”
“谁?”阿斯摩代欧斯问——但它马上就知道那是谁了——房间的一侧忽然热浪滔天。
辛辛苦苦地跑到厨房,用尽各种方法让人类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为主人取回一大杯满满的蜂蜜酒的,呃,无用的火元素生物站在门口,两只螯肢还高高地举着托住那只银杯——银杯里的蜜酒已经彻底的沸腾了,散发出源源不绝的甜蜜香气——克瑞玛尔的元素灵仆发出一声人类无法听见的刺耳喊叫,猛地向那个胆敢乘它不在开着挖掘机来挖墙角的混蛋扑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抉择(四)
伊尔摩特牧师提供的,由草药与动物的某些部分酿造而成,而是他们向苦难之神祈祷而来的药水对伯德温来说十分有效,为了保证仪式能够顺利进行,多灵的新领主还拿出了执政官珍藏的雪蜜——装着雪蜜的瓶子只有伯德温的拇指那么大,这个叫做马伦,即将担起重任的孩子有点羞涩地希望雷霆堡曾经的主人不要以为他是个鄙吝的小人:“自从精灵封锁了灰岭,”他说:“雪蜜就越来越少,最近一个月甚至可以说是罕见,”他苦恼地说:“阁下,这些还是一个法师向商人预定的却还没来得及拿走的呢。”
“给我蜜酒吧,蜜酒对我有着同样的效用,”伯德温说:“雪蜜是法师们的爱物,而我只是个……普通的战士而已。”
“不用担心,”年少的新领主沉稳地说:“那个法师尚不知晓此事,如果他有意发难,我这里还有足够的金币,以及一些珍贵的魔法器具,这些足以抵消他的怒火了。”
“喝吧,”凯瑞本说:“笨伯,你忘记我是谁了吗?”他向马伦微微一笑:“可敬的领主,”他温和地说,完全不因马伦还是个少年而轻视他:“我想要知道的是——多灵是否有意与灰岭有所商务往来呢?”
一直站在马伦身后的,原领主的妻子,老执政官的女儿,一个端正的贵妇人突然轻轻地叫喊了一声,而马伦一经提醒,也将视线落在了凯瑞本的耳侧,被淡金色,犹如晨曦的发丝遮掩着的耳尖如果不去仔细找寻是难以察觉其中端倪的,但只要有心。一下子就能发觉他与人类的最大区别,马伦的叔母抬起手来掩住自己的嘴唇,免得自己发出更为失礼的惊呼,同时脸上不由得充满了欢喜之色。
年轻的领主更是兴奋地涨红了面孔,因为有关于伯德温的通缉文书上处于种种原因并未写上精灵的名字,以至于他们以为伯德温的同伴只是个俊美的凡人。现在他已经想起来啦,精灵游侠凯瑞本,吟游诗人的长诗中他的名字时有耳闻,他是银冠密林的唯一的继承人,辛格精灵们的王储,他的承诺要比黄金宝石更珍贵——谁又不知道星光河就是一道流淌着白银的河流,而灰岭更是一座永不枯竭的宝库呢,白塔主人的短视已经被不少人编成了歌谣取笑,路泽尔大公的幸运更是被无数人津津乐道;多灵。很不巧的,它距离星光河还很远,马伦从未想到过多灵也能得到精灵的青睐,要知道,以其繁华富庶而被誉为丘陵明珠的白塔原本也只是个不足一百人的小村庄而已!
而多灵本身就是一个商业城市,马伦原本还在担心这场声势浩大,来势汹汹的疫病将会令得这座小城真正的“死去”。但现在呢,只要有着灰岭的精金秘银。雪蜜铅红,就算是疾病与剧毒的女神塔罗那在这里建造起自己的神殿。商人们也会前赴后继,不顾一切地来到这里,只为了求得一份能让他们赚的数倍,数十倍乃至数百倍利益的货物——几年之后,多灵就能从废墟中重获新生,或许还能更进一步。他几乎都能看到那近在咫尺,绚丽光辉的未来。
但很快地,马伦便从迷乱的幻想中挣脱了出来,少年以不以令人察觉的方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红潮迅速地自苍白的面颊上褪去:“万分感谢。”他用稍稍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多灵以及我所有的子民将会永远记得您与您的同伴所给予我们的恩惠与帮助。”
“不,”凯瑞本说:“给予你帮助与恩惠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你是个坚强的好孩子,以后也会是个好领主。”
既然如此,伯德温也没有什么可犹疑的,他干脆地喝掉了那个小瓶子里装着的雪蜜,冰冷的甜蜜液体转瞬之间给他疲弱的身躯带来了勃勃生机,“好多了,”他说,将空掉的瓶子交回侍女手中:“谢谢。”他真心实意地说。
“阁下,”侍女说:“殿下希望能在仪式前和你单独谈话。”
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些许不解之色:“可是仪式就快要开始了。”梅蜜咕哝道。
“那么殿下一定有很重要的话要对您说。”马伦的叔母说,她看也没看弗罗的牧师一眼,就好像她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快去吧,我想无论是谁都愿意等候一二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伯德温说,事实上,他认为李奥娜的行为虽然高尚,但同样地,也有些过于莽撞——他认为他终有一日能够赎清自己的罪孽,好重又成为泰尔的追随者——就像是那些天平倾翻后又重新回复对称的圣骑士们,他们能够做到,伯德温当然也能做到,他需要的只是时间与机会。
但他也考虑到了他的同伴,让游侠抛弃自己处于危险之中的朋友是件不可能的事情,还有弗罗的牧师梅蜜,一支脆弱无能的香豌豆花,离开他们她根本没法依靠自己从新王严酷的罗网中逃出生天。
以及狄伦,他不知道狄伦是否会真的向自己投掷火焰或是雷电,但他知道自己是无法对狄伦,恩人唯一的子嗣举起剑来的。
他低着头,静静地祈祷了几句,虽然不能提起泰尔的神名,但熟悉的语句仍然让他繁杂的思绪平静下来——他扣紧黑色的羊毛长袍上的黄金别针,整理领口,伸出双手,推开那扇沉重的橡木门,走了进去。
李奥娜坐在窗前,为了仪式她也已经更换了衣服,现在她穿着一件紫罗兰色的丝绒长袍,外面斜斜地披着一件黑点白鼬皮的大氅,长长卷曲的红发盘了起来,插着金别针,戴着一顶镶嵌着明珠的黄金花冠——她的脸缺乏女性的柔美,但非常地适合横卧在膝盖上的焰型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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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年百岁又如何
第一百七十五章 抉择(五)
李奥娜正是在这个房间里杀死了卑鄙的老洛伦诺斯,卫兵与侍女们已经精心地收拾过这里,搬走尸体,擦拭血迹,点燃熏香,然后在多灵的前领主曾经倒下去的地方洒上干丁香花与灯芯草。即便如此,作为一个与残暴的兽人对抗了十几年的军人与骑士,伯德温还是能够嗅出空气中新鲜的血腥气,还有那种只有从死者松弛的肛肠里流出的粪便才会散发出来的腥臭味,它们和保养金属武器时必然采用的油脂与滑石粉的味儿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感觉相当不适的古怪气味。
而老王的长女安然地坐在那儿,就像坐在玫瑰花从里那样——伯德温倒是知道她并非从未见过血的温雅仕女,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可爱可不适合成为高地诺曼的王储乃至国王,老王无可选择地承认了自己将会有个女性继承人这一事实后,就完全将李奥娜当做了自己的儿子;而高地诺曼人的儿子总是被鼓励着去残忍无情的,有时候他们的父亲还会勒令他们殴打自己的母亲或是姐妹,杀死他们的侍女和情人,以保证他们不会像个娘们儿那样优柔寡断,被那些无谓的情感操纵——老王也是这样做的,他在某次酩酊大醉后夸耀自己有着一个冷酷果决不逊色于儿子的女儿,“她会是个好国王的,”老王这样对伯德温说:“有多少面孔漂亮,出身高贵的男孩儿向她献殷勤哪,可她一个都没理睬过,甚至还用佩剑抽打他们的脸,只因为他们胆敢阻挡她的去路——这可真是太好了,伯德温,你知道我一直在担心什么吗?我就担心我的女儿也会像那些生性浅薄的女人那样只为了几句甜言蜜语就将自己的王冠献了出去。并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儿!该诅咒的,难道她们就不明白一顶国王的冠冕要比王后的冠冕牢靠上几百几千倍吗?”
所以老王在得知李奥娜并不是如他想象的那样珍爱权柄以至于对男女之间的情爱漠不关心,而是出乎意料地爱上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平民之子的时候,他的愤怒程度可想而知——他甚至说出了他本不该说的话,暴露了不应公之于众的秘密……伯德温如今回想起他们的过往时既悲凉又觉得可笑至极,他曾经那么得老王的信任。他被允许睡在老王的床榻下,也曾护卫在他的身侧,老王还曾不止一次地将自己的大氅、别针或是随身之物赏赐给他,这是极为亲密的心腹之人才能得到的待遇。在李奥娜的父亲失去理智,疯狂的叱骂、侮辱与攻击伯德温之前,他从未想过,在他所忠诚的人的眼中,他也只是个卑贱滑稽的小丑。多么讽刺啊,泰尔告诫他的追随者们要随时保持谦卑。但伯德温知道他在这一方面可以说略有欠缺,他可能对一个娼妓谦和有礼,却无法对一个王都贵人发自内心的尊重,每当他们以无视、讥笑与挑拨离间来打击他的时候,曾经的圣骑士心中总是充满了怜悯与骄傲——这些可怜的人,完全是凭靠着他与雷霆堡才能免于兽人的威胁,他轻视这些人,暗中将他们比喻为蹦蹦跳跳不知死活的兔子——谁又会在乎一群兔子的冷眼呢……他只将老王当做兄长或是父亲那样敬爱。并以为他也有着与自己相同的看法。
事实证明他大错特错。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难以自持地对每个人都抱持着怀疑与戒备的态度。李奥娜也是那份名单中的一个,但很快地他就为自己的多疑而感到深深的羞愧与抱歉,作为一个受害者,李奥娜为他做出的牺牲比他幻想中的还要多——如果没有她,精灵游侠与他身边的法师的反应不可能如此迅速,很有可能。在他们找到他之前他就已经不名誉的死去了;而在他们一路逃亡的时候,李奥娜还在不断地为他奔走,希望能够为他洗脱冤情;当她发现这一方法根本无法达到预期的目的时,她选择放弃一切——放弃她的姓氏,放弃她的身份。放弃整个高地诺曼,只为了与他共同承担这个可怕而沉重的罪名。
现在他看到了李奥娜,小女孩已经长大了,只是那份固执倔强的劲儿始终未变,伯德温以为他会有很多话想要说,但等到他真正地跪在了高地诺曼的王女面前,却发现自己就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太多的情感积累在他的喉咙里,就像是一个粗麻的线团,而线团的一段吊挂着他的心脏。
幸好李奥娜并不准备任凭沉默侵占他们所余无几的时间:“伯德温,”她平静地说:“我在仪式前召唤你,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希望能在仪式前获得一些答案。”
“请说吧,”伯德温说,“我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奥娜向前倾身,将伯德温与自己的距离拉到只有一尺或是一尺半,在这个距离,伯德温能够看见她的眼睛里一个微缩的自己正半跪着,双手交叠,按着膝盖,虔诚地听候着她的旨意。
“我想要知道的是,”李奥娜问:“我的父亲,高地诺曼的老王,真的是你杀死的吗?”
伯德温闭上了眼睛,那个可憎的夜晚再次降临到了他的脑海里,他畏惧着不敢去仔细地回忆其中的每一时刻——他只记得当时一片混乱,乱极了,所有的景象就像是万花筒中的碎片那样反反复复地出现在他的噩梦里,而噩梦的结尾就是老王睁着眼睛,仰面躺在地毯上,鲜血自颈脖上的伤口汩汩流出——那时约翰公爵与富凯在哪儿呢?他无法准确地指出……他犹豫着,会不会是他们施放了什么邪恶的法术呢——他们是很愿意看着老王死去的。
“我不确定,”他说,声音就像是另一个人发出的,伯德温都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在说话:“我不确定。”对啊,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如果约翰公爵与富凯愿意拿出他们的护符来拯救老王的话(他肯定他们身上会有那么一块紧要时刻使用的符文护符的),那么老王就不会死——那个真正将老王置于死地的,不是他,而是那些更为邪恶与自私的家伙。
“告诉我真相。”李奥娜哀求道。
“真相就是……”伯德温低声说:“真相就是……”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定起来:“那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殿下,一个针对您的父亲与我设置的阴谋——我只是那双恶毒之手所持的武器——殿下,这就是所有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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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凯瑞本悄声问。
举办仪式的房间里,几乎人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年轻的黑发施法者——没什么特殊原因,只因为他的穿着竟然只比王女略逊一筹——那是件缀满了红宝石、坚石的黑丝绒长袍,在微光时刻的暗淡光线下,它看上去比即将升起的星辰还要明亮。
“一只……长翅膀的仓鼠,它自称是一个术士制造出来的魔宠,因为在瘟疫中失去了主人而特意前来向我毛遂自荐。”
“但我记得你已经有个元素灵仆了。”
“这就是原因所在,”克瑞玛尔说:“它们打了起来,毁掉了整个房间,包括我的衣服(幸好泰尔给予的那件白袍对酸液火焰有着同样强悍的抵抗力),所以……”他拉了拉略微有些短了的袖口:“这是我导师的。”
“噢,”游侠恍然大悟地说,“对啦,比维斯是领主之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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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抉择(六)
“发誓,”高地诺曼的王女紧盯着伯德温:“发誓,不,不要向冥河,也无需向着父母的坟墓,更不要向泰尔,或是任何一个神明,那些崇高而伟大的存在起誓,我只要求你凭着你的心、你的灵魂、你的……爱起誓,你所说的话都是真实的,没有虚假也没有矫饰。”
“……我发誓……殿下,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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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极其简短、简陋,在很多人的眼里,它很难说是正式的,因为在整个仪式中都不曾提到过无论哪一个神明的名字,参与仪式的也只是一些凡人与施法者,没有圣骑士,也没有牧师,那么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誓言又如何能被冥冥中不可估测的力量所守护呢?难道凡人的诺言能够比白雪更纯洁,比钢铁更坚硬,比岩石更恒久吗?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在场的人都不在乎这个——多灵的新领主,年少的马伦.洛伦诺斯,自打李奥娜将他被叔父篡夺去的领地与爵位重又(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粗暴手段)夺还给他后,他对高地诺曼老王之女的崇敬与爱戴可以说是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现在的他,即便李奥娜想要册封一个污迹斑斑的盗贼他也会坚定不移的支持,何况那个人还是伯德温.唐克雷。虽然马伦的父亲也不怎么喜欢伯德温,但他是个诚实的人,他在自己的儿子面前从不会去故意遮掩雷霆堡领主的功绩或是有意污蔑他的品行,所以马伦和许多年轻人一样。对这个虽然出身卑微,却凭借着过人的勇武与忠诚成为骑士甚至一位爵爷的男性有着隐晦的好感——他不相信伯德温会是弑杀老王的人——虽然他的父亲早早离去,但那时马伦已经十岁了。他不是那种对光明背后的阴暗污秽一无所知的天真孩童,对王都传来的那些蠢话他连仔细倾听都懒得,谁都知道,伯德温不是贵族之后(至少不是婚生子),被污染的血脉不会被王都的贵人接纳。他唯一的依仗就只有死去的老王,他为何要摧毁他仅有的支柱呢,单看老王死后他所遭到的迫害就能知道。老王的死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如果在此之前,李奥娜公主殿下已经被确立了王储的位置,伯德温或许还有可能真的犯下这一可怖罪行——那只被公主始终珍爱地挂在胸前的吊坠里藏着什么。如今在王都中已不再是个秘密——但没有,或者说,直至今日,这个缘由就更加不可信了。高地诺曼老王之女简直就是在距离王位仅有咫尺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大踏步地离开,那顶镶嵌着蓝宝石与坚石的精金冠冕以及权杖对她而言,不比她在孩提时捏出的泥巴玩具更值得眷恋一二。
她是个如此高洁的人,虽然伯德温并不是一个不值得拯救的人,但马伦仍然感到了深深的惋惜,若是坐在高地诺曼的黑铁王座上的,不是那个虚弱苍白的虚伪之人。而是这个充满着生机与力量,心怀仁慈。意志坚定的年轻女性该多好啊。
这个想法一直在他心头缭绕不去,在他看到李奥娜身着华贵的冕服,手持仪剑,缓步从另一个房间走进这里,神情庄严地登上台阶,坐在包裹着丝绒的高背椅上时,它无声无息地在马伦的内心深处转化成了一颗蠢蠢欲动的种籽。
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宣誓环节所用的时间很短,而且在伯德温宣誓完毕,需要别人帮助穿上他的保护人,也就是李奥娜公主殿下赐予的盔甲、武器以及短氅时,为之效劳的也不是骑士而只是骑士的扈从——真正的骑士是不会为一个被泰尔驱逐,并且犯下了弑君之罪的恶人披甲佩剑的,但伯德温并不觉得遗憾,而其他人也不得不为李奥娜的慷慨而叹服——一般而言,在这类仪式中,保护人是要赐予保护人一份贵重,但象征意义大于使用价值的礼物,很多时候,那只会是全套盔甲中的一件或是两件,像是一个头盔啦,一对马刺又或是一个护脖之类的。但李奥娜的馈赠,即便直接拿去敬献给晨光之神罗萨达或是战神坦帕斯也是相当适合的——它们一共有三样。
一件附有魔法的秘银链甲,圆领、长袖,下摆垂至膝盖,看上去十分的纤巧,看上去更适宜李奥娜而非她的被保护人——但扈从们将它举过头,放在伯德温的肩膀上时,它就像银色的流水那样从他的肩膀滑向膝盖,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窘迫紧窄的迹象。
一柄精金宽剑,又厚又重,剑首镶嵌着一枚赤铁矿石,而十字形护手上镶嵌着蓝宝石,这种宝石多用于附有魔法的武器。
至于那件短氅,大部分人在最初都没能认出它是什么质地的,因为它并不柔软,也不精细,表面粗糙凹凸,边角参差不齐,深红色近似于黑色,没有刺绣上任何花纹或是纹章,更没经过切削整理,它不是被缝纫起来的,而是以两端镶嵌着的四枚秘银卡扣扣在一起——看上去更像是一只开口圆锥,如果你是一个游侠或是佣兵,那么你对此是不会感到陌生的——隐藏在森林与沼泽中的地精们身上仅有的蔽体之物大概就是这个式样。
伯德温再次跪下的时候,黑发的施法者微微蹙眉,那件短氅散发的气味让他感觉不太舒服。
“真没想到。”突然有个人在他身边轻轻说道,克瑞玛尔惊讶地转过头去,发现那正是狄伦.唐克雷,烛光与最后的天光照在他那张秀丽如同年轻女性的脸上,投下的阴影纷杂凌乱,扭曲了他的表情,以至于克瑞玛尔根本看不出他是在高兴还是在恼怒。“那是应该是张龙皮。”
他似乎并不在意他人的回应,而是继续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一个持续了足有数百年之久的传闻——诺曼王室曾以半个国库从一个强大的法师那里得到了一只死去的幼龙——或者说人们以为那是一个传闻。直至今日。”
“她可真爱伯德温,是吗?”狄伦说,凝视着伯德温与李奥娜。他们一个站在台阶之上,一个站在台阶之下,台阶弥补了他们之间的高差,他们四目相对,李奥娜的眼中满是如同春水一般的温情,而伯德温呢,他看似一如往常的坚定沉稳。但狄伦猜得出他已是满心惶恐,他知道他是在欺骗与偷窃,但他得到的东西太好了。不,不是盔甲、武器或是龙皮短氅,而是王女的信任与爱慕,这是他从未胆敢觊觎的东西——他是一个平民。虽然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低贱的。但他很清楚,哪怕只是一个伯爵的女儿,对他来说也是高不可攀的。
他曾不屑于此,因为他已经有了一个坚贞可爱的妻子——潘妮给予他的打击是巨大的,他几乎为之屈辱的死去;但谁又能想到,转眼之间,他又得到了高地诺曼中身份最为高贵的一位女性的爱意,这份爱意不仅纯洁。璀璨,更是炽热有如罗萨达投下的第一缕晨光。
他无法拒绝。谁又能拒绝呢——他甚至想要牢牢地将之攫取在手里,紧紧地,为之献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绿眼的唐克雷眯起眼睛,将一丝讥刺的微笑藏在拉直的唇角里,他知道再次空手而归或许会令他的舅舅,也就是新王有所不满,他的母亲黛安长公主更是会歇斯底里地大叫大嚷,但只要他能带回李奥娜这份近似于放弃王位继承权的宣誓文书,他们的抱怨就不会持续很久;退一万步来说,如果黛安长公主还是为此唠叨个不停的话,他还能逃到雷霆堡去,他的导师正在和兽人做交易——这个冬天兽人可能要不好过了,他们需要奴隶,需要食物,需要袍子与毛毯,越多越好,他手下的商人不止一次地抱怨过人手紧缺。
李奥娜举起焰形剑,将这柄长过她肩膀的武器搭在伯德温的肩膀上,灵巧地翻转手腕,用冰冷的剑刃拍打了他的左脸,然后是右脸。
伯德温一动不动地承受了象征性的凌辱以示他的绝对服从,之后他举起一柄匕首,用匕首割破他的小臂,让鲜血流在李奥娜的长袍上,以此表明他将会为她流自己的血。
最后是马伦的叔母捧上的三份一模一样的宣誓文书,李奥娜先是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而后滴上自己的血,然后才是被保护人伯德温,证明人共有两位,一位正是取代了多灵老领主的狄伦.唐克雷,另一个是多灵的新领主马伦,依照常规,本应有一位牧师或是圣骑士作为第三个证明人在上面签名,但伯德温如今身份特殊,所以这份文书也只能留下了一个无奈的空白。
梅蜜抱着膝盖,坐在潮湿的石板地上,安静地等待着仪式的结束——虽然她只是一个弗罗的牧师,但处于稳妥起见,她未被允许参与这个重要的仪式——还不如盗贼葛兰,他不但能够参加,还是被作为一个重要的客人而受到正式邀请的。
弗罗的追随者忿忿不平地搓揉着自己的腰带,她怀疑正是那个突如其来的公主李奥娜从中作梗,她是故意的,哪怕之前她表现的就像是个圣人般的宽容,但哪个女人能够忍受自己爱慕的人身边有着一个弗罗牧师呢,而且她又是那么的丑!不是五官扭曲,皮肤黝黑的那种丑,应该说比那更糟,想到这里梅蜜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知道她和伯德温站在一起会是个什么样儿,反正不会像是对情人,却可能像是一对兄弟!
紧闭的大门就在这时候被打开了,梅蜜抬头看去,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那个活像是个英俊小子的公主,她带着一顶花冠状的冠冕,悬挂着水滴状的珍珠,犹如暮色的深紫色丝绒长袍,金腰带上点缀着紫晶石,她神情温和,步伐从容,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高贵优雅;伯德温紧随其后,他的手紧紧地握着一柄宽剑,一柄华贵的宽剑,上面镶嵌着的蓝宝石要比梅蜜看到过的任何一颗都要来的纯净硕大。
梅蜜想要站起来,但她保持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太久了,她的手脚都在发麻,在她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她的脚底还会不可遏制地抽痛,今天她又特意穿了一件长过脚面的玫瑰色丝绸袍子(从某个满是灰尘的房间里“拿”的),她相信她的主人不会再去穿它了,更或者是再也不需要了——袍子的边缘缀着精美的珍珠流苏,在走动的时候闪亮的小流苏会不断地拍打她纤细雪白的足踝,以此来吸引住每一个男性的目光。
很不幸地,原本便失去平衡的梅蜜又踩到了长袍的边缘,那些光滑的小流苏就像淘气的孩子那样猛烈地拉拽着她的脚和脖子,她只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就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李奥娜立即伸出了手,但比他和伯德温更快的是马伦的叔母,她快步上前,捉住了弗罗牧师的手臂,帮她尽快地站起来——梅蜜腰带上悬挂着的纯金铃铛因为这个大动作而叮铃作响,马伦的叔母迷惑地低头一瞧,等她看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的时候,她立即放开了梅蜜,并向后退了一步。
“这儿怎么会有个弗罗的牧师?”她问,严厉地看向她丈夫的侄儿。
“别这样,她是伯德温的同伴,”李奥娜温柔地说:“之前是她一直在照顾伯德温。”
带着谴责的视线立即转移到了伯德温身上。
作为一个男人,最不可避免地就是会与一个,或是几个弗罗牧师有所关联,马伦的叔母并不意外,毕竟她的丈夫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但在她看来,很有可能与殿下缔结婚约的男性应该在这方面稍加收敛,至少不该让这种污秽的女人出现在公主面前。
“呃……那个……”她的小女儿突然说。
“什么?”
“那件袍子,”马伦的堂姐妹之一迟疑地说:“好像是……姐姐的?”
“是我送给这位女士的,”她的姐姐反应迅速地说,她比马伦还要大上四岁,是个端庄可亲的美人儿:“她之前的衣服都已经破损的不能穿了,所以我就从我的衣箱里拿了一件给她。”
李奥娜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梅蜜是伯德温的同伴,并且在她到来之前,是她照看着伯德温,她对梅蜜怀有真切的感激之情;另外,她也不愿意伯德温的同伴被随意看低,她轻轻地握了握那个年轻姑娘的手,“谢谢。”她说,“我会代为还给您一件长袍的。”
弗罗牧师的脸即便被火把照耀着也看不见一丝血色,她恶狠狠地盯着李奥娜,就像是一个饿到即将死亡的人被一个肚腹饱胀的人抢去了最后一块面包。
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向前走了一步,朝着那件华贵的深紫色丝绒长袍吐了口唾沫。(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抉择(七)
就在人们想要斥责或是打走这个胆大妄为的弗罗牧师之前,她微微晃动了一下身体,毫无预兆地跌倒在王女的脚下。
一个扈从厌憎地上前去拉开梅蜜的手臂,她的手臂浑圆,皮肤光滑,若是放在之前的任何一天,这个小家伙或许都会为之神迷心醉的,但如今在他的心中,除了他的母亲,没有哪个女性再能够与尊贵的公主殿下相比拟。她是个生来便头戴冠冕的人,本不该出现在疫病横生的多灵,更不应留在这里——但她还是来到这里并留了下来,正因为如此,那些想要将多灵城中死去的人与活着的人一并全部焚烧殆尽的施法者们投鼠忌器,不敢往城里投掷哪怕一个火球——而她的臣子,雷霆堡的领主伯德温的朋友,又与魔鬼战斗,祛除了瘟疫的根源,好让那些侥幸得以苟延残喘至今的病人们得以痊愈——而在这个过程中,她就像她承诺的那样,端坐在每个人只要抬头就能看见的窗前,以她无私的爱与赤诚的目光抚慰着被死亡与哀痛折磨着的民众。
如果说死亡之神的黑色斗篷就像冬日的乌云,那么李奥娜公主对于多灵的人们来说,就像是一缕纯净的火焰,给他们带来了温暖,也带来了光明。
所以说,在他们的新领主,马伦.洛伦诺斯阁下询问骑士的扈从们(他很清楚在伯德温的罪名尚未洗脱前是不会有骑士愿意与之为伍的)是否愿意为曾经的雷霆堡的主人在仪式中穿盔戴甲时,他可以说是欣欣然地走了出来,表示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在他的同伴还有些迟疑不决的时候,后者担忧着在仪式中作为一个弑君者与堕落骑士的副手或许会影响到他们的名声,而前者则坚定不移地认为,作为能被高地诺曼的王女所看重、信任与倾慕着的人不会是个如斯卑劣的恶棍,他身上的罪名迟早有一天会被洗清,并取得比现在更为伟大而崇高的荣誉。而到了那时,他也可以将这个故事作为记忆的一部分写进自己的家谱里,或讲给自己的小孙子听。
而令他为之欢欣鼓舞的是,他居然提前得到了报偿——在仪式结束后,李奥娜公主询问了他的名字,并真诚地感谢了他,还脱下一枚戒指作为赏赐——那枚戒指现在正被他牢牢地套在右手的中指上,有点不恭敬地说,李奥娜公主殿下不仅仅在面容上更近似于一个年轻男性,就连手指的长度与关节粗细都与男性相差无几。但那又如何呢,在小扈从的心里,她就如夏日的晨光那般具有澄澈洁净的美。
而那个倒在地上的弗罗牧师,就像是包裹在丝绸衣服里的一堆污泥。他屈下膝盖,抽出匕首,放在梅蜜的鼻子下面,匕首的表面顿时蒙上了一层稀薄的雾气,“她活着,”扈从说。他是满心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武器去碰触这么一个无礼并且恶毒的女人的,但总不能让公主、领主或是施法者来做这件事情:“她只是昏过去了——我这就把她带到监牢里去。”
“不,”他的公主殿下及时地阻止道:“不,”她说。语气坚决,以免被误解了其中的意思:“把她搀扶起来,送到一个干净的房间里,叫伊尔摩特的牧师来看看她的情况。”她说:“如果她生病了,就给她治疗,如果是因为别的缘故。给她酒和糖果,让她好好地休息。”
“可是她侮辱了您啊。”小扈从气恼地说。
李奥娜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想她只是一时间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所以才会做出这种有悖常情的行为。”
“嫉妒?!”马伦的叔母吃惊地说:“可她是个弗罗的牧师。”她迷惑地从墙上取下一支火把,将它移近,那枚纯金的铃铛连着细细的链子滚落在玫瑰色的长袍之间,闪耀着迷人的光芒:“难道她只是为了有趣才将弗罗牧师的象征挂在自己的腰带上吗?”
“她的确是个弗罗牧师。”伯德温说,他突然感到有些尴尬,虽然他在容许梅蜜与他共享一个帐篷并尽情欢愉的时候并不觉得这会是一件令人难为情的事情,谁都知道,弗罗的牧师最常与最喜欢使用的手段也是她们最擅长的,人类与类人最原始的欲求之一是她们的钱袋子,是她们的镣铐,她们的刀剑,是她们的毒药也是她们的蜜糖。一个弗罗的野牧师,也就是那种无法在一个固定的神殿中栖身,只能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尤物们,当她们需要丝绸脂粉的时候,就同商人**;在她们需要住宿吃喝的时候,就与农夫同床;在她们走在路上,需要保护免得被地精捉去吃掉的时候,她们就和佣兵勾搭;有时候遇上了两手空空的小伙子,而他即便不是那么英俊也足够强壮的话,她们也不介意与之度过一个热烈狂野的夜晚。
所以当梅蜜悄悄地潜入他的斗篷时,伯德温没有拒绝,男女之间的事情对于弗罗牧师来说,就像是呼吸心跳那样自然而寻常,而且他也很清楚,梅蜜也不过是为了博得更多的筹码,在这个队伍中,最没用,最可能被放弃的大概就是她了,当然,她是个牧师,但她的力量并不稳定,而且他们之中还有一个施法者,他的法术与卷轴同样能够履行牧师的部分职责。
伯德温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他必须感谢梅蜜,在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房间里的时候,是她一直服侍着他,但她……
“但一个弗罗牧师是不会,也不应该嫉妒的,”一个声音帮他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伯德温吓了一跳,随即发现是马伦的叔母,一个刻板的贵妇人在说话:“就连一个妻子嫉妒弗罗的牧师也是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她绞着两条浅褐色的眉毛:“她们只是神祗的器具,没有家庭,没有父亲,没有丈夫,没有儿子,这是弗罗定下的规矩——一个牧师不能违背她所追随的神祗的教义,除非。”年长的夫人语义不祥地说:“她是个无信者,还是个伪信者?”
“她只是一时冲动。”李奥娜说。
“她是一个祸端,”马伦的叔母说:“殿下。但我愿意遵从你的旨意,”她对她的侍女说道:“将她搀扶起来,送到我丈夫的房间里,就是那个他从未进去过的房间,我想那个地方准会合适她——请伊尔摩特的牧师给她看一看,无论她想要吃些什么喝些什么都满足她,反正城里的食物还很充足。”
她的侍女很快地完成了主人交付的任务,梅蜜被带走。火把被重新插回墙面,原本走在李奥娜身后的伯德温被马伦的叔母有意无意地推开,被迫让出了自己的位置,曾令无数兽人暴怒胆寒的领主抚摸了一下发麻的面颊,聪明地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
“可敬的殿下,”马伦的叔母恭谨地说:“请恕我无礼,但我是否能知晓一下您的打算呢?”
“如果可以,”李奥娜说:“我想要在多灵停留几天,直到我的叔父——高地诺曼的新王所给予的惩罚降临到我身上为止。也免得他的骑士与法师为了搜寻我的踪迹而疯狂地惊扰整个高地诺曼。”
马伦的叔母沉默了一会:“那之后呢?”
“我会和伯德温一起离开,寻找证明其清白或是赎清其罪孽的方法。”
“那或许会用上很长的时间。”
“所有善神的眼睛都会注视着我们,”李奥娜说:“我们会让他们看见我们的心与灵魂。”
“你会回到高地诺曼吗?”
“会的,”李奥娜斩钉截铁地说:“会的。我们会回到高地诺曼。”
马伦的叔母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那么,”她紧接着说:“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我知道您不需要金币或是宝石,但譬如说,那个弗罗的牧师……”
这次轮到李奥娜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
“您不觉得她需要好好地。安静地,长时间的休养吗,我亲爱的殿下?让一个得了疯病。身体又虚弱的牧师跟着你们到处奔走实在是有点过分了——阁下,是的,我是在对您说话,马伦的叔母放慢一步,与伯德温并肩而行,一本正经地问道:“我觉得她需要休息上一个月,哦,不,或许一年会更好——我在多灵的城郊有着一座幽静而富足的庄园,非常适合病人休养,我保证她会得到最好的治疗与照顾。”
伯德温有点迟疑,毕竟梅蜜还是一个证人,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如何使用这份证言,而且梅蜜只是一个弗罗牧师,不要说法师或是术士,一个盗贼,一个佣兵都有可能将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而他也曾经承诺过梅蜜,他会接纳她,保护她。
“等她痊愈了,”马伦的叔母仿佛看见了他的想法:“我会雇佣一队可靠的佣兵,将她送到无论哪一个她愿意去的地方。”
“我会设法联系您们的,”伯德温决定退让,他并不是想要抛弃梅蜜,问题在于梅蜜的行为太过失礼,而且接下来李奥娜必定会成为队伍中不可或缺的一员,如果那时梅蜜还在,她们之间的情形将会十分尴尬,“如果她愿意去到别的地方,就让她去到那儿,如果……她愿意继续跟随我们,也请您将她带给我们。”只希望时间能够抹消掉这份不那么愉快的记忆——至少能淡化掉最为恶劣的那部分,又或许那时他们已经抵达龙火列岛,那么他只需要找一个弗罗神殿把她塞进去就行了。
“当然,”马伦的叔母微笑着说:“我保证,您如果能再一次看到她,她准会是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
“你在看什么?”凯瑞本低声问,从梅蜜倒在地上开始,黑发的施法者就开始兴致盎然地睁大眼睛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耳朵也——虽然他的耳朵既不长也不尖,但精灵仍然能感觉到它们是高高地,笔直地竖着,说不定还会转来转去,不放过一星半点的声响。
“宅斗。”
“什么?”
“一种一般而言只会发生在女人之间,偶尔也会发生在男人,又或是男女之间的利用各种巧合、药物、权威以及舆论对其敌人造成颜面、肢体、名誉与生命等等轻微或是重大损害的争斗方式。”
“听起来很可怕。”
“毫无疑问,“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心有戚戚地重复了一次:“毫无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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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多灵停留了整整十二天,不知为何。高地诺曼新王此次的旨意来的格外缓慢,但正如狄伦所预料的,李奥娜被剥夺了姓氏,继承权与领地,除了从王庭中带出来的珍宝,她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了——但老王的长女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便她的心还是会为此刺痛,但她的意志就像她的外表那样坚毅顽强。
“我希望您能接受这个,”多灵的主人,年少的马伦.洛伦诺斯说。“殿下。”
“我已经不是高地诺曼的公主了,”李奥娜说:“不要再称我为殿下,马伦,你可以叫我李奥娜——就像朋友那样,对吗,我们是朋友,而帮助一个朋友是不需要报偿的。”
“您永远是我的殿下,还有,这不是报偿。”马伦说。一边从袋子里取出几枚精巧的珠宝:“这是礼物,给朋友的礼物——请仔细瞧瞧,他们来自于多灵的民众,它们的价值或许还不如您身上的一枚别针。我们希望您带着它们,这是个纪念,也是个信物与标志。”
李奥娜取过那些珠宝,马伦并未说谎。那些首饰底座几乎都是纯银或是镀金,以及混有杂质的金,镶嵌的宝石也是不那么昂贵的红玛瑙、煤精、月光石等等。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它们的底座上分别刻着不一样的名字,“是的,”她轻声说:“我很高兴能够得到这份礼物。”
“在您需要的时候,”马伦说:“您可以呼唤每一个名字——每一个,他们的心是属于您的。”
“马伦?!”
“还有一些卷轴与魔杖。”马伦平静地说,好像刚才不过是给出了几份农奴的身契。
“这个不行,”李奥娜说:“多灵失去了力量,却仍旧保有财富,盗贼的鼻子是很灵敏的。”
“请别为我们担心,”马伦愉快地说:“我的骑士们正在自银冠密林返回,带着以品脱(半升)计的雪蜜。而只要有雪蜜,我总是能够招募得到强大的法师的。”
“而您们,”他继续说道,眼中掠过一丝隐忧:“您们的前路必将崎岖难行。”
最后李奥娜还是收下了那些卷轴与魔杖,她知道马伦的想法是正确的,新王业已收回了他的通缉与悬赏,但她的黛安姑姑不但没有收回悬赏,还将悬赏的金额翻了一番,反正她不但有个很会赚钱的情人,还有个很会赚钱的儿子。
他们在第十一天的黎明时分离开了多灵,为他们送别的仅有马伦和他的叔母,还有他的堂姐妹,其中的姐姐将在一年后成为马伦的妻子。
“他们会是一对好夫妻的。”李奥娜说。
“绝对。”伯德温说。
而克瑞玛尔则在心里赞叹马伦叔母的手段,自打那一天,梅蜜就没再出现过,甚至没人提起她的名字,她就像是从未出现过。
他们策马前行,第一缕晨光投下来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将多灵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在凯瑞本的指引下,他们一直奔驰到阳光灼热,路面也随之变得刺眼才转向了一条细窄的小径。
这条小径高低起伏不平,他们没法骑在马上,只能跳下来牵着马走,小径穿过一座稀疏的树林时,精灵决定在这里略作休息。
“我可以知道我们要往哪儿走吗?”葛兰问。
“依照原先的计划,”精灵说:“往南。”(未完待续……)
PS:明天再多更一些……
第一百七十八章 抉择(八)
他们逃离王都后,借助魔法马匹的帮助,一夜之间就向南方行进了近三百里,然后又借助魔法卷轴直接转送到“凹角”,一个位于王都约四百三十余里的偏僻村落;之后为了避开狄伦以及法师们的追捕,他们不得不放弃原有的计划,再一次使用了无定位的传送卷轴,魔法将他们送到了多灵,多灵与凹角几乎在一个维度上,也就是说,与王都的距离相差无几,只是凹角位于高地诺曼的东侧而多灵位于高地诺曼的东侧。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奥娜才能在这个紧要时刻追上他们,并及时地从狄伦的手中救回了他们的自由与性命。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留在高地诺曼了,领主与执政官们不会容留伯德温,毕竟他身上的罪名尚未洗清,谁也不敢也不愿接纳一个弑君的罪人——除了多灵的领主马伦,但无论是李奥娜还是伯德温都不想在这孩子稚嫩的肩膀上压上一份如斯沉重的责任——至于其他地方,譬如凯瑞本所熟悉的碧岬堤堡,它的执政官也要考虑到与高地诺曼的往来与人们的看法,基于精灵游侠的名声,他们或许可以施放少许善意,容许他们在城中停留几日休憩以及整备行装,但要长时间的定居下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我们还是只有龙火列岛可去,”盗贼说,“就算我们之中多了一个公主殿下。”
“我想我得提醒您们一下,”李奥娜说,“这里没有高地诺曼的王女,只有李奥娜——如果可以,我想成为一个战士。”
“那我也可以直接说出您的名字吗?”葛兰大胆地问,李奥娜大概是继施法者之后第二个能够不因为他的职业而心生恶感的同伴,她曾是一个统治者的女儿,只差一点她就能继承一整个广阔无垠的王国。盗贼很清楚这些贵人的立场,他们同时驾驭着善良的人和邪恶的人,就像在棋盘上挪动白色与黑色的棋子。
“不,”李奥娜说,在盗贼懊恼于自己因为急躁而不小心走错一步的时候她接着说道:“你必须称我为李奥娜女士。”
正在翻看一本法术书的黑发施法者咕地一声笑了出来。而盘膝坐在他身边,细细保养长弓的凯瑞本也跟着微笑地摇了摇头。
“你在看的,”凯瑞本捏着一块弦蜡,将它均匀地擦在弓弦上——他用弓弦绞杀怪物时不可避免地在上面留下了肮脏的血与粘液,在多灵的时候他只来得及用细棉布简单地擦拭干净,现在他终于能找到一点时间好好将之保养一番了。“是半魔次元袋里的那本法术书?”
“是的。”克瑞玛尔将整本书合上,转给精灵看它的封面,这本法术书的封面被装帧得如同一个贵妇人最喜爱的首饰那样华贵鲜艳,纯金的字符间镶嵌着各种珍贵的宝石,不知道是魔法的作用还是日光的照耀,看一眼精灵都会觉得眼睛疼痛——法师指着书籍封面的右下角:“看这儿,”那儿有两道细如发丝的裂缝:“这块就是伊尔摩特牧师给我的那块符文。”
精灵微微地吃了一惊:“这块符文是从这本法术书上掉下来的?”
克瑞玛尔点点头,那块符文很像是一个回字,在这个古怪离奇的世界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熟悉的文字。感觉十分亲切,而那本法术书上所缀饰的符文几乎都是这个形状,所以在看到那块空白的时候,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将这个符文块儿填了进去。
“其他符文也能施放出魔法吗?”
“不能。”虽然法术书封面上的符文与这块符文极其相似。但克瑞玛尔觉得,它们相似的也只有外表而已,更正确点说,前者就像是后者拙劣的仿制品。
“能告诉我这本法术书里记载了什么样的法术吗?”精灵谨慎地问。询问一个法师他的法术书里记载了什么法术是件既失礼又危险的事情。但凯瑞本觉得,克瑞玛尔是不会对他说谎或是心有芥蒂的。
“事实上,”异界的灵魂愁眉苦脸地说:“我完全看不懂里面写了些什么。”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法术书。用衣袖遮挡住书页,只留下一个小角——他在试着阅读这本法术书的时候似乎并未遇到什么警告或是威胁,但曾经的不死者提醒过他,一些法术书上会隐藏着法术书的主人所设下的魔法陷阱,它们会吞噬那些笨拙的佣仆或是狂妄的学徒,也有些时候只因为法术书上抄录的法术过于强大,从而伤害到那些凡人或是天赋平平的施法者。
凯瑞本只看了一眼就迅速地转过头去,他的眼睛就像是被带着毒液的针猛地刺了一下。
“凯瑞本?”
“没事儿。”凯瑞本深吸了一口气,他从皮囊里摸索出一瓶伊尔摩特牧师赠与的药水,喝了两口,纯粹的魔法力量与药草的生命气息瞬间融入了他的血液,并随着血液流向他刺痛不止的眼睛。
“你的眼睛在流血。”李奥娜说,精灵感觉有一只温暖的手正在靠近自己,然后是棉布柔软的触感,他向李奥娜颌首表示感谢,接过棉布挡住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在微微发热,等了一会儿后,凯瑞本睁开眼睛,他看到了正在关切地注视着自己的同伴——伯德温、李奥娜、葛兰与克瑞玛尔。
“法术书呢?”他问。
“在我的次元袋里。”克瑞玛尔说。
“那可能是本用龙语抄写的法术书,”精灵说:“收好它,不要再让除了你之外的人看到它。”他这样说着,却是满心疑惑——在离开银冠密林前,他们就曾猜测过克瑞玛尔的另一半血脉可能来自于一条巨龙,这一点在他阅读龙语书写的法术书时却没有受到伤害时几乎就能被确认了——但如果是这样,他应该被教授过龙语,无论是阅读还是书写,但克瑞玛尔说他无法读懂上面文字……对巨龙不那么了解的人或许会以为他是被遗弃的——巨龙们能够感知到它的每一个孩子的去处,不存在丢失孩子的可能,但精灵知道,它们从不会丢弃自己的后裔。如果它们的孩子过于孱弱或是笨拙,巨龙只会毫不犹豫地吃掉它们——凯瑞本记得克瑞玛尔在与阿尔瓦法师会面时曾提到他的父亲是有仆从的,那么很有可能,他的父亲应该是个具有巨龙血脉的人类,一个与埃雅精灵相爱的贵人或是领主,而克瑞玛尔从来没有提到过他的母亲,那么那个黑发的埃雅精灵或许早在他能够记事之前就死去或是返回到她的族人身边了。
“这是龙语?”异界的灵魂惊讶地说:“我还以为这是有一只母鸡打翻了墨水,然后在这本书上走来走去之后留下的痕迹呢。”
精灵的眼睛还有点痛,但克瑞玛尔的话还是让他大笑起来:“千万别让任何一条巨龙听到这句话。”他说。
因为凯瑞本的眼睛受伤的关系,他们在树林里多停留了一会儿。在阳光不再那么刺眼后才重新出发,一行人在天空转变成柔和的紫罗兰色时停下,伯德温与葛兰在两个小丘连接的凹处清理出一块平坦的地方,两侧的山丘与茂密的长草完美地挡住了带着夜意的微风与他们,还有他们的马、
“你觉得会下雨吗?”盗贼问,这个地方是不错,问题是一下雨这里就会变成一个积满水的泥坑。
“这几天都不会。”精灵说,他将一根干燥的树枝伸到克瑞玛尔面前,“点个火。”
异界的灵魂正忙于弹开一只钻进他外袍的虫子。他侧过身体,轻轻一吹,树枝的一段就立刻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凯瑞本将燃烧着树枝投入他们早已准备好的小篝火堆,火势逐渐变大。
“我找到了几颗蛋。”李奥娜说:“还有一些浆果。”
“这是黑颈锦鸡的蛋,”葛兰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它不会离开自己的巢太远。”
“这些不够吗?”
“失去孩子太可怜了,还是让它们在我们的肚子里团聚吧。”盗贼说,然后就走远了。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暗沉的雾霭中,发出的声响还不如一只惊慌失措的田鼠大。
之后没等多久,他们又一次听到了脚步声。这次的脚步声不知为何要比之前沉重和拖沓的多,“葛兰?”李奥娜问。
而伯德温已经警惕地站了起来,握着李奥娜赐予他的宽剑。
“不是葛兰。”凯瑞本说:“是……”这时他已经不用再说下去了,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那位不速之客。
“梅蜜?”
形容狼狈的弗罗牧师拨开草叶,出现在他们面前,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憔悴不安,神情枯槁,她还穿着那件玫瑰色的丝袍,但下摆的珍珠流苏只剩下了寥寥几颗,袍子从领口被撕开,露出近一半的肌肤,上面遍布着淤青与咬痕,几处咬痕深可见骨,暗红色的血迹就像是香豌豆花那样点缀在她柔软的胸部与腰肢各处,只要不是白痴谁都能猜到她遭受到了什么样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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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瑞本记得克瑞玛尔在与阿尔瓦法师会面时曾提到他的父亲是有仆从的,那么很有可能,他的父亲应该是个具有巨龙血脉的人类,一个与埃雅精灵相爱的贵人或是领主,而克瑞玛尔从来没有提到过他的母亲,那么那个黑发的埃雅精灵或许早在他能够记事之前就死去或是返回到她的族人身边了。
“这是龙语?”异界的灵魂惊讶地说:“我还以为这是有一只母鸡打翻了墨水,然后在这本书上走来走去之后留下的痕迹呢。”
精灵的眼睛还有点痛,但克瑞玛尔的话还是让他大笑起来:“千万别让任何一条巨龙听到这句话。”他说。
因为凯瑞本的眼睛受伤的关系,他们在树林里多停留了一会儿,在阳光不再那么刺眼后才重新出发,一行人在天空转变成柔和的紫罗兰色时停下,伯德温与葛兰在两个小丘连接的凹处清理出一块平坦的地方,两侧的山丘与茂密的长草完美地挡住了带着夜意的微风与他们,还有他们的马、
“你觉得会下雨吗?”盗贼问,这个地方是不错,问题是一下雨这里就会变成一个积满水的泥坑。
“这几天都不会。”精灵说,他将一根干燥的树枝伸到克瑞玛尔面前,“点个火。”
异界的灵魂正忙于弹开一只钻进他外袍的虫子,他侧过身体,轻轻一吹,树枝的一段就立刻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凯瑞本将燃烧着树枝投入他们早已准备好的小篝火堆,火势逐渐变大。
“我找到了几颗蛋,”李奥娜说:“还有一些浆果。”
“这是黑颈锦鸡的蛋,”葛兰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它不会离开自己的巢太远。”
“这些不够吗?”
“失去孩子太可怜了,还是让它们在我们的肚子里团聚吧。”盗贼说,然后就走远了,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暗沉的雾霭中,发出的声响还不如一只惊慌失措的田鼠大。
之后没等多久,他们又一次听到了脚步声,这次的脚步声不知为何要比之前沉重和拖沓的多,“葛兰?”李奥娜问。
而伯德温已经警惕地站了起来,握着李奥娜赐予他的宽剑。
“不是葛兰。”凯瑞本说:“是……”这时他已经不用再说下去了,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那位不速之客。
“梅蜜?”
形容狼狈的弗罗牧师拨开草叶,出现在他们面前,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憔悴不安,神情枯槁,她还穿着那件玫瑰色的丝袍,但下摆的珍珠流苏只剩下了寥寥几颗,袍子从领口被撕开,露出近一半的肌肤,上面遍布着淤青与咬痕,几处咬痕深可见骨,暗红色的血迹就像是香豌豆花那样点缀在她柔软的胸部与腰肢各处,只要不是白痴谁都能猜到她遭受到了什么样的折磨。(未完待续……)
PS:还有点尾巴需要修改一下,半小时之内就换过来哈!
第一百七十九章 抉择(九)
离开多灵后的第一顿晚餐还是颇为丰盛的——李奥娜找到的蛋、浆果,凯瑞本用椴树糖和松鼠换来的松果,伯德温掘到的一些野生的甘薯,还有葛兰弄到的那些蛋的妈妈。
李奥娜从她的行囊中找出了一件褐色的棉布长袍,还有一件羊羔皮内里,茶色缎面的无袖长马甲,不管怎么说,总不能让弗罗的牧师就这么半裸着跟着他们走,即便梅蜜并不在乎被人看到自己的身体,这个时候的高地诺曼晚上仍然很冷——伯德温与他的同伴们围绕在燃起的篝火边,笼罩着大地的天穹已经转成深宝石蓝色,星河璀璨,空中飘荡着食物的香气,如果不是梅蜜与李奥娜之前的古怪气氛,他们原应好好地享受这么一个来之不易的轻松夜晚才是。
梅蜜自从被允许回到伯德温的身边后就再也没说些什么,除了感谢李奥娜的馈赠之外,弗罗的牧师沉默寡言的就像是被割掉了舌头,她吃了两只蛋,还有一点浆果就再也没伸出自己的手,而是抱着膝盖——就像当初在他们举行仪式的房间外等待着那样,安静地将伤痕累累的面孔隐藏在手臂的阴影里;而李奥娜,或许是异界的灵魂并不怎么精通女性学的关系,他一点也看不出高地诺曼的王女的异样,她固然爱着伯德温,但她对梅蜜也同样不抱一丝芥蒂之心,也未曾因为他们亲密的过往感到忿怒或是羞辱。
这并不是出自于和善或是懦弱,异界的灵魂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这是以另一种方式表现出来的冷漠与残忍——在他的位面里,很多时候,越是身处高位者便越是温和宽容,倒是一些堪堪脱离原有阶级的人反而会为了一些小事大叫大嚷,但这并不是说前者就要比后者更为理智有礼,他们只是不想降低到与你同一位置——无论为了什么。除了疯子,没人会去与一颗细小的尘埃吵闹争斗。
高地诺曼的王女也是如此,哪怕她确实对伯德温有着百般眷恋,并愿意为他舍弃自己的姓氏与领地,远离故土,作为一个战士而不是公主与其并肩同行,但她从未认为一个弗罗的牧师能够撼动她的情绪,虽然她不曾如马伦的叔母那样直白地将梅蜜称之为弗罗的器具,她的血统与地位却将梅蜜弃置在了一个近乎透明的位置上——在她的认知里,梅蜜的一切都是基于伯德温而存在的。她尊重她,感谢她,和她说话,向她伸出援手,只是因为梅蜜是伯德温的同伴,并在他孤立无援的时候细心地照看了他。
但她不会嫉妒梅蜜,因为只有王女认可的女性才会引起她的警觉,就像是一个高贵而年轻的王侯永远也不会想要与一个卑微衰老的流民争夺些什么。
梅蜜在这场无形的战争中处于绝对的劣势,她全副武装。日夜难安,声嘶力竭,而她的对手却吝啬到不愿投掷哪怕一个眼神——盗贼葛兰从鸡胸上扯下一些肉送进嘴里,一边乖戾地打量着那只可笑又可怜的小蠢货。她蜷缩在篝火边,仍会时不时地颤抖,就像是火焰散发的热量完全无法渗透进她的心和她的身体里似的。
所以上半夜即将结束,轮到葛兰守夜的时候。他毫不吃惊地看到梅蜜又去找伯德温了。
他们所栖身的地方没有高大的乔木,只有零星的灌木与茂密的长草,精灵只是利用自身的天赋令得一些原本就超过膝盖的细草长得更高一些。几乎没过伯德温的腰部,而后一部分细草匍匐下来,形成了一个温暖干燥的巢穴,而四周的细草垂下叶尖,既遮挡住了夜晚的微风又遮挡住了敌人的视线,即便是从高空俯瞰,也很难发现他们。
坐在小丘高处的盗贼就像吃块糖果那样轻而易举地发现了梅蜜的踪迹,她压低了身体,快速而轻盈地穿过细草丛,有着微小锯齿的草叶摆动着,抽打着她的脸,留下细如蛛丝的伤口,而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需要伯德温,比任何时候都需要。
伯德温在噩梦中听见了织物与草叶摩擦的声音,这个声音让他瞬间返回到了现实里,他握住了放在身边的宽剑。
但他随即便嗅到了熟悉的甜蜜香气,梅蜜就和每一个弗罗的牧师那样,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她们会使用麝香与罂粟调制而成的香料,香料被混合在鲸鱼油里,涂擦在嘴唇和肌肤上面,有时她们还会在食物里加进这种香料,这样在亲吻的时候她们的情人会觉得身处在馥郁温软的花丛中——伯德温也不止一次地品尝过这种美妙的滋味,他抬起手,准确地握住了梅蜜的肩膀。
“你在做什么呢,梅蜜?”
“我来服侍您啊,”梅蜜说:“就像以前那样。”
伯德温轻轻地叹了口气,梅蜜身上还穿着李奥娜的衣服,这件衣服对她来说太大了,就算腰部可以用皮绳束紧,但领口一直敞开到了可以看见锁骨,袖子也盖过了手背,看上去就像是个孩子穿着父母的衣服:“不,梅蜜,不。”
“因为您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是吗?”梅蜜紧咬着伯德温的耳朵说,微弱的气流拂动着他鬓边的头发,他的耳朵更是无端燥热起来。
“她和你是不一样的。”
“当然,”梅蜜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里带上太多的怨恨:“我们当然是不一样的,但那又有什么妨碍呢?尊贵的殿下是不会在意的……她是个性情宽厚的好人。”
“但我已经不需要了,”伯德温坐起身,将梅蜜推开:“我会带着你走,就像我曾经承诺过的,你会得到我的保护,等到了龙火列岛,你可以去到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
伯德温以为梅蜜会像在多灵时那样不顾一切地喊叫起来,但她没有,她安静地坐在地上,忽然拉直了嘴角,微微一笑:“好吧,我总不能违背您的意愿——但你若是有所需要,请记得梅蜜就在您身边。”
她这样说。然后站起来,拉了拉敞开的领口,“好睡,”弗罗的牧师敷衍地说:“我的爱人。”
&&&
“如果按照您的路线走,”葛兰说:“那么我们需要穿过雪盖沼泽。”他低着头,精灵的地图要比人类详尽的多,他只需要简单地估算就能知道这条路线确实要比绕过雪盖沼泽,翻越数座山脉与一整个高原要快捷得多,问题在于,雪盖沼泽之所以有着这么一个美丽的名字。并不是因为它终年冰封,而是因为在沼泽中生长着一种被人们称之为白绒的植物,这种植物的花就像是蒲公英,但要比蒲公英大上两倍并且每个月初都会开花,穿过沼泽的风将它们撕扯的七零八落,又吹得到处都是,所以每个第一次见到雪盖沼泽的人都会误以为它被一层厚厚的冰雪覆盖着——它们将沼泽最为致命的地方——泥沼完完全全地掩蔽住了。
以往人们若是要穿过一个沼泽,那么他们可以沿着有树木,或是生长着石楠的地方走。它们只会生长在硬地上,也可以小心留意,避开那些寸草不生或是布满着青色苔藓的地方,但这两种办法在雪盖沼泽是无法施行的。因为雪盖沼泽里没有树木生长,石楠也十分罕见,而白绒的花覆盖了所有你能看到的地方——有人想要借助投掷石块,或是敲打地面。查看地面是否会晃动来判定前路是否充满危险,但这种方法虽然能够辨别出泥沼的位置,却也很有可能激怒潜藏在泥沼中的怪物。
另外。因为缺乏标示物以及所有测定方向的魔法器具与法术都会在雪盖沼泽中错乱或是失灵的关系,即便你想要飞过整片沼泽都不会那么容易——它最细窄的地方也超过了一个传送类法术能够达到的距离。
但因为它着实可以减免不少路程和时间,还是不断有商人和冒险者想要穿越沼泽,他们雇佣在雪盖沼泽中的黑脚半身人做向导,黑脚半身人和其他地方的半身人没什么两样,孩童般的身材,圆滚滚的面孔与不安分的手指,唯一较为独特的地方就在于那双生满了黑色毛发的脚,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发霉很久的面包,里面蓄积着丰厚的脂肪,保证这些半身人可以在冰冷的泥地里走来走去也不会觉得很冷,而且他们的重量只有人类的三分之一,所以就算是掉进了泥沼也能凭靠着自己爬出来,因此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在整个雪盖沼泽上走来走去,探索每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们不便宜,”葛兰说:“而且胆子出奇的小,或许是因为他们不觉得为了一袋子金币付出自己的性命会是件划算的事情,所以进入雪盖沼泽的人们可得牢牢地看守好自己的向导,”盗贼想起一个尖颚港的商人在酩酊大醉后发的牢骚:“哪怕只是条泥鳅他们也会被吓的跳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
“听起来挺糟糕的。”凯瑞本说。
“可不是。”
“我想我们可以省略这一步骤,”凯瑞本说:“我曾经三次穿越雪盖沼泽,最近的一次是在十二年前,我想我还记得该怎么走。”精灵的指尖在打开后可以放得下一头野猪的地图上滑动,葛兰注视着它,在搜索到它的走向后他略感讶异地将握在手心里的银币在手指间转了好几个圈儿:“星光河?”他问。
“这是最快离开高地诺曼的方法……之一。”精灵不那么谦虚地说。
“只有精灵的船能够在星光河上行驶,”李奥娜说:“但我并不希望银冠密林介入此事,伯德温?”
“那只会是一艘被精灵们不慎丢失的船只,”凯瑞本认真地解释道:“很不幸地,它搁浅在了某个地方。”
“我们即将到达的地方……”盗贼补充道,之后他撅了撅嘴,“说实话,我以为精灵不会玩儿这种把戏呢。”
“很显然,”凯瑞本说:“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不过这个议题可以略微延后,在抵达星光河前,他们还有一段相当漫长的旅途。数日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村庄,几乎与凹角一样大,但要比凹角更富裕——村庄里的每个人都很擅长饲养山羊和绵羊——这也是他们为之忧愁的原因,因为不知为何,一群该死的地精正在劫掠他们的羊群,村民中和地精争斗过,几乎赢了但没能把它们驱逐出去,然后在一个夜晚,他们的羊圈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连根羊毛都没能剩下。
他们找遍了树林、丘陵甚至村边的小湖,却怎么都没找到自己的羊。
“你们是冒险者吧,”村长热切地注视伯德温的宽剑与精灵的长弓,还有梅蜜的胸部,“我们愿意出五十个银币,来找回我们的羊和赶走那群地精,如果能杀光那些可恶的地精,可以再加十枚银币,但地精洞穴里的东西都归我们所有……呃,不管怎么说,他们偷走的东西几乎都是村子里的——我们得拿回自己的东西,如果您们只找回了羊,那么就只有二十个银币,而且羊只的数量不得低于一百头。”
葛兰嗤笑了一声:“每只羊在市场上最低也能买到十枚银币,您给出的酬劳可真是太多了。”
村长耸了耸肩,摊开双手:“我们只有那么多,而且你们之中就没有泰尔或是罗萨达、又或是苏纶的追随者吗?”
他们之中有一个苏纶的信民,还有一个曾经的泰尔的圣骑士,虽然这个任务实在是有点……难以形容,但用盗贼的话来说,至少要比去和半魔或是魔鬼打交道来的好,除了有点臭。
精灵游侠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地精的踪迹,大部分都很陈旧,最新鲜的也在三天前。
他们沿着地精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追索,找到了它们的洞穴,洞穴的入口很小,毕竟地精的身量只有人类的一半,盗贼可以进去,但他认为他只要一进入里面就会窒息而死——诸神在上,就算站在距离洞口还有十来尺的地方都令人难以忍受,最后是克瑞玛尔召来了他的火元素灵仆,八只眼睛的小家伙可以说是极其迫切地接受了这个任务——不择手段的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给它带来了深重的危机感,它一点也不想失业!
它就这么兴高采烈地,高举着一双螯肢冲进了黑暗的洞穴,恶臭在高温中变得更加鲜明“醇厚“,凯瑞本做出手势,让同伴们注意他找到了另几个出口,免得有地精逃走——地精的记忆力不怎么样,但短时间里,对它们造成伤害的人或事它们可不会那么轻易地忘记;游侠不止一次地看见过遭受到地精报复的村庄或是城市,它们会向城墙与房屋投掷粪便,毒药和火种,还会乘着父母不注意的时候掠走孩子,并恶意地将孩子的一根手指或是一个鼻子留在摇篮里,更有甚者,它们会带来瘟疫、怪物与魔鬼。
但这次直到从那几个出口窜出了火焰,他们也没能瞧见一只地精。(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臭地精
“我们要进去吗?”葛兰问,他瞪着那个不断地冒出缕缕烟雾的洞穴,或许是因为火焰猛烈地灼烧了所有能够被引燃的东西,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似乎已经消散了不少,黑发施法者的小蜘蛛从洞穴中爬出来,得意地敲了敲自己的螯肢,发出人类听不见的声音,克瑞玛尔倾听了一会,告诉他们说:“通道里什么也没有。”
伯德温说:“我们总得弄清楚那些羊到哪去了——一百多头羊,就算是那些地精有了巨人一般的胃口,也不可能在几天内把它们都吃光。”
“它们可能把羊卖给行商吗?”李奥娜问,她的眼睛闪着光,虽然那股臭味让她感觉颇为不适,但她正在尝试着亲身参与到以往只能从吟游诗人的歌谣中听来的故事里去。
“如果真有这么个愚蠢的行商想要接近地精,他只会被袭击,货物和钱都会被抢走,而他会被剥光了架在火堆上烤。”葛兰说,并且习惯性地做了一个下作的手势,在伯德温对他怒目而视的时候他咧嘴而笑,并夸张地鞠了一躬。
“葛兰,我和克瑞玛尔进洞穴,”凯瑞本说,“伯德温和两位女士留在外面。”
“让法师留在外面。”伯德温说。
“这可不行,”凯瑞本温和地说:“看看那个通道,我、克瑞玛尔和葛兰只需要弯腰就能前进,而你可能得双膝着地才能艰难通行,伯德温,而且我怕你会卡在某个地方。”
李奥娜大笑,而伯德温只好摇着头,接受了游侠的安排。
&&&
盗贼确实希望过他们的冒险故事能够从地精开始,但他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这会是怎样一个恶劣肮脏的开头。
被火焰灼烧过后,狭窄低矮的通道不复原先的泥泞潮湿,取而代之的是稀薄燥热的空气与滚烫的地面与墙面。直到施法者做出手势,风从他的手指间穿过,带来了外界新鲜的空气,盗贼才感觉略微好一点,问题是很快地,他又嗅到了更为新鲜的恶臭味——重又开始循环的气流带来了别处的气味。
“果然还有其他的洞穴。”精灵游侠说,施法者的火元素灵仆咔咔咔地走在他们前面,照亮与温暖了这个阴森曲折的通道,凯瑞本细细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被火焰舔抿过的泥土呈现出焦黑的色泽。但还是能够看得出它们原本就像是发酵的面包内部那样有着大大小小,难以计数的椭圆形空隙,他修长的手指伸出其中一个挖了挖,里面扑簌簌地掉出一些红褐色的碎片,精灵把它们捏着手里,搓了搓,表皮被搓掉之后露出了半透明的灰白色内在,异界的灵魂好奇地转过身去看,觉得它很像是一块凝固的硅胶。
“这是什么?”他问。
“白蚁的唾液。”游侠说:“这儿曾经属于一群黄胸巨白蚁。地精们常这么做,它们惯于掠夺而不是创造。”
“喔噢。”法师说。
“我真不想知道这些白蚁会有多大。”葛兰瞪着像是永远走不到头的通道说:“无尽深渊在下,我全身都在痒痒。”
“有成年男性的手臂那么长,”凯瑞本说:“放心吧。既然地精已经成为了这个洞穴的主人,它们是不会放过这些营养丰富且肥美多汁的食物的,尤其是蚁后,一旦蚁后被杀死。残存的白蚁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死去。”
“地精吃它们?”异界的灵魂好奇地说:“怎么吃?”
“直接放在嘴里咬,”凯瑞本说:“但我也有听闻过矮人或是侏儒会把它们放在火上烤,如果有条件。放在鲸鱼油里炸也可以,他们说吃起来很像是花生和鸡肉,配上淡酒滋味更是绝妙无比。”
“啊……”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意味深长地说:“你尝过吗?”
“很遗憾,”精灵说:“没有。”
走在他们前面的盗贼做了个鬼脸,他现在能想到的只有粪便:“就连尖颚港的小地精身上的气味都要比这儿好。”他抱怨道,要知道,那些小地精是以各类尸体为食的,并且长着满身肿胀腐烂的脓包。
“地精们喜欢臭味。”凯瑞本说:“我在阿尔瓦法师的书籍中看到过,地精们往身上泼洒粪便就像人类的贵妇往身上泼洒香料,它们甚至会在阳光下晒干身上的粪便然后再裹上一层,就这样重复上好几次,但只有它们的首领有资格在粪便中混入血液,当一个雄性地精想要求得雌性地精的青睐时,它会挖掘一个泥坑,泥坑里储存上各种肉和内脏,等着它们发臭再拿去献殷勤。”
“恶。”葛兰说。
前方的火元素灵仆突然停下了脚步,嘎啦嘎啦地拍了两下螯肢。
“我们好像已经走完这一段了。”葛兰说。
“但并没有,“黑发的施法者说,他从次元袋中拈出一根绒毛,放开后绒毛不是垂直地落到地上而是偏斜了一个角度。
“黄胸巨白蚁的巢穴不会那么小。”精灵举起自己的胸针,让氟石照亮墙壁,“一般而言,它们的巢穴会有好几十层,而我们只经过了三层。”
“那儿吗?”克瑞玛尔问,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举起双手,做出手势,一枚隐形的巨锤敲上了通道的末端,泥土一层层地剥落,再经过数次打击后,一个新的,腥臭的程度更胜一筹的洞穴出现在他们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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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进去吗?”葛兰问,他瞪着那个不断地冒出缕缕烟雾的洞穴,或许是因为火焰猛烈地灼烧了所有能够被引燃的东西,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似乎已经消散了不少,黑发施法者的小蜘蛛从洞穴中爬出来,得意地敲了敲自己的螯肢,发出人类听不见的声音,克瑞玛尔倾听了一会,告诉他们说:“通道里什么也没有。”
伯德温说:“我们总得弄清楚那些羊到哪去了——一百多头羊,就算是那些地精有了巨人一般的胃口,也不可能在几天内把它们都吃光。”
“它们可能把羊卖给行商吗?”李奥娜问。她的眼睛闪着光,虽然那股臭味让她感觉颇为不适,但她正在尝试着亲身参与到以往只能从吟游诗人的歌谣中听来的故事里去。
“如果真有这么个愚蠢的行商想要接近地精,他只会被袭击,货物和钱都会被抢走,而他会被剥光了架在火堆上烤。”葛兰说,并且习惯性地做了一个下作的手势,在伯德温对他怒目而视的时候他咧嘴而笑,并夸张地鞠了一躬。
“葛兰,我和克瑞玛尔进洞穴。”凯瑞本说,“伯德温和两位女士留在外面。”
“让法师留在外面。”伯德温说。
“这可不行,”凯瑞本温和地说:“看看那个通道,我、克瑞玛尔和葛兰只需要弯腰就能前进,而你可能得双膝着地才能艰难通行,伯德温,而且我怕你会卡在某个地方。”
李奥娜大笑,而伯德温只好摇着头,接受了游侠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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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贼确实希望过他们的冒险故事能够从地精开始。但他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这会是怎样一个恶劣肮脏的开头。
被火焰灼烧过后,狭窄低矮的通道不复原先的泥泞潮湿,取而代之的是稀薄燥热的空气与滚烫的地面与墙面,直到施法者做出手势。风从他的手指间穿过,带来了外界新鲜的空气,盗贼才感觉略微好一点,问题是很快地。他又嗅到了更为新鲜的恶臭味——重又开始循环的气流带来了别处的气味。
“果然还有其他的洞穴。”精灵游侠说,施法者的火元素灵仆咔咔咔地走在他们前面,照亮与温暖了这个阴森曲折的通道。凯瑞本细细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被火焰舔抿过的泥土呈现出焦黑的色泽,但还是能够看得出它们原本就像是发酵的面包内部那样有着大大小小,难以计数的椭圆形空隙,他修长的手指伸出其中一个挖了挖,里面扑簌簌地掉出一些红褐色的碎片,精灵把它们捏着手里,搓了搓,表皮被搓掉之后露出了半透明的灰白色内在,异界的灵魂好奇地转过身去看,觉得它很像是一块凝固的硅胶。
“这是什么?”他问。
“白蚁的唾液。”游侠说:“这儿曾经属于一群黄胸巨白蚁,地精们常这么做,它们惯于掠夺而不是创造。”
“喔噢。”法师说。
“我真不想知道这些白蚁会有多大。”葛兰瞪着像是永远走不到头的通道说:“无尽深渊在下,我全身都在痒痒。”
“有成年男性的手臂那么长,”凯瑞本说:“放心吧,既然地精已经成为了这个洞穴的主人,它们是不会放过这些营养丰富且肥美多汁的食物的,尤其是蚁后,一旦蚁后被杀死,残存的白蚁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死去。”
“地精吃它们?”异界的灵魂好奇地说:“怎么吃?”
“直接放在嘴里咬,”凯瑞本说:“但我也有听闻过矮人或是侏儒会把它们放在火上烤,如果有条件,放在鲸鱼油里炸也可以,他们说吃起来很像是花生和鸡肉,配上淡酒滋味更是绝妙无比。”
“啊……”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意味深长地说:“你尝过吗?”
“很遗憾,”精灵说:“没有。”
走在他们前面的盗贼做了个鬼脸,他现在能想到的只有粪便:“就连尖颚港的小地精身上的气味都要比这儿好。”他抱怨道,要知道,那些小地精是以各类尸体为食的,并且长着满身肿胀腐烂的脓包。
“地精们喜欢臭味。”凯瑞本说:“我在阿尔瓦法师的书籍中看到过,地精们往身上泼洒粪便就像人类的贵妇往身上泼洒香料,它们甚至会在阳光下晒干身上的粪便然后再裹上一层,就这样重复上好几次,但只有它们的首领有资格在粪便中混入血液,当一个雄性地精想要求得雌性地精的青睐时,它会挖掘一个泥坑,泥坑里储存上各种肉和内脏,等着它们发臭再拿去献殷勤。”
“恶。”葛兰说。
前方的火元素灵仆突然停下了脚步,嘎啦嘎啦地拍了两下螯肢。
“我们好像已经走完这一段了。”葛兰说。
“但并没有,“黑发的施法者说,他从次元袋中拈出一根绒毛,放开后绒毛不是垂直地落到地上而是偏斜了一个角度。
“黄胸巨白蚁的巢穴不会那么小。”精灵举起自己的胸针,让氟石照亮墙壁,“一般而言,它们的巢穴会有好几十层,而我们只经过了三层。”
“那儿吗?”克瑞玛尔问,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举起双手,做出手势,一枚隐形的巨锤敲上了通道的末端,泥土一层层地剥落,再经过数次打击后,一个新的,腥臭的程度更胜一筹的洞穴出现在他们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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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精吃它们?”异界的灵魂好奇地说:“怎么吃?”
“直接放在嘴里咬,”凯瑞本说:“但我也有听闻过矮人或是侏儒会把它们放在火上烤,如果有条件,放在鲸鱼油里炸也可以,他们说吃起来很像是花生和鸡肉,配上淡酒滋味更是绝妙无比。”
“啊……”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意味深长地说:“你尝过吗?”
“很遗憾,”精灵说:“没有。”
走在他们前面的盗贼做了个鬼脸,他现在能想到的只有粪便:“就连尖颚港的小地精身上的气味都要比这儿好。”他抱怨道,要知道,那些小地精是以各类尸体为食的,并且长着满身肿胀腐烂的脓包。
“地精们喜欢臭味。”凯瑞本说:“我在阿尔瓦法师的书籍中看到过,地精们往身上泼洒粪便就像人类的贵妇往身上泼洒香料,它们甚至会在阳光下晒干身上的粪便然后再裹上一层,就这样重复上好几次,但只有它们的首领有资格在粪便中混入血液,当一个雄性地精想要求得雌性地精的青睐时,它会挖掘一个泥坑,泥坑里储存上各种肉和内脏,等着它们发臭再拿去献殷勤。”
“恶。”葛兰说。
前方的火元素灵仆突然停下了脚步,嘎啦嘎啦地拍了两下螯肢。
“我们好像已经走完这一段了。”葛兰说。
“但并没有,“黑发的施法者说,他从次元袋中拈出一根绒毛,放开后绒毛不是垂直地落到地上而是偏斜了一个角度。
“黄胸巨白蚁的巢穴不会那么小。”精灵举起自己的胸针,让氟石照亮墙壁,“一般而言,它们的巢穴会有好几十层,而我们只经过了三层。(未完待续……)
PS:后半部分修改一下,稍候一小时。
第一百八十一章 豺狼人
空气中的热量正在逐渐散去,外来的风吹散了浓郁的臭气——地精的巢穴位于一个荒芜的丘陵群落正中,或许是因为它们就像搜集金币那样搜集粪便腐肉的关系,环绕着巢穴的细草虽然枯黄干瘪,只略有一点泛青,却要比其他地方的细草来的更为茂盛,李奥娜走动的时候,都能感觉自己的膝盖被轻轻地推着,还要提高脚尖,免得被细草坚韧发达的根系绊倒。
他们在法师焚烧地精巢穴的时候就开辟出了一个宽阔的防火带,现在倒不必担心蔓生的火焰会将整个丘陵烧光,李奥娜将系在脊背上的焰形剑取下,插入地面。对于李奥娜来说,这柄沉重的大剑算不得是个负担,但在可能遇到敌人的时候,一柄插在地上而不是卡在脊背上的焰形剑能够节约使用者更多的时间——她抱着双臂,环顾四周,精灵游侠虽然已经指出了巢穴的其他出口,但由于地精有着老鼠与兔子般的天性,它们的出口只会更多以及出人意料——高地诺曼的王女在此之前只在图画与吟游诗人的描述中见过地精,丑陋的就像是无毛的老鼠,但对于它们的臭味倒是没有太多提及,凯瑞本还提醒过他们,最好不要让地精距离自己过近,地精的牙齿和爪子都藏着能让人浑身腐烂的剧毒,被抓或是被咬都会导致难以忍受的剧痛与连续的高热,如果得不到药水或是及时的治疗,一道小伤口也会导致死亡。
梅蜜跪在一棵孤零零的乔木下面。闭着眼睛,向她的女神虔诚的祈祷,淡紫色的花朵从树上落下。掉落在她的外袍与面颊上,而弗罗的牧师恍然无觉,在祈祷前,她以为自己可能无法太快进入冥想,伯德温的拒绝令得她的心就像撕裂一般的疼痛,但恰恰相反,她几乎一开始祈祷就立即陷入了那种微妙的专注状态。她仍然能够听见风吹过细草的细索声、嗅见浑浊的气息、感觉得到花朵落在皮肤上,但它们不是真的,或者说。不像是真的,一切都像是罂粟、乌头与曼陀罗花造成的幻觉,只要她睁开眼睛,她就会发觉自己仍在阿索罗城的神殿里。还是个不足十五岁的孩子。还未成为弗罗的追随者,和她的几个姐妹挤在一个房间里,轮番充当母亲的侍女,只能吃到干硬的面包和清水,但那时的她是纯洁的,与走在神殿外的任何一个少女那样天真快乐。
伯德温同样想要跪下,向他的神祗泰尔祈祷,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他向泰尔祈祷,祈求这位公正的神祗能够注视着他与他的同伴。帮助他们得到胜利与荣耀,但如今,他不敢将这个名字吐出双唇,否则他的舌头就会被看不见的炭火灼烧,他只有屈下膝盖,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手背上,短暂地向冥冥中意志申明自己的冤屈与决心——他屏息静气,期待着自己能够获得一丝回应,但他失望了,除了地精散发出来的恶臭他什么也没能得到,虽然伯德温知道自己不会那么轻易地获得宽恕,却仍然觉得痛苦正在啮咬着他的精神。
他尽力不让自己的沮丧形之于外,当李奥娜关切地看向他的时候,他向她微微一笑,然后回过头去,梅蜜仍在紧握着双手,朝着那枚纯金的铃铛祈祷,一股无法控制的嫉妒忽而涌起,曾经的圣骑士狼狈地转开视线,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那棵硕果仅存的大树上——地精是一种贪婪并且不那么讲究的生物,饥饿的时候它们连钢铁都会啃一啃,当然,它们最喜欢的是腐烂的血肉,但它们的牙齿会像老鼠那样不断长长,长到能戳穿它们的上颚与下颚,所以地精也会借着啃咬树木来磨掉多余的部分,顺便也将牙齿打磨的更为锋利一点,所以一般而言,在地精的巢穴周围,你看不到高大的乔木,这棵树木之所以能够从地精的牙齿里幸存下来,大概是因为它是一棵苦楝,这种树的树皮苦得就像是情人永别时流下的泪水,还有着一定的毒性,在食物充足的时候,地精自然不会去自讨苦吃。
“你闻到什么没有?”李奥娜突然问。
“臭味?”
“不太一样的臭味。”李奥娜说,然后她看到伯德温的神色变得凝重:“警戒!”他对李奥娜说,一边跑向梅蜜,“到树上去。”他喊道,一边伸出手臂,粗暴地唤醒了正处于冥想状态的牧师,梅蜜略带茫然地站了起来,虽然她不太明白发生了些什么,但她知道伯德温或许会抛弃她,但不会欺骗或是耍弄她,她毫不犹豫地攀住伯德温的手臂,踏在他的膝盖上,借着他的力量攀上了苦楝横生的第一根树枝。
“伯德温!”李奥娜大叫道,而梅蜜也发出了同样的尖叫,伯德温下意识地俯身,拔剑,一条黄褐色的影子从他的耳边掠过——他猛地转过身去,背靠着苦楝宽大的树干——袭击他的生物蓬地一声落进了细草丛里,它的身体就像得了寒病那样颤抖着,从宽剑开出的裂口里流出肥硕的肝脏。那是一条鬣狗,它低下头去嗅了嗅,竟然大吃起自己的内脏来。
更多的鬣狗隐伏在半黄不青的草丛里,几乎与细草完全一致的毛色让它们看上去就像是隐形了,其中最为狡猾的两只一前一后地扑向了李奥娜——这个人类女性与她身边的男性不同,她的身上并没有很浓郁的血腥味儿,是个容易对付的好猎物——它们没能想到的是这个容易对付的好猎物居然会一下子消失地无影无踪,它们头对头地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愤怒的哀鸣。
李奥娜跳了起来,双足如同一只黑羽鹤那样轻盈地落在了焰形剑的金属护手上,焰形剑被她的重量向下压了一压。稳稳地立住,高地诺曼的王女从腰带上取下了十字弩,对准了那两只还有些昏头昏脑的鬣狗扣动扳机。精钢箭头的弩箭准确地射入了它们的眼睛,深深地贯入大脑,鬣狗们来不及呜咽一声就彻底地死去了——接着李奥娜射光了所有的弩箭,她并不能如精灵那样百发百中,但有时一个小小的干扰就能让伯德温的宽剑斩断一只鬣狗的脊背或是颈脖。
“结束了吗?”当那些讨厌的毛皮生物死伤殆尽后,李奥娜大声喊道。
“我希望,但没有!”伯德温奔回到李奥娜身边。与她背靠着背,“那股臭气不是地精——是豺狼人。”
难怪他会觉得熟悉,兽人们经常饲养豺狼人。就像人类驯养小狗,在攻城战中豺狼人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很少出现,但在雷霆堡外巡逻的骑士经常会遇到集群的豺狼人。它们是偷袭的好手。经常伴着鬣狗一起出现,鬣狗会撕咬马腿,或从马的肛门中掏出肠子,当骑士从马上跌下时,豺狼人就会一拥而上,它们会吃掉骑士的身体,将骑士的头颅带回去讨好它们的主人。
但不是说它们只会在荒原上出现,它们是恶魔的前锋。只要有着邪恶的地方就能看见它们的踪影。
共有四只豺狼人,它们和伯德温差不多高。腰肢纤细,相对的是胸部、手臂与大腿的肌肉发达就像是一种畸形,它们的手像是长着弯曲指甲与毛发的五只铁钩,而它们的脚则是真正的爪子,与狗一样长着很厚的肉垫,这让它们行走和奔跑时发出的声音降到了最低;皮肤光滑,只有脊背上长了一层厚厚的,带着黑色斑点的黄褐色毛皮,但就头颅来看,你找不到一丝一毫类人的特征,那就是一只鬣狗的头,只是要大出两倍或更多,利齿自长长的吻部伸出,从桃红色的舌头与牙齿间不断地流出透明的垂涎。
它们的武器是石锤与钉头锤,极其粗糙,但足够结实并且巨大,李奥娜觉得如果自己将脑袋放在那几个锤子下面,或许还不够铺满整个锤面——她一手握住焰形剑的剑柄,而另一只手握住金属护手的上方,她是第一次面对怪物——没有侍卫也没有法师,但伯德温就在她身后,脊背紧靠着脊背,他的热量正源源不绝地传来,就像往她的血管中注入了甜蜜的烈酒,她一点都不觉得惊慌,反而有些迫不及待——她笑着迎向有着她一个半高的豺狼人。
“为正义!”伯德温高呼道,他无法提及泰尔的神名,值得庆幸的是,他依然能为他的信念而战。
“为正义!”李奥娜回应地喊道。
两人与豺狼人的交锋几乎发生在同一时刻,金属的交击声响彻郊野。
他们在暴怒中交战,剑与锤相互击打,伯德温咆哮着,他的宽剑锐利无匹,他的力量就如同恶魔般惊人,豺狼人的石锤被他击碎,宽剑顺势上撩,刺入它的肋骨,在折断肋骨之后刺穿了它的心脏,豺狼人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它紧紧地捉住了伯德温的宽剑,让它贯穿的更深,也让曾经的圣骑士无法及时抽回武器,而它的同伴,另一个豺狼人已经扑了上来,挥舞着它的连枷,连枷闪着银光,在它砸中伯德温的肩膀时伯德温看见了铭刻在连枷上的秘银符文,一道电流刺中他的身体,他的右肩顿时无法动弹,并且痛得就像是被无数小刀剜着,如果是经验不够丰富的冒险者,或许会犹豫着不敢放弃武器,又或是忍耐不了疼痛而无法及时做出反应,但伯德温曾与上万个兽人作战,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也不是第一次解决它——伯德温稳步侧身上前,让自己的右肩再一次撞上附魔的连枷,早有预料的疼痛呼啸而来,但连枷上的带刺圆球没能刺入他的秘银链甲,它高而快速地荡回原处,恰好敲中豺狼人的鼻子,魔法的电光烫焦了那个柔嫩的弱点,它的主人尖叫了一声,随后又是一声,因为伯德温的短剑也已经刺入了它的腹部。
这时伯德温才有时间从垂死的豺狼人身上拔出自己的宽剑,他的脚也受到电击的影响,步伐变得缓慢,李奥娜觉察到了这点,向他的右侧移动,一个豺狼人以为找到了机会,他扑向两人之间的空隙,一边用那柄硕大的石锤遮挡住自己的要害,一边露出尖锐的獠牙,它的目标还是李奥娜,毕竟她是个女性,而且没有穿戴盔甲——它的同伴向着伯德温疯狂地吠叫,试图引开他的注意力。
伯德温翻转手腕,他的宽剑准确地自他空荡的身侧下穿出,击中了那枚石锤,使用石锤的豺狼人的黄色眼睛里闪烁着狡猾的光,它猛地扭动脖子,咬向男性的后颈——它可不在意先吃掉谁,伯德温的左手则紧握着宽剑抵住它的石锤,他已经没有第二只手用来反抗了——但伯德温在击中石锤后就立即靠着身体的力量将它往下压,宽剑横在他与锤子之间,一下子就将那个三心二意的家伙推了出去——他们一起跌倒在细草从里,石锤和宽剑都被放弃了,它们的主人凭靠着本身的力量叫嚣与扭打在一起。
仅剩的豺狼人直接对上了李奥娜,它的钉头锤对李奥娜的焰形剑可以说是一种克制性的武器,焰形剑的剑身就像是火焰那样弯弯曲曲,而钉头锤上遍布着长而尖锐的凸起,它别住了焰形剑,逼迫李奥娜不得不和它的主人以纯粹的力量相互对抗,但就像伯德温的对手那样,李奥娜的敌人有着其他的武器——它们的牙齿与爪子,当李奥娜必须双手紧握焰形剑苦苦抵抗时,它有着手肘到指尖那么长的舌头舔在王女的脸上,酸臭的唾液烧灼着她的皮肤。
“坐下!”一个声音高喊道。
施加在李奥娜身上的力量忽然消失了,与李奥娜对持的豺狼人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它迷惑极了,完全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些什么——直到王女的焰形剑掠过它的脖颈,砍下那颗丑陋的头颅时也没能明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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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村庄
当精灵游侠与黑发的施法者,还有盗贼带着一身不太好闻的气味回到地面上时,伯德温这儿的战斗业已告一段落,伯德温在与豺狼人近身搏斗时因为缺少了一只手而处于极其不利的位置,他的耳朵被撕去了一块,面颊上更是多了一条深深的伤痕,从左侧的额角到右侧的耳根,只差一点就伤到了重要的眼睛,梅蜜弄来了一些干净的水,擦干净血和灰尘后又给撒上了一些接骨木灰——如果伯德温还能接受治疗术,这种伤口很快就会痊愈,但现在……凯瑞本走过去,拿出一瓶浅绿色的药膏:“伊尔摩特的牧师给我的。”他说,把它交给梅蜜。
药膏的作用不错,那些就连接骨木灰也无法弥合的裂痕不再灼流血与痛难忍,只是伯德温这两天最好不要大声说话,喝点粥,免得撕裂伤口。
“你不给我来个治疗术吗?”葛兰轻佻地问,他在坠落的过程中擦伤了手臂,还折断了一根脚趾,他以为自己顶多能从梅蜜这儿得到一个白眼,但出乎意料的,梅蜜一言不发地举起手,白色的细小光芒从她的手指间落到盗贼的身上——盗贼差点就没能控制住自己猛地往后一跳以避开那些可能会诅咒他终生不举的光球——但这确实是个治疗术,光球就像露水渗入泥土那样渗入到了盗贼惨白的皮肤里面,泛起一阵如同晨曦般的亮光,那些被擦伤的地方立刻就好了,而被折断的脚趾也在蠕动着重新复位愈合。
盗贼惊疑不定地瞥了一眼弗罗的牧师,“在高地诺曼他们用什么装我?”
“铁箱。”梅蜜回答说:“怎么?”
“没什么。”葛兰说,他以为这个梅蜜是变形怪冒充的。
“你们找到那些羊了吗?”李奥娜问。
“找到了。”精灵说,“在深达数十尺的地下。”
他们为了把这些羊弄出来费了好大的劲儿,那些该死的笨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它们根本不愿意按照拯救者的意愿乖乖跟着他们回家,当你去驱赶它们的时候它们会到处乱跑,还会用它的牙齿咬你——四个男性冒险者用精灵召唤出来的藤蔓将它们捆缚住,一只一只地拖上地面,它们一直咩咩地叫着。眼睛中充满着悲哀的泪水。
“我们烤一只来做午餐怎么样?”葛兰提议,并在精灵看不到的地方踢了一只想用角顶他的山羊。
“不怎么样,”精灵说:“我们可以在回到村庄后向村民们买一只羊。”
“按照他们的估价,”葛兰说:“五只羊才值一枚银币,那么我们只需要二十枚铜币就能买上一头好羊。”
“葛兰。”伯德温警告地说。
盗贼嘲讽地向他鞠了一躬:“我差点忘记我们这儿还有个泰尔的追随者呢,哦,不,前追随者,向您致歉。尊敬的领主。”他无视于梅蜜忿怒的注视开心地说道:“但就算是泰尔降临到这里,他也不能说我有错,看,这个价格可是他们提出来的,二十枚银币,一百头羊。”
“他们只是些贫穷的人,”伯德温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说:“你不应用他们的秤杆来衡量自身的价值。”
“可我是个盗贼啊,”葛兰理所当然地说:“以及。黑铁天平两端承载的砝码里可不包括贫穷,因为贫穷犯下罪过同样要受到相应的惩罚。这个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好了,”在梅蜜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之前,黑发的施法者预先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去告诉村民,葛兰,”他指了指那些羊,“让他们来这儿领回自己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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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帮伯德温说话?”梅蜜低声问。
“为什么?”李奥娜反问道。
“他在贬低伯德温……大人。”
“只是在阐述不同的理念。”李奥娜平静地说:“伯德温曾是一个圣骑士,而葛兰是个盗贼,他们的想法有所差异是很正常的。”
“但大人是正确的。”
“伯德温当然是个好人,”李奥娜说,她们站在苦楝树下。而男性们则在处理那些豺狼人的尸体,与愚蠢的地精不同,豺狼人在怪物中可以说拥有着一定的智慧,在它们身上偶尔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在这段距离内,作为人类的伯德温无法听见她们在说些什么,但施法者与精灵就未必了:“但葛兰……我或许不能说他错了,只能说,他是在有意曲解——我必须说他是在谋求另一种公正,虽然这种公正是无情而又残忍的。”
“您像是在支持葛兰。”梅蜜说。“但您说您是爱着伯德温,大人的。”
“我站在中立的位置说话,”李奥娜说:“伯德温不会想要那种盲目而又自私的爱。”
梅蜜的回答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李奥娜叹了口气,她确实有感觉到那个盗贼正在针对伯德温,但就她看来,葛兰虽然是个盗贼,但他已经在这个队伍中奠定了属于自己的基础,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之排除出去;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途要走,同伴之间总是争吵敌对固然不对,但疏离陌生,对彼此一无所知更是件坏事,黑发的施法者克瑞玛尔有着精灵游侠做担保,梅蜜与葛兰却不是,所以葛兰和梅蜜愿意说,她就愿意听,她需要了解他们,测试他们,知道自己该将他们放到哪个位置上才不会出错——如果他们成为敌人,她也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他们的要害。
村民们很快赶来了,他们高高兴兴地靠着山羊与绵羊身上的彩色标志领回了自己的羊,他们还带来了自己的狗,暴躁不安的羊群在狗儿面前绵软的就像是天上的云朵。
村长站在一边点数,除去在洞穴中摔死和受伤的,被地精吃掉的,剩下的羊还有整整十打那么多。他给了凯瑞本一个破烂的袋子,里面装着一大堆铜币与银币,“别介意,”他说:“我保证数量是对的,冒险者们,一共六十枚银币。要知道我们这儿银币可不多见。”
精灵在皮袋里找出了大约二十枚银币,就将剩下的钱交回到村长手里:“我们需要在村庄住几天,请给我们一头羊,还有面包、麦子粥,以及其他你们有的食物,我们还需要……三个房间,热水,浴桶和必备的一些东西。”
村长咂了一下厚厚的嘴唇:“别的都好说,”他说:“但房间。我们这儿可没多余的房子——不过我有一个很大的谷仓,如果你们愿意,你们可以住在那里面,我可以让人把浴桶搬到那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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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哞……”
“村庄里所有的牛都在这儿了吧。”盗贼喃喃地说。
村长的谷仓的确很大,并且有着两层,底层养了六条牛,对于陌生人它们有点不安,不住地甩着尾巴。踏着蹄子,一头有些害羞的小母牛还岔开后腿。噼里啪啦地抛下了一大堆新鲜的粪便。
“一点都不脏,”村长面无愧色的说:“我们每天都给它们洗澡,每天,”他强调说:“我保证每条牛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蜱虫也没有虱子。而且你们又不和它们住在一起,跟我来。”他歪了歪头。率先爬上了那架颤颤巍巍的长长的木梯。
谷仓的上层堆满了麦秆包,虽然都是去年的,却仍旧保持着干燥洁净。
“你们可以睡在上面,”村长说:“但不准在上面撒尿。”
一道很小的影子呼地从他们面前窜过,村长嘿地一声提起靴子。重重地踩了一脚——那只是肥壮的老鼠,它被踩住了尾巴,疯狂地挣扎并且吱吱叫着,村长顺手提起靠在麦秆包上的草叉给了它一下:“别担心,它们不咬人,它们只吃麦秆。”
冒险者们低头看着那只就算是被戳穿了腹部仍然将铁叉咬的格格作响的老鼠沉默不语。
“今天很晚了,”村长继续说道:“但我保证明天就有烤羊,今晚你们可以先喝点牛奶粥,我的女儿待会就送来,那都是些不掺水的好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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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给我来个治疗术吗?”葛兰轻佻地问,他在坠落的过程中擦伤了手臂,还折断了一根脚趾,他以为自己顶多能从梅蜜这儿得到一个白眼,但出乎意料的,梅蜜一言不发地举起手,白色的细小光芒从她的手指间落到盗贼的身上——盗贼差点就没能控制住自己猛地往后一跳以避开那些可能会诅咒他终生不举的光球——但这确实是个治疗术,光球就像露水渗入泥土那样渗入到了盗贼惨白的皮肤里面,泛起一阵如同晨曦般的亮光,那些被擦伤的地方立刻就好了,而被折断的脚趾也在蠕动着重新复位愈合。
盗贼惊疑不定地瞥了一眼弗罗的牧师,“在高地诺曼他们用什么装我?”
“铁箱。”梅蜜回答说:“怎么?”
“没什么。”葛兰说,他以为这个梅蜜是变形怪冒充的。
“你们找到那些羊了吗?”李奥娜问。
“找到了。”精灵说,“在深达数十尺的地下。”
他们为了把这些羊弄出来费了好大的劲儿,那些该死的笨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它们根本不愿意按照拯救者的意愿乖乖跟着他们回家,当你去驱赶它们的时候它们会到处乱跑,还会用它的牙齿咬你——四个男性冒险者用精灵召唤出来的藤蔓将它们捆缚住,一只一只地拖上地面,它们一直咩咩地叫着,眼睛中充满着悲哀的泪水。
“我们烤一只来做午餐怎么样?”葛兰提议,并在精灵看不到的地方踢了一只想用角顶他的山羊。
“不怎么样,”精灵说:“我们可以在回到村庄后向村民们买一只羊。”
“按照他们的估价,”葛兰说:“五只羊才值一枚银币,那么我们只需要二十枚铜币就能买上一头好羊。”
“葛兰。”伯德温警告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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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李奥娜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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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村庄(1)
他们敲打着谷仓的门,但因为这扇门是被施法者使用魔法的力量关闭的,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有人提议在谷仓外堆起火把,将里面的人活活烧死,但立即有人提醒说里面还有着村庄里所有的牛;后来又有人提议说从谷仓的墙壁上凿出一个洞来,然后几个小伙子可以冲进去将那些人抓住。
村长并不想要这么做,毕竟谷仓是他的产业,但想到他的女儿,他的意志就变得坚定起来。
幸好在他们将这一方案付诸于实施之前,谷仓的门就打开了,一个性情冲动的小伙子猛地投出了一柄铁叉,他们以为会听到有人因此哀嚎不止,但那柄铁叉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并反掷了回来,它的柄敲中了原先的主人,而后是一缕耀眼的火焰,它们照亮了黎明时分的谷仓,照亮了村民与冒险者的脸,以及冒险者所持的武器。
吵闹声一下子就变小,甚至消失了,村民们想起这些冒险者杀死了近乎五十个地精,还有三个豺狼人——他们从未见到过的,如此狰狞与可怕的邪恶生物。
他们之中还有一个施法者呢,一个贵族老爷也不敢得罪的施法者。
“有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凯瑞本问。
村民们看向村长。
那个有着一张敦厚老实的面孔,但事实上颇有几分奸商气质的中年男人瑟缩了一下,他突然感到口干舌燥,想要喝点水,但他不能扔下这些为了他的女儿打抱不平的小伙子跑走啊。
“告诉我,”凯瑞本略带严厉地说:“是什么让你们就像是对待地精那样地对待我们?”
“那是因为……因为……”村长抓紧了连枷,村庄里的连枷当然不是战士与骑士们的武器。只是一个长柄和一组平排的竹条或木条组成的农具,用来打孩子的屁股一定很疼,但要说用来对付冒险者们可就有点令人啼笑皆非了——但他只犹豫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终于不管不顾地大叫起来:“因为您的同伴强迫了我的女儿!”
他举起一只手,指向身着黑色短外袍,抱着手臂一脸不耐烦的盗贼葛兰:“就是这家伙。这个无耻的贼,他看到了我的宝贝儿,就说些肮脏的话来勾引她,在她想要跑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他就殴打她,强迫她和他做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儿,夺走了她的贞洁!”
伯德温立即向葛兰投去了严厉的视线,他不否认盗贼是个有力的帮手,但他从不信任后者的品行。迄今为止,他还从未见到过有哪个盗贼真正地幡然悔悟,愿意去做一个善良而又无害的人呢。
而凯瑞本则看向了克瑞玛尔,施法者向他摇了摇头,盗贼唯一有可能从他们身边离开,强迫了那个小姑娘的机会唯有在他们沉睡之后,但谷仓的门不是被锁链锁住也不是被门闩闩住的,而是被他用魔法锁住的。就像村民们没办法用火把与铁叉敲开门,盗贼也没法用他的技巧打开门溜出去——谷仓里倒是有一扇用于通风的小窗。问题是那扇窗只能容许一只猫出入,而且克瑞玛尔的灵仆正缩成指头大小在那儿呼呼大睡呢。
“你确定那个人就是葛兰吗?”凯瑞本问。
“我们亲眼所见。”一个小伙子气呼呼地说,他是那女孩的爱慕者,和村子里的其他小伙子一样,他们希望能够娶到她做自己的妻子,“我是来找大叔借铁叉的……”
“我的女儿每天都要在黎明前去打水。按理说,等我醒来的时候她就应该回来啦,”村长说:“但今天我找遍了每个角落都没能看到她的影子,该诅咒的,我还以为她是被逃走的地精捉去了呢。我和波利就这么急匆匆地出了门……”
“我们听到了她的呼喊声,但我们跑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个小伙子补充道,如果他的眼睛能够化为利刃,那么葛兰大概早就死了:“就是那个杂种,”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说:“他还对我们笑了笑,无尽深渊在下,他还对我们笑了呢。”
“但我们的同伴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精灵游侠说,他即便不相信葛兰也会相信克瑞玛尔。
“好哇,”村长愤怒地喊道:“我早就知道,你们根本就是一伙儿的!”他挥动了一下连枷,结果差点打到自己,这让他的怒火燃烧到了顶点,“把他们抓起来,抓起来,抓起来!”
葛兰面色阴沉地放下手臂,他不确定精灵会不会同意把他交出去,而且他敢保证,如果精灵同意把他交出去,那么一定也会确保他是无法伤害到这些村民的,或许他会命令法师使用那条银色的细绳,将他严严实实地捆绑起来;而且他仅有的,可能设法自那条绳索以及监牢中逃脱的手段也已经被弗罗的牧师所了解,她会出卖他,而他将找不到一点机会——太愚蠢了,他绝对不会想要死在一群拿着铁叉与连枷的农民手里。
但他随即就笑了,因为他看到施法者已经做出手势,不是对他而是对着那些可恶的蠢货,魔法带来了更大的火焰与烟雾,村民们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以为法师打开了通往无尽深渊的大门,他们相互推搡着逃走,在彼此的身体上留下脚印,还有几个人被所谓的武器刺伤了脑袋和脊背。
他们一口气跑出很远,又等了很久,但火焰很快就熄灭了,而烟雾在过了一阵子后也自行消散,两个胆大的小伙子偷偷摸摸地跑了回去,发现谷仓内外已经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那些人跑了!”他们回报说。
“跑不掉的,”村长说,他的脸因为羞恼而变成了鲜艳的酱红色:“我会向监督官申诉,请我们的领主派出他的骑士来追缉这些胆大妄为的恶人。”他不无艰难地喘了一口气,那么长的话他可是很少说的。
“如果牧师还活着就好啦,”一个村民说。他们村的牧师在为他们寻找地精巢穴的时候很不幸地跌断了自己的脖子,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只剩下了一个不那么好吃的脑袋,本来村长这几天是要去向罗萨达的圣堂祈求他们再赐予本村一个牧师的,也要说说地精的事儿,现在地精倒是解决了,他的女儿又遭了秧。
想到伤痕累累。哭个不停的女儿村长就不由得头痛起来,他去看了自己的谷仓,还有谷仓里的牛,幸好它们都还安然无恙,他又爬上阁楼去瞧了瞧,意外而欣喜地找到了好几条绣花丝绸面儿的毯子,“准是他们从什么地方抢来或是偷来的。”村长说,并且决定如果这些毯子的主人找来,他就把毯子还给他们。但如果他们对此一无所知,那么他就把毯子留下来,作为女儿的嫁妆——他可怜的小女儿,小宝贝儿,她哪里有遭过这样的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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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民们叫喊着跑开的时候,凯瑞本他们也开始跑了——当然,和村民们是两个方向,一直跑到这个村庄在梅蜜的眼睛里缩小到之后手掌那么大才停下。
弗罗的祭司一停下就碰地一声瘫倒在了地上。她的胸膛疼的就像是要炸开。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奥娜问。
“不是葛兰。”黑发的施法者说,盗贼向他浅浅地鞠了一躬表示感谢:“我的眼光还没那么糟糕。”葛兰说:“那只是个肥滚滚的乡下丫头,退一万步来说,我们中间不是还有着一个弗罗的牧师吗?”
“谁知道呢,”梅蜜迅速地回击道:“或许你就喜欢乡下丫头——你不是还称赞过她很可爱吗?”
“我可不觉得她能比得上你,亲爱的,”盗贼甜蜜地说:“那么地美丽。那么地丰满,又是那么地廉宜——我为什么要舍弃一只近在咫尺的苹果去啃一只土得掉渣的番薯呢?”
“那么他们看到的是谁?”伯德温说,同样地,他不相信葛兰但他相信凯瑞本,“是魔鬼制造的幻觉吗?”
盗贼一听到这个名词就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他已经受够了魔鬼或是恶魔了。
“没那么糟糕,”凯瑞本说:“关于这个问题,我想我已经得到答案了,它也证实了我的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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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本想即刻动身,前去寻找监督官报告此事的,但因为即便他骑着他的老马,前往监督官所在的城镇也要整整三天,所以他还需要准备水囊与硬面包,这些本来都是女人们的活儿,但他很早就失去了自己的妻子,而女儿因为受惊和被打而发起热来,他只得自己准备这些东西。夜幕降临时他还去找了波利的母亲,委托她在他不在的时候代为照看自己的女儿,而波利则负责照看大家的牛。
他在临睡前去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儿,她脸上的青肿还未全部消去,额头微微地发烫,偶尔抽泣两声,但看起来情况还不是很坏,也许等他从监督官那儿回来她就能痊愈了,只是不知道她从这场噩梦中清醒过来还要多久,但没关系,她还年轻,时间会带走所有不美好的记忆,她会找到一个好小伙子结婚,生上成打的孩子。
村长的房子是整个村子里最大的,但就和其他村民那样,为了节约木炭与安全,事实上,一家人总是住在一个大屋子里,中间是既作为照明又作为火灶的炉床,要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就是村长为自己的小女儿特别在屋角铺设了一张床,上面铺着厚厚的麦秆,还有一条床单和替代毯子的羊毛毡,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奢侈了,就连村长的床都只能说是一块架在石头上的木板。
凹陷的炉床上架设着铁锅,灰白的余烬里还跳跃着小小的火苗,村长盯着它们瞧了一会,睡意就不可遏制地席卷上来,他打了个哈欠,裹了裹身上的袍子,忧心忡忡地睡着了。
屋子里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寂静中,没人能够察觉到村长的小女儿已经停止了抽泣,她的呼吸变得又轻又慢,脸上的青肿也在缓慢但坚定地褪去,在下一刻,她忽然睁开了眼睛,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发着光,瞳孔缩小的就像是一个针眼,在昏暗的光线中它们是那么的邪恶与诡异——少女无声无息地坐了起来,没让那张质地粗劣的床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她的动作轻盈利落,一点也看不出有受伤的迹象。
她走到她的父亲身前,安静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让那件麻布长袍掉在地上,那是一具健康而又美丽的身体。但很快地,倒伏在墙面上的影子就开始扭曲起来——如果村长此时醒着,看到了他的女儿,他或许会直接被吓的昏过去,这是怎样的一个怪物啊,蜂蜜色的卷发就像活着的生物那样彼此拧在一起,如同浸水的泥浆相互融合,而后被她的头颅、脖子与肩膀吸收殆尽,她的五官轮廓逐渐变得模糊不清,皮肤的颜色,嘴唇的颜色与眼睛的颜色也随之消散,她的四肢变得细长,手指没有了指甲,也没有了纹路。
她深深地勾着头,凝视着村长的脸,身体,每一个细节,直到她觉得满意——她再一次发生变化,身体拉长,变宽,变得厚实,粗糙的手指,有力的手臂,宽阔的肩膀,粗壮的脖颈,宽大的面孔与深刻的皱纹,她,不,或者说它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村长”。
村长被扼住了脖子,他以为这是一个噩梦,是啊,或许是个噩梦,一个真实的噩梦,因为他看到他自己正坐在他的身上,带着狞笑,死死地卡住了他的脖子,他疯狂地反抗着,踢打着双腿,但这就是他,他又怎么能对抗得了自己呢——他竭尽全力想要从那双如同钢圈般的手中挣脱,但事与愿违,他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想要看看自己的小女儿如何了,但他的眼睛已经笼罩上了一层血红的雾气。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他要死了,所以当他听到一个柔和低沉的声音,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时,他以为自己已经到达了哀悼荒原,正在聆听死亡之神的侍者颁下的旨意。
但那个声音带来的并不是死亡,而是生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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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变形怪
克瑞玛尔释放的魔法能量堪称凶暴地将那个怪物从村长的身上打了下去,它撞在挂着羊皮的墙壁上,刷着白垩粉的土块簌簌地自墙面掉落,掉了它一头一脑,怪物发出一声怒吼,向它选定的第二个无辜者扑了过去,它并不是想要杀死他或是抓住他,而是想要混淆两人(?)的身份,这样在短时间内冒险者们就拿它无可奈何了。
但村长早已被一根细长的银绳拖出了一段距离,他傻乎乎地坐在原地,目光呆滞,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声音,直到他茫然地四处摸索时碰到了灼烫的炉床才猛地惊醒过来——这不是一个噩梦而是可怕的现实,“诸神在上!”他哀号道:“诸神在上!艾比,艾比!”他叫着他女儿的名字。
然后他的肩膀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别乱走,”一个沉稳的声音说:“这里很危险——跟我来,我们到外面去。”
“艾比!”村长挣扎着:“我的艾比呢?!”
“她死了。”葛兰冷酷无情地在一旁补充:“变形怪只会在很少的情况下留着将要被它取代的人,一般而言,”他愉快地说道:“它们会直接将他们吞到肚子里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不不不!”那个可怜的男人嚷嚷道,他拼命地眨着眼睛,想将那层朦胧的黑雾从他的眼睛赶走:“艾比!艾比!艾比!“
李奥娜叹了口气,举起拳头给了他一下,失去女儿的父亲再一次地昏了过去。“葛兰?”她犹疑不决地看向盗贼:“那个女孩……是什么时候被调换的?”
“至少在那桶牛奶粥之后。”盗贼说:“邪恶的生物于精灵来说,就像腊肉于狗,它们可不敢与凯瑞本靠的太近。”
“这大概是我听过的最为糟糕的形容了,”王女毫不客气地说:“它有没有可能把那个女孩藏起来?”
盗贼摇摇头。这个狡猾的混蛋对李奥娜要比对伯德温更恭顺一些:“您也看到了,女孩和她的父亲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她的父亲更是牢牢地看管着她就像是看管着装着金币的皮囊——最有可能的是,她是在去溪流边打水的时候被变形怪袭击与取代,之后,就像这些愚昧的人看到的那样……哦。该死,不是它,是它们!“
他重又将注意力集中到那个先是变成少女艾比,继而变成了她父亲的怪物身上,在发现无法继续冒充人类男子后,变形怪变回到它原来的样子,在保持着原形时,这种怪物能够如同一个兽人般的强健有力,能够轻而易举地击穿一面夯土墙。不过他面对着的是一个法师,还有精灵的协助,所以就在李奥娜与葛兰交谈时,它连试着逃跑的机会都没得到就被抓住了——众所周知,变形怪会变化形状从绳索与镣铐中逃走,但现在把它紧紧地捆绑起来的不是别的正是那条经过永久附魔的绳子,它会随着变形怪的变化而伸长或是缩短,不走运的怪物就算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光裸的肉丸都没能寻找到哪怕一丝缝隙。
“村长的女儿是一个。”凯瑞本说:“还有一个,它变成了葛兰的样子。”
“这个村子可有三百多个人呢。”葛兰说。
“只要能将他们集合起来就不难找到。”精灵说:“变形怪并不是那么无懈可击的。”
“有没有可能只有葛兰是假的呢?”李奥娜问。
“如果是在那以后,”施法者说:“它会发现它几乎找不到机会——她的身边一直有人陪伴着。”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叫喊声,然后一只火把就被丢掷了进来。
这情景可真是有点似曾相识。
“你们在干什么?”盗贼大声喊道:“你们想要杀死你们的村长吗?”
屋外顿时骚动起来,伯德温弯下腰,抓起那只变形怪提在手里。推开门走了出去——但就在暴露在火把的光亮下的那一刻,变形怪重又变回到少女艾比的样子,并拼命地大叫着,指责他们杀了她父亲。曾经的圣骑士在村民们再一次举起铁叉前干脆利索地挥拳打中了少女的脸,那张流满了眼泪的脸一下子凹陷了下去——围绕着他们的人们先是暴怒。而后又难以遏制地感到迷惑与恐惧,因为没有一个人类的脸会是那个样子——变形怪可以在有所准备的时候弄出伤口与血液,但伯德温的这下子来的太突然,而且像是鼻骨折断,面颊撕裂,眼睛突出这种细节变化都是需要时间,所以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被捶打成碗型的发酵面团样的东西。
而少女的鼻子、眼睛与嘴还紧贴在光滑柔嫩的皮肤上——没人知道是谁第一个尖叫起来,前面的人疯狂地向后退,而后面的人不明所以,他们陷入混乱,好几个人因为站立不稳而跌倒。
“安静!”伯德温喊道:“没什么可惊慌的,我们已经抓到了这个怪物!在它杀死你们的村长之前!”
“那么,我们的村长呢?”一个颤抖的声音问道。
“他在这儿,”李奥娜说,村长仍旧昏迷着,并且矮胖,但高地诺曼的王女在举起他的时候毫不吃力:“虽然受了伤,但只要好好休养上一阵子就能恢复如初了——除了他的心。”
“艾比呢?”波利惊慌失措地问:“如果这个不是她,她又在哪儿呢?”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李奥娜停顿了一下:“我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怪物变化成艾比的样子企图让你们相信我们是一群卑劣的歹徒——好让你们杀死我们,最起码也要将我们驱逐出去——因为我们的同伴之一是个精灵,而它们的伪装是无法逃过精灵的眼睛的。”
“它们?”
“它们,”葛兰说:“至少有两个,一个就在你们眼前,而另一个——是谁告诉你们我们在这儿?”
“查得。”
“他是谁,在哪儿?”
“他是艾比的哥哥。”波利说。“他不在这儿!”另几个人大叫道。他们差不多要相信这些外来人的话了,因为查得告诉他们自己的父亲与妹妹已经被残忍地杀死了,另外,作为一个儿子与兄长,他不该在这个时候消失。
这时候村长醒了过来,“查得在哪儿?”他问。
人们沉默了。只有火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艾比呢?”他在伯德温的帮助下站了起来,从一个村民的手里拿走了火把,把它放到离变形怪很近的地方,火星掉在“艾比”的头发上,发出难闻的焦臭味儿,火光下是那张他所熟悉的,美丽而又纯洁的脸,“艾比呢?”他又问了一次。
“我不是在这儿吗?”变形怪嘲弄地答道:“父亲?”
村长的回应是将火把戳到了它的脸上,火焰触及的地方就像蜡烛那样融化了。怪物却只是发出讥讽的嗤嗤声,火把一移开,那些灰白色的半透明物质就开始蠕动着回复原状。
“它们并不在乎这个,”精灵说:“想让它们吐露事情需要更巧妙的手段。”
“请让我来帮助您,”那个叫做波利的小伙子急急忙忙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不顾他母亲的阻止:“你需要烙铁吗,还是需要别的什么?”
“我……”精灵没说完就毫无预警地骤然拔出了他的弯刀,但一只从波利的胸部伸出的触须比他更快。它就像条粗若小臂的鞭子那样重重地抽中了凯瑞本的右臂,这下子就连精灵也难以承受。“星光”在黑暗中划过一条明亮的弧线,掉进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几乎在同一时刻,村民们发出了更为惊恐的尖叫,他们的亲人、朋友与孩子刹那之间就变成了可怕的怪物,有的像是长满了鳞片的巨蛇,有的像是长着鬣狗头的野人。还有些长出了蝙蝠状的翅膀,它们从人群中跳出来,扑向冒险者们。
它们的首要目标是法师与两个女性,法师是因为他的威胁性而女性往往会是一个很好的人质或是弱点,或者它们也可以变成她们。即便知道它们是伪冒者,但面对着同伴(尤其是女性)的脸就无法挥动武器的人也不在少数。
一道耀眼的雷电之墙挡住了有翅变形怪的攻击,它像人类那样惨叫,在它落到地面上,预备收起自己的翅膀时,李奥娜的焰形剑掠过了它的脊背,那两只没有羽毛,遍布青紫血管的膜翼拍打着掉在了地上,变形怪的无色血液喷溅了王女一身,它站起来,凶狠地向李奥娜举起了利爪,但克瑞玛尔的另一只雷电之箭在一个呼吸后就击中了它的胸膛。
而伯德温正在与那只变化成豺狼人的变性人战斗,它就和真正的豺狼人一样狂暴与肮脏,曾经的圣骑士只有一只手臂,但一点也不妨碍他成为施法者最为牢固的屏障之一,他的眼睛炯炯有神,步伐稳定,手臂的肌肉漂亮的鼓起——他知道自己的缺陷所在并巧妙地利用它设下了一个不可谓不光明正大的陷阱。变形怪在怪物中算不得愚蠢,甚至可以说是狡猾,但它也有着邪恶生物的通病——贪婪,它知道它所看到很有可能只是一块香甜的饵料,但在数次无法冲过精金宽剑交织而成的罗网后它变得焦躁起来,于是在看到一个鲜明的破绽时它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它在伯德温尚未痊愈的脸上又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创伤,但作为代价,它留下了一条手臂。
需要提及的是,在这之前,克瑞玛尔的又一个法术笼罩在了想要逃走的村民身上,无形的精神力量击中他们的头脑,让他们陷入昏眩,一个继续混杂在人群中的变形怪就这样被暴露了出来——怪物的魔法抗力可比人类强多了,施法者的第三个法术立即跟上,这是他现在所能使用的最为强大的法术——变形怪的头部一下子爆炸了,碎屑飞溅的到处都是。
那只变化成蛇人的变形怪落在了盗贼与梅蜜之间,弗罗的牧师一边惨叫着一边投出一个神圣的冲击,如同刀刃般的白光斩断了蛇人的尾巴,这可太出乎它,还有盗贼的意料了——以至于后者没能及时地补上一匕首,变心怪因此和梅蜜纠缠在了一起,跌入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等盗贼向那儿扔了一个火把后,他找到了两个梅蜜。
她们看上去毫无差别,就连被烧焦的卷发都处在同一个位置,当然,是镜像的。
“你想烧死我吗?”一个梅蜜冲着他嚷嚷道。
“快杀了它!”另一个梅蜜喊道,同时挥舞着一柄带着弯曲牙齿的尖头锤。
盗贼看了一眼先前的那个梅蜜,她立即从腰里拔出了一柄一模一样的尖头锤。
“问我那个只有我们知道的秘密!”见状后一个梅蜜叫道。
“我可不想让我的秘密变成一个公开的笑话。”葛兰说,向前伸出一只手:“比起耳朵和眼睛我更相信我的手,鉴于我们曾经无数次地享受过弗罗赐予的欢乐。”
一个梅蜜马上跳进了他的怀里,盗贼将手伸进了她的长袍里,她感觉到那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胸部,这令她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然后这个笑容就凝固在了她的脸上,她从盗贼手上掉了下去,皮肤变成犹如烂肉般的雾玫瑰色,面目变得扭曲,而后平滑。
盗贼举起手,端详了一下手上的戒指,这还是他从那个半龙半魔杂种的次元袋里找到的,戴在食指上,看上去只是一枚平平无奇的青铜方戒,但只要用拇指旋转一下戒圈它就会弹出一根细小的毒针——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旋转回原来的位置,毒针收了回去。
“如果它知道我们居然从未睡过,”盗贼说:“准会死不瞑目的。”
此时那只死掉的变形怪正在剧毒的驱使下迅速地腐化,它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梅蜜嫌恶地扭开头,而盗贼则愉快地笑出声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追索
一蓬火焰在奥斯塔尔的眼前炸开,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突如其来的光亮一霎那间便消失了,只留下了灰黑色的烟雾,烟雾在空中扭曲,逐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轮廓,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穿着长袍的人类。
“牟路斯向您致意。”那个由烟雾组成的身影向红袍术士鞠了一躬说:“愿您的力量永如深海,而您的智慧永如星辰。”
“省掉那些不必要的寒暄吧,”奥斯塔尔说,牟路斯曾经是个胆敢与他的主人相抗衡的法师,他的狂妄激怒了她的术士们,在他凄惨的死去后他们没有放过他的灵魂,现在他的灵魂每时每刻都被折磨、拘禁与奴役着,这种情况可能持续一千年或是更久——所以红袍无需对他保持礼貌或是尊重:“说出你的来意,别让我知道你有遗漏或是扭曲。”
“一个旨意。”牟路斯语气平平地说:“来自于最深黯处与最光明处——去寻找一本法术书,它用龙语书写,有着镶嵌着宝石与符文的纯金封面,在任何人发现它的秘密之间找回它,所有接触过它的人都要被完全地掌控起来。”
“给我看它的样子。”奥斯塔尔命令道。
牟路斯做出手势,一部分烟雾脱离他的身体,凝结起来,呈现出金色与蓝色的柔和光芒——但奥斯塔尔只能看到它的表面。
“里面的内容呢?”
“我所看到的只有这些。”牟路斯说。
奥斯塔尔看了他一眼:“你还记得你的弟子吗?那个叫做比维斯的龙火列岛领主之子?”
牟路斯漠然不语,早就有幸灾乐祸的术士向他描述过他弟子的妻子是如何痛苦地死去的——许多人都以为那是个不幸的意外,只有牟路斯知道这完全是出于那位恶意的捉弄,每个与他有关的人都逃不过她的耳目——他甚至无法找到比维斯的灵魂。
“他好像也有了一个弟子。”奥斯塔尔盯着淡薄到几乎能够透过它看见墙面的灵魂说:“一个半精灵,他的名字是克瑞玛尔,你有听说过他吗?”
“没有。”牟路斯说。
“你或许该去见见他。”奥斯塔尔说:“据我那个不成器的学徒所说,他继承了比维斯的一切。”
“你想要什么?”
“除了我,还有几个人接受了这个任务?”
牟路斯沉默了一会,慢吞吞地说出了几个名字,奥斯塔尔在心里反复权衡了一下:“我需要更多的讯息。”
“只有那么多了。”
“你会得到更多的。”奥斯塔尔说,他伸手弹了一下。做出驱逐的手势,“好吧,离开这里,牟路斯,我不需要你了。”
“你还没有给我酬劳。”
“没有酬劳。”奥斯塔尔说,或许会有那么一两个术士学徒会蠢到给牟路斯这种被拘役的灵魂一些酬劳——一些魔法能量或是魔鬼、恶魔的血,但奥斯塔尔不会:“去吃哀悼荒原的泥土吧,”他恶劣地将一块经过魔法处理的辉石扔进火里,火焰猛地升高。牟路斯的灵魂发出了一声惨呼,本来就不那么稳定的身影摇晃了一下,就从黑曜石的火盘里消散了:“你只配吃到那个。”红袍说,对着星星点点的余烬。
他等了一会,提起火盘,走出帐篷,把它倒转过来,任凭号叫的狂风将里面的灰烬一丝不剩地卷走。
几个正处在下风处的兽人激烈地打起了喷嚏。
“我没想到你还敢到这儿来。”一个像是猛兽打呼噜般的生意在红袍术士的身后说道。
“为什么不呢?”奥斯塔尔说:“你们需要我——格什首领。如果没有我,在漫长的寒冬中你们的数量还要掉落一半。而且不会有新的小崽子活下来。”
“我们之所以会陷入这样的困境还不是因为你吗?红袍?”格什说,他要比攻打雷霆堡的时候更高一些,但也要瘦一些,毕竟整个冬季他都在忙于带领部落的勇士们为女人和小崽子们寻找足够多的食物——盘羊、野牛、角鹿与其他部落的兽人——他从一开始就不怎么信任人类,他们带来的药水他只用了很小一部分,不得不说。那时候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如果在卡乌奢的护佑下,兽人们真的能够得到雷霆堡,那么出战人数最少的暴雪部落也只能得到最少的战利品,而他的勇士也会被耻笑与看轻。他们会感到忿怒并想要驱逐或是杀死他。
事实上,即使是他们输掉了这场战役,也有人认为暴雪部落与它的兽人格什失去了兽人应有的勇气,他们抢掠不到人类就先要抢掠他们的同族,不过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兽人们原本就没有什么道德与法律可言,他们膜拜强者,崇敬祭司,却蔑视智慧与思考——在那之后暴雪部落经受了一段时间的压力,但很快地,笼罩在他们头顶上的乌云飞到了他们敌人头上——那些被药水催化长大的兽人有着一个像是永远也无法填满的肠胃,他们吃得比他们的父亲与叔叔加起来还要多,在吃光了部落里的牲畜与奴隶后,他们开始吃那些较弱的兽人,并逐渐将饥肠辘辘的视线落在了那些有着崇高位置的兽人身上,不管怎么说,后者可要比前者肥多了,一场又一场血腥地搏杀后,几个部落甚至只剩下了一两个兽人。
如今暴雪是整个呼啸平原上最大,也是最强的部落,格什收拢了不少强壮的兽人战士与侥幸逃出的兽人女性,他的部落不但没有减少人数反而扩增了近三分之一。
“我想我告诉过他们这些孩子会有个好胃口。”红袍术士满不在乎地说。
“这不是正常的。”格什说。
“让一个幼兽人在几个呼吸间长成一个兽人战士也不是正常的。”奥斯塔尔说,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格什跟着他走进了那顶从外面看上去或许会逼迫格什将尾巴留在外面,实际上却容得下格什的四个妻子与十二个幼崽的帐篷。
格什盘腿坐下,奥斯塔尔给他端来了一杯血红酒,兽人首领一口喝干了里面的液体。在魔法的作用下,酒里掺杂着的人类血液就像刚被榨出来的那样新鲜甘甜,格什伸出舌头舔了舔淋漓在毛发上的酒液,从身边掏出一个褐色的皮囊,拉开抽绳,倒出里面的东西。
那只皮囊看似平平无奇。制作粗糙,但就倒出的宝石数量来看,它居然还是一只容量颇为可观的次元袋——那些只是被简单地打磨过就能散发出璀璨光芒的小石头一下子就堆积起了一个高达术士膝盖的小丘陵。
“您还想要些什么?”
“牲畜、奴隶,”格什说:“还有马匹、武器,尤其是箭矢与弩弓,无论你拿出多少我都要。还有……”
“请说。”
“我要法师和术士。”
奥斯塔尔终于正式地看了这个粗鲁肮脏的兽人一眼:“谁都知道呼啸平原不欢迎法师与术士。”
“现在不了。”
“你的祭司会认为你在蔑视他们,你会视为渎神者。”
“只要奉上丰盛的祭品,强大的卡乌奢是不会在乎这些小问题的——如果他们坚持,那么我也不介意送他们亲自去向卡乌奢神控诉我的罪过。”格什摸着下巴。
“你在做一件危险至极的事情。”
“一件能够比任何一个祭司取悦我神卡乌奢的事情。”格什说:“我会将整个雷霆堡敬献给他,或许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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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伦.唐克雷登上雷霆堡的双城墙。
龙腹隘口的狭窄通道重又被茂盛的植物覆盖,兽人与人类的鲜血融化了冰雪,又滋润了下面的土地,草籽发芽,在一夜之间就能升高一掌——来自于呼啸平原的风压过它们,激起碧绿色的涟漪,径直穿过耸立的箭塔。卷向新的内城——即便是在这个季节,这里的风还是如同钢铁铸造的刀剑那样冰冷与锋利。每一口吸入体内的空气就像细碎的小刀那样切割着喉咙与肺部。
这里就是他名义上的父亲,摩顿.唐克雷几乎驻守一生的地方,他不愿意交给狄伦.唐克雷,却愿意把它交给一个平凡的士兵,一个没有姓氏的卑贱之人。狄伦.唐克雷必须承认那时他在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确实感到了心在疼痛,他与摩顿.唐克雷相处的时间还不如他的母亲黛安公主来得长。但他听过他的故事与传说,一个孩子的孺慕之心是无法用时间的长短来估算的,他在没有父亲的庭院里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法师,满心以为能够获得他的承认,但最终结果。正如您们所看到的,他是摩顿.唐克雷的耻辱,而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摩顿.唐克雷痛痛快快地将这份侮辱摔回在了他和母亲的脸上。
也正是因为这个,狄伦没有太多犹豫就接受了约翰公爵的邀请,他也是黛安公主的兄弟,狄伦的舅舅,他坐在那个王座上要比老王合适得多——虽然过程之简短连他们都没能想到。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一提伯德温.唐克雷,伯德温给狄伦的感觉很难形容,狄伦并不爱他,更正确点说,他憎恨着这个得到了他不应得到的东西的窃贼,但狄伦却不想看着他就这样轻易而简单地死去——就如他所希望的,前圣骑士正在滑向堕落的深渊而他本人却毫无察觉,而他名义上的弟弟正满怀喜悦地看着这一切,就像是在珍惜地啜饮着一杯世间仅存的美酒。
狄伦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冰冷的石砖:“这是你不想给我的,”他像个小孩子那样悄悄地对着石砖说:“但我还是得到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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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能够比任何一个祭司取悦我神卡乌奢的事情,”格什说:“我会将整个雷霆堡敬献给他,或许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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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伦.唐克雷登上雷霆堡的双城墙。
龙腹隘口的狭窄通道重又被茂盛的植物覆盖,兽人与人类的鲜血融化了冰雪,又滋润了下面的土地,草籽发芽,在一夜之间就能升高一掌——来自于呼啸平原的风压过它们,激起碧绿色的涟漪,径直穿过耸立的箭塔,卷向新的内城——即便是在这个季节,这里的风还是如同钢铁铸造的刀剑那样冰冷与锋利,每一口吸入体内的空气就像细碎的小刀那样切割着喉咙与肺部。
这里就是他名义上的父亲,摩顿.唐克雷几乎驻守一生的地方,他不愿意交给狄伦.唐克雷,却愿意把它交给一个平凡的士兵,一个没有姓氏的卑贱之人。狄伦.唐克雷必须承认那时他在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确实感到了心在疼痛,他与摩顿.唐克雷相处的时间还不如他的母亲黛安公主来得长,但他听过他的故事与传说,一个孩子的孺慕之心是无法用时间的长短来估算的,他在没有父亲的庭院里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法师,满心以为能够获得他的承认,但最终结果,正如您们所看到的,他是摩顿.唐克雷的耻辱,而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摩顿.唐克雷痛痛快快地将这份侮辱摔回在了他和母亲的脸上。
也正是因为这个,狄伦没有太多犹豫就接受了约翰公爵的邀请,他也是黛安公主的兄弟,狄伦的舅舅,他坐在那个王座上要比老王合适得多——虽然过程之简短连他们都没能想到。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一提伯德温.唐克雷,伯德温给狄伦的感觉很难形容,狄伦并不爱他,更正确点说,他憎恨着这个得到了他不应得到的东西的窃贼,但狄伦却不想看着他就这样轻易而简单地死去——就如他所希望的,前圣骑士正在滑向堕落的深渊而他本人却毫无察觉,而他名义上的弟弟正满怀喜悦地看着这一切,就像是在珍惜地啜饮着一杯世间仅存的美酒。
狄伦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冰冷的石砖:“这是你不想给我的,”他像个小孩子那样悄悄地对着石砖说:“但我还是得到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