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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马前卒txt下载     马前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三章: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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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安如海率先跃了下去,秦风跟着钻出马车,抬眼打量着眼前的环境之时,却是不由一愕。入眼之处,全是一片灰扑扑的颜色,一股陈腐的味道扑鼻而来,院子里四周都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卒。

    整个院子里光秃秃的,没有花草,也没有树木,看不到任何自然的东西。

    “这是兵部?”秦风疑惑地看向安如海。他从来没有来过京城,更没有进过兵部,自然也不知道兵部长得什么模样,不过作为大楚军队的最高衙门,这个样子似乎不符合秦风在脑海里勾画出来的图象。

    安如海的眼中露出浓浓的悲哀之色,一挥手,院子里早已等候好的数名内卫士兵立即一拥而上,按住了秦风,喀嚓喀嚓的响声之中,刚刚还是座上宾的秦风瞬间便被扣上了手铐脚镣。别说秦风现在武功全失,比之一个普通壮汉还不如,就算他武功全盛之时,在这突然的袭击以及意想不到的情况之下,在数名武功修为极不错的内卫的围攻之下,只怕也鲜有反击的机会。

    这几名内卫的手法极其熟练,倒像是经常干这样的事情一般。

    秦风有些迷茫地看着对面的安如海,手稍稍一动,哗啦啦的铁链碰触之声立即在耳边回响着,似乎是在提醒他,这并不是一个恶梦。

    安如海转过身,背对着秦风,面对这样一员勇将,安如海觉得自己没脸看着对方,他脚步沉重地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挥了挥手。

    内卫士兵们一左一右,几乎是将秦风悬空架了起来,向着建筑的内部走去,瞬间便消失在那黑洞洞的门洞里。

    那里面,不会再有阳光。

    “统领,您看起来很难过?”杨青走到安如海身边,陪着他向外走去,边走边问道。

    安如海停上了脚步,转过了头,院子里早已经没有了秦风的踪迹,“我很惭愧。这大概是我这一辈子做得最亏心的事情。”他看了一眼杨青,道:“我身为内卫统领,缺德冒烟儿的事情做过不少,但以往我要对付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有的甚至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向来都有一种在道德上的优越感,认为自己虽然手段或者欠缺,但目的却无比高尚,结果也是正确的,但这一次,我感到很羞耻,我陷害了一个身上找不到缺点的年轻将领,他于国于民都有大功,我却将他送进了天牢。”

    “统领,这不是您的错,我们不也是奉命行事吗?”杨青轻轻地道:“而且此人也不见得就没有问题啊,单看他想攀附公主,便罪在不赦,一个小小的边军军官,居然妄想一跃而上凤凰枝,就此踏上青云路,也不想想,昭华公主这样的女子,也是他能招惹得吗?”

    安如海没有回答杨青的话,凝神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杨青啊,我很快便要赴西境,却那里担任边军大帅一职,重新建立西部边国,这内卫统领一职,我向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推荐了你。”

    杨青一愕,紧接着却是大喜若狂,结结巴巴地道:“统领,怎么会是我?郭副统领不是还在吗?”

    安如海叹了一口气:“郭九龄这一次受伤极重,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一身武道修为,再也不能恢复到他鼎盛时期了,以后也就仅仅五六级的修为,而且在他给我写的信中,也露出了心灰意冷的意思,干我们这一行的,没有了进取心和强烈的荣誉感,是做不好的。你现在虽然不过八级修为,但胜在年轻,进步的空间很大,而且在内卫这些年,你的表现也很不错,杨毅出了事,郭九龄又这样了,我要去西境,也只有你,能担得起这个担子了。以后好好干吧,不要辜负了太子殿下对你的期望。”

    “多谢统领的厚爱,末将,末将一定尽心尽虚,不敢稍有懈怠。”幸福来得太过于突然,以至于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走吧,这件事是我在内卫办的最后一件差事了。回头我就给你办交接,然后便启程前往安阳郡。”安如海道。

    “这么急?统领,西部之事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总得慢慢来才是。”杨青道。

    “现在的上京,让我感到很憋闷,我觉得喘不过气来,我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这一次,我会带着我的家眷一次去西境上任,没有特别的事情,我是不会再回来了,我的余生,就在西部边境之上度过吧。有些人没有做完的事情,我会继续去努力把他做好。”他回望了一眼身后黑洞洞的大门,意兴澜栅。

    杨青默然,他没有想到,逮捕一个区区的校尉官员,竟然会让安如海生出这样的感慨,产生这样的心绪。

    啪哒一声,秦风被重重地丢进了屋内,跌在了冰冷的地上,咣当一声,身后的铁门重重关上,紧跟着便是一阵铁锁锁上门的声音。

    有些艰难地翻过身来,身上坠着几十斤的铁链铁镣,对于现在的秦风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他没有爬起来,而是就这样坐在了冰冷的地上,脑子里仍然是一片迷茫,发生了什么事,事情怎么会变得这样呢?

    座上宾转眼之间便成为了阶下囚。从天堂到地狱的转换是如此之快,让他万全无法想象,这中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眼光扫过室内。室内极其简单,一张床榻,上面倒是被褥齐全,一张小桌,上面一盏油灯,小拇指头粗细的一点灯火,成为了室内唯一的光明。在墙角处,放着一个马桶,此外,室内再无一物。唯一通向外间的铁门之上,开着一个小小的窗口,那上面,也烧制着指头粗细的铁栏。

    他有些艰难地爬了起来,走到了那唯一的小窗口边,努力瞪大眼睛向外面看去,外头的通道里,火把烧得毕毕剥剥的响着,倒是比屋里明亮一些,他突然看到,在与他正对着的同样的一个小窗口里,也有一双眼睛正瞧向他之方。

    那眼里,居然有着欣喜的神色。

    “终于有邻居了!”对面那人声音嘶哑,但秦风居然从内里听出了喜悦之情。

    “这里是什么地方?”秦风问道。

    “你连这儿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对面的声音显得有些惊讶,“那里是怎么被关进来的?你是谁?”

    “我只是一个边军的小军官,说了你也不认得。”秦风道。

    “边军的小军官?”对面的惊诧显得更浓了一些,“一个小小的军官,也有资格被关进这里?”

    “关人的牢房,还要什么资格吗?”秦风反问。

    对面那人哈哈笑了起来,“果然是个屁也不懂的小军官,这里是诏狱,知道什么是诏狱吗?就是天子专设的牢房,在这里关的,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而你,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天字号牢房,在诏狱里,有天子号牢,再往下便是地字号,最下头的是人字号,只有身份足够高的人,才有资格住在这里,你知道吗?”

    “都是坐牢而已,也要分个三六九等吗?”秦风不解。

    “当然,即便是坐牢,也要分个三六九等的,咦,不对啊,你一个小军官,怎么能住进天字号?”对面那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你是边军的军官,啊,我来猜一猜,莫非你是西部边军的军官不成?”

    “你倒是猜得准,我正是西部边军的军官。”秦风道。

    对面那人突然大笑起来,“果然是,果然是。”说得几句,突然又大哭起来。

    听着对面那人时哭时笑,倒是让秦风有些蒙了,莫非是关得久了,得了失心疯了么。

    (唠叼几句吧,小说嘛,自然是有抑有扬,抑是为了以后更大的爆发,没有谷底,哪有波峰,没有绝大的矛盾,何来前进的动力?一爽到底的小说,不见得便很有意思吧!看是看得爽了,但看过之后,又能记住什么呢?我是不会改变我的写作风格的,就这样了,喜欢的自然喜欢,不喜欢的便不喜欢吧,没办法。对了,说说下周的更新。我是一个苦逼的上班族,今天周五,被领导叫去开会,也是日了狗了,我们区开一个综合性的运动会,抓了我的苦力,我要编成人运动会和残疾人运动会的秩序册,中间有两天居然还要去当羽毛球比赛的裁判,这是把人当畜生用呢!看着密密麻麻的报名表,欲哭无泪啊!连周末都没得休息了,二十几支代表队啊,日程,比赛表,够我喝一壶的了。我唯一能向大家保证的是,不断更,但一日两更恐怕是做不到了,每天八点的那一章还是要保证的,晚上写出来了便有,不过恐怕希望不大。我在定时发布这一章的时候,已经是凌晨过四分了,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儿上,求收藏,求各类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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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千万别说与他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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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翼翼地拔出最后一根银针,将其放进针囊之中,舒畅看着马向东,笑道:“马相,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伸手轻轻地揉着太阳穴,今年刚刚五十出头的马向东连连点头:“舒大夫神技啊,舒服多了,舒服多了。比起京里那些所谓技艺高超的御医,舒大夫可要强出太多。”

    “术业有专攻而已。”舒畅笑着道。

    马向东赞赏地看着舒畅,“像现在有舒大夫这样的神技,却又如此谦逊的人可真是太少了,那些个御医们,一个个牛皮恨不得吹破天了去,可老夫这头痛的毛病,他们就一筹莫展。舒大夫,我这头痛的毛病,能根治吗?”

    看着马向东期待的眼神,舒畅笑了起来,“马相,十年之前,我走之后,你并没有遵我的医嘱吧?要不然,当年就应当断根儿了。”

    马向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怕舒大夫笑话,当年我不过一个小小侍郎,每日所思所虑,便是如何能再向上走一走,虽然你再三嘱托与我,可我当时实在是做不到啊。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怎么发作,偶尔犯两次,也是很快就好,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岂料从去年开始,这问题就严重了起来。”

    “京城名医不少,马相这毛病虽然有些特别,但也不应当完全没有人会诊治吧?”舒畅看着马向东,笑问道。

    “舒大夫明见啊。”马向东微摇头着,“舒大夫也不是外人,我也不怕对你明言,我好不容易奋斗到这个位置,可不想让人以我身体的问题而攻击于我啊,所以明知有问题,也只能悄悄地找两个相熟相知的大夫来瞧瞧,偏生这几个家伙平时牛皮吹得震天响,真正要用他们的时候,却是不中用啊,好在他们嘴巴倒紧得很,不会泄漏我的病情。”

    “明白,明白!”舒畅理解地点点头,“马相现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等到二殿下登基,想来马相会更加春风得意了。”

    听着舒畅的马屁,马向东得意地笑了起来:“当年人人都去捧太子的臭脚,我这个小小的侍郎想去凑一脚也插不进档去,人家也瞧不上我,无可奈何啊,只能能去二殿下那里,那时候支持二殿下的人可少啊,嘿嘿,十年经营,总算有了回报,等到二皇子登基,那才是我大展身手的时候呢!”

    “马相的病不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治起来麻烦一些,需要的时间长一些而已,这一点,舒某还是能打保票的。最多一个月,便能让马相再不受这个顽疾的困扰。”舒畅拍着胸脯道。

    “当真?”马向东又惊又喜。

    “自然。”

    “舒大夫这一回要在京城停留很长时间?”

    “原本只是想来瞧上一瞧便走的,但既然马相有事,舒某自然便只能停下来,先将马相的毛病瞧好了再说了。”舒畅笑道。

    马向东大笑起来:“好,好,太好了,舒大夫这样说,我便放心了,舒大夫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啊,我就担心舒大夫那一天又突然不见了呢!马斌,马斌。”

    先前在酒楼之上意外碰见舒畅的马斌应声而入,“相爷,有何吩咐?”

    “马上吩咐厨房,准备一桌好酒菜,我与舒大夫要好好地喝上几杯。另外,你马上去收拾一间上好的客房,舒大夫要在府内住下了。”

    “住下就不必了,我在外面客栈包了一间上房。”舒畅推辞道。

    马向东连摇头,“那怎么行?外面的客栈再好,能与我这左相府比吗?再说了,以后舒大夫每日都要为我诊治,这跑来跑去,也不方便,而且也容易惹人议论,还是住在府里方便,舒大夫但有有求,只管吩咐马斌去做,马斌,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相爷!”马斌恭声道。

    相府的小厨房里的厨师,自然是顶呱呱的,极短的时间内,一桌色香味俱佳的酒菜已经端了上来,这些年来一直在敢死营中生活的舒畅,可是太久没有见过如此丰盛而且美味的菜肴了,单是闻着那香味,已经让他馋涎欲滴了,再看看那酒,更是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

    “早春?”他惊叹道,“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了。马相,今天我可得多喝几杯了。”

    “不但是早春,还是十年份的早春。”马向东大笑着看着舒畅,“舒大夫还是和当年一样的真性情啊,来来来,这一壶全都是你的,刚刚你不是说了吗,我现在得戒酒,戒色。”

    “马相,我可不是为了独贪这早春才这么说得哟。”舒畅一把将酒壶拿到自己的面前,一边笑着道。

    两人都是大笑起来。

    一口酒,一著菜,舒畅并不因为马向东是位高权重的左相便有丝毫顾忌,毫无形象的大吃大喝,马向东倒也不以为忤,反而靠在椅子上,欣赏地看着舒畅,十年之前他们就认识了,当年缠绕他的顽疾就是当年这位才刚刚二十出头的江湖游医给治好的。

    “这两年,我其实一直都派人在到处找你,不过你踪影全无,我费了偌大的人力物力,也没有找到你啊!”马向东叹道,“本来已经绝了找到你的心思了,不想你却突然又出现在我的面前,舒大夫,你可真是我命中的贵人呐,当年你治好了我的顽疾,那一年我便得到了二殿下的赏识,今年你又出现了,我却已经任了左相,看来每没有你出现的时候,便是我鸿运当头的年份啊。”

    舒畅含混不清地笑着,“应当说是相爷每有鸿运当头,我这个便巴巴地赶来凑趣了!是我沾了相爷的光。”嘴上如是说,心里却在想着,这几年我窝在敢死营那里,你要是能找到我那才是一件怪事了。

    “这些年,舒大夫都在那里行医呢?”马向东笑问道。

    “我本江湖一游医,自然是走到那里算哪里,不过这两年,我一直在西部边境那里,主要是在落英山脉之中寻找几味药材。”舒畅美滋滋地撮了一口小酒,随意地答道。

    “落英山脉?”马向东脸色一变,“那你可听说过西部边军覆灭之战一事?”

    舒畅放下酒壶,抹了抹嘴,“马相,您还别说,这事儿我还真知道一些。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这两年我一直呆在落英山脉之中,那里可有点烂,但我要配几味药,药材却偏偏只有那里才有,所以我就一直在那里面寻找,那些西秦人,可真够野蛮的,一次我便碰到了几个西秦边军,二话不说,挥刀便砍啊,我是落荒而逃,不过我一个江湖游医,那里跑得过他们,幸亏遇见了西部边军敢死营的校尉秦风,杀了那几个家伙,救了我,您这才还能见到我啊!”

    “你还认识秦风?”马向东的脸色又是一变。

    “认识啊,他救了我,带着我去了他的营地,后来我便一边在落英山脉之中一边寻找药材,一边便替他们治治伤什么的,与那秦风倒也算是朋友了,这一次大战之前,秦风便告诉我让我早些离开落英山脉,说要打大仗了,我便走了,到得半路,便传来了西部边军大败的消息,心中还一直替秦风担心着呢,这可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了。”

    马向东脸色一紧,伸手紧紧地抓住了舒畅的手,“舒大夫,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切记切记。”

    “马相,怎么啦?”舒畅奇怪地看着马向东。

    “以后不管有谁问起你这段经历,你都不能说你到过落英山脉,更不能说你认识秦风,还跟他是朋友,千万千万。”

    “这,这是什么道理?”舒畅讶然。

    马向东为难地看了一眼舒畅,“舒大夫,现在有些事情我不方便与你讲,但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你是我马向东的恩人,我可不会害你,千万记住这一点,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你这段经历,便只怕有大祸临头,到时候,便是我也救不得你。”

    看着马向东一脸郑重的模样,舒畅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

    夜深人静,整个相府里都已经陷入到了一片安静之中,客房之中,舒畅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摸黑爬了起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仰头望着天上的弯月,心里却在反复思索着马向东的话。

    马向东身为左相,自然不会无的放矢,但到底会出什么事呢?敢死营这些年来战功着著,举世皆闻,而秦风,千里护送昭华公主返回上京,也应当是泼天的功劳,就算因为西部的大败而不便大加赏赐,怎么也致于让马向东一听说自己与秦风相识有交情便如此紧张吧?

    这里头出了什么事?轻轻地揉着额头,舒畅觉得自己的头也快要炸了,听马向东的口气,这绝不是什么好事。可自己现在除了马向东,在京城也是两眼一抹黑,跟本找不着人打听,哦,对了,还有一个认识的人,那便是昭华公主,可自己又怎么可能见到这位尊贵的公主呢?

    一定出了什么事了。舒畅在心里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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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乱泡女人没有好下场

    一夜心思,自然就没有睡好,早上爬起床来,从床边上的铜镜里看到自己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舒畅不由苦笑。想不通,想不透,看来还得想办法,听那马向东的口气,好像秦风的现在处境不太妙啊!

    房门轻响,外头传来了马斌的声音:“舒大夫,您起床了吗?”

    “起了起了!”舒畅答道,心头忽然一动,或者能从这个家伙嘴里撬出一点什么来。

    房门轻响,马斌带着讨好的笑容出现在门前,在他的身后,数名侍女端着铜盆,捧着毛巾络驿走了进来。

    热腾腾的毛巾拧干递到了手中,擦干净了脸,马上便有前端成丝状的柳枝蘸上了青盐送到手里,刚刚刷完牙,门外又是四五个侍女端着盘子进来,竟是早已准备好的早餐,看着那些考究的点心,香茶,舒畅不由得感慨起来,有权有势又有钱的人的生活,的确是让人艳羡的。

    “舒大夫,不知道您的口味如何,所以我就吩咐厨房随意地做了几样!您今天便委屈一下,以后您早上想吃什么,晚上吩咐我一声,第二天一早一定会给您准备好。”马斌微笑道。

    “马管家太客气了,我一介江湖游医,可没这么多讲究,有什么吃什么,有时候在外头,没的吃,也照样过日子的。”舒畅笑道。

    “那可不行!”马斌道:“现在您可是在左相府,而您又是我们老爷的贵人,老爷说了,一定要将您照顾好。”

    “这可要麻烦马管家了,不过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马管家你随意就好了。”舒畅坐了下来,随手从碟子之中拈起一块点心,丢进嘴里,看着马斌,道:“马管家,你别站着啊,坐,坐下说话。”

    看着坐在对面的马斌,舒畅漫不经心地道:“马相爷上朝去了吗?”

    “是啊,今天肯定要上朝了,昭华公主已经回来了,这算是这一段时间朝廷上下最担心的事情了,朝廷与西秦人的谈判一直僵持着,也都是因为这事儿闹的。”

    “对了,我听说这一次昭华公主能回来,完全是靠了西部边军一个军官拼死护卫才得以安然返回,这人是谁啊?我在西部边境也呆过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定也还认识呢!”舒畅喝了一口茶,一边漱着口,一边盯着马斌。

    “哦,您说得是那个秦风吧!”马斌点点头,“是有这么一个人。”

    “秦风?那是西部边军敢死营的校尉吧,这一回护送公主回来有功,可就要发达了吧,一个将军看来是稳稳的跑不了啦!”舒畅喜道:“我与此人在西部边境也有一面之缘呐。”

    “这个人啊,舒大夫以后还是当作不认识吧!”马斌叹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道理?”舒畅讶然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您说这人吧,小小的一个校尉,居然想攀龙附凤,前一段时间我帮着老爷收拾书房,看到了一份内卫的情报,您猜那什么说什么?”马斌压低了声音,道。

    “说了什么,难不成这秦风居然与公主好上了?”舒畅故意问道。

    啪的一声,马斌一拍手掌,“舒大夫一猜就准,那秦风啊,就居然与公主好上了,据说那是好得蜜里调油啊,他受了重伤,所有起居生活,竟然都是由公主照料,公主根本不许别人插手。本来太子殿下是想重赏此人的,但一听说此事,可就勃然大怒了,这不,这秦风一回来,马上就被太子殿下派人抓了起来,关进大狱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舒畅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这,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这在普通人家来说呢,的确是恩将仇报,但在皇家来说,可就正常不过了,上京多少世家权贵子弟,太子殿下都看不上眼呐,一个小小的校尉,还想攀附上公主,太子殿下不生气才怪呢!”马斌不屑地道。

    “那,那昭华公主也不管?你刚刚不是还说他们好得蜜里调油吗?”舒畅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气得快要吐血了,好你个秦风,保护公主就保护公主呗,你居然还泡上公主了,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么?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几斤几两,闵若兮那样的人,也是你能泡得了的?

    “太子殿下何许人也,当然是将昭华公主瞒得死死的,现在昭华公主在首阳山陪着皇帝陛下呢!一时之间可是下不了山的。”

    “太子殿下会不会杀了秦风?”

    “这可说不准了。”马斌摇头道:“我就猜着吧,这个秦风必竟还是有功的,太子殿下可能先把他关一段时间,如果过段时间公主殿下忘了这个人呐,那秦风还能活,可是昭华公主如果念念不忘此人呐,他可就真说不定要死了。”

    “说得也是。”舒畅点点头,突然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小小瓶,递给马斌,“马管家,谢谢你陪我聊天,这点小意思,送给你。”

    “舒大夫,我身体好着呢,可没病,你这是什么东西啊?”

    “没病吗?”舒畅咯咯一笑,“我看你双眼发赤,脚步飘浮,这可是有些气血两亏的模样啊,昨天晚上没闲着吧?”

    马斌老脸一红,“这,这也能看出来?”

    “我也不看看我是干什么的!”舒畅大笑,“这点小玩意儿是我没事的时候配着玩的,专治这类症状,另外就算你没这些问题,吃了这药丸,那可便是神勇无比啊,夜御七女有点吓人,但三四个还是没问题的。”

    马斌听了这话,不由大喜过望,心道这江湖游医还有这本事,当下老实不客气地将药拿过来揣进怀里,“那我可就多谢舒大夫了。舒大夫,老爷这去上朝,估计总得饷后才能回来,闲着没事,你要是上街去逛的话,知会我一声,我派人陪着您去。”

    “不必了不必了,这上京我十年前也来过,进城的时候,看着也没怎么变,我自己去闲逛就好,就算走丢了,只消问一声左相府在哪里,还怕找不回来么!”

    “也是,舒大夫自由惯了,不喜有人跟着我便也不多事了,不过舒大夫,饷午过后可一定要回来哦,估摸那个时候,老爷也一定回来了。”马斌叮嘱道。

    “放心,我一定会按时回来给马相诊治的。”舒畅笑道。

    马斌揣着药兴奋的走了出去,屋里的舒畅却是沉下脸来,秦风你个死不要脸的,泡女人这一回泡出麻烦了吧?招惹不得的人你偏要去招惹,怎生想个法子将你救出来才好呢?自己不过是个游医而已,那马向东一看就指望不上,最好的法子当然是通知那昭华公主,说不定还能将他捞出来,但问题是,怎么才能通知昭华公主呢?

    那可不是自己随意想见便见的人物。

    苦恼地挠挠头,舒畅一时之间,竟然无计可施,在西部边境,秦风也好,他舒畅也好,那可都是能呼风唤雨的人物,但在上京,他们可屁都不是。

    首阳山上,皇室别院,大楚皇帝闵威因为昭华公主平安归来,心怀大慰,病情竟然也看起来大为好转,竟然能坐起来,早上也破天慌地喝了一碗粥,苍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让皇后娘娘大为欢喜。

    斜倚在床上,一边替皇帝轻轻的捶着背,一边软言轻语地说着自己在落英山脉之中的经历,“父皇,那个邓朴也真是怪得很,一路之上苦苦地追着要拿下我,可最后齐人束辉想要杀我的时候,他却又不顾身受重伤,替我们挡住了他,要不是此人挡了一阵子,我们可真逃不掉。”

    “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如果你当真死了,就算不是死在他们秦人手中,也民因他们而起,他们伤了我的宝贝乖女儿,我岂肯与他们干休?那邓朴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的,活捉你那是他们有了重重的筹码,但如果你死了,那可就会引起两国大战的。”

    “父皇,您真的会为了我与西秦人倾国一战吗?”闵若兮娇笑道,“我可不信。”

    “有什么不信的,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为了你,倾国一战又如何?”闵威眼中精光一闪,顾盼之间,凛然生资。

    “父皇对我真好,可是我也知道,现在咱们与西秦人大打一场可是对我们极不利的。现在西部糜乱,一打起来,只怕我们暂时还会吃亏的。还有齐人,只怕巴不得我们大打出手呢!”

    闵威微笑着伸出手来抚摸着女儿如云的黑发,“出去一趟,长大了,居然也会分析这些事情了。你说得不错,大打,我们现在的确是没有作好准备,也得顾忌着齐人啊!如果我身体好,自然不在话下,可现在我这个样子,看起来也活不了多久了,齐人自然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无所顾忌地想对你下手。”

    “父皇可不要乱说话,你不过是小病而已,养上一段时间也就好了,到时候再出山为女儿出这口气去。”

    闵威大笑起来,“好好,好好养病,到时候给你去出气。”

第一百零六章:我要做千古一帝

    父女两人说说笑笑,皇后娘娘则含笑坐在榻尾,替皇帝轻轻地揉捏着小腿,长时间不下床榻的闵威,两只小腿都有了一些萎缩的症状,经常性的毫无知觉。看到皇帝开心,皇后娘娘心中也着实高兴,要知道这一段时间,皇帝可一直都是愁眉紧锁,心绪难安的。

    不仅仅是担心这个女儿,两个儿子的争斗也是惊心动魄。从内心里来讲,皇后娘娘当然是倾向于自己的亲生儿子闵若英的,血浓于水,再怎么他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过皇后娘娘却是那种典型的贤妻良母型的人物,虽然担心,但也从不过问政事。当然,现在的结果是皆大欢喜,儿子成了监国太子,女儿有惊无险,平安归来。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秦一跨步进步,弯腰禀告道。

    “让他进来吧!”皇帝伸了伸懒腰,道。

    闵若英捧着一叠厚厚的奏章走了进来,施过了礼,便坐在了榻前的锦凳上,看着皇帝笑道:“兮儿果然是父皇的贴心小棉袄,这一回来,父皇的病立刻便好了大半了。看着精神多了,儿臣这里先要恭喜父皇龙体早康。这大楚朝可离不得父皇,这段日子,儿臣可是头都昏了,手忙脚乱,还是按下葫芦起了瓢,费尽了心思,却不是这个不满意,就是那个满嘴的怨言。”

    皇帝无声的笑了笑,深隧的眼光似乎要一直看到闵若英的心里去,好像要辩别闵若英这话的真假,直看得闵若英有些不安地低下了头去。

    “常常有些儒生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朕却说他们是在放屁,这能有可比性吗?治国,无时无刻,都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一个小小的失误,便有可能引起连锁性的反应,最终酿成极为恶劣的后果,可我们并无先见之明,便只能小心翼翼,尽可能的不犯错。因为一国之君是犯不起错的。”闵威淡淡地道。

    “父皇教诲的是,那些个儒生,清淡误国,儿臣是向来看不上他们的。”闵若英点头道:“想当年李清大帝身边,那些这些个夸夸其谈百无一用的书生,哪一个不是上马能武,下马能文的实用性人才,正是这些人,才助李清大帝成就了前无古人的伟业。”

    闵威嘿的一笑:“英儿啊,有雄心壮志是好的,但李清大帝不仅是前无古人,恐怕也是后无来者,他的事迹,史书之上尽有记载,你可好好研究一番,看看你有没有学他的可能?想效仿他是好的,但还是要做你自己才是,李清大帝是无法模仿的。”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记下了。”闵若英低下头,有些不服气,李清大帝固然英明神武,可他终究也是一个人而已,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模仿他,超越他呢。

    “好了,说说这段时间的朝政吧。”知道儿子心里不服气,这个儿子的雄心壮志,闵威也是心知肚明,但愿他能带着楚国,走得更远一些吧。

    “是,父皇。”闵若英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份奏章,“两个月前,天南郡发春汛,数万户百姓遭了灾,朝廷拨了救灾款项和粮食下去,但随即内卫在暗访中查明,天南郡守牛奔伙同当地豪商,巧立名目,以次充好,贪污救灾银两,并将劣粮充好粮发给百姓,其罪馨竹难书,儿臣已经下令,将牛奔剥皮充草,立于天南城头,其同案共犯尽皆斩首示众,以平民愤。”

    “这样的贪官污吏,杀得好。”闵威点点头。

    一边的皇后娘娘和闵若兮却是打了一个寒战,“二哥,他犯了罪,砍了他的头就好了,剥皮充草,这,这……这是不是太酷烈了一些。”

    “兮儿,这样的人,不杀一儆百的话,后起效仿者必然群起,这牛奔以为父皇现在病着便有机可趁,胆大妄为之极。”闵若英寒声道。

    闵若兮眨巴了一下眼睛,这话她听明白了,恐怕二哥更恨的是这牛奔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这才让二哥痛下杀手。

    皇后娘娘站了起来,伸手拉起闵若兮,“兮儿,陪母后出去走走,他们这些大男人,一说便是杀来杀去血淋淋的,咱们母子两可不想听。后头花儿开得正好,咱们去赏花。”

    闵若兮站了起来,却凑到闵若英的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二哥,都三天了,怎么秦风那边还没有完事儿?怎么这么麻烦?他可病着呢,你可别累着了他,让你的那些手下快点将事情问完,我好接他上山来诊病,现在首阳山上御医云集,最妙的是抱剑老人也在这儿,正好请他给秦风瞧一瞧。”

    闵若英干咳了一声,“兮儿,你也知道西部边军的事情有多麻烦,当然得完全弄清楚,再等等,再等等吧!”

    闵若兮嘟起了嘴,哼了一声,满脸不高兴的被皇后娘娘给扯了出去。

    看着母子两人离去,闵威收回了视线,看着闵若英,“这件事情,你怎么给兮儿解释,这两天来,兮儿在我耳边,可是将那秦风夸得天上少有,地下全无,我听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兮儿可是将一颗心全扑在这个秦风身上去了。兮儿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外柔内刚,认准了的事情,很难回头的。”

    “父皇,正是知道兮儿的这个脾气,我才为难嘛!”闵若英叹了一口气。

    “这个秦风,非杀不可么?或者带来让我瞧上一瞧?”闵威眼角挑了挑,道:“如果真是一个可造之才,倒也不是没有栽培的可能。”

    “父皇,这可不行。”闵若英摇头:“我仔细研判了敢死营和这个秦风的档案,与其说敢死营是西部边军的军队,还不如说是这个秦风的私军,如今我们要灭了敢死营,将这样大一个罪名安在他们身上,但一营主官却不但没事反而加官进爵,岂不是成人笑柄?二来内卫对秦风的性格做了一个基本的评估,此人听怕是无法收买的,我们如灭敢死营,必与此人成为生死仇敌,父皇,我们怎么能留下这样一个危险的人来?而且还将妹妹托附给他?”

    闵威点点头。

    “斩草要除根,这是父皇以前教给儿臣的。”闵若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至于兮儿,我看也不过是少女怀春罢了,只要父皇出面,给她讲清楚这里头的利害关系,想来她也能明白过来,她是闵家的女儿,自然得为闵家承担责任,我们总不能让皇家来为西部边军的失利承担责任。或者她会痛苦一阵子,但这世上,比秦风强的英才何其多也?时日一长,自然就淡忘了。”

    “安阳郡那边怎么样了?”闵威反问道。

    “那边来信,已经全面布置妥当了,现在只怕已经开始发动了。”闵若英道。

    “既然如此,也便罢了。”闵威叹道:“我只是看不得兮儿伤心的模样,安阳那边,迅速了结,这边的事情,再拖上一拖,我想法子来给兮儿讲。”

    “父皇,转弯抹角不如快刀斩乱麻。”闵若英道。

    闵威哼了一声,扫了一眼闵若英:“那可是你的亲妹妹。”

    “是,父皇。”闵若英低下头,不再就这个问题与父亲争辩,“父皇,罗良已经赴东部边军上任,程务本程帅上书乞老还乡,儿臣没有准,程帅是有大功于国的,我想让程帅回京担任右相一职,与马向东一左一右,一文一武,共辅朝政。”

    “程务本镇守东疆二十余载,劳苦功高,你这样安排很好,至少能让东部边军上下安心,免得生出其它乱子。”

    “安统领已经开始交接内卫事务,今天,他已经派人将他的家眷提前送走了,儿臣也派人前去挽留,建议他将家眷留在上京,但他不愿意,儿臣便也没有强留。”

    “安如海这是伤心啦!”闵威也有些伤感,“都是你干得好事啊,安如海这一走,只怕是再也不会回上京了,他是决意要在西境终老啦。”

    闵若英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又接着说了一些地方州郡上的人事调整,看着皇帝兴趣不高,便也知趣地站了起来告辞。

    虽说他每隔几天都会来向皇帝禀告一番朝中事务,但现在的大楚朝,已经是实实在在的控制在他的手中了,大好河山,将由他来涂抹,看着躺在床上,神容憔悴的父亲,闵若英在心里道:“父皇,你老了,没有了争雄之心,但我可不同,你说李清大帝是无法效仿的,但我偏偏在这样做,我不但要一统天下,更要超越李清大帝当年的丰功伟绩,成为这天上地上,千古一帝。”

    转身,昂然出门。

    诏狱,天字号牢房,油灯闪烁着幽幽的光芒,无日无夜,秦风根本无从时间上判断自己已经被关进来几天了,只能从狱卒送饭的时间来推断,一日两餐,自己应当进来三天了。伙食倒还不错,有肉有汤还有酒,但就是没有人理会自己。对面关着的那个家伙,似乎魔怔了,每天不是哭就是笑,除了自己开头进来的那一天,他还算正常外,剩下的日子,便如同一个疯子一般,想与他说说话都不成。

    这日子,过得让人恐慌,而到现在,秦风还没有搞清楚,自己为什么被关在了这里。没有人来看他,也没有人来审问他,他似乎是被遗忘了。

    寂莫难耐,不由更加思念起敢死营的兄弟,思念那热热闹闹的日子。

第一百零七章:家的味道

    安阳郡,驻扎在帽儿山的敢死营进了城,郡兵腾出了三个兵营,让这些边军部队进驻,似乎正如安阳郡守程平之所说的那样,自从敢死营进城之后,原本有些闹腾的郡兵突然变安静了下来,前些日子连接出现的兵痞闹事,再也无影无踪,城里的治安一时之间倒是前所未有的好了。

    说来倒也讽刺,原本程平之等人拒绝敢死营进城,便是因为敢死营的成员,都是各地征召而来的死囚,担心他们进城骚扰百姓而将他们拒之门外,现在倒要靠着他们来维持治安。

    敢死营分成了三块,分别驻扎东西南三地,相互之间,隔着近十里的距离,西城和南城各驻扎着剪刀与和尚的两个大队各五百人,只有在东城内里,驻扎着野狗与秦风的亲兵大队合计一千人。

    进城的日子与在城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敢死营在长官的勒令之下,非命令不得出营,而郡府每日也将敢死营一应所需送到驻地。敢死营的士兵倒也习惯了这种类似于禁闭的日子,不管怎么说,进了城,住进了兵营,条件总比以前要好一些了,至少他们可以睡上床榻,不再担心湿气浸袭身体了。

    剪刀仍然每天窝在营房里,和尚照旧神龙见首不见尾,而野狗,仍然呆在他小猫家里养着伤,现在他虽然还拄着拐,但却已是无碍行动了,整天都能在小猫的院子里,听到叮叮当当的铁拐拄地的声音,对于野狗这样一个好动的家伙来说,这两个月养伤的时间,可是将他憋闷坏了。

    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这场雨时断时续,已经下了快三天了,这让野狗感到身上快要长霉了,拄着拐站在屋檐下,盯着屋顶突出的椽子上,不断滴落下来的水珠,无聊的在哪里一五一十的数着数。

    小猫搬了一个小板凳,正坐在堂屋里择着菜,昔日拿刀的手,如今择起菜来,却也是灵巧得很。听着外面野狗的数数声,他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野狗,你要是实在闲得没事儿干,能不能进来帮我择菜啊!”小猫在屋里大叫着。

    野狗回头,“才不!这不是男人干的事,我宁可就这样连毛带须的吃下去,也绝不干这些女人才干的事。”

    小猫哼了一声,“你就嘴硬吧,等你讨了老婆,老婆还怀了你儿子的时候,你就硬气不起来了。快来帮忙,在我家里尽白吃白喝还不干活儿,小心我把你赶出去。现在你的部队已经进了城,还赖在我这里不走是何道理?”

    听了这话,野狗立刻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拄着拐叮叮有声的走了进去,搬过椅子坐了下来,将拐放在一边,弯腰捞起一把菜来,“可别赶我走,小猫,住在你这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知道吗?”

    “什么感觉?你不会是心怀不轨吧?”小猫笑道。

    野狗却是正儿八经地看着小猫,“小猫,这种感觉很模糊,似乎隔着我很远很远了,好像在我很小的时候,才会有这种感觉,每天进门有人问寒问暖,每天能吃着热饭,能听到你们两口子的打闹,这种感觉,很特别,怎么说呢,我说不上来。”

    小猫看着他,“野狗,家,这是家的感觉。”

    野狗一时不由怔忡了,“家,这就是家的感觉吗?”他突然微笑起来,眼圈儿却是有些红了。

    “野狗,大男人可不兴哭鼻子的,好了,你在这里爱呆多久就呆多久,我不会赶你的啦,你嫂子也不会赶你,还说你们三人,她啊还是最喜欢你的,剪刀阴沉沉的让人心里发悚,和尚色迷迷的,一双眼睛老往他胸脯瞄,虽然知道他没恶意,但也不舒服,也只有你,直来直去,性子直爽,颇对她的胃口。”

    野狗大笑,“还是嫂子有眼光,当然是我野狗最棒得啦,小猫,看来嫂子看人比你要准呢!对了,嫂子出门小半天啦,你也不担心她么?挺着个大肚子在外面晃来晃去,眼见着天就要黑了。”

    “没事儿,对这安阳城啊,她可比我熟。临走时她说了,去布庄选一些好布料回来,得给将来的儿子做衣裳了,春夏秋冬的衣服,鞋子,帽子,可得不少,她叫了几个好友帮着她去挑选,一群女人,我跟着算什么。我在家做好饭菜,等她回来,就立刻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你们两口子可过得可真是亲热。”野狗艳羡地道。

    “要不,我让你嫂子给你也介绍一个?怎么说你也是堂堂军官,找个媳妇儿还是不成问题的。”小猫打趣道:“只要你不是想找个官宦人家的小姐,你嫂子还是能为你想想办法的。”

    野狗楞怔了一会儿,“还是算了吧,我还只有七个头功呢,还要三个才能将自己洗白,不然虽然穿着军官的衣服,但总还是罪犯的身份,等我洗白了,和你一样了,再说这事儿吧!”

    小猫不再说话了,三个头功,说来容易,做起来又何等艰难啊,那不谛是在鬼门关里去转上三圈啊!

    “你在这里择着菜,我去生火做饭啦,看时辰,你嫂子也要回来啦!”小猫站了起来,端着已经择好的菜走向厨房,看着留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小菜,野狗不由大叹一口气,这可要自己择到什么时候。

    小猫估算得不错,当他将一桌子菜热气腾腾的端上饭桌的时候,门外便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和红儿温柔的叫喊声。

    看到小猫飞一般地跑去开门,一边跑还一边柔声应着的时候,已比大马金刀坐在桌上准备举著开动的野狗又是叹一口气。

    这章小猫怎么看都有向着妻管炎方向发展的趋向啊!

    摇着头,给自己倒一杯酒的功夫,便看着章小猫一手替红儿打着伞,一手扶着红儿,脖子上,臂弯里,还挂着大大小小的好几个包袱皮,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

    “快来吃饭,小猫亲自下厨!”野狗吆喝着道。

    “甘叔叔好。”红儿柔声叫了一声野狗,坐倒了桌旁,小猫已是飞快地盛了一碗饭,将筷子亲自送到红儿的手上。

    “还是叫我野狗我听着舒坦!”野狗嘿嘿的笑着,扫了一眼边上的包袱皮,“买了这么多的皮啊,这得做多少衣裳。”

    “小孩的衣服啊,总得多准备一些才好。”红儿微笑着。

    野狗扳着指头算了算,“还有三个月可就要生了,小猫,到时候我得给你包多少红包才算合适呢,说好了,这干爹我是当仁不让的了。”

    小猫哼了一声,“我结婚的时候,你还打得是白条呢!等你侄儿出生的时候,你这半年的军饷也甭想要了,直接给我拿来,饭费咱就算了,不跟你计较。”

    “这,这也太黑了吧,总还得给我留点零花钱!”

    “你要钱干嘛,等伤好了又去胡吃海喝?还不如给你侄子去打一套百家锁。”小猫嘿嘿笑着,挑了一著鱼,细心地将里面的鱼刺择干净,然后送到红儿嘴边,“来,尝尝我做的鱼。”

    野狗瞪大眼睛看着两人半晌,连连摇头,“你们,你们这完全是在虐我啊。真是不想活了。”端起碗,捞了几大箸菜,拐棍一夹,居然直接走出了大门,坐在门槛上大口地吃了起来。

    小猫一把拉住想要说些什么的红儿,“别理他,让他去那儿吃,咱们吃咱们的。”

    甜甜蜜蜜地吃完这一顿饭,小猫老实不客气地将野狗赶去洗碗,也不管野狗大声声讨他还在病中,一通威胁之后,野狗也只能拄着拐,撅着嘴地去厨房里忙活,这就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呢。

    野狗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忙活着,这些活儿,其实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讲,都毫无问题,只是一想到那两个人天才刚刚黑就没羞没骚地关进了房里,野狗便满肚子的不乐意,这屋里还有一个人呢?完全将自己当空气啊,听听小猫那发骚的笑声,不行,这里住不得了,得早些跑路才行。

    闺房之中,倒没有野狗想得那么不堪,红儿现在挺着一个大肚子,小猫纵算有贼心也没有这个贼胆呢,这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他的儿子,万一有个闪失,还让人活不活啦!小小的过了一点干瘾,两人便开始翻捡起红儿刚刚买回来的那些布料。

    “这些都是棉布,柔软的紧,适合做内衣,裁剪下来的多余布头,还可以做袜子,做帽子,这些绸子,便只能做外套了。”红儿举着一块块的布料,一样样的分捡着。

    小猫坐在桌边,双手托着小巴,只是幸福地看着红儿认真分捡衣料的模样以及她那高高挺起的肚子。

    抖开一块布料,一个圆团从里面滚了出来,红儿咦了一声,从桌上捡起这个滚出来的纸团,“这是什么东西?先前没有的啊?这包袱皮可是我自己亲手包裹的。”打开一看,上面还写着一些字迹。

    “小猫,好像是一封信,抬头写得就是你的名字。”

    小猫奇怪地从红儿手里接过信来,只扫了一眼,脸色已是大变。

第一百零八章:火起

    (忙死了,忙死了,忙得没白没夜的,真想拿头撞墙啊!)

    一手拿着这张糅得皱皱巴巴的纸,小猫咣当一声拉开门,风一般地冲出了卧室,冲进了厨房。野狗正在卖力地洗着碗碟,看到小猫冲进来,没好气地道:“怎么小猫,还要来欣赏一下我干活儿的模样么?”

    “野狗,你快看。”小猫一把将野狗扯了过来,丝毫不顾对方身子还不利落,这一扯,险些便将野狗扯了一个跟头。

    野狗哎哟叫唤了几声,很不满地从小猫手里接过了纸张,看了一眼,脸色唰地一下变白,瞪着小猫,“开什么玩笑?这是从那里来的?”

    “这绝不是开玩笑。”小猫一字一顿地道,“写给我这封信的人是我的一个故人。而且,这封信是塞在红儿的包袱皮里被带回来的。”

    野狗呆呆地看着小猫,“你确定你跟我是在玩真的?这不是恶作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这样的事情?剪刀他娘的再不是东西,又怎么会背判敢死营,背叛秦老大?”

    他怒吼起来。

    小猫不作声,只是看着野狗。

    “火,火!”外面,红儿突然大叫起来。小猫转身,冲出了厨房,南城方向,几乎红了半边天,“南城那边起火了。”

    野狗拄着拐杖连蹦带跳的跑了出来,看着那红彤彤的半边天,脸上的血色,霎那之音尽数褪去。

    “那是和尚的大队所驻扎的军营?”他看向小猫,涩声问道。

    小猫无言的点头。

    “军营起火,现在你相信我说得都是真得了?”小猫慢慢地道:“剪刀叛变了,敢死营正在遭到攻击,这是一次策划周密的计划,我敢肯定,受到攻击的绝对不止和尚的军队,只怕现在敢死营所有人都已经被包围了。”

    “小猫,你,你现在还算是敢死营的人吗?”一边,红儿的声音颤抖,虽然只听两个男人的几句片言碎语,但聪明的她,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此言一出,小猫和剪刀两人都变了颜色。

    “快走!”小猫脱口而出。

    野狗望着他,“小猫,要走也是你走,你瞧我这个样子,能走得了么?”他顿了顿双拐,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扔给小猫,“小猫,你快走,去东城大营,那里有我的大队和秦老大的五百亲兵,是敢死营的精萃所在,不会那么快轻易完的。”

    “我现在已经不是敢死营的人了,而且,红儿怎么办?”小猫没有接牌子,任由牌子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小猫,你清醒一点,你一朝是敢死营的人,就永远也褪不下这层皮去,更何况,这些时日你与敢死营一直搅在一起,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剪刀如果当真是叛变了,那他会放过你吗?快走。”

    “我走了,红儿怎么办?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小猫大吼起来。

    “你活着,才有希望,你死了,大家都得死,包括红儿和你的孩子。”野儿扔掉了手里拐,跳着回到自己房中,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握着了他的铁刀。

    “小猫,你快走,我一个怀着孩子的女人,他们不会为难我的。”红儿也大叫起来,野狗的话她听明白了,小猫不走,他们就要被一锅端了。

    小猫全身颤抖着:“我,我跟他们拼了。”

    “拿什么拼?”野狗怒道:“一个杨义,便是七级巅峰,还有一个宿迁,更是八级高手,如果对方真得从一开始就在打我们的注意,那肯定是调集了不少的好手,你现在赶到东城军营之中,如果能集合起一部分队伍,或者还有一线生机,要不然,咱们谁都跑不了。现在,可是翁中捉鳖了。”

    小猫咬了咬牙,一弯腰,从地上捡起了牌子,几步窜起屋中,提了刀出来,看了一眼红儿,“野狗,我把红儿交给你了,你活着,她活着,你死了,她也得活着。”

    野狗用力地点点头,“快滚,这还要你吩咐么?记着小猫,如果有机会能带出一些部队出来,直接杀出城去,千万别回来试图救我们,只要你还活着,就还有机会,你明白么?”

    小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纵身,窜上房去,瞬间便隐没在夜色之中。

    看着小猫消失,红儿突然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好日子才刚刚开始,转眼之间,就又没有了。

    野狗拖着刀,走到了红儿身边,弯腰,将红儿扶了起来:“嫂子,你回房歇着吧。”

    看着红儿踉踉跄跄的跑回屋里,野狗叹了一口气,看向上京方向:“秦老大,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外面巷子里传来了急骤的脚步之声,野狗大步走到院子正中间,以刀拄地,冷冷地看着大门方向。砰的一声,两扇院门在轰然声中变得粉碎,十名余内卫蜂涌而入,而在他们的身后,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野狗的面前。

    “剪刀!”野狗厉声吼了起来。

    安阳城外,帽儿山下,密林之中,几顶军用帐蓬里闪烁着暧昧的红光,和尚只穿了一条短裤,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软绵绵的大红被褥之中。一个身上几乎一丝不挂的女子侧卧在他身边,半边身子压着和尚厚实的胸脯,正吃吃的笑着。

    “和尚,你不是进城了么?郡城里的女人,难道不比我们这些小地方的女人更好吃?你怎么还巴巴地往老娘这里跑?”一边说着话,一边却将手伸向和尚那雄伟的地方,只轻轻一捏,和尚已是嘶嘶地喘息起来。

    “城里那些臭女人,怎么比得上我的翠儿啊!”和尚伸手摸着对方垂下来的如云的秀发,色迷迷地道。

    “你哄鬼啊?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性?”女人不屑地道。“快说,什么道理?”

    和尚一下子便蔫了,耷拉着脸,道:“那些****的女人不赊帐,不但要现钱交易,还他娘的贵得要死,住一夜,便要几十两银子,把我卖了也住不起。”

    女人咯咯的笑了起来,“死和尚,臭和尚,也就在我这儿,还能让你白占便宜,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当然知道,我的翠儿对我是最好了。”和尚嘿嘿的笑着,一个翻身,便将对方压在了身下。

    这处所在,便是和尚在井径关的老相好的地盘了。从井径关逃回来后,她们本来要入城寻一处所在重操旧业,却不想这城里的青楼却是排外的很,她们根本不得其门而入,没奈何,只能在帽儿山下搭了几个窝棚便开始营业,后来敢死营入城,和尚念着旧情,悄悄地送给了他们几顶军用大帐,让她们的条件稍作改善。

    和尚本来是准备进城之后便去大快朵熙的,不存想这郡城里的楼子里的姑娘们一个个贵得要死,和尚那点薪水,吃顿花酒都吃不起,更别说还想登堂入室了,没奈何,耐不得寂寞的和尚便只能悄悄地出城,寻自己的老相好了。

    至于军纪,现在秦老大不在,舒畅不在,和尚那里还将这些放在心上?

    两人正胡天胡地着,外头却传来了其它的姑娘们的惊叫之声,和尚充耳不闻,翠儿却是不安了,一把将和尚掀下来,“外头出什么事了?”

    “管他什么事!”和尚伸手去捉光溜溜的翠儿,翠儿却扯了被子裹着身子,从大帐里探出半个脑袋去,只看了一眼,便也是惊叫起来,“和尚,城里走水了,好大的火,都映红了半边天了。”

    和尚没好气地将光溜溜的脑袋从翠儿的头上探出来,刚刚探出头时,一枚流星似的东西便在那漫天红光之中炸散开来,在半空之中,形成了一把铁刀的模样。

    和尚的脸色立刻变了。

    那是敢死营的求救信号,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发出这种信号的,这种信号一出,便代表着已经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了。

    他噌的一下窜出大帐去,外头的姑娘们看着和尚光溜溜的身子,一个个都尖叫起来,不过却没有一个转身或者捂脸的,反而是兴奋的盯着和尚。和尚这时那里还顾得去寻开心,一返身又窜了回去,胡乱套上衣服,提了铁刀,转身向着安阳城方向跑去。

第一百零九章:屠杀

    郭九龄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对面似乎醉眼矇眬的辛渐离,冷然道:“辛师爷,你今天来找我,究竟是什么意思?当真是为了与我喝这一顿酒?”

    在杨义甚至程平之等人眼中,辛渐离代表的是过去的二殿下,现在的太子前来安阳郡执行秘密任务,那与钦差大臣又有什么区别?自然是恭而敬之,唯恐惹得他不快,尽量地巴结着,但在郭九龄眼中,辛渐离不过就是二殿下内书房中的一个师爷而已。

    身为内卫副统领,结结实实的朝廷实权人物,又是最早一批投效闵若英的人,郭九龄在闵若英的体系之中地位自然是极高的,一位内书房师爷,自然不在他的眼中。而这位师爷抵达安阳郡已经好几天了,却一直刻意地隐瞒着自己的行踪,几乎安阳郡的头面人物都知道辛渐离在安阳,却独独瞒着自己,这不免让郭九龄很是恼火。

    此刻他重重地一顿酒杯,看着辛渐离的眼神很是不善,在上京,在二殿下府,这位辛师爷岂有与自己一桌喝酒的资格。

    “是二殿下吩咐你这样做的?”他的语气有些阴狠。

    辛渐离自然也知道,在这位面前摆谱那是不可能的,面对着郭九龄的怒火,他轻声道:“不,二殿下知道郭老还活着,那是大喜过望,我来这里,二殿下本来是命令我要与郭老商议的,不过我来之后了解了一些事情之后,便自作主张地瞒住了郭老,还请郭老恕罪,这与二殿下无关,便是小人的心思。”

    “你的胆子倒是不小。”郭九龄冷冷地道:“你就不怕我一刀宰了你?”

    辛渐离微微一笑,“郭老,如果我告诉你实情,或者你还会感谢小人这隐瞒之举。”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郭九龄嘿嘿一笑,“辛师爷,你今天要是不说个子丑寅卯来,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辛渐离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公文,放在桌上,轻轻地推到了郭九龄的面前。“郭老看了这个,便明白了。”

    疑惑地看了一眼辛渐离,郭九龄打开了公文,只是看了短短几行就让他完全惊呆了。这是一份盖着大印的朝廷公文,而内容赫然竟是对西部边军覆灭案的调查结案,罪魁祸首竟然是敢死营,而对敢死营的处理结果,居然是全员诛灭。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怎么可能?这是那个混帐办得案子!”他拍案而起,愤怒地吼道。

    辛渐离坐在哪里,看着郭老龄,“郭老,您先坐下,听我慢慢给您分说。”

    瞪着辛渐离,郭九龄缓缓地坐了下来,“这绝对是天下第一号冤案。”

    “是的,这的确是天大的冤案,但这案子,还就只能这样办了。”辛渐离道:“这案子,在左帅覆灭不久之后,便由安统领亲自主持查得一清二楚了,背后的主使者是前太子殿下闵若诚。”

    郭九龄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在他身陷绝境的时候,他也这么想过,但一来是没有证据,二来这件事情一直由他亲自谋划,太子按理说是得不到风声的,所以也一直迷惑不解。

    辛渐离慢慢地将京城的调查过程讲了一遍,看着郭九龄道:“郭老,这对于朝廷来说,对于天家来说,都是天大的丑闻,陛下必须要将这件丑闻压下去,不能让真相被公诸于世,于是我们便需要一个替罪羊,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合情合理的替罪羊。”

    郭九龄喘着粗气,“于是你们就选中了敢死营,一个为国为军立下无数功劳的功勋部队,你们,你们……”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郭老,不选他们我们能选谁呢,难道是这郡城里的郡兵,我们选他们,也得要有人信啊?”

    “天下悠悠之口,这难道是能欺瞒得吗?”郭九龄红着眼睛道。

    辛渐离冷笑:“郭老,当年曹氏篡唐,现在你去看看齐国史书上怎么写的?历史是由上位者书写,是由胜利者书写,绝不会是敢死营这群贼囚来书写,更何况,敢死营虽然战功着著,在西境享有盛名,但在大楚其它地方,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其它地方倒是每年为敢死营贡献不少死囚,还有比他们更适合作替罪羊的么?而且这些人本来个个身上都背着死罪,便让他们再为陛下分忧一回吧!”

    郭九龄攥紧了拳头,脸上青筋毕露。

    “本来我到了之后是立即准备向郭老汇报的,但杨义的一番话,让我改变了主意,郭老,小人不想让您为难呐。我听说您与他们颇有交情,不免难以下手,所以这事儿直到现在开始收网,我才来禀告郭老。”辛渐离道。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罗?”郭九龄有些愤怒地道。

    “不敢,这本来就是小人该做的事情。”辛渐离微笑着道。

    “我有些不明白,敢死营战斗力惊人,就凭安阳城的郡兵,你们怎么能将他们全灭?”郭九龄疑惑地道:“把他们先弄进城来,分散安置,应当是你们计划的第一步,但就算是这样,也没有胜算啊,敢死营的战斗力,岂是郡兵能抗衡的?”

    “郭老英明。”辛渐离笑道:“但我们的第一步是策反。敢死营的副尉段暄现在是我们的人,在他的配合之下,就在现在,应当已经两个敢死营的大队覆灭了,剩下一千人,也在重兵包围之中,他们就算长着三头六臂,也已经无法逃出生天了。”

    “段暄,剪刀?!”郭九龄再一次张大了嘴巴,眼前浮现出剪刀那一张始终阴沉沉的脸庞。

    小猫的小院里,剪刀看着横刀而立的野狗,一言不发,缓缓地扬起了手里的铁刀。

    “你敢背叛敢死营?秦老大会一寸一寸地剐了你!”野狗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来。

    “秦老大已经完了。”剪刀冷冷地看着野狗,“如果不是秦老大完了,你觉得我会这样做吗?野狗,非常抱歉,你必须得死。”

    “放你娘的狗屁,秦老大会死吗?他不会死,他一定会回来的。”野狗举起了铁刀,咆哮着向着剪刀冲去。

    当的一声,火星四溅,两柄一模一样的铁刀对撞在了一起。

    跟着剪刀冲进来的十余名内卫分散开来,冲进了内堂。片刻之后,当他们架着红儿走出来的时候,野狗也已经躺在了地上。重伤未愈的野狗哪里是剪刀的对手,不过三五个回合,便被剪刀重重一刀砍翻在地上。

    “小猫呢?”滴血的刀尖逼在了野狗的头上,剪刀问道。

    “呸,小猫也是你叫的。”仰倒在地上的野狗一口带血的浓痰吐出去。

    剪刀偏头避开。“好,章孝正哪里去了?”

    野狗哈哈大笑起来,“段暄,你个狗娘养的,小猫走了,哈哈哈,你以后就日日夜夜地担心吧,小猫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摸到你的屋里,一刀刀将你零碎的剐了。”

    啪的一声,刀面横敲,顿时将野狗的牙龄敲掉了几乎一半,“你不说我就找不到他吗?再说了,有你和他婆娘在我手中,我还怕他不来找我?将他们带走。”剪刀冷笑着道。

    两名内卫从地上架起野狗,拖上便往外走,红儿也被两人架着,走过剪刀身前,红儿突然偏过头,一口唾沫吐在剪刀的脸上。

    剪刀直挺挺的站着,却并没有躲避的意思,任由这一口唾沫吐在他的脸上,看着红儿眼里仇恨之极的光芒,他的眼角眉梢剧烈的跳动着,手上青筋毕露。

    宿迁站在南城兵营之外,现在南城兵营已经陷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有了剪刀提供的情报,郡兵对于敢死营的生活作息时间掌握得极准,发动的时间,正好是敢死营吃晚饭的时间,做过手脚的军营在无数火箭的突然袭击之下,立时便隐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两边的制高点上,无数的弓弩对准了唯一的通道,只要见到活动的物体,立时便是一阵箭雨下去。

    宿迁的脸庞之上看不出任何的悲喜,只是机械地下达着一个个的命令,看着一个个冲出火炸海的敢死营士兵再一次倒在了弓弩之下。

    当兵营之中升起一枚告急的信号之时,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现在在西部边境,在安阳城中,你们还能向谁求救呢?

    整整半个时辰过去,火势渐下,兵营已成一片废墟,再也没有任何活着的生命的迹象,郡兵这才一队队的开进废墟之中,开始进一步的搜索。

    没有和尚!宿迁对于这个光着头,脑袋之上还有九个香疤的家伙映象还是极为深刻的,事实上,敢死营的几个副尉,每一个都是特点鲜明。翻遍了废墟,清点了所有的残骸,但和尚却是不见踪影。这让宿迁不由有些担心起来,上头的命令是全灭,这走脱一个,只怕便会落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可和尚不在军营之中,他会去哪里呢?

    西城,另一名郡兵将领带着上千郡兵冲进了军营里,他们面对的,不是生龙活虎的敢死营士兵,而是一堆堆软瘫在地上正在无力挣扎的中了毒的人群。这是剪刀自己带领的那一个大队,他们在晚餐当中,被下了剧毒,这里郡兵所要做的,只是将刀枪捅进一个个在地上扭曲挣扎的人的身体之内。

    两个大队,一千条鲜活的生命,瞬间便消失在了阴谋的暗算当中。

第一百一十章:生机

    杨义主持对东城最大一股敢死营的攻击,经过精心选择的这个军营,同样在地形之上来说,处于绝地当中,身后是安阳城内最大的一个湖泊,两侧,则是一个个深宅大院,高高的围墙如同一堵堵城墙一般,矗立在军营的两侧,杨义在这两个大院之内都布署了重兵以及弓弩,居高临下可以对军营内实施攻击,而唯一的通道之上,自上京而来的一百内卫骑兵则冲当这一次进攻的排头兵。

    对付这一个军营里的士兵,火攻显然是行不通的,因为这里有湖,而且这个军营四周因为风景优美,居住的多是达官贵人。而像剪刀那样对自己的士兵下毒也自然不行,两人一直就不怎么对付,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唯一剩下的便是强攻,安阳城中有一万五千余郡兵,整整是这个军营的敢死队人数的十五部,从兵力上来,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之上,但从战斗力上来说,又完全无法比较了。

    杨义是极有信心的,起初,他准备了五千人,但后来在具体的部署之上,部下的互相推诿与逃避让他意识到,郡兵对于边军的惧怕当真是发自内心深处,更何况于是凶名卓著的敢死营呢?数次增加兵力之后,在这个军营之外,兵力已经增加到了一万人,就是这样,在战前抵达各自的目的地之时,还是出现了不少的偏差,不少将领甚至于故意延误时间以期在最后一个抵达现场,想到时候在友军和敢死营拼个精疲力竭之后再来捡个现成的便宜。

    这种状况,让程平之和来自上京的一名内卫将领再一次见识了郡兵的糜烂,堂堂的郡兵统领,对于麾下根本就没有有效的控制,现场的内卫将领愤怒之极,差一点便直接下令让麾下的内卫去拿人,当然,他的这个举动被程平之拦了一下,在看到程平之写出来的一个个名字和他们背后的人物时,这名内卫将领也沉默了。

    他在内卫之中,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牙将,在外头还算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但在上京城,就只能算是一根豆芽菜了。

    整个军事行动计划是由剪刀亲自作出来的,从纸面计划上来看,整个行动毫无破绽,但剪刀唯一忽略了的便是郡兵与边军在执行力上的误差。

    在敢死营中,命令下达,稍有延迟,立即便是军法侍候,轻则打得下不来床,重者当场就掉了脑袋,对于军事命令从来不敢稍有懈怠,在敢死营中呆了多年的剪刀在制定计划之时,下意识地便以敢死营为模板来制定了整个计划,环环相扣,在时间之上要求达到极为默契的地步。

    但他忘了,现在他面对的是郡兵,一群由公子哥儿们率领的浪兵。

    当南城西城两座军营发动,南城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映红了半边天的时候,本来该在同时发动进攻的东城兵营,却因为兵力不到位而迟迟无法发动,准备率马队冲锋的这名内卫将领脸都气得青了。

    杨义是脸都白了。

    这支郡兵在行动上的迟缓和贪生怕死的作风,给了东城兵营里的一千敢死营士兵宝贵的时间。

    当南城告急信号扶摇直上高空炸开的时候,东城兵营里的士兵终于发现了异常,兵营之中,虽然没给他们留下任何的军械,但有些东西是不可能拆除的,比方说望楼。现在的军营之中,秦风不在,野狗不在,剩下的能服众,能作主的,便没了人,这让所有士兵在瞬息之间陷入到了慌乱之中。敢死营士卒,习惯了来自上锋准确而明白的命令,可现在,他们没有了领头人。所有人穿上盔甲,提起武器,却惶乱地左顾右盼,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十余个小队长们却是意见不一,有的要杀出去,有的却要固守,互相之间,谁也不服气,只差先拔刀拼个你死我活了,这也是敢死营的传统,在没有更高一级的将领在场的情况下,谁的拳头硬,谁便有道理,不过现在,肯定不是时候。

    一片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想到,站出来的居然是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娃娃兵。秦风的贴身卫兵,小马猴。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在所有人陷入慌乱的时候,手里捧着秦风的令牌,走出了营房。稚嫩的脸上,满是坚毅之色,跃上高台,高高举起秦风的令牌。

    喧嚣的军营,本来乱成一团的军营,片刻之后便安静了下来,然后,一队队,一排排地聚集到了马猴的面前,向着他高举着的腰牌跪倒。

    马猴年轻很小,到敢死营时只有十四岁,他是因为一刀捅死了虐待他的继父而入狱进而到了敢死营的,他是秦风亲自召来的,一入营便成了秦风的贴身卫兵,平素除了与其它人一样的训练作战之外,还要担负起照顾秦风日常起居的生活。

    秦风并没有因为他年纪小就给他格外的通融,但凡士兵要完成的训练,马猴都要一样不落的完成,有时候秦风还甚至会给他加量。秦风可怜他,但正因为可怜才对他要求严格,因为在敢死营中,上至校尉,下至士兵,自身不过硬,唯一的下场便只有死路一条。

    两年地狱般的训练,换来的是马猴一身的伤痕和不输于任何一个敢死营士兵的本领,瘦小的身躯之内蕴藏着的是巨大的杀伤力,而与一般士兵不同的是,常年呆在秦风身边,耳闻目濡,他对于军队指挥并不陌生。

    凭着秦风的腰牌,他取得了军队的指挥权,强自压上内心的惶恐,他开始安排部队的防御,现在外部情况不明,马猴自然不敢随意地向外冲击。

    他的这一小心的举动,取得了意外的效果,如果他们就这样乱哄哄的冲出去,迎接他们的将是上百骑兵的狂暴冲击,这一百人,可全都来自上京内卫,单论个人战斗力,远超任何一名敢营士兵。

    士兵们登上了望楼,对于外面的郡兵的布置有了一个明确的了解,因为乱哄哄的郡兵和无数汇集而来的火把,已经明确表示出了敌人的身份和一个最基本的数量。

    马猴作出了对他来说,目前最为保险的安排,防御,等待。

    所以当小猫**的从湖水里钻进来,出现在军营里,出现在马猴面前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井井有条的一千敢死营士兵,他们已经作好了一切战斗的准备。

    小猫的突然出现让马猴激动的差一点哭了出来,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而已,即便是秦风在十六岁的时候,也还只是作为敢死营的一员普通士兵在一线拼杀,而刚刚,他却举着秦风的腰牌,控制住了一千名凶残的士兵。至少在马猴的眼中,这一千人都是极其凶残的。

    现在小猫来了,他终于可以卸下身上的担子,重新当回那个卫兵了。

    章小猫没有废话,立即召来了所有的小队长。马猴要凭着秦风的腰牌才能让他们慑服,小猫则不然,老资格的敢死营士兵都认识小猫,知道这是从敢死营走出去的前辈,而即便是后来的,也在前不久的西秦人来袭之时,认识了小猫,那时的章小猫,也是作为他们的最高指挥官出现的,所以当小猫拿出了野狗的腰牌,又人马猴手里拿过来秦风的腰牌之时,在场的十位小队长,无一对章小猫取得军队的控制权表示任何的异义。

    “现在,我们站在了悬崖边上,朝廷将西部边军覆灭的黑锅扣在了我们敢死营的头上,说我们里通秦国,叛国投敌,他们要将我们斩尽杀绝。”章小猫言简意赅地将情况向所有人通报了一遍。

    愤怒在所有的敢死营士兵之中漫延,这些年来,他们冲锋在前,陷阵于后,死伤无数,伤痕累累,到头来,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他们来到敢死营,本来是抱着九死一生的念头,但却不想这样死去。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怒吼之声在军营之中响起。

    “杀光他们是不可能的,城内有足足一万五千余郡兵,另外,还有数目不祥的内卫人马,我们第一步要做的,便是逃出城去。”小猫道,“现在,所有人听我命令。”

    兵营之中,从先前的混乱到刚刚传来的整齐划一的怒吼之声,让杨义的脸更白了一些,而那员牙将的脸更青了一些,这代表着兵营之内的敢死营士卒已经有了统一的指挥和新的核心,也意味着接下来的战斗将异常残酷。

    “来人,快去通知辛大人。”牙将唤了一名内卫过来,低声吩咐道。

    “将军,我们能拿下这群罪囚的。”杨义白着脸道。

    牙将翻了一个白眼,看着这些郡兵的模样,他可真是没有了信心,而单凭自己,显然是镇不住郡兵之中的这些人的,辛师爷也不见得能行,但别忘了,安阳城中,还有另外一尊大神,那就是内卫副统领,郭九龄。

第一百一十一章:围杀

    (这一段时间的更新,将会是敢死营,是秦风最低谷,最压仰的阶段,但这一阶段,也是秦风,是常小猫,是野狗这些人的完全蜕变期,所以是不可缺少的。我猜,我又要被骂了,虐主?该虐的时候,自然得虐,想要高光,自然得先受尽苦难。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也。还要说得是,全区运动会终于开完了,累得够呛,好在从明天可以开始赶稿了,争取从后天能恢复到一天两章,我回来了,兄弟们!)

    轰隆一声巨响,无数的烟尘冲天而起,军营面朝着街道的整整一面墙全都到了下来,烟尘渐去,呈现在郡兵面前的,是整整齐齐呈攻击队形的两个敢死营锥形阵,最前方,章小猫手提着铁刀,冷冷地注视着前方黑压压的郡兵和一百名骑在战马之上的内卫。

    哗地一下,小猫拉下了头上的面罩,手中铁刀高高举起,随着他的动作,身后五百敢死营士卒同时双手握起铁刀,高高扬起。

    “有我无敌。”章小猫声音低沉,声音在面罩之后显得有些沉闷,当他吼出这句话时,似乎又回到了若干年前,当他还在敢死营时带队冲锋的场景。

    “有我无敌!”五百人随着小猫低吼。没有什么热血贲张的感觉,声音显得很平静,短促而有力。但就是这种太过于平静的声音,却让对面的内卫牙将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他们这些内卫与郭九龄不同,没有经历过沙场的历练,平素更多的倒是类似****人物的厮杀,而今天,与他们对垒的却是一群个人战斗力远逊于他们,但却是真正的战场杀神的队伍。

    “出击!”他用厉声的呐喊来掩饰着内心的不安,甚至没有理会一边官阶远比他高,而且也是这场歼灭战的总指挥的杨义。

    随着他一声令下,百余名骑兵五个一排,摧动战马,向前奔出。

    章小猫的身后,是野狗的这个大队,人如其名,野狗带的部队就和他本人一样,在战场之上,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疯狗,每次大战,敢死营是西部边军的先锋,而野狗,则是敢死营的先锋。迎着骑兵冲锋,他们不是第一次干,而是经常干。

    章小猫冷笑着,对面的指挥官明显极度缺乏战场指挥经验,他的马队距离军营太近,而且他的命令也下达得太晚了,敢死营向前冲出了数十步,对方才下达冲锋的命令,而此时双方的距离,不足一百步。战马在不到一百步的距离之内,双方对冲,给对方的距离不过五十步而已,在这么短的距离内,战马想要加速形成强大的冲击力,显然是不可能的,至少这样的冲击力,敢死营完全可以承受。

    身后的杨义目瞪口呆地看着敢死营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地在街道之上与骑兵对撞在一起,但眼前的画面,并不是敢死营的队伍被骑兵冲垮,刀光闪烁,人高高飞起,马惨叫倒下,敢死营的箭头啪的一声折了,但骑兵的冲击速度却在这一瞬间也停了下来,紧接着,黑色的洪流便淹没了内卫的骑兵。

    一排排的铁刀整齐划一的挥起,整齐划一的落下,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嘿哟的吆喝,每一次落下,前面的一切便都化为一块块的碎肉。杨义无法想象,数百人是怎么做到一齐挥刀的。

    章小猫挺刀冲在最前方,作为军队的箭头人物,刚刚与马队的对冲,他承受了最大的压力,此刻,他的口鼻里却有鲜血在渗出,那是内腑受到巨震的结果。

    铁刀挥出,架住了马上内卫劈出来的一刀,两柄铁刀已是从他身侧刺出,高大的战马轰然倒地,马上内卫刚刚跃起,又是一片刀光飞来,跳起来的内卫学没有落地,在空中已是变成了数片,伴随着血雨啪啪地坠下地来。

    杨义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视作倚仗,准备用他们来给敢死营这一千人重重一击的内卫骑兵,在敢死营的面前,便如同积雪遇到强烈的阳光一般,正在迅速地融化着,而敢死营伴随着那低沉的哟嘿之声,进一步,劈一刀,看似慢,却正在迅速地向前推进。那名压将已经陷入到了苦战之中,此刻的他,已经抛弃了战马,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现在战马不是他的助力,而是他的羁绊了。

    “杨义,你还在等什么?”他怒吼起来。他愤怒于当他冲锋之时,杨义居然没有下令全线攻击的命令,虽然与敢死营交手只是短短的瞬间,但他现在已经明白,为什么敢死营被称作西部第一悍军。他的百名内卫论起个人战斗力,哪一个不是远超对手,但在军队相对的时候,却完全无法抵挡对手的攻击,因为他们的攻击更多的是个人的能力,而对手,每一次,都是一个团体。

    杨义猛然醒悟过来,如果让敢死营冲出这片死地,整个安阳城便将成为战场,而那时候,纵然他最后能将敢死营都干掉,毁掉的安阳城也会让他坠入无尽的深渊。现在,他唯一能倚仗的便是人数上的优势,用人堆死敢死营。

    “全体出击,后退者斩!”杨义拔出刀,向前冲去。

    距离战场不远处,便是郭九龄的住所,此刻,他正在听着辛渐离对他叙述着上京现在的局势以及对敢死营的处置,听着辛渐离的话,郭九龄无声的叹息着,剪刀的叛变,便已经注定了敢死营必然会覆灭了。

    作为闵若英的心腹之一,他只能服从闵若英的命令,这让他的内心极度煎熬,辛渐离不停一开一合的嘴唇,在他的眼前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却是闪过敢死营一张张那熟悉的面孔。在帽儿山,他养伤月余,与这些人已是极熟了,而现在,这些熟悉的面孔只怕正在一个个的消失。

    “牺牲,牺牲,这是大楚要强大起来必须付出的代价。”他低下头,不停的嘟囔着,手在颤抖,心在流血,他只能不住地为下达这个命令的闵若英找着借口,这些年来,他一直不遗余力的支持闵若英,不就是盼望着大楚能够有一个强横霸道英明的皇帝,能带着他们扬威天下吗?皇室的威严是不容亵渎的,而皇室的丑闻,是必须要被深埋起来的。

    一群死囚而已,早就该死了的人!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但仍然感到心有些疼痛。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一名内卫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郭统领,辛大人,出事了!”内卫喘着气道。

    辛渐离与郭九龄两人的脸色顿时都变了。

    听完内卫的汇报,辛渐离的脸都绿了,什么都考虑到了,唯一没有想到的便是这些郡兵糜乱到这一地步,互相推诿的结果便是给了敢死营喘息之机,现在敢死营得到了统一的指挥,展开了近距离的与郡兵的格斗,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郭统领!”辛渐离转脸看着郭九龄,脸上写满了乞求之色。郭九龄长叹了一声,站了起来,无声的向外走去,他是闵若英这条船上的人,不管他认不认同闵若英的这一决定,但既然闵若英已作出了决定,他能做的,便只有服从。而且,他也担心,被彻底激怒的敢死营会做出激烈的报复动作,敢死营里可没有一个善人,如果他们失去控制,肆意妄为起来,那遭殃的便只能是安阳城的百姓。

    “我们去府衙!”他沉声道。

    一个个的郡兵将领被召进了府衙之中,站在府衙之中,能听到相隔不远的东城兵营方向传来的呐喊之声,程平之面无人色,辛渐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有郭九龄,仍然保持着冷静的面容。看着堂下站着的一个个显然心中各有主意的将领,郭九龄从怀里掏出了他的金色的内卫腰牌,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如果让敢死营的人逃出了生天,我保证,你们一个都活不了。”他冷冷地看着这些人,“不要以为你们背后有人撑着就敢藐视军令,在我郭九龄面前,你们背后的那些人都是一个屁,惹急了我,连根都给你们拔罗!”

    “现在,带着你们的军队,前去围剿敢死营,你们有三条路可选,第一条,与敢死营力战到死,你们的家眷得活,会有身后荣耀,第二条,你们作战不力,被我杀罗,累及家人,第三天,你们勇猛作战,全歼敢死营,自己也活了下来,升官发财,富贵荣耀。现在,给我滚,给我去战斗。自己去选一条路。”

    在郭九龄的怒吼声中,一个个郡兵将领面无人色的向外跑去。与辛渐离不一样的是,郭九龄可是实实在在的大人物。说得出,办得到。

    没得选了,说是三条路,其实就只有一条路而已。

    全城之中,一条条火龙向着东城汇集,这一次,前进的速度极其之快,一道道包围圈开始形成。

    和尚趴在屋顶之上,瞪大眼睛看着一队队的郡兵在宿迁的带领之下离开了火场,向着东城方向那边奔去,牙关咬得格格作响,眼眶迸裂,几乎要滴出血来。在他现在伏着的这个位置,能看到火场之中,他的兄弟们那些已经不成模样的遗体。

    将头埋在瓦片的缝隙之中,他无声的流下泪来。

    郡兵已经远去,和尚缓缓地抬起了头,神色已是变得异常狰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里动手了,其它的地方又如何能保全?****的程平之,****的杨义,****的宿迁,既然你们不让我们活,那大家便谁也别活了。

    和尚站了起来。

    “放火吗?难道就你们会,老子不会吗?哈哈哈,你们放火烧我的兄弟,我就让安阳城变成一片火海。”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嘶吼着,如同幽灵一般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一百一十二章:敢死营从不受威胁

    长街之上,血流成河。小猫不知道自己已经砍翻了多少郡兵,但眼前的郡兵依然在无究无尽的涌来,不是郡兵有多勇敢,而是在他们身前的这条大街之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郡兵,而后面,更多的郡兵还在源源不绝的涌来,前方的郡兵无法后退,无法逃跑,除了向前与敢死营拼命,他们别无选择,他们连转一个身也做不到。

    小猫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惊恐,绝望,然后便是歇斯底里的狂叫,疯狂地向着他们挥起刀来。小猫心里头也有些绝望了,他只有一千人,从兵营里杀出来到现在,又折损了近两百人,只怕还没有杀到城门口,就会死得精光了。

    将敢死营调进城里是最为阴毒的一着,城里的地势,使得敢死营根本无从发挥他们强悍的战力,除了这样一条线的向前笔直的前进,笔直的杀出去外,竟然是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两边屋脊之上,不停地有箭雨倾泄下来,敢死营中的弓弩手仰头与他们对射,屋顶之上的敌人不时骨碌骨碌地滚下来,啪哒一声摔落在长街的血泊当中,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上面会不停地冒出敌人的弓弩手,而敢死营这边,却是死一个少一个了。

    一场有死无生的绝境之战,反而激发了小猫的狂性,当年在敢死营的时候,他也曾碰到过多次这样的战斗,但侥幸的是,他都活了下来。

    “有我无敌,杀!”浑身浴血的他,疯子一般的撞进郡兵群里,大刀横扫千军,力劈华山,生生地在挤得满满的郡兵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胡同。

    向前,向前!一直向前!

    府衙之中,程平之的脸色很难看,辛渐离的脸色亦很难看,唯有郭九龄还算正常,不时有士兵冲进来,向他们禀报着敢死营的前进速度和现在的位置。

    在郭九龄的面前,是一副详细的安阳城地图,手指随着士兵不停的禀报,手指亦在不停地向前移动着,慢慢的,他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东城大街已经被他们杀透了三分之二。”他点着图纸,对着程平之道:“如果让他们杀透了东城大街,他们面对的就将是安阳城纵横交错的巷道,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是一万郡兵,再翻一倍,也休想拿住他们,程郡守,你管得好郡兵,一万余人对一千,居然被杀得连连败退。”

    程平之面如土色,倒不是因为郭九龄对郡兵的指责,而是这些敢死营一旦突出东城大街之后,他将要面对的惨淡场面。

    郭九龄大步向外走去,辛渐离与程平之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东城大街的正对面,便是闻香楼,安阳郡城最大最好的青楼,站在楼上,能清楚地看到对面大街之上惨烈的杀场,而楼下,一队队的郡兵也将这条横街挤得满满的,只要前面出现了一点空隙,便会有军官驱赶着士兵填进去。

    楼子里的姑娘们此刻自然吓得全都躲进了楼子最后面的角落里,郭九龄大步走上了闻香楼的最高处,凝视着不远处那一群黑盔黑甲的敢死营士兵,他们正在节节突进,这本来是大楚的栋梁,现在却成了最为棘手的叛贼。郭九龄心中一片惨淡,先不论这一场战事最后的胜利者是谁,输的都是大楚自己。

    杨义浑身是血的从楼下爬了上来,看到三位大人正横眉冷对的看着他,不禁颤抖着声音道:“三位大人,挡,挡不住了。”

    郭九龄冷笑着看了他一眼,“杨将军,你的位置不在这里,而应当在最前线。如果让敢死营突破,第一个死的也该是你。”

    杨义身子一抖,看向辛渐离,辛渐离冷哼一声,仰首看天,杨义抖索了半晌,突然间发一声喊,转身冲下了楼去。

    “一个废物,居然也能当上一郡守备的位置,安阳郡兵,当真是烂到了骨子里。”郭九龄叹息地看着程平之。程平之脸一红,嘴上不说,心里却极是不满,这关自己什么事?自己可没有权力任命一郡之统兵将军。

    “宿迁在哪里,迅速把他叫来,他是八级高手,是现在这郡城之中身手最高的武将了,让他来,先杀了那个章孝正,对方群龙无首,便好打了一些。”程平之转身对身边的一名护卫道。

    “宿将军率部去南城那边了,现在恐怕还在往这边赶。”护卫道。

    “快去叫!”程平之喝道。当时布置任务之时,自己便有意让宿迁在东城主持攻势,可是杨义这贼胚自以为胜卷在握,不愿让宿迁占了头功,竟然将宿迁差去了东城,而有辛渐离的支持,自己也无可奈何,谁能想到事情现在居然到了这一地步。

    “杨义冲上去了!”辛渐离看着远方的战局,“这才有点将军的模样。”

    郭九龄脸上寒冰依旧:“章小猫武道修为比起杨义稍弱,但他是血海里爬出来的,战斗力岂是杨义能比的,杨义不可能是他的对手。那个宿迁既然是八级好手,他来了,或者能凭着武道上的级别强压章小猫。其它人,根本不够这个章小猫砍的。”

    郭九龄话音未落,远方杨义便像一个皮球一般,被远远的震飞了出来,落在郡兵群里,变成了滚地葫芦,倒是引得郡兵一阵大乱。

    程平之叹息一声,当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楼梯上响起嗵嗵的声音,剪刀出现在楼梯口,郭九龄横目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又回过头来,凝视着远方,就这片刻功夫之间,敢死营又向前突进了十数米。

    “段副尉,让你去抓章孝正,你居然让他脱逃,使之酿成如今的恶果,你可知罪!”程平之怒吼道。

    剪刀仰起头,看着程平之:“大人,我抵达章孝正家的时候,他已经跑了,很显然,他已经得到了消息,这个泄露消息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知道消息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谁会泄露消息?我看你这是在推脱罪责,是不是你心念旧情,有意放了他一马?”辛渐离阴沉沉的道,差办到如今这个程度,他的心中也是又惊又怒。

    “辛大人,你这话说差了,我段暄既然已经投奔了你们,丧心病狂地将自己出生入死的五百兄弟都全坑了,难不成还有回头路可走。现在他们最恨的人不是你们,不是朝廷,而是我,如果我落在他们手里,会被他们一口一口的活活咬死,所以最想他们死光的不是你们,而是我。”剪刀阴沉沉地道,“你觉得我会向他们泄露消息么?”

    听着剪刀的话,辛渐离不由语塞,是啊,最没有道理泄露消息的便是眼前这个段暄了。

    郭九龄本来正眼也没有看剪刀一眼,但听了剪刀这样一番话,不由得偏转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人,剪刀刚刚那番话,让他听了身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是怎样的一个家伙啊?

    真小人?郭九龄心里头一阵发寒。

    “野狗和章小猫的夫人呢?”郭九龄问道。

    “都被我抓起来了。”剪刀道。

    辛渐离一拍手,“那就好,将他们带到这儿来,绑到屋顶上,打上火把,让那章孝正好好地看一看,他的夫人不是还怀了他的崽子么,要是他不弃刀投降,我们就宰了他女人。”

    郭九龄眼皮一跳,正想开言反对,剪刀居然大摇其头:“辛大人,你不了解敢死营,如此之举,不但不会让他们投降,反而会让他们更加狂暴,敢死营从不受人威胁。你即便杀了他们也没用,只会让他们更加同仇敌忾。”

    “岂有这样的道理,难道他们都没人性吗?”程平之大奇。

    “不是没人性。”郭九龄淡然道:“只是他们很通透,知道投降的结果是皆亡而已。”

    “我还真不信了。”辛渐离冷笑,“来人,去将那个什么野狗,还有女人都绑到屋顶之上去,多打火把,让那个章孝严看清楚一点。”

    浑身是血的野狗与挺着大肚子的红儿被绑上了屋顶,无数的火把在他们的周围点燃,野狗怒力睁大眼睛看着不远处正在拼杀的战场,突然大笑了起来,偏头看着红儿:“嫂子,看到了吗?那就是你男人,你还没有见过你男人在战场之上大杀四方的模样吧,好好看看,这就是你男人。”

    “这就是我男人,他是真正的男人!”红儿看着长街之上,挥舞着大刀不停突进的章小猫,惨然笑道:“这一辈子,能嫁给这样一个真正的男人,也足够了。能够看到他的威风,哪怕只有一次,也足够了。”

    野狗大笑起来,“好,好,这才是我们敢死营男人的老婆,便是死了,也绝不向敌人屈膝。”

    远处,章小猫抬头,看见了屋顶之上绑着的两个人,一声野兽般的狂嗥迸发出来,战场之上因为他这一声不类人声的狂吼竟然凝滞了片刻。

    章小猫看到了他的女人,冲锋在前的敢死营的士兵看见了野狗。

    没有辛渐离脑海之中想象中的场面,甚至他派出去喊话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他便看到,章小猫和敢死营的士兵犹如发了狂一般,以比先前更狂暴的姿态冲杀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和尚在放火

    宿迁走得不紧不慢。上万人围攻一个千余人的敢死营,而且还是在对方全无准备的情况之下,在他看来,这完全便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唯一的问题,就是郡兵要死多少人而已。对于杨义将自己调开来收拾这里的残局,他很清楚这不过杨义对自己的报复而已。

    前段时间,这家伙看起来已经完全仆街衰到家了,杨一和的倒台,使得整个安阳城里的头面人物都不待见他了,生怕与他沾上一点关系而受到连累。至于自己,因为在安阳城多年任副将,而且武道修为又比杨义要高出一大截,一直以来便是杨义忌恨的对象,排挤的对象。而且自己也毫不掩饰对于杨义要倒霉的喜悦之情。而那一段时间,程平之也明显地在拉拢自己了。

    不过杨义这个家伙倒当真是属猫的,眼见着已经奄奄一息,居然又咸鱼翻身,不知怎么的就搭上了辛渐离这条船,那可是二殿下,不,现在已经是太子殿下的大船了。

    宿迁苦笑,自己那一段时间做得可是太明显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以及明目张胆地对杨义的蔑视,现在开始遭到报复了。眼下,不过是小小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警告而已,相信随着杨义攀上这条大船,在站稳脚跟之后,还会狠狠的收拾自己。

    看来自己得重新作些打算了。想法子调走才是正经。

    这让他有些懊恼,有些事情,还真是强求不来,不是自己的,再努力也得不到,就像这安阳城的郡兵统领一般,自己努力了多年,还是镜中月,水中花。

    东城方向火光照亮了半边天,隐隐有喊杀之声传来,宿迁耸了耸肩,不让自己去也好,敢死营即便只剩下千把人,可也不是好惹得。自己在安阳郡城这几年,拢共也就攒了现在这千把心腹人马,能让自己指哪打哪,真要折在敢死营手中,于自己而言,得不偿失。

    急骤的马蹄之声打破了宿迁的自怨自艾,也将他拉回到了现实之中,看到奔来的马匹身上的人是谁之后,他心里不禁一跳。

    “宿将军,程大人命令你马上前往东城增援。”骑士没有下马,而是急切地对宿迁道。

    “东城兵营?”宿迁大为奇怪,“上万人马围攻千余敢死队士兵,还需要我去增援?我这千把人去了,都没地方摆吧?”

    骑士咽了一口唾沫,“宿将军,程大人是让您一个人敢紧过去,至于士兵们去不去倒没什么打紧。”

    “为什么?”宿迁反问道。

    “敢死营余部在章孝正的带领之下,凶猛反扑,郡兵挡不住,杨义统领上前与章孝正交手,也被击伤了,程大人让你过去,拿下章孝正,擒住首恶,余部则好办得多了。蛇无头不行嘛!”

    “章小猫!”宿迁惊叫一声,“他怎么会在哪里?他又不是敢死营的人,他不是有老婆在城里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骑士看着面色骤变的宿迁,摇头道:“宿将军,我们马上过去吧,要是让敢死营突破了围堵,那可就不好办了。”

    宿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东城方向,点了点头,“走吧!”

    马儿刚刚踏出一步,北城方向之上轰隆一声,突然冒出了熊熊的火光,火势起得太快,众人似乎刚刚看见起火,那火势便已经冲天而起。

    “那是府库!”宿迁看着火光冒起的地方,惊呼起来。

    众人转头看着那火头烧起的地方,都陷入到了凝滞当中。

    “敢死营还有其它人漏网,这是蓄意纵火。”宿迁大叫起来,“府库重地,万万不容有失,你马上回报程郡守,就说我赶去府库救火擒凶了,哪边,我去不了啦!”

    丢下这句话,宿迁一拨马头,对着麾下大叫道:“走,去救火,快,快!”

    不等马上骑士反应过来,蹄声得得,宿迁已是一溜烟儿的去得远了,他身后,上千名士卒一齐转身,向着火势燃烧的地方奔去。

    和尚在屋脊之上飞驰着,两只手臂之上,各挽着一个大桶,桶里不是别的,而是油脂。他原本就是一个采花贼,一身轻功独步江湖,此时全力施展开来,犹如鬼魅一般,时隐时现,现在安阳城中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围剿敢死营身上,稍有本事的人都去了哪边,而随着战事的不顺,原本就已经不多的用以警戒的士兵也在源源不断地赶赴哪里,整个城中,除开东城,几乎成了一片真空。这给和尚的纵火也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脚下又是一片木质的房屋,和尚也不管这里住着的是一些什么人,直接将一桶油脂尽数倒了下去,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火折子,用力一晃,一丝火苗闪现,弯腰,点燃脚下的屋梁,他身影一晃,又向着远方奔去。

    片刻之后,在他身后,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闻香楼上,程平之站在楼上,呆呆地看着远处冲天而起的火光,两个方向上都燃起了大火,那都是要命的地方,一个是府库所在,那里集中了安阳城几乎所有的粮食储备,如果那里烧光了,只怕用不了几天,安阳城中便得闹起粮荒,到时候几十万人缺起粮食来,可是会要命的。而另一片,是安阳城中贫民聚集的地方,那里,几乎都是木质的或者茅草搭成的房子,火势一起,必定会漫延开来,如果坐视不救,明天摆在自己案上的,便是令人恐怖的伤亡数字,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不是这个官儿还当不当得成的问题,而是脑袋还能不能安坐脖子上的问题。

    “辛大人!”他霍地转过身来,“我不能给你太多人了,你们的计划中,到处都是漏洞,这火肯定是敢死营余孽做的,我现在要派人去救火了,不论是府库的损失,还是百姓的无辜死亡,都是我这个郡守牧守不力的罪责,很抱歉,我不能陪你们玩儿了。”

    辛渐离勃然大怒,“程大人,这是太子殿下亲自下达的命令,事后有什么问题,自有太子殿下担当,现在绝不能撤人走。”

    程平之冷笑,看了一眼远处疯狂战斗着的敢死营,心道这便是自己活生生的殷鉴。自己可不想步其后尘,再成为下一个替罪羊。

    转身,下楼。片刻之后,一队队的郡兵迅速离开了这一片地带,向着起火的方向跑去,对于这些郡兵而言,去救火,自然要比与敢死营战斗好得太多太多了,虽然他们还没有投入战斗,但前方战斗的惨烈,已经几乎让他们吓得腿都软了,不过内卫副统领郭九龄摞下话放在哪里,却又让他们不得胆战心惊地等候着随时投入战斗。郭九龄不是程平之,对他们背后的靠山无可奈何,也不是辛渐离,在外头算是一个爷,可回到上京,不过就是一条哈巴狗,这位爷走到那里,都是顶级的,说是要砍他们的头,那绝对会砍的。

    可现在有个子高的人顶着了啊!程平之是郡守,他下令离开去救火,这些郡兵自然跑得比谁都快,那速度,可比来时强得太多,那军容,自然也整齐得多了。

    程平之一下子撤走了五千人,但撤走的可不仅仅是这些人,撤走的还有郭九龄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人心。先前还能仗着人多,但现在,人数上的优势可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郭九龄叹了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窗子,坐到了桌边,端起早已冷了的茶,一口饮尽,在他看来,已经结束了,这些郡兵无法挡得住敢死营的冲击。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没有什么失败的感觉。

    “结束了!”他看着剪刀,和血糊糊的杨义,摊了摊手,“拦不住敢死营了。”

    杨义不甘地咽着唾沫,如果拦不住敢死营,不能全歼对手的话,他的功劳,可就没有了,到现在为止,名单之上的重要人物,只拿住了一个野狗。

    剪刀脸上肌肉抽搐着,于他而言,章小猫的走脱以及如此多的敢死营士兵的脱身,意味着他的后半辈子,都将在惶恐之中度过,只有在敢死营中生活过的人,才会知道敢死营的恐怖。整个计划是他设定的,在他看来,整个计划应当是天衣无缝的,他不明白,为什么章小猫会突然离开了家去了东城兵营?他不明白为什么东城兵营没有按时同时发动攻击。

    他突然走了出去,一把将绑在外头的红儿抓了下来,拖着便往楼下走。红儿大声惨叫起来,伴随着野狗愤怒的嗥叫。

    杨义楞了一下,突然也扑了上来,一把叉住野狗,紧跟着剪刀向楼下走去,看着他们的身影,郭九龄的手举起,却终于又放了下来,叹一口气。

    郡兵潮水一般的向后退去,剪刀提着红儿,站在东城大街的尽头,他的身旁,杨义叉着野狗,恶狠狠地盯着对面。

    敢死营停了下来,小猫横刀而立。

第一百一十四章:小猫的女人

    小猫没有看剪刀,他的眼睛盯着红儿。平素无比稳定的拿刀的手,此刻却在不停的颤抖,在他身后,一队队的敢死营士兵列阵而立,铁刀高举,却也无法踏出一步,因为他们看到了野狗。

    红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也在看着小猫。

    她在笑。

    正如野狗所说的,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小猫在战场之上威风八面的模样,平素在她的面前,小猫总是一副居家小男人的模样,会做饭,能洗衣,与她一起上街,遇到谁都是一副笑咪咪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在沙场之上叱咤风云的模样。

    每个女人都幻想着自己的男人是一个盖世英雄,红儿自然也不例外,无数次她都在自己的脑子里勾画地小猫身着盔甲,手执大刀,身跨高头大马出现在自己身前的模样,那时的他,会在她的面前弯下腰来,伸出手将她也扶上战马,带着她,纵情奔驰。

    现在小猫站在她的面前,虽然没有骑马,但全身盔甲,虽然小猫没有拉开面罩,但她就是认得他。横伸出去的铁刀之上,一滴滴鲜血正在滴落。

    那是她的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脖子骤然一紧,身子凌空而起,她被剪刀提了起来,剪刀身高臂长,将娇小的红儿提在空中,转过头看着她,冷冷地道:“叫啊,哭啊,你的男人在前面,让她来救你啊!”

    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红儿一直在盯着小猫,脸上却是一直在笑。

    看到红儿被提到半空,小猫再也无法忍耐,向前踏出了一步。手臂一紧,他被人拉住了。“小猫大哥!”

    马猴紧紧地拽住了小猫。

    “小猫哥,你救不了他们,剪刀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马猴看着他,低声道。

    剪刀冷笑着看着对面的小猫,“小猫,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与我单打独斗的机会,赢了我,你自然可以走,还可以取了我的命,带着你的女人一齐走。怎么样,这个交易公平吧?”

    “公平什么?”马猴向前踏出一步,怒道:“小猫大哥今天打了快一个时辰了,一身力气快要耗尽,你却是养精蓄锐,还在这里谈什么公平。剪刀,你还是人吗?”

    剪刀呵呵笑起来,“公平?这世上有什么公平可言?现在这个女人在我手中,对小猫来说,我提出的任何条件,便都是公平的。小猫,要不要赌这一把?”

    “不要!”小猫还没有说话,被拎在空中红儿已是尖声大叫了起来。“小猫,别上他的当,他怕你,只要你跑了出去,他就不敢拿我们怎么样,走,快走啊!”

    “我怕他?”剪刀嘿嘿冷笑起来,左手举起,在红儿的面前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的屈了起来,捏成了一个拳头,突然一拳击出,正中红儿的小腹,场中顿时响起了数人的大叫之声。

    红儿在惨叫,小猫,野儿,马猴等人齐声愤怒地叫了起来。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红儿悬着的双腿流将下来,红儿双手捂着小腹,脸色瞬间变得一片雪白。

    “剪刀,你不是人啊!”野狗愤怒地吼叫起来,“你叫过她嫂子,你吃过她做过的饭,喝过她为你泡的茶,你不是人啊!”

    叉着野狗的杨义目瞪口呆地看着毫无表情的剪刀,抓着野狗的手,不知不觉松了,野狗顿时跌倒在地上,杨义自诩也是心狠手辣的人,但与眼前这个家伙比起来,似乎还是差得太远了,看着剪刀,杨义只觉得身上嗖嗖冒着凉气。

    野狗趴在地上,拼命地向着剪刀爬去,在地上,他摸到了一把刀,爬到了剪刀的跟前,他扬起了手中的刀,砍向剪刀的小腿。

    一支脚抬起,踏下,重重地踩在野狗的手臂之上,卡卡的骨头断折之声响起,剪刀瞪着小猫,冷笑着:“小猫,现在是你的儿子,接下来便是你的女人,你赌还是不赌。”

    小猫缓缓伸手摘下了头盔,当的一声扔在了一边。

    “我赌!”低沉的声音响起。

    剪刀大笑起来,手一松,啪达一声,红儿坠落在直,落在野狗的身旁。

    红儿侧过头,看着自己的男人举着铁刀,向前正缓缓走来,而她头上的剪刀,正大笑着从抽刀出鞘,迈步踏进了她与野狗的身体,向着小猫走去。

    小猫曾在敢死营的大营里,被眼前这个男人打成了重伤,这件事情,她听野狗说过,如果单打独斗,小猫肯定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更何况小猫现在看起来便是没了力气的模样,更何况自己还在对方的手中,小猫怎么能赢,怎么会赢?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野狗,眼光变得坚定起来,“野狗,兄弟,杀了我,杀了我。”

    “不,不!”野狗连连摇着头。

    “杀了我。难道你想要小猫死吗?你想要你的这些兄弟们都死在这里吗?杀了我,小猫没了顾忌,就能带着你的兄弟们杀出去,将来才能给我们报仇啊!兄弟,快,快啊!”红儿无力地躺在地上,手掌不停地拍着地面。

    野狗呜咽着,换了一只手,紧紧地抓起刚刚从地上摸到的那一把刀。他闭上了眼,野兽一般的嘶鸣着,手臂猛然向前探出,锋利的刀刃刚一入肉,野狗已是无法再向前多刺出一寸,红儿笑着,双手抓住了刀刃,猛力向着身体内插去。

    小猫狂叫了起来,马猴狂叫了起来,数百名敢死营士兵们狂叫了起来。

    杨义低头,傻呆呆地看着手里还握着刀柄的野狗,看着双手抓着刀刃的女人,看着女人那笑着看着小猫的面容。

    楼上,郭九龄也呆住了,卡卡两声,他生生地捏碎了手边上的窗框。

    剪刀回头,也呆住了。

    笑容凝结在女人的脸上,神彩渐渐黯淡,却仍然大大地睁着,看着前面的男人。

    “剪刀,我要剐了你。”小猫嘶声大吼着向前奔来,身后,马猴提着刀冲了上来,数百敢死营士兵冲了上来。

    高高举起的铁刀,凌厉冲天的杀气,夺人心魄的怨气,瞬间弥漫了一切。

    杨义骤然回过魂来,一弯腰抓起野狗,挡在自己身前,迅速向后退去,野狗似乎失去了灵魂一般,手中还紧紧地攥着刀把,随着刀身从女人的身体内抽出,鲜血喷溅,却是恰恰喷了惊惶后退的剪刀一身。

    潮水般涌来的敢死营士兵砍翻眼前能看到的一切,闻香楼上,郭九龄长叹一声,伸手抓住了身边的辛渐离,翻身上了屋顶,瞬息远去。

    小猫扑倒在地上,抱起了早已没了呼吸的女人,失声痛哭起来。

    和尚出现在东门处,士兵大都被调去围剿小猫带着的敢死营了,后来也走了一批去救火,现在守着城门的,不过十几个士兵而已,和尚再也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迹,拖着刀,大步向着城门走去,刀尖在青石板之上拖出一路的火星。

    十几个士兵畏惧地看着和尚,慢慢地向后退去,突然之间发一声喊,四散奔逃。和尚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进了城门洞子里,双手举刀过顶,一声咆哮,大刀软下,碗口粗细的三根门栓被劈断。沉重的大门被和尚缓缓推开。

    自由的世界就在城外。

    和尚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竹筒,一扬手,竹筒带着尖锐的啸声直飞上天,在半空之中炸成了满天星火。

    闻香楼前,马猴抬头,看见了东门处那满天的星火。

    “小猫大哥,快走,东门处有我们的人,那里的城门已经打开了,快走,让敌人回过神来,我们就走不了啦!”马猴摇晃着跪在地上抱着女人的小猫,小猫却似乎没有听见。

    “来人,拖着小猫大哥,我们走!”马猴大吼道。

    几名士兵扑了过来,七手八脚将小猫连同他的女人一齐抬了起来,向着东门之处奔去。

    和尚站在东门,看着马猴狂奔而来,他大步迎了上去。

    “和尚大哥,剪刀叛变了,野狗被他们抓住了,小猫的女人也死了。”马猴看到和尚,大叫起来。

    “出城再说,我的大队死光了,全死光了。”和尚咬牙切齿地道,“小猫怎么啦,死了没有?”

    “没,他只是伤心过度了。”马猴摇着头道。

    “走,快走。先去帽儿山,那里,还有我们先前布置的完善的防御设施,到了哪里,我们就暂时安全了。”

    天色渐明,安阳郡城之中,一片狼藉,程平之是喜忧参半,宿迁赶往府库去得很及时,仅仅烧毁了两座粮库而已,但在贫民区里的那一把火,却是死伤惨重,粗略估计,烧毁的房舍不算,光是死伤百姓,便有数百人之多。

    辛渐离满脸都是铁青之色,看着众人的脸色很是不善,他奉命前来处理此事,如今却弄得如此糟糕,几个主要的人物,仅仅就抓住了甘玮(野狗)而已。最为关键的是,敢死营是成建制跑的,将来会造成什么样的损失,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回到上京之后,绝对讨不了好去。

    “我要回上京去了,今天就走。”看着狼狈的一众人等,郭九龄冷冷地道:“你们,一个个,准备有司来拿你们问罪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绝望

    帽儿山上,重新迎来了敢死营。现在他们只有六百余人了,昨夜一场鏖战,又有三百多人永远地倒在了那条血泊浸染的长街之上。

    和尚一脸愁容地在安排着防御,人手太少了,他们现在能布置的也就是山巅的这一部分。现在他们除了随身携带的武器之外,啥也没有剩下,之所以要回到帽儿山,是因为他们进城之前,还在山上留下了一个后勤储藏点,里面还留存了一些粮食。

    “马猴,小猫现在怎么样了?”看着迎面走来的小马猴,和尚问道。

    马猴摇摇头,“还是那样,谁也不能靠近他,也不许我们去接触他老婆和娃娃,血糊糊的抱着她们两个呆在那里。”

    “这可不行,帽儿山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要是等城里那些王八回过神来,大举出城来追杀我们,那就要遭殃了。”和尚摸着光头,道。

    “他们有胆子出来么?”马猴冷笑。

    和尚摸着光溜溜的头皮,望着远处巍峨高耸的安阳城,叹息道:“此一时也彼一时,而且,我不仅仅是担心安阳的郡兵啊,小马猴,咱们的存粮可不多,总不能一直呆在帽儿山吧,等到他们缓过气来,还能不对付我们?”

    听到和尚的话,马猴也泄了气:“秦老大也不在,咱们以后怎么办呢?”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心中茫然,瞬息之间,只觉得天下之大,当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走吧,去看看小猫,他这个样子总是不行的,会伤身的。嫂子和侄儿已经去了,还是入土为安的好。”和尚道:“咱们两个都是没什么主意的,看看小猫怎么说吧!”

    两人脚步沉重地绕了半个山顶,到了向阳的那一边山坡,那里,已经站满了不少的士兵,而小猫正挥舞着镐头,在山坡之上刨着墓穴,碧绿的青草地上,一大一小两具遗体用布裹着,静静地躺在那里。

    “你们都是死人吗?怎么不过去帮忙?”和尚斥道。

    “常校尉不许我们过去,他说要自己动手。”一名士兵道,看着小猫的眼神,透出浓浓的怜悯。

    和尚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一个士兵匆匆地跑了过来,挤到和尚的跟前,低声跟他说了句什么,和尚却是勃然大怒起来:“王八蛋,这个****的郭九龄,现在居然还敢来我们这里,当真是寿星公上吊,嫌自己命长了,跟他有狗屁的话说,走,去砍了他丫的。嫂子这里正好缺一个大好的人头当祭品。”

    愤怒的和尚转身便走,身后跟着一大群群情汹涌的士兵。

    “和尚!”身后传来了小猫的叫声。

    “小猫。”和尚转过身来,看着小猫。

    “让他上来。”小猫拄着镐头,道。

    “跟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又什么可说的,杀了他,也算先报了那么一小点点仇。”和尚怒道。

    小猫摇头道:“郭九龄肯定知道很多东西,他既然敢来,自然是有恃无恐,我们需要从他哪里知道更多的东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和尚,我们需要知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啊?”

    和尚噎了一下,刚刚他和马猴还在为这事儿犯愁呢!

    郭九龄在一众敢死营士兵愤怒的眼神之中踏上了帽儿山顶,跟在他身侧的,竟然是安阳郡城的副将宿迁,郭九龄自然知道现在正是敢死营士兵怒火正盛的时候,临走之前,他想来再见一见这支现在已经被朝廷定性为叛逆的军队和他们的将领,不仅仅是歉意。当然,他还不想死,他现在武功已经失去泰半,但有宿迁这个八级高手卫护在侧,如果当真翻起脸来,逃跑,还是做得到的。

    穿过人群,他看到常小猫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大一小两具遗体放进挖好的墓坑当中,郭九龄停下了脚步,眼中闪过痛苦,怜悯。

    说起来敢死营救过他两次了,一次是他们的校尉秦风,在落英山脉之中,如果不是秦风的突然出现,他那时候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第二次是秦人将他交还给敢死营,又是舒畅将他从阎罗殿里拉了回来。

    小猫的眼中露出缕缕柔情,坑里,躺着他深爱的女人和还没有出世的孩子。“红儿啊,你和孩子两人安心地走吧。”他伸手捧起地上的泥土,温柔的,轻轻的均匀地洒了下去,看着两人的身体一点点的淹没在泥土之下。

    一座新坟很快便矗立在帽儿山的山顶。小猫席地坐在坟头之前,抬头看见一边的郭九龄和宿迁两人,居然露齿一笑,“郭大人,宿将军,二位来了,请过来坐吧。”

    他这一笑,却是让郭九龄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战,只有恨到极深处,才会在现在笑得出来吧。他没有犹豫,大步走了过去,向着坟头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身边的宿迁也随着他一起,向着坟头行礼致意。

    “小猫,整件事件,我完全不知情,我也是昨天他们发动之时,才由辛渐离告诉了我整个事情的原委。”郭九龄声音低沉,“我这么说,不是想推托责任,也不是在你面前撇清。”

    “为什么?”小猫看着他,沉声问道。

    郭九龄看了看周围敢死营的士兵,不由语塞,有些事情,他是根本无法说出口的,迟疑了半晌,他才道:“我只能告诉你,关于西部边军的覆灭,牵涉到了位置极高的人物,而朝廷断然是不能将这件事的真相公之于众的,但西部边军的覆灭却还要一个交待,所以,他们选了你们敢死营。”

    “我们是替死鬼。”小猫嗬嗬地笑了起来:“我们敢死营本来就是一些贼囚组成的,不管过去立了多少功劳,在大人物们的眼中,我们都是一些十恶不赫的罪犯,即便是背再多的黑锅,他们也绝不会过意不去,是不是?”

    郭九龄默然,“对于这件事,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

    小猫冷笑起来,“郭大人,这声对不起,你不应该对我说,你应该去和那些不明不白地死在安阳城中的一千余敢死营的弟兄们说才是。如果你今天上山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小猫,我来还想对你说,不管怎么样,大楚都是你的国家,不管他曾经怎样对你,希望你不要背弃他。”郭九龄道。

    小猫放声大笑起来,“郭大人,你是怕我带着这些兄弟,去投了西秦人是不是?你是不是怕我将来反戈一击?”

    “是的。”郭九龄点头道:“我不想看到,西秦人将来出现一支如同敢死营一般无二的部队。这将会成为大楚的恶梦。小猫,你们走吧,解散了部队,你们各自离开,天下之大,总有你们的容身之地。我还是内卫的副统领,我会负责将你们这些人的过去一笔抹去,你们都将成为干干净净的人,可以重新开始生活,怎么样?”

    “我们要怎么做,就不劳郭大人你关心了。”小猫站了起来,厉声道,他指着面前的新坟:“至于重新开始生活,你看看她们,还有可能吗?”

    郭九龄叹息,本来不抱希望,此时倒也不觉得失望。

    “郭老头儿,我们秦老大呢?他在上京,现在怎么样了,你也一定知道他的情况是不是?”马猴大声问道。

    郭九龄点了点头,“你们这里已经这样,秦风在上京又怎么会逍遥自在?他在护送公主进入上京的当天,便已经被内卫逮捕,关进了天牢。据我现在所了解到的情况,给他以及你们定下的罪名是里通外国,叛叛投定,秦风,至少也是一个凌迟处死的下场。”

    卟嗵一声,马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小猫呆若木鸡,和尚如丧考比。

    “你们不要指望秦风了,被关进天牢,别说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便是宗师级的武者,也休想逃得出来。他死定了。”郭九龄叹道。“没有谁能救得了他。这件案子,是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两人一齐首肯定下的,在大楚,没有谁再能翻案了。”

    小猫惨淡地笑了起来,“秦老大这一回可真算是自投罗网了,哈,哈哈,好个大楚啊,好个皇帝啊!”

    郭九龄离开了,但他带来的消息,对于敢死营所有的残存者的打击却是致命的。如果说原本的他们还存着万一的希望,但现在,这一点点希望也不复存在了,留给他们的,只是无尽的绝望。先前虽然敢死营死伤惨重,二千余人,只剩下不到六百人,但精气神儿却还在,而支撑他们的,自然便是因为秦风的存在。这些人都相信,只要秦风归来,便能带着他们走出困境,再创辉煌,但郭九龄带来的消息,却是将他们这一点希望也击垮了。他们的老大根本就不可能回来了,他现在面临的境况比起他们要更惨,除了等死,他们的老大,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帽儿山上所有人全都蔫儿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各奔东西

    很多年以来,敢死营的所有人都习惯了他们的上头有一个对他们严厉到极致的校尉,哪怕他很凶恶,哪怕他对他们向来是以拳头来讲道理,但他们仍然喜爱他,因为这个人不仅将他们当人看,给了他们重新做人的尊严,也给了他们重新活一遍的希望。他们习惯了这个人在他们的头顶上为他们遮风挡雨,为他们谋划前程。

    但现在,这个人没有了。所有人对未来都茫然了。如果是昨天在城中他们便知道了这个消息,很有可能他们连杀出城也做不到,直接会被他们眼中的战五渣安阳郡兵全歼在城内。

    马猴哭得稀里哗啦的。“我要去上京。”

    和尚长吁短叹,“你去上京干什么?你知道上京是哪里吗?那里是大楚的国都,秦老大在西军之中算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在哪里,就是一只小蚂蚁。这一顶大帽子咣地栽在他的头上,不抽筋扒披挫骨扬灰,那就算是轻的了。”

    “我去给秦老大收尸。”马猴哭着道。

    “得了吧你,没听那个郭老儿说朝廷要将秦老大凌迟处死么?有个鬼的尸体让你收啊,都切成片片了。哎呀!”一块石头飞过来,准确地砸在和尚锃亮的脑袋瓜子上,脑壳皮上立时便鼓起一个血包,马猴怒目瞪视着和尚,手里还紧紧握着另一块石头。

    “死马猴,干么动手?”和尚大怒,但一看马猴那怒中带泪的模样,心中又是一软,“马猴,我说得都是实话,你别去上京,你要去给他收尸,只能是在法场上又多你一具尸体而已,你没看到吗,朝廷这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呢!”

    “就算是死,我也要与秦老大死在一起。”马猴坚决地道。

    和尚叹了一口气:“你个死心眼儿,我懒得跟你说了。小猫,你呢,你准备怎么办?我可跟你说,你现在可不能想着报仇,剪刀那个王八蛋阴着呢,你现在去找他,铁定是一头撞进他的陷阱里去。到时候别报不了仇,还将自己也陷进去。”

    小猫一直趴在一块石板前,很用心地在一刀一刀地刻着一块墓碑,这是郭九龄走后他开出来的一块石料。现在已经刻得差不多了,听着和尚的话,他抬起头来,望向安阳城的方向,淡淡地道:“和尚,你放心吧,我还很年轻呢,今年不过二十五岁,剪刀比我稍大,也不过二十六七吧,日子还长着呢,我怎么会着急呢,我还要等着剪刀娶妻生子呢,所以啊,没个十年八年,我怎么会去找剪刀报仇呢,嘿嘿嘿!”

    听着小猫的话,和尚与马猴二人齐齐地打了一个寒噤。

    “小猫大哥,你别这样阴沉沉的,变得跟剪刀那个反骨仔一般无二,看着让人害怕。”马猴抽着鼻子道。

    小猫冲着他一咧嘴,露出满嘴的森森白牙,看得马猴又是一个哆嗦。

    “和尚,我准备重操旧业了。”小猫站起身来,将他刻好的墓碑竖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这里还有六百兄弟,愿意跟我走的,我带他们进落英山脉,再去当强盗好了,我会等着秦老大的消息,如果他真死了,我再考虑下一步的去向。”

    “如果秦老大真死了,你不会去投西秦人吧?”和尚试探着问道。

    “为什么不呢?”小猫冷笑道:“秦老大如果还活着,我自然唯他之命是从,如果他死了,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能左右我了,谁能帮我报仇,我便投靠谁。”

    和尚叹息:“我还记得以前你对我说,我要敢去投西秦,你便会一刀一刀地将我片了。”他郁闷地看着小猫。

    “此一时也彼一时。”小猫抱起了墓碑,“和尚,你肯定是不会跟着我去当土匪了?”

    和尚的头摇头货郎鼓一般,“小猫,就像你说得一样,我这辈子就只服秦老大一人,可他要死了,以后我也要去活个自由自在了。”

    “你,真要去当鸭子啊!”马猴吞吞吐吐地道。

    “你说什么?”和尚一怔。

    “以前野狗和秦老大他们一起,常说到你本钱雄厚,要是去当鸭子,铁定能赚个盆满钵满。”马猴道。

    “****他野狗的娘!”和尚破口大骂,可是刚刚骂了一句,就又落下泪来:“野狗那个王八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骂他一顿,再揍他一顿呢!”

    野狗还没有死,被关在安阳郡城的大牢里,但现在凭他们几个人,又如何能救出他来呢?

    “生死由命吧,野狗的帐,将来我会同剪刀好好算一算的。”小猫抱着墓碑,向着他女人和孩子的坟墓方向走去。

    夜色降临的时候,两个人走下了帽儿山,一个是马猴,他要去上京,另一个是和尚,他脱下了军装,放下了手中的铁刀,决定去浪迹江湖。

    剩下的六百敢死营士兵,则一至决定跟着章小猫进落英山脉,去当土匪。

    安阳郡城之中,辛渐离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而另一边的程平之也是怒容满面,剪刀黑着脸,站在一角。大堂中间,浑身上伤的杨义,被几个内卫按着跪倒在地上。

    “从现在开始,你不是安阳郡的郡兵统领了。”程平之看着满脸惊恐之色的杨义,“玩忽职守,以致于郡兵荒废,作战不力,使得贼兵肆虐郡城,百姓遭难,你罪无可赫。来人,将他带下去。”

    “冤枉啊,程大人,冤枉啊,辛大人!”在杨义的号淘声中,两名内卫将他横拖竖拉地拽出了大厅。

    “辛大人,程某也上了请罪的折子,在朝廷还没有任命新的安阳郡守之前,程某暂代郡守一职。请辛大人回京之后,代程谋向皇上,向太子殿下禀告,程某一定会克尽职守,在位一天,就会认真的做一天事情的。”

    辛渐离无精打采,这一趟差办砸了,不定回去之后,太子殿下会怎么收拾自己呢。

    “程大人,杨义我是要带回上京去的,他不但涉及到玩忽职守之罪,前左相杨一和操纵朝廷,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等一系列罪行,此人可是重要的人证。”

    “辛大人自行决定便是。”程平之心中一凉,看来朝廷的动荡还远远没有停止,太子殿下要清算前左相报一箭之仇,可是前左相杨一和当政数十年,势力盘根错节,只怕大楚又将是一场大地震了。

    “杨义被拿,宿迁保护郭九龄大人去了上京,这安阳郡郡兵不可没有统兵之将,这一次段暄也算是有功,不若就由此人先代理郡兵统领一职如何?”辛渐离道,“郡兵实在是战斗力太差了,正需要段暄这样的有经验的人来清理一番,太子殿下是决意要重建西部边军的,到时候多半还是要以郡兵为骨架,在安大将军到职之前,总得让你的郡兵有些模样,这样于你将来也有些好处。”辛渐离道。

    “辛大人既然这么说了,那这郡兵统领一职便暂明段暄代着吧,可这一职,需得朝廷正式下文任命,却不是我们能私相收授的。”

    “这个自然,段暄啊,你暂代这一职,能不能转正,可就看你这一段日子能不能做出一些成绩来了,一是剿灭盘踞在帽儿山的这些贼匪,二来是让郡兵真正具有战斗力,安大将军可是老将,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多谢二位大人提携,段暄一定会尽心竭力,不让二位大人失望。”剪刀大步走到大堂中央,向二人施礼道谢。

    上京,舒畅觉得头痛得很。秦风到现在杳无音讯,他想尽了办法,也打听不到秦风到底被关在哪里?马向东那个老甲鱼嘴巴严实得很,每次自己一说到这个话题,他除了警告便是劝诫,而马斌那个死色鬼,所知却又实在有限,倒是每一次都想着从自己这里弄点药去好让他金枪不倒,烦都烦死了。

    舒畅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如果秦风当真只是因为与昭华公主那一点子破事,不会让堂堂的一个左相讳莫如深,一提到这件事便大摇其头,只怕这里头还有其它的猫腻,可现在自己扮演的是一个江湖游医,如果对于这件事过于关心,不免又让马向东疑心,舒畅不由得恼火之极。每日倒是借酒浇愁。

    又是一个艳阳天,舒畅坐在一家酒楼的二楼之上,倚窗望着繁华的上京街道,心中却在盘算着要怎么才能见到昭华公主,现在看起来好像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昭华公主总不会一直呆在首阳山吧,只要他下山,就有机会见到她了。

    心里正在想着心思,目光一闪之间,却在街上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人。舒畅不由一愕,这不是郭九龄那个家伙吗,居然从安阳郡回来了。心下却是大喜,这家伙官儿可不小,在朝廷中的地位,比起马向东虽然不如,但要论起暗中的权力来说,也不见得就比马向东弱,而且内卫这个玩意儿,打听起人来,可比堂堂左相只怕还要灵便。

第一百一十七章:安排

    武功虽然大幅度退步了,但敏锐的感觉却还在,郭九龄抬头,便看见二楼之上,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是舒畅。这位敢死营实际上的二号人物,居然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京师之中。

    将宿迁先打发走了,郭九龄大步走上了酒楼。关于敢死营的事情,现在还处在严密的信息封锁当中,舒畅应当还不知道。

    “看起来你的身体应当已经没有大碍了。”舒畅笑咪咪地看着对方,提起面前的酒壶,给郭九龄倒上一杯酒,大夫看到自己的病人又生龙活虎了,自然是打心眼儿里高兴。不仅是为对方,也是为自己,郭九龄当时可就只剩下一口气儿了。

    郭九龄双手按在桌子上,两眼直视着舒畅,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笑容:“舒大夫,敢死营完了!”

    酒壶凝在半空,舒畅脸上的笑容也凝固在脸上:“你说什么?敢死营好好的,怎么完了?西秦人又打回来了!”

    “不是。”郭九龄缓缓摇头。“你在上京城里,难道没有听到秦风的一丝半点消息么?”

    “听说他被关起来了,但还没有打听出他关在哪里?”

    “他被关在诏狱,天子大牢。”郭九龄一字一顿地道:“朝廷给秦风和敢死营的头上安了一个罪名,里通外国,出卖大楚,导致西部边军全军覆灭,六万子弟丧生荒山。”

    啪哒一声,酒壶从舒畅手里跌落,早有防备的郭九龄一伸手,接住了跌落的酒壶,将其放在桌子上。

    “安阳郡城那边已经对敢死营动手了,两千敢死营士卒,最终只有数百人在小猫的带领下逃了出去,野狗被抓了,小猫的女人死了。”郭九龄尽量言简意赅。

    “替死鬼?”舒畅的声音有些发抖。

    郭九龄点点头,舒畅当真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从简单的几句话里便推断出了事情的大概。

    舒畅伸手抓住了酒壶,慢慢的替自己倒着酒,他的手不停地在抖,以致于酒大半都洒在桌上。“和尚呢,剪刀呢,小马猴他们呢?都死了?”

    “和尚没有事,那天他不在军营之中,侥幸逃脱一条性命,也正是因为他的逃脱,最后在城中制造了混乱,才让小猫马猴他们得以逃出城去。而剪刀嘛?”郭九龄顿了顿。

    “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了!”舒畅一仰脖子,将半杯酒倒进了喉咙里。“敢死营的战斗力,绝不是郡兵能够比的,你刚刚说到了敢死营的几个重要人物,唯独没有提剪刀,想必他已经是被人收买了,如果没有内部人的出卖,想要将敢死营打成这般模样,除非是西秦的雷霆军来。”

    “是的,剪刀被上京派出去的内卫收买了。”郭九龄摇头叹息:“很抱歉,整件事情,我是到他们发动的那一刻才知晓的,否则,必定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就算知道了,也无法改变,也不会改变。”舒畅再喝了一杯酒,让自己震荡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秦风现在关在诏狱里,有办法救他出来么?”

    郭九龄缓缓摇头,“这是天子钦定的案子,没有谁能翻案,而且安阳郡城那边已经发动,屎盆子已经扣下来了,你以为朝廷会自打自脸么?如果敢死营是叛贼,作为敢死营校尉的秦风,自然便只能是叛贼的首领。”

    “或者,还有一人能救得了秦风。”舒畅缓缓地道。

    “谁?”郭九龄怀疑地看着舒畅。

    “昭华公主!”舒畅盯着郭九龄,“从我得到的消息,秦风这一路之上护送着昭华公主逃亡,二人在逃亡的过程之中很有可能发生了一些什么,两人之间似乎产生了感情,昭华公主喜欢上了秦风。”

    郭九龄张大了嘴巴,“舒大夫,这,这不算什么好消息吧,如果真是这样,只怕上头要弄死秦风的决心会更大一些。”

    “一般来说是这样。但昭华公主是那种外柔内刚的性子,现在昭华公主在首阳山上的别宫内陪着皇帝,秦风的事情,她肯定还不知道,如果让她知道了这一切,或者便会有转机。”舒畅盯着郭九龄道。“可是我上不了首阳山,见不到公主殿下。”

    “你是让我去?”郭九龄道。

    “对,你是内卫副统领,是这一次大战之中生还的级别最高的将领了,皇帝肯定会召见你的,而你作为当时公主殿下的护卫头头,公主肯定也会见你,那时便有机会了。只消让公主殿下知道秦风现在面临的困境和敢死营的下场便够了,剩下的,我们便只能等待了。生,或者死!”

    郭九龄沉默半晌,“好,这件事情我会帮你做到。不过舒大夫,你还是敢紧离开京城吧!”

    “怎么?我可不算是敢死营的人吧?也应当没有多少人知道我的存在吧?”舒畅不以为然地道。

    “那是以前。”郭九龄摇摇头,“剪刀叛变了,在他给内卫的供词当中,你,舒大夫,可是名列秦风之后的敢死营第二号人物。是朝廷必须要抓到的钦犯。你居然还大摇大摆地在这里饮酒,也亏得是我发现了你,被别的人撞上,你就得与秦风作伴去了。”

    舒畅咬了咬牙,“这个白眼狼,总有一天,我会好好的收拾他的。多谢郭大人了,昭华公主这事儿就拜托你了,看起来我也得先躲一躲了。”

    “你现在住在哪里?要不然就去我家里躲一段时间,过了这个风口再说?”郭九龄道。

    舒畅微微一笑:“有你郭九龄这句话就够了,你是内卫副统领,我啊,还是不给你添麻烦了,我现在住在左相府,当然看起来现在也住不成了,不过你放心,在上京,还没有人能抓住我的,你就不用担心我了。”

    “那就好。”郭九龄点头道。

    “如此拜托了。”舒畅站了起来,向着郭九龄一揖到地。

    左相府。马向东的书房,舒畅轻轻地从马向东的脑袋上抽出最后一根银针,仔细地将银针擦试了一遍之后放回到针囊之中,笑对马向东道:“好了,马相,这一次不敢说完全根除了后患,但舒某还是敢保证十年之内,绝不会有复发之虞了。剩下的,便是马相在以后的日子里自己要注意保养了。”

    “多谢舒大夫,请坐,舒大夫。”马向东点点头,指了指面前的锦凳。

    “马相可是有什么话要对舒某说?”舒畅微笑道。

    马向东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大好,沉吟半晌,“舒大夫,前些日子,你一直在向我打听秦风的事情,我虽然没有跟你详细说这里头的事情,但还是很上心的,今天,我看到了一份内卫递上来的报告。”

    “与舒某有关?”舒畅轻松地问道。

    “舒大夫与敢死营的关系,不像是你跟我说得那么简单吧?”马向东盯着舒畅,问道。

    “不错。我今天也收到了一些消息。”舒畅坦然地道:“这几年来,敢死营就是我的家,秦风也好,还是其它的人也好,都是我的好兄弟。”

    马向东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一些,“那敢死营现在的状况,你也清楚了?”

    “当然,我今天见了郭九龄。”

    “你与郭九龄有交情?”

    “这一次不是我,他就死了。”舒畅淡淡地道。

    马向东点点头,“那舒大夫也肯定知道,你在朝廷要逮搏的人犯当中排名第二?”

    “马相准备将我押送有司关押么?”舒畅眉梢微微一跳。

    马向东一笑,“舒大夫多虑了。我马某虽然这一辈子一直都在钻营着向上爬,但男人嘛,谁不想向上爬,但做人的底线我还是有的,如果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那也罢了,但舒大夫与我有恩,知恩必报,马某人这一点德性还是有的,不过舒大夫,我这左相府,却也是留你不得了,我已经吩咐了马斌,连夜送你出城。天高任鸟飞,舒大夫,凭你的本事,出了上京,那里去不得呢?”

    “多谢马相了。你这样放我走了,就不怕日后太子殿下追责?我在你府里,恐怕也瞒不了他们吧?”

    “你不过是一江湖游医,而我,却是堂堂左相,与二殿下相交十数年,如今更是二殿下倚仗的文臣之首,二殿下是何等聪明之人,又岂会为了你而与我交恶?这一点自信,马某还是有的。”马向东道。

    “既然如此,倒也不必让马斌为我安排了,舒某自有去处。”舒畅站了起来,向着马向东一揖,“马相,就此告辞,敢死营蒙冤,这件事情,舒某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蜻蜓撼柱而已,不必做无益之举。”马向东摇头叹息,“这天下不公的事情多着呢!”

    “总得要有人来做。”舒畅淡淡地道:“这些年我在西部边境,看多了那些汉子为国拼杀,到得末了,却落得这个下场,身死也就罢了,还要遗臭万年,老天有眼,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总会有真相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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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前卒介绍:
不停地战斗,不停的杀敌,秦风是国家的悍将,军队的马前卒,永远冲锋在第一线,用赫赫战功书写着自己光荣的履历,但大变陡至,昔日的功臣,转眼之间却成了国家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兄弟血洒疆场,部下反目成仇,情人苦恋虐心,一时之间,四面楚歌。这位昔日的国之悍将身份反转,开始了为自己而活的人生,揭开了一段昔日马前卒,后世开国君的波澜壮阔的人生。马前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马前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马前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