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世态炎凉
安阳郡郡兵统领将军杨义,这些天一直在心惊胆战之中惶恐度日。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西秦军队兵临城下却并没有发动进攻,而是在纵兵洗劫了安阳郡并向安阳郡守程平之勒索了无数金银财帛之后便退去,安阳城毫发无损。当然,在给朝廷的奏折之中自然是不能这样写的,在奏折之中,以郡守程平之为首,他杨义为守城将军,统领全军,严阵以待,安阳全城,全忆皆兵,西秦强贼,见无隙可乘,只得怏怏退去。随着奏折一齐上报的,还有一大批的保奏功劳的名单。
当然,朝中不是没有明白人,但花花轿子大家抬,在安阳郡兵之中,可有为数不少的朝廷大员的子弟在这里渡金,纵然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这份奏折大家还是会异口同声的赞同的。
在西部边军全军覆灭的这个当口,他们只是守住了安阳城这点功劳,便会变得异常耀眼,有了这个功劳打底儿,那就为以后调离这里另去他处高就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底子。
但让程平之与他都惴惴不安的是,这份奏折上达天听之后,便杳无音讯,居然没了下文,而紧接着从京城传来的消息,更让两位大惊失色。
特别是杨义,如丧考纰。太子闵若诚倒台了,而更要命的是,左相杨一和也因为力保太子而触怒皇上,亦被迫辞官还乡。
程平之倒也罢了,他处在这个位置之上,虽然在政治之上并没有明确表明支持那位王子,但在左立行的影响之下,行事之间,还是颇为偏向二皇子闵若英的,太子倒台,二皇子上位,于他而言,说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他所震惊的是京城传递过来的西部边军覆灭的真实原因。
这是一份标明为最高机密的文件,由二皇子亲手签发,只下发到郡守一级,连杨义也不明所以。
震惊过后,便是愤怒。太子此举,不但坑了左立行,也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如果当真失了安阳郡,他这位一方郡守便是丧地之官,哪是要追究责任的。义愤填膺的他,本来当即便写了一份要求严惩太子闵若城的奏折,但想了想,还是压了下来,现在他却又庆幸自己做对了,因为这件事,也没了下文。
看起来是老皇身体已经不行了,舔犊之心生起,不忍对自己的儿子下手,这本来也是人之常情,但一想到左立行和六万西部边军的下场,程平之便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但也就如此而已了,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出格的行为,都是招人忌的,程平之抱着以不变以万变的态度,开始了有条不紊的赈灾的工作。
他上任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不过安阳郡有不少本地官员在本地都是作了一二十年官儿的,做起这事儿来,倒是轻车熟路,让他省了不少心。
比起程平之的淡然,杨义却没哪么淡定了。他与左相杨义和,虽说是亲戚,但也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弯儿了,杨一和究竟记不记得他这个亲戚都还两说,但在平时,他可是拿着这四处招遥,唯恐别人不知的。现在想要撇清,那是长千张嘴也无法说得清楚的。
每每念及此处,心里便不禁恨得牙痒痒的,杨一和你这个老不死的,你这不是自己找死吗?太子做下了这等冒天下之大不讳的事情,你居然还要保他,这完全是寿星公上吊,自己找死啊。你自己找死不要紧,可还要连累一大批无辜的人啊!
杨义自然是将自己划到了无辜这一类的了,此时此刻,他自然是忘记了这些年在官场之上顺风顺风,便是靠了这位左相偌大的名声。他说是左相的亲戚,难不成还有人敢去问杨一和不成?而且就算当真查起来,七弯八拐,也还真能拉得上一些关系。
以前的荣耀,现在便成了要命的拖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古人诚不我欺也!
杨义能感受到身边发生的变化。首先便是自己的副手宿迁,这个以前远远的看见自己就会谦卑的弯着腰,堆满笑容迎上来的家伙,这几天昂首挺胸,雄纠纠气昂昂地在自己面前不时出没一番,称呼也由以前的杨将军变成了杨兄,小小的称呼的变化,代表的是对方对自己的敬畏不在。宿迁这个人平民出身,没有什么来历,但本身武功修为颇高,七级巅峰的水准,比自己还要强上不少,又善于巴结钻营,几经调任,便到了当归如日中天的安阳郡兵之中。但自己一直却不怎么瞧得起他。他似乎也卑于自己的出身,一向在自己面前拿低伏小,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小心,这几年自己倒也和他相处愉快。
但现在看起来对方倒是要翻身当家作主人的意思了。
“就算没有我,也轮不到你个跑江湖的当家。”每每看到宿迁在自己面前挺直了的脊梁,杨义便在心中暗骂。
宿迁的变化只是让杨义感到世态炎凉的话,那么其他人对他态度的变化,就让他感到惊慌了,首先便是程平之。
昨天晚上,程平之叫上了宿迁,商讨的是安阳郡的布防以及剿匪工作,大乱之后,必然会有匪人作战,这样的需要调动郡兵的事情,冯郡守居然没有叫自己这个主官,这里头的意思可就太明白不过了。
而今天,自己去郡守府钱粮处征调五月的粮饷,平是那个满脸堆笑的钱粮官,一向会多拿出一成来讨好自己的腌攒玩意儿,居然板起了面孔,跟自己打起了官腔,最后居然只给了八成粮饷给自己。说什么郡守大人说了,现在危难时期,郡兵应当与全郡百姓一起共当危难,共度时艰。
我呸!杨义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不过是看着自己朝不保夕了,想要痛打落水狗,在自己身上再狠踩一脚罢了。
官场之上捧高踩底,本是人生常态,杨义自己也这么干过,不过轮到自己身上,心里自然是极度不舒服了。
连以往不入眼的小官儿都敢作践自己,可见自己的处境已经恶化到什么程度了,这几天,杨义甚至不愿意进军营去,郡兵之中,带兵将领多是有背景的人物,消息的灵通程度,有时候比郡守还要来得快,而这些人,脸变起来,自然也是更快的。
怏怏的沿着街道牵着马往家里走,看样子,必须先将家人打发走了才是,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一点家财,也得赶紧转走,不然等到二皇子一变脸,自己铁定是遭池鱼之殃。逃是不敢的,不过可不可以抢在前头辞官呢,这样给人腾了位子,也显得自己识相,或者能换得一些人的好感。
自己这些年来,除了贪了一点,也没有做什么恶事,料来也不会有人追着要自己的命吧!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杨义长叹一口气。
“将军,将军,夫人让您快点回家。”远远的,一位家人满头大汗的跑到自己的面前。
“家里出了什么事了?这么着急忙慌的?”杨义不满地低吼道,自己现在仍然是郡兵统领,在这郡城之中,那是响当当的二号人物,家人这么一副神态,已经让街上行人侧目而视了。
“将军,京城来人了,是内卫!”家人压低了声音,但却压不住那颤抖之声。
杨义两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内卫!怎么会是京城里来的内卫?自己除了与杨一和有一点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之外,可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啊,京城里来的内卫找自己做什么?
第一反应是逃。但往哪里逃?夫人孩他还在家里呢,这不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吗?去找程平之,没用,就这几天他对自己的态度,不踩自己一脚,算他是仁义的了。
咬了咬牙,挺直了身子,将马缰绳扔给了家人,倒背着双手,他强自按住内心的惊慌,一步一步往家里走去。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能怎么样呢?
第八十九章:臭不要脸
哪怕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也作了最坏的打算,但当杨义跨进自己的家门,踏入自家的大堂,看到那个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的瘦瘦小小的老者还有他身手负手而立的四名壮汉的时候,仍然是忍不住两腿一软,险些便瘫坐在地上。这是内卫抓捕官员的标配啊,身着便服,带了人便走。
“杨统领回来啦?”看到杨义进门,老者放下手里的茶杯,微笑着道:“统领还真是一个大忙人,我这茶都已经喝了第三水儿了,快成白开水了。”
“下官不知大人今日会来,迎接来迟,当真是罪无可赫!”杨义急赤白脸,手脚颤抖,抖抖索索地道。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的光芒,淡淡地道:“杨统领这可错了,我可不是你的上官,我只是二皇子府中一个小小的师爷而已,即便是这几位内卫,论起级别来也比统领低了好几级,这声下官可是称呼错了。”
“皇子殿下那是天上星宿下凡,高在云端的人物,您是二皇子身边的人,那自然也非同凡响的神仙般的人物,在您的面前,我这种俗人下官这一声自称倒也不错。”杨义谄媚地连声道,丝毫不顾忌那老者身后几外内卫眼里的轻蔑,都什么时候了,要命总比要脸重要。
老者被杨义的话逗得大笑起来,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他摇着头道:“老夫姓辛,名渐离。王府之中一介小小书吏,奉二皇子之命来安阳城办差,杨统领,老夫到安阳城已经是第三天了。”
“三天?”杨义又是一哆嗦,“辛大人,下官一向是奉公守法,兢兢业业,从来不敢违法乱纪啊?”
辛渐离脸上笑容渐渐敛去,拖长了声调:“真得么?”
在对方眼神的逼视之下,杨义不由得垂下了眼光,这年头,当官儿的,又有几个是干净的,不查都是清官,一查个个都是一裤档屎。可自己现在不比往昔,腰板不硬啊。
“杨统领,你那些贪赃枉法,吞没军饷,虚报战功等等事情,我就不一一提了,其实在二皇子眼中,这些都是小事,不值一提,根本就不可能摆到他老人家的面前去。不过你是前左相杨一和大人的亲戚,这个嘛,嘿嘿嘿!你还一直宣扬与杨左相关系相当的密切啊!”
唰地一下,冷汗立马就下来了。怕什么来什么,现在只要与杨一和扯上关系,那就是原罪啊,即便是清得如小葱豆腐一般,也能给你鼓捣出一屁股事儿来,更何况,自己本来就是一身烂泥。
“大人,大人!”卟嗵一声,杨义竟然跪了下来,“下官该死,下官该死啊,那都是下官胡扯的,下官虽然姓杨,但实则上与左相,不不不,与那杨一和一点关系也没有啊,平时也只是扯着虎皮做大旗而已。是下官猪油蒙了心,现在下官知道错了。”
辛渐离眯起了眼睛,杨义堂堂一个统兵上万的武将,一个七级的武道大家,竟然这般没有骨头,当真是出人意料之外,不过也好,这样没有骨头的人,才更好控制,也能为了一根救命稻草,将二殿下交待下来的事情办好。
“杨统领起来吧,这些事情,二殿下当然是清楚的,不然的话,到这里来的就不是我这个书吏,而是只有捉拿你归案的内卫了。”辛渐离伸手虚扶了一下。
“真,真是这样吗?二殿下当真没有怪罪下官吗?”绝处逢生,杨义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辛渐离道:“不过这些年来,你打着杨一和的旗号也做了不少事,对于他的党羽也有不少接触,也帮他们做过不少事情,接下来要怎么做,我想你清楚吧?”
“清楚清楚,当然清楚。”杨义鸡啄米一般点着头,“在下一定挺身而出,揭发杨一和及其党羽这些年来所做的不法之事,将其大白于天下,让天下百姓都能看清这个白脸老儿的大奸大恶。”
辛渐离抚着胡须,点头微笑,软骨头都是怕死的,但同时也是聪明的,响鼓不用重捶,收拾杨一和那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当然要开始收集他的黑材料了,有杨义这个杨一和的亲戚出面,那效果自然是事半功倍。
“起来吧杨统领,别跪着了。既然你肯做这件事,那二殿下自然也会对你另眼相看,不是吗?”辛渐道,“像杨一和这种大奸大恶,大奸似忠的家伙,我们自然不能让他蒙骗百姓一生一世。”
“大人说得是,小的一定用心。”杨义从地上爬起来,脸上露出喜色,看来这条小命是保住了,而且还能借着此事攀上二殿下的大腿,当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看来自己这官运还没有到头呢。
“这件事情呢,你慢慢做着,倒也不急在一时,毕竟杨一和当政数十年,党羽遍及天下,想要肃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慢慢的来,才能不伤了我大楚的根本,你说是吧!”
“是是是,大人虑事周全,我这个莽汉哪里想得到这么多,一听到要揭发杨一和这个老贼,就忍不住热血沸腾了。”杨义厚颜无耻地道。“不过下官一切都听大人的吩咐,大人叫我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
“不是我,是二殿下叫你做什么。”辛渐离认真地纠正着。
“是是是,是二殿下。”
辛渐离挥了挥手,身后的四名内卫大踏直走出了房门,砰的一声将房门关紧,四人按刀立于门外,看到这架式,杨义又惊又喜,看来二殿下是有大事要交给自己去做啊。
“你知道西部边军覆灭一案的事情吧?”辛渐离眯起了眼睛。
“知道一些。”杨义点头道。
“我是说真正的案情。”辛渐离冷笑,“你大概和很多人一起,都只是猜着此事可能跟太子有关是不是?所以太子才被皇帝以行事乖张,忤逆不孝的罪名关在了东宫对不?”
“这种事情,大家也只敢悄悄地猜测一番,谁也不敢拿到面上来说啊!”杨义老老实实地道。
“那我现在告诉你,这件事就是太子殿下做的,他在二殿下制定出兵计划之始,便刺探到了具体的计划并将其泄漏给了西秦人,目的就是要让左立行失败,让二殿下主持的这一次军事行动大败亏输。其更险恶的用心就是直接将老皇帝气死,他好直接上位。”
杨义嘶嘶地抽着凉气,这种事情,他连搭嘴也不敢了。
“不过陛下英明,岂能被他这种小伎俩瞒过,没用几天,皇帝陛下便查明了案情。不过虎毒不食儿,更何况是我们英明的皇帝陛下啊!陛下没几天活头了,不想带着这个名头架鹤西归啊。所以这个罪名,是万万不能安到太子殿下的头上去的,这样才能保住皇室的颜面。”辛渐离淡淡地道:“所以,这件事情,便需要一个替罪羊,而且足够份量,理由充足。”
杨义迷惑地看着辛渐离,不知道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看着杨义的神情,辛渐离提醒道:“你好好想想,我到安阳城来是为了什么?安阳城谁能与这场战事搭上关系,而且最有可能有出卖情报给西秦人。”
听着辛渐离的话,杨义脑子中电光火石般的灵光一闪:“敢死营!”
“不错,你当真是足够聪明,我这一次来,就是要将敢死营全部拿下,处死。这事儿,自然得着落到你身上,这也是二殿下的明示,办好了这件事,不但你过望的罪孽都可一笔勾销,以后荣华富贵自然也少不了你的。你这可是为皇室做事情!做好了,飞黄腾达,做差了,粉身碎骨。”
杨义的脸唰地白了。
“这是殿下给你的机会,希望你不要记他老人家失望。”辛渐离淡淡地道,起身站了起来。“你有一天的时间考虑,如果一天,没有拿出让我满意的方案,那我就去找找宿迁,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不不不,我一定能想出办法。”杨义大叫起来,如果由宿迁来做这年事,就代表着自己彻底完蛋了。
第九十章: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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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义要完了。这是安阳城内官场上的人几乎一个共同的认知。杨一和得罪了二殿下,而二殿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皇位继承人,在老皇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几天的情况之下,太子殿下已经经没有了翻盘的机会。而作为杨一和的党羽,在政治之上,便已经几乎被判了死刑。
即便是郡府门前守门的衙役也都知道这一点,因为这几天,这位将军大人几乎天天都往郡守府跑,但无一例外,郡守程平之大人根本就不待见他,反而连续召见副将宿迁,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了。守门的衙役每次看到杨义佝偻着背失望的离开郡守府的时候,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杨义可不是一个好侍候的主儿,以往得势的时候,不但没拿正眼儿瞧过他们,反而有一点看不顺眼的地方,对他们便是又打又骂。
不过今天,守门的几个衙役都瞪大了眼睛,前几日还像霜打了茄子一般的杨大统领今日看起来却是春风满面,腰也挺直了,眼神又重新向上了,灰扑扑脏兮兮的制服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的簇新的将军制服。
杨义昂首挺胸而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不认识的老家伙。两人正向着衙门而来。
“杨将军早安!”虽然心里已经不大瞧得起这位快要下马的统领大人,但面子上的礼节还是不可废的,两名衙役齐齐上前,向杨义躬身行礼。
“嗯,郡守大人在么?”杨义又恢复了往日的傲气,鼻孔向天,冲着两个衙役问道。
“这个?”一名年长者犹豫了一下,道:“在是在的,不过现在郡守大人正在与宿副将说话,好像是在谈论剿匪的事情。统领要不改日再来。”
杨义冷笑一声,“我现在就要见程郡守。还不快去通报?”
“这个,这个……”两个衙役面露难色,却没有一个人转身去禀报。杨义大怒,迈步便向前衙门内走去。
“统领大人,还请不要让小的们为难!”两个衙役齐齐横跨一步,挡在了杨义的前面。
下一刻,两名衙役惨叫着弯下腰去,杨义的两只拳头缓缓收回,以他的武力值,收拾两个衙役,直接就是杀鸡用牛刀,看到两个衙役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惨叫颤抖,杨义冷冷地哼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连你们也敢来作践老子,不给你们点厉害看看,当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一转身,愤怒的脸庞立马魔术搬的换上了笑脸,“辛大人,请,里面请,边远之地,这些混帐东西都没得什么教化,粗陋不堪,让您看笑话了。您请。”
“还是杨统领先请吧!”辛渐离微笑着。
门外的惨叫引起了内里一阵骚乱,当杨义和辛渐离跨进大门的时候,更多的衙役从边上的值房之中涌了出来,惊讶地看着昂首挺胸而入的杨义,透过敞开的大门,还能看到两名同僚此刻正在地上翻滚。
杨义根本不拿正眼看他们,直接从人群之中穿行,衙役们面面相觑,不自觉的为他让开了一道路。即将失势的将军那也是将军呐,他们可犯不着得罪狠了这个人,看看外面的两位同僚吧,还在哪里翻滚哀嚎呢!
程平之出现在了大堂门口,看到外面的一片混乱,脸上满满都是愤怒之色,在他的身后,跟着一脸得色的宿迁。
“杨义,你想要干什么?要上天么?”程平之怒吼一声。“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杨义停了下来,笑着冲对方一抱拳:“程郡守,实在是在下有紧急公务求见郡守大人,可那两个混帐居然阻拦下官求见郡守大人,您说这是不是该揍?误了公务,他们担带得起吗?”
程平之眯起了眼睛,看着对方哼了一声,“本官与宿副将正在商议安阳郡剿匪事宜,现在没时间见你,你先去吧,回头我会派人找你的。”
杨义冷笑起来,“郡守大人,您刚刚叫了一声宿副将,看来您也还很清楚,宿迁只是郡兵副将,下官才是这安阳城郡兵之首,不知郡守大人是什么意思,军务居然越过了主官而与他的副手商议?”
听到杨义的质询,程平之不由恼羞成怒。“杨义,你大胆,你既然还知道本官是安阳郡守,那怎么处置公务本官自有斟酌,自有考量,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本官。现在,你马上滚回去闭门反省三天,然后再来跟我说说你错在哪里。”
杨义夷然不惧,现在他身旁可是站着一位绝大的臂助,那里会在意程平之的愤怒。冷笑连连,居然与程平之对视丝毫不退让。
一边的宿迁咳嗽了一声,往前了一步,“杨将军,现在程大人正在气头之上,您还是先回去吧,等程大人气消了再过来。”
“滚一边儿去!”杨义瞟了一眼,“怎么,看我要倒霉了,你便急不可耐的来踩我一脚吗?宿迁,你可清楚一些,老子现在还是你的上官,我跟程大人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
宿迁不由勃然大怒,心道你一个马上就要下野的将军,居然还这么横,以前老子怕你,那是因为你身后有左相杨一和,现在杨一和已经倒了,你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居然还在老子面前耍横。向前跨出一步,拳头握得卡卡作响,论起武道修为,他可比杨义要高,杨义不过一个普通的七级高手,他自己,可是七级巅峰,差最后一步就能踏入八级了,真要动手,收拾杨义那是轻而易举。现在他可是没有什么顾忌了。
辛渐离眼见着一言不合便是要动手的意思,当下轻咳一声,站了出来,“程郡守,杨义的确是有重要公务要见您,当不是虚言恫吓。”
程平之转头看着这个不起眼的小老头儿,心中有些疑惑,杨义今日一反常态,必然跟此人有关系,看此人的穿着打扮,谈吐气质,显然不是普通人,那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宿迁冷笑道。
“小老儿不过一介平民,不过小老儿的东家嘛,倒的确是有些身份。”宿迁从怀里掏出一枚腰牌,向前走了几步,将其递给了程平之。
第一眼看到那金灿灿的腰牌,程平之和宿迁两人的眼神儿都有些凝滞。这是内卫的腰牌,内卫的腰牌分三类,铁牌,银牌,金牌,铁牌是一般的内卫人员,银牌是中高层人员,而金牌就稀罕了,据程平之所知,整个内卫系统,绝不会超过十块金牌。
“程大人,现在杨统领能与您谈一谈了吗?”辛渐离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但笑容却有些冷了。
程平之吸了一口气,“当然。这位先生,里头请。”
杨义嘿然一笑,大步而入,程平之看了一眼杨义的背影,脸上颇有些恼怒的神情,但却也只能无奈地跟上,这杨义杨将军攀龙附凤的本事着实让人敬仰,这才几天啊,居然就又重新找上了靠山。
宿迁跟在三人之后也想进门,辛渐离却突然回过头来,“宿将军,今天我们要商谈的事情是高度机密,你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杨将军会通知你的。”
宿迁一怔,看向程平之,程平之无奈地冲他摆了摆手。
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关上,宿迁的脸色渐渐变得精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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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剪刀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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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死营仍然驻扎在帽儿山,离战争结束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野外的毛桃树花开花谢,如今都挂上了一个个小不点的果子,但他们却没有任何变化,朝廷似乎遗忘了这支军队,对于西部边军全军覆灭也迟迟没有定论。一场战争的大败,必然要追索原因,检讨过失,处分责任人,但现在却诡异的安静。
西秦的谈判特使到了上京已经快一个月了,整天也就只与南楚的外事人员打嘴巴仗,西秦人仗着这一场大胜,自然底气十足,狮子大开口而且不愿降价,而南楚呢,虽然折损了西部边军,但他们的国力比西秦要强上许多,而且从各方面汇集起来的情报综合分析,西秦人根本就不愿意与南楚长久的僵持下去,他们打不起一场大仗了。有了这个底儿,南楚自然也不愿意退缩,甚至向西秦人提出了一系列的赔偿要求,双方在上京整天吵吵,也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敢死营似乎又过上了与以前一般无二的生活,没有人管他们,自由自在,不同的是,他们的老大此刻却不在营中。不过老虎虽然不在山里,余威却犹在,敢死营依然按部就班。
花和尚照样一得空便往青楼里跑,不过这家伙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居然不进城去找城里的那些女人,仍然跑得是从井径关来的那些青楼女子那里。野狗被章小猫接进城去养伤,怎么说城里的条件也比外头好多了,现在野狗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虽然使不得力,打不得架,但骂人的中气到是愈来愈足了。
这两人对现在的生活安之若素,唯一感到郁闷的便只有剪刀了。原本指望着这一场大战,再捞到一个头功,便能彻底的洗白自己,从此在朝廷的档案之上,自己的过往将被一笔抹去,自己将成为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像章小猫那样,调出敢死营,去其它部队干上一个校尉,剪刀深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在敢死营锤炼多年而不死的,只要能调出去,哪一个不是独挡一面?像狼牙,豹子,小猫。
可惜前两位都死了,还是小猫命好,不但捡了一条命活了下来,如今还娶了妻子,女人还给他怀了儿子。
剪刀有些嫉妒,如果自己不是出了那档子事,现在的儿子都能替自己买酒了。
换了一身便服,剪刀进了城,找了一家酒馆,默默的喝起了闷酒。还差一个头功,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捞得到了。西部边军已经彻底被打垮,以现在边境上的实力,别说进攻,便连防御都成问题,只要西秦人愿意,他们随时可以入寇安阳郡,而以敢死营现在的实力,根本就不足以抗敌。
别说是战功,到时候不追究这支仅存的边军失土之责就算是好的了。
原本以为朝廷一定会调集大军来报仇雪恨,这样敢死营即便再为前锋,自己也总有盼头,但现在这样一死不活的吊着,却最是煎熬人,以前离洗白自己还远着的时候,自然也没什么盼头,但现在,眼见着只有最后一步了,却怎么也跨不出去。
这让剪刀感到痛苦。
剪刀在敢死营中只服两个人,一个是老大秦风,一个便是大夫舒畅,秦风把他从一个只有一腔血勇的小城商贩,在数年的时间里培养成了一位杀伐果断的带兵将领,将他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舒畅,则数次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让他在今天还能坐在这里喝酒,坐在这里想着洗白之后的生活。
剪刀并不认同敢死营中其它人,特别是像和尚这样的家伙,即便是章小猫,他也看不起,花和尚这样的家伙,哪怕是自己的战友,哪怕在战场之上,两人曾肩并肩战斗过,但剪刀并不认为自己和他们是同一样人。
自己是清白的,是复仇而犯罪,而花和尚和章小猫这样的家伙,本身就是罪。
长吁短叹,又是一杯闷酒下肚。
对面突然坐下来了一个人。剪刀头也没抬,低声喝道:“滚!”他的心情现在很不好,从敢死营出来的家伙,个个身上都有着一身戾气,一身煞气,往那里一坐,周围的人,即便是再愚钝的人,也能感受到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所以剪刀现在周围几乎都是空着的。
剪刀沉浸在自己的伤怀和回疑以及不甘之中,不想有人破坏自己现在的情绪。
“段暄段副尉,当真是好大的脾气啊!”对面的人不但没有走,反而哧的一声笑了起来。
剪刀霍的抬起头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有人叫自己的真名了,在敢死营,大家都叫着自己的绰号,哪怕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甚至厌恶这个绰号。数年下来,大家都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真实名姓,或者在看到敢死营的名册的时候,大家甚至都不会将段暄这个名字与剪刀联系起来。
“你是谁?”剪刀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对面坐着一个干瘦的老头,自己完全没有映象,而且对方说话的口音,并不是安阳郡的口音,可以确定对方是外来者,一个外来者能准确地找到自己,叫出自己的名字,这就不简单了。
剪刀今天进城,只是偶然起意,而且也只是随意在街上打了一家很低档的酒馆,高档的他也去不起,每月二十两的军饷,他大部分都寄回了家去,在秋水城老家里,他还有年迈的老爹老娘。因为自己这档子事,老爹最后被人报复,打断了双腿,老娘哭瞎了双眼,完全失去了生活的能力,如果不是自己在敢死营中还有一份军饷,他们早就沦落为乞丐了。
自己随意而行,就能让人找到自己,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有人在盯着自己,从城外就盯着自己,这才能准确地找到自己。
剪刀心里有些发凉,虽然今天自己情绪不佳,有些神不守舍,但也不是随意就能让人跟踪到的,但现在这个老头找到自己的面前,自己完全没有丝毫的察觉有人跟踪,只能说明,跟踪自己的人是一些好手。
端着酒杯的手没有动,但桌下的手却已经慢慢地垂到了靴筒边,今天进城并没有携带铁刀,但小型的防身武器,却还是有的。
老头笑着,双手缓缓地放在桌上,像是盖着什么东西,然后在剪刀面前打开,让剪刀看清里面的东西之后,他又迅速合拢到了一起,将这个东西收了起来。
剪刀的瞳孔收缩,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面金色的内卫腰牌,这是内位的最高层的核心人员才有的东西。
“现在你知道我是谁,来自哪里了吧?段副尉,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好好谈一谈吗?”老头依旧笑咪咪地道。
“你们找我有什么好谈的,我本来就是一个罪犯,在军中戴罪效力,像我这么一个小虾米,似乎还不可能劳动您这样的人物吧?”剪刀诧异地看着对方。
“我们找你,自然有找你的理由,段副尉,你是准备拒绝我吗?”老头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
剪刀沉默了片刻。
“去哪里?”
笑容重新出现在老头儿的脸上,“很好,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段副尉,你一定会为今天的决定而高兴的,现在,你跟着我,咱们换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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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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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郡是楚国西部重镇,也是西部最大的城市,常住人口多达数十万人,如果算上往来的流动人口,差不多接近百万人,这样大的一个城市,自然是少不了一项古老的职业,妓院。当然,在这里,它换了一个名称,闻香楼。乍一听起来,自然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与这座城市相配得很。不像在井径关,和尚经常光顾的那些楼子,名字粗俗不堪,有的甚至只是在门上挑上一盏红灯笼就了事。
刚刚历经了痛苦的安阳城,别的商业都萧条得很,路上连行人都不多,倒是这闻香楼人声鼎沸,眼下不过饷午时分,居然也是人来人往,热闹得紧。
剪刀第一次踏足这种地方,刚一进门,两个袒胸露乳的女人便一左一右地涌了上来,一边夹了他一支胳膊,腻声喊着大爷,直接让剪刀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同样受到两名女人招待的老头儿却是安之若素,看着剪刀,笑盈盈地道:“安阳城别的什么都粗陋得紧,倒是这闻香楼倒不错,比上京也输不了多少,你可知道,在这里来玩一玩,要花多少钱吗?”
剪刀无言的遥头。
“单是吃一顿饭,听听曲儿,总也得五十两银子,如果再算上一点别的什么花销的话,一天下来,总得百来两银子,当然,如果你想要过夜的话,那就不好说了。”老头笑咪咪地道。
剪刀听了身子一抖,他作为副尉,一月的薪饷不过二十两而已,还不够在这里吃一顿饭的,当下表情便显得不自然起来。
“今天我作东,你尽管放开来了享受。”老头察言观色,似乎看到了剪刀正在想什么,直接道。
“还是先说正事吧!”剪刀沉着脸,他不喜欢这种被人俯视的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乞丐一般在等待着善人的实施,他痛恨这种被轻视的感觉。
“好,好,先说正事。”老头笑着连连点头,看起来他对这里熟得很,带着剪刀左弯右拐,直接到了后面的一个小院前,缠着两人的四个女子已是讪讪地松开了他们的胳膊。
老头从怀里摸出四张银票,一张张地插到四个女人半露的内衣之中,大笑着:“这是赏你们的,你们先下去吧。”
瞟一眼银票上的数额,四个女人都是喜笑颜开,一齐躬身行礼:“多谢大爷。”
看着四个女人扭着屁股离开,剪刀心里头一阵发热,操他娘,一人五十两,两百两银子合着就是让这几个女人夹着自己两个走了这一段路而已。
“银子,挣了就是用来花的,开心却是最重要的,你瞧,这几个女人陪着我们走了这一段路,鸢声燕语,不停地讨我们开心,为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一点点小费,他们的期望只不过是一两或者几两银子而已,在闻香楼,她们还是上不得台面的。瞧我现在,给了她们五十两,他们是不是很意外,开心得要死?有时候一点点付出,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段副尉,你说是不是?”
段暄看着他,“我就做不到让别人也开心,因为我自己就很不开心,我兜里翻开净了,也不过几两银子而已,在小酒馆喝喝劣酒还行,来这里,我连大门都进不起。”
“那你想过没有,或者只要你付出一点点,便能得到你意想不到的收获?”老头儿头也不回,径直跨进了小院内。
身后,剪刀脸上陡地闪现出一股杀气,这个该死的老家伙,竟然将自己比作了下贱的妓女。看着老头的背影儿,几乎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想一刀宰了这个可恶的家伙。
都是一样的人,可在现实之中,差距却这样的大,自己在边关拼死拼活,一次次在阎王殿门前打转,可每月只能挣二十两,连给这里女人的小费都不够,但这老头儿,在京城醉生梦死,却出手就是两百两。
难怪秦老大曾说,人生从来不平等。
老头儿没有回头,似乎笃定剪刀会跟着进来。看着老头的背影,剪刀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推开门,站在门边,剪刀看到了一个熟人。
安阳郡兵统领将军杨义。
“杨将军?”剪刀眼中露出了诧异之色。
“段副尉!久违了!”杨义笑咪咪地抱拳行了一礼,“想单独请你喝一顿酒可真不容易,我在这城中太扎眼了,只好请了辛大人去邀请你,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京城来的辛渐离辛大人,他是在二殿下跟前做事的人。”
“你请我喝酒?”剪刀冷冷地看着杨义,他对此人可没有什么好感,在他的映象之中,此人贪财,好色,怕死,虽然身为军人,但浑身上下却没有一点军人的模样,说句实在话,此人实在是军人之耻。
“对对对,来,段副尉,别杵在门上了,坐,坐。”杨义大笑着道。
剪刀大步走了过去,大马金刀的坐下,“你请我喝什么酒,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可谈的。”
“人生有许多意相不到,也许从不认识的陌生人,会因为一件事而成为盟友,而朝夕相处的战友,却会在某一个时间点上变成生死相对的仇敌,人生充满了意外,段副尉,圆融才是处世之道,棱角太过于锋利,不但伤人,也会伤己。”杨义嗬嗬笑着。
“段暄,你本是秋水城中的一个小商人,但因为妻子被辱而杀人犯罪,现在在秋水城,你还是有一个断了双腿的父亲和一个瞎了眼的老娘,对不对?”坐在上首的辛渐离转动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剪刀。“瞧瞧,这便是我们内卫办事的效率,三天时间,我们便将你查得清清楚。现在,正有一队内卫赶往秋水城。”
剪刀霍地站了起来,脸上变色,“你们想干什么?我如果犯了什么事,你们尽管冲着我来好了,我爹娘只不过是残废在家,孤独度日的两位老人而已。”
辛渐离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段副尉,不要这么冲动嘛!你怎么知道我们派人去秋水城,就是要去对付你父母的呢?说句实话,要对付你父母,还需要我们内卫去人么?派人传个话,你就要披麻戴孝了。”
剪刀瞪视着对方,缓缓地坐下,“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那个奸污了你妻子的家伙虽然被你杀了,但他们的家族在秋水城却根基颇深,你父残母瞎,都是他们的杰作吧,你要不是运气好,刚好碰上敢死营去募兵,只怕现在骨头都快要烂了对不对?”辛渐离微笑着道:“等我派去的那支内卫抵达秋水城的时候,就会将这个家族连根拔起,一个不留,杀个干干净净替你出气,你的父母,我们也会把他们接到安阳城来享福,你觉得这个安排如何?”
剪刀手上青筋暴露,辛渐离说了很多,但重要的却是最后几句话。
“你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他一字一顿地道。
辛渐离与杨义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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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背叛
这是示好,拉拢,但也是**裸的威胁。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对方不惜将自己的仇家杀得干干净净,那他们想得到的必然更多。
看着对面的两个男人,剪刀沉默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中,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价值。
“段副尉,你知道西部边军覆灭案的真相吗?”辛渐离提起桌上的酒壶,一边给剪刀倒着酒,一边笑盈盈地问道。
剪刀身子蓦地一震,西部边军全军覆灭,在敢死营上上下下看来,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不是几百几千人,而是整整六万边军,居然一个都没有逃回来,尽数被人歼灭在落英山脉之中。
打败仗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敢死营也不是一次被人打得落荒而逃,但像这样被包圆了歼灭的情况,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潭,怎么可能活生生地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当时秦风就向他们断言,朝廷出了问题。但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就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所能了解的了。
辛渐离若无其事的说出来的,就是敢死营上上下下苦思而不得其解的问题。敢死营是西部边军的一员,虽然平时受到排挤,被视为异类,但在战场之上,那也是他们的袍泽,兄弟,不止一次并肩作战,敢死营救过他们,其它的边军也救过敢死营。
“有人出卖了西部边军。”剪刀瞪视着辛渐离,他意识到,一个巨大的秘密将在他的面前展开,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貌不惊人的小老头,手里拿着的可是内位高层才可能持有的金色腰牌。
“不错,的确是有朝廷高层出卖了西部边军,这才导致左立行全军覆灭,但你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出卖左立行的究竟是什么人。”辛渐离淡然道。
剪刀瞪着辛渐离,并没有追问,他很清楚,对方将他弄到这里来,自然就会告诉他这个秘底。
“是太子殿下!”从辛渐离嘴里吐出来的这句话,让剪刀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喀嚓声中,手里的酒杯被捏得粉碎,酒液溅得四处都是。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看着辛渐离。
“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辛渐离对于剪刀的震惊丝毫不以为异,慢条斯理地拿起毛巾,轻轻擦拭着溅在脸上的酒液。“都觉得不可思议。”
“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剪刀嘶哑着声音道。
“为什么?”辛渐离笑了起来,“当然是为了那把龙椅。这是我们大楚最高层次的斗争了,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尉,自然觉得不敢相信。”
“六万人呐!”剪刀颓然坐下,“为了打击二殿下,太子殿下居然将六万人送进死路?”
“六万人算什么!”辛渐离嘿嘿笑着,“在太子殿下眼中,六万人只不过是兵员册上一个冷冰冰的数字,而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只需要葬送六万边军,就可以让他的储位稳如泰山,那在他看来,就是值得的。不过他显然忘了咱们的皇帝陛下是怎样的一个英明的人,所以他这是弄巧成拙了。想来你也知道太子殿下现在被囚禁东宫了吧?”
“听说过,说是他行事乖张,事上不孝。”剪刀低声吼道:“为什么不将他的罪行公布天下,明正典刑?”
辛渐离与杨义对视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段暄兄弟,这你就太天真了。”杨义摇头笑道:“那是谁?那是太子殿下,是天下曾经公认的大楚储君,如果这样公布出来,你让朝廷颜面何存?你让皇帝陛下如何自处?难道让皇帝陛下在离世之后,还要背上这样一个污点吗?”
“大义灭亲,也当名垂青史。”剪刀狠狠地道。
“那是普通人的想法。”辛渐离摇头道:“皇室受不起这样的打击,这会让皇室的威信受到致命的打击,陛下已经不久于人世,虎毒不食子,陛下也狠不起心肠下令杀了太子殿下,必竟陛下只有两个儿子。”
“难道就这样让他逍遥法外?难道就让六万边军含冤落英山脉?对天下人没有交待,就这样想蒙混过关,难道就无损朝廷威信,皇家颜面?”剪刀一迭声地道。
“对于太子殿下这样的人来说,剥夺了他继承大统的权力,终此一生,他只能在小小的院子里自我囚禁,那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至于你所说的要给天下一个交待,朝廷自然会有一个交待。”辛渐离缓缓地道。
“怎么交待?”剪刀逼问道。
辛渐离笑而不语。
杨义站了起来,走到剪刀的身后,双手扶着他的双肩,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这就是辛大人来找你的原因。”
剪刀先是迷惑不解地看着辛渐离,但旋即反应了过来,眉毛竖起,啪的一掌拍在桌上,将桌上碗碟震得稀里哗啦一阵乱响,想要站起来,但双肩一紧,却是被杨义死死地按在那里,杨义是七级高手,比起剪刀的身手那可要高明得多,被杨义按住,剪刀动弹不得。
“原来你是想让敢死营充当这个替罪羊吗?休想。你们还有没有良心?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么?这些年来,敢死营浴血奋战,这些年来,多少人死在前线,临了了,你们居然还要将这样的罪名安在我们身上。”
“那又如何?”辛渐离身子向后一仰,“敢死营就算立下了再多的功劳,也不过是一些罪囚而已,与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比起来,有什么值得可惜的。敢死营能与皇家颜面相比吗?能与皇家威信并肩么?”
剪刀愤怒地挣扎着,“敢死营在你们面前也只是一些数字,但对于我来说,那也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
辛渐离冷冷地看着不住挣扎的剪刀,“杨义,放开他。”
杨义一松手,剪刀已是跳了进来,手在靴筒里一摸,一柄锋利的短刀已是出现在手中,高高扬起,却是凝在半空。
辛渐离嘿嘿笑着盯着对方。
“段副尉,你可要想清楚了。”他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兵部公函,平平地放在桌子上。“这里有一张空白的委任状,随着我填,这里可以写上你段暄的名字,当然也可以写上其它人的。”
剪刀喘着粗气看着对方,突然转身,向外走去。
杨义的手摸向腰间的刀柄,辛渐离却是摇了摇头,任由着剪刀向外走去。
“辛大人!”杨义看着剪刀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急声道:“如果任由他离去,敢死营得到了消息,只怕就是一场大乱啊。不能放他走啊!”
辛渐离嘿嘿笑着,“杨将军,来坐下来,陪我好好喝一杯。”
看着老神在在的辛渐离,杨义心乱如麻,勉强坐下来,却是如坐针毡,那里坐得住,这件事,可关系到他以后的荣华富贵,身家性命,一个处理不好,自己就要完蛋了。
“来,喝酒。”辛渐离举起了酒杯,冲着杨义举杯示意。“有些事情,需要他自己想通,否则是办不好的。”
酒喝到嘴里,却是寡淡无味,杨义细细地咀嚼着辛渐离的话,却又不知道该作何理解。
当辛渐离举起第二杯酒的时候,紧闭着的门喀嚓一声被推开了,剪刀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辛渐离冲着大门处举起了酒杯,“段副尉,你的酒还在,进来喝一杯吧。”
剪刀喉咙里咕咕的响着,脚下似乎有着千斤重,但却终于还是抬了起来,走到了屋内,坐到了椅子上,举起了酒杯,咕的一声,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喝得涓滴不剩,咚的一声,将酒杯重重地搁在桌子上。
第九十四章: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
辛渐离提起面前的酒壶,放到了剪刀的面前。剪刀红着眼睛,提起酒壶,含着壶嘴,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将壶里的酒喝了个一干二净。
“秦老大在公主身边,他是护送公主一路平安的大功臣。”剪刀瞪着眼睛看着辛渐离。
辛渐离点点头,“这一点你放心,秦风一抵达上京,就会被秘密逮捕,他不会成为你的障碍。”
剪刀长出了一口气,垂下了头,看着面前空空的酒杯。
“你很怕他?”辛渐离笑问道。
“不但怕,而且敬。”剪刀抬起了头,“我从秋水城来到敢死营,完全是一个新嫩,如果不是秦老大的话,我活不下来。在敢死营里,他教会了我怎么作战,教会了我怎么带兵练兵,也教会了我怎么像一只狼一样活下来。”
辛渐离点点头,理解地看着他,“我明白你的感受,他就如同你的再生父母一般,现在要背叛他,心里自然是有些难过的,咱们都是爹生娘养的,谁能心里不怀一份感恩之心。不过段副尉,你要明白,你对秦风的那只是小恩,而现在我们要求你做的,那是大义,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太子殿下做的这些事情被暴光,会不会让皇室威信尽丧,皇室如无威信,怎么统御天下?怎么带领大楚一路向前。所以,皇室是绝不能丢了这个颜面的,所以只能委屈敢死营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更何况,为陛下而死,也没有什么委屈可言,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为国,为君尽忠,是我们做臣子的本份。”
剪刀嘿的冷笑了起来。
“你们找我来,当然是明白凭你们是无法搞定敢死营的,你们想怎么做?”
“敢死营上上下下,除了你之外,一个不留。”辛渐离的眼神从感伤又骤然转化成为冷酷,“相信你也不愿意在以后的日子里还看到往日的同袍。”
剪刀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们要栽赃敢死营,只需要拿几个最主要的校尉和副尉就好了,为什么连普通的士兵也要一并杀掉。”
“这基于我们内卫对敢死营整体评价之后得出的结论,段副尉,如果仅仅是要拿几个最主要的人手,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找你吗?”辛渐离冷冷地道:“你应当感谢二殿下的这个决定,否则,你也是将死亡名单之中的一员。”
剪刀沉默片刻,“敢死营的战斗力在西部边军之中如果自称第二的话,那就绝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现在在安阳城,并没有足以匹敌他们的军队,就凭安阳郡兵这些战斗力几乎是渣的军队,双方开战,就算我给你们当内应,这些郡兵也只有被屠宰的份儿。”
剪刀直言,丝毫不顾一边的杨义一张脸已经变成了煮熟的大虾,尴尬地坐立不安。
“我们知道这一点,而且我也可以很诚实地告诉你,二殿下不可能调兵过来,四周也没有兵可调。我们只能靠这些战斗力是渣的兵,这也正是我们倚重你的原因。”辛渐离笑道:“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能找到办法是不是?”
屋内安静了下来,只余下几人沉重的呼吸之声,剪刀拿着筷子,无意识地在面前的盘子里扒拉着,半晌,他才缓缓地道:“想要全歼整个敢死营,就必须做到两点,一是将敢死营三个大队分开,使之不能互相呼应。第二个,便是把他们诱到一个不能让他们展开的地方,一个绝对有利于郡兵的环境,再配以相应的弓弩等武器,才有可能成功。如果发生近战,则郡兵必败无疑。”
“你是说,必须先将敢死营调进城来才有机会?”杨义终于有机会插了一句嘴。
“不错,现在敢死营在帽儿山上构筑了完善的阵地,在城外所扎的营盘,也是机关遍布,别说是你们郡兵,便是西秦雷霆军,不付出惨重的代价,也不可能全歼敢死营。唯一的出路,便是将他们调进城来,分散安置。”剪刀低声道。
“这个好办。”杨义喜道:“调他们进城,可以让郡守大人出面,至于安置的地点嘛,我们郡兵可以给他们腾出几个地方来,我能保证,腾出来的地方,绝对可以让他们在遭到进攻之时,根本无法展开反击。”
辛渐离微笑着轻轻拍起手来,“好,很好,不过想让他们进城,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吧?敢死营与郡兵的关系好像并不大融洽,这一点,你能办到?”
“能办到!”剪刀长吸了一口气:“秦老大不在,舒大夫不在,敢死营只余下我们三个副尉,野狗在城中章小猫那里养伤,不在大营之中,和尚整天泡在青楼相好哪里,也不在营中,整天呆在大营中的便只有我。所以将他们调到城中,这并不是问题。”
“很好,很好,看来我们找你,的确没有找错。”辛渐离笑道:“你刚刚提到了舒大夫,还有章小猫是何许人也?”
剪刀看着对方,“这两个人,也必须在你们的必杀名单之中。章小猫本名章孝正,是西部边军追风营校尉,本身却是出自敢死营,是秦老大的死忠,这一次因为意外受伤而没有随军出征因而幸存。”
辛渐离的眉头皱了起来,“内卫办事当真疏漏,这样重要的情报居然漏掉了,要不是你,只怕便要放跑一个重要的人物,那舒大夫呢?”
“此人是一个江湖大夫,医术高超,是我平生所仅见,就算是我,也蒙他多次相救,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并不为过。不过现在他已经离开了敢死营到上京去了。”
“那你还要杀他?一个江湖游医而已,有那么重要?”辛渐离不解地道。
“那是你不了解他。舒大夫在敢死营的威信之高,可以说是除了秦老大之后的第二人,他对于敢死营的感情,是你们所无法了解的。这一次敢死营驻扎城外,面对十几万秦人军队,就算知道是必死的结果,他也不肯离去。你只道他是大夫,却不知道他杀起人来,可比一些武道高手厉害多了,当真是无声无息,无影无踪,让人防不胜防。留下他来,只怕有一天,我们都将死得不明不白。”剪刀阴沉地道。“既然已经决定要当一个叛徒,要丧心病狂了,自然要做得更彻底一些,将所有可能潜在的敌人,一并解决了。”
“很好!”辛渐离哈哈大笑:“你果然是一个狠人,我现在相信你当初是真的用剪刀一寸一寸地剪了那家伙的命根子了。那个舒大夫到上京去了么,这是自投罗网,你放心,他跑不了。至于那章孝正嘛,既然在安阳城中,那就一并解决掉。”
剪刀看一眼辛渐离,“郭九龄郭大人还在安阳城中。”
“不错,不过这一次我来,还并没有与他会合,他那里人杂了一些,我怕走漏风声,等一切计划妥当,我便准备去拜访他,他可是二殿下的心腹手下。又是军中老将,有些事情让他来主持更好,免得出现疏漏。”
“万万不可!”剪刀霍地站了起来,“郭大人这一次在落英山脉之中身受重伤,被西秦人送到了敢死营中,是舒大夫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他在敢死营中养伤月余,对敢死营上上下下可是感激得很。你将这个计划告诉他,万一他心中有所不忍,泄漏出去,到时候死的可就是我们。”
“郭大人是二殿下心腹,岂会坏了二殿下的大事!”辛渐离不解地道。
“郭大人出身军中,我看他是一个极重情义之人。”剪刀冷冷地道:“此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你不能做到这一点,只怕我就不能奉陪了。”
辛渐离看着对方半晌,点了点头,“好,你心思缜密,所思所虑,也不是没有可能,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在我做完之后,再知会郭大人吧。”
第九十五章:虚情真意
出得闻香楼,已是太阳西沉,无意识的在街上游荡着,竟然不知不觉间,看到了那幢熟悉的小院儿。那是章小猫的家,在这里,他曾有过一场豪醉。
怔怔地盯着小院的大门,那上面大红的喜字仍然在,只是微微有些褪色了。剪刀走到路边一家杂货店里,买了些蔗糖之类的随手礼,包好之后,走到了小院门口,轻轻地叩响了门环。
门被拉开,站在门内的是拄着双拐的野狗,看到剪刀,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剪刀上上下下打量着野狗,“看起来好了不少!”
“当然,我这身体,便连秦老大都赞呢,告诉你,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又能和你比拼比拼了。”野狗大笑,上着剪刀手里的东西,“来就来呗,看我用不着带礼物吧。”
“美的你,这是给嫂子的。你这条野狗,有屎吃就够了。”剪刀大步走了进来,“小猫呢?”
“跟嫂子在后头厨房里做晚饭呢,两人好得蜜里调油,看得我好不羡慕。”
“那你还不赶紧去找一个?”剪刀道。
本来是开玩笑,不想野狗竟然正儿八经地点点头,“这个问题,我已经在考虑了。正托嫂子给我介绍一个呢!”
剪刀一怔,“你好歹也是个堂堂的军官,怎么不想着找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干嘛要找一个……”
野狗嘿的一声,“剪刀,这话要是让小猫听到,当心他把你赶出门去。”
“失言了!嫂子还是很不错的,出淤泥而不染,少见得很。”剪刀赶紧道。
野狗摸了摸下巴,“他娘的,咱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资格挑人,正经人家的女儿,谁肯跟我们这样的。不求找一个嫂子这样的,有她一半好,能心疼我就知足罗。”
正闲聊着,小猫听到了动静,搓着手从厨房内走了出来,脸上居然沾着点点的面渍。
“剪刀,你倒是有口福啊,会挑日子,今天我们包饺子。”
“他是闻着味就跑过来了,鼻子灵得很。”野狗笑着,拄着拐桃叮叮的向着屋内走去,“不过这小子不地道,闻闻他那一身的酒气,进城来喝酒,居然也不叫上我们,真正讨厌得很。”
小猫大笑,伸手接过剪刀手里的礼物。“你小子居然也讲起客气了,我可记得,你向来是身无分文的。”
“这是给嫂子的,如果只有你们两个夯货,想从我这里弄一个铜板也没门儿。”
几个人都是大笑起来。互相知根知底,小猫与野狗都知道,剪刀还要奉养秋水城里两个残废的老人,比起他们几个来说,的确是困难的紧。
红儿的肚子已经非常显怀了,却仍然精神抖擞的摆好桌子,几样小菜色香味俱全,虽然比不得闻香楼里的珍味佳肴,但那里里外外弥漫着的家的气息,却让剪刀五内俱焚,心几乎要滴出血来。
韭菜鸡蛋馅,三鲜猪肉馅的饺子吃在嘴里,香气四溢,剪刀的眼泪却是一滴滴掉落在碗中,看得章小猫和野狗都是一阵诧异。
“喂喂喂,剪刀,你这是什么鬼?”野狗不满地敲着桌子,“吃饺子还吃得哭起来了?”
剪刀抬起头,摇了摇头,“没什么,很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饺子了,我想起了我老娘,她包的饺子也很香。”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是沉默了下来。半晌,还是红儿站起身来,给剪刀碗里又添了几个饺子,“剪刀兄弟,如果不嫌弃,以后常来这里,就把这里当家好了。”
“不错不错,剪刀,咱们是兄弟嘛!”章小猫拍着手道。
“嫂夫人真是贤惠啊,嫂子,我也可以常来吗?”野狗赶紧道。
“你现在不就住在我这里吗?”小猫以筷子敲着野狗的头。“还要怎的?”
“和尚兄弟怎么没有来?”红儿不解地看着在座几位男人,她可记得,新婚那天,那三个男人在她的厅堂里搭了一个无比亲密的造型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此话一出,三个男人都是暖昧的笑了起来。
“不提那匹种马!”剪刀摇头道。
“不错不错,他迟早死在女人肚皮上头!”野狗嘿嘿笑着。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除了剪刀之外,其它人可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小猫是敢死营中出来的第一个有了一个真正意义家的人,对于像野狗这样长期缺乏家庭温暖的家伙来说,有着无以伦比的吸引力,以至于他也想着要娶个媳妇,做个窝了。
刚刚收拾完残局,几个男人围坐在院子里小树之下,红儿准备好了茶具,小猫煞有介事地开始冲泡功夫茶,不过笨手笨脚,不停地惹来两个男人耻笑,最后还是收拾完厨房的红儿走了过来接手。
红儿虽然现在脱下锦缎着上棉麻,洗尽胭脂走进厨房,可那么多年来的自小培训,却让她自有一股别样的气质,往哪里一坐,茶具在手中灵活地动作,立时便镇出了三个男人。
顷刻之间,香气四溢的三杯香茶已经送到了三人的面前。
野狗半眯着眼睛,轻轻品了一口,“好茶!”他摇头晃脑地赞道。
“你还能品出茶的好坏?当真是稀奇了!”章小猫故做惊叹。“那你可知这是什么茶,出自哪里?”
野狗瞪大了眼睛,“小猫,不带这么打脸的。咱们就是烂人一个,偶尔装装风雅也不行啊?莫说是我了,就算是你,又能辩得出来,你这个死强盗,当初拦路打劫的时候,只怕也从来没有抢过茶吧?”
几人大笑起来,便连一边的红儿也是抿嘴笑了起来。
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之中,大门突然被敲响了,红儿站起身来,走过去开门。
“不会是和尚嗅着味也跑来了吧?今儿个可真是奇了,平时一个客也没有,今儿个倒是一个接着一个。”章小猫转身看着大门方向,摊了摊手,向野狗与剪刀道。
大门打开,门里门外的人都是怔住了。
来人竟然是一身便服的安阳城郡守程平之,程平之看着面前的红儿,目光扫过对方微微隆起的肚腹,眼中闪过一丝意义难明的情绪。而门内,章小猫则对于程平之的突然来访而感到惊讶。
三人站了起来,章小猫率先迎了上去。
“程郡守,今天是什么风,竟然把你这位一郡之守给吹到我这小院儿来了?”章小猫抱拳作了一揖,跟在他身后的剪刀也行了一礼,只有野狗,鼻子里哼哼着,坐在哪里纹丝不动,对于当初程平之把他们拒之门外,他到现在仍然是意难平。
狗官!他在心里喷道。
第九十六章:步步陷阱
程平之抱拳还了一礼,“章校尉,实不相瞒,我此来是有事相求。”
小猫怔了怔,笑着摇摇头,“程大人,这你可找错人了,章孝正侥幸留得一条性命,如今光杆校尉一个,要人没人,要钱没钱,郡守大人有什么事需要在下帮忙的。”
程平之扫了一眼剪刀和野狗,“倒是真巧,没有想到二位也在这里。”
剪刀笑了笑,后方野狗的鼻孔却冲着天。至于红儿,早已在看到程平之等人时,已经起身避到了屋内。
“章校尉,不管我来干什么,但登门总是客,你不至于连门都不让我进吧?”程平之笑道。
小猫哈哈一笑,伸手相让:“程大人请,陋室粗鄙,比不得郡守府富丽堂皇,大人不要见笑才是。”
“小院亦有雅致,章校尉太过谦了吧,这院子虽小,但却布置得极为讲究,便是老夫,也是眼前一亮了。章校尉外表疏阔,内里却是极为风雅之人呢!”程平之环顾院内,衷心赞道。
小猫得意起来,“程大人这可夸错了人,章某拿刀砍人那是一本之策,但说起布置这些东西,那是只有干瞪眼的份儿,这都是内子指挥,章某只不过下了一把力气罢了。红儿,红儿,出来见见程大人吧,程大人夸你了呢!”
听到小猫大声呼喊自己的老婆出来见客,程平之倒是有些尴尬了,他与小猫并没有什么交情,这样随随便便地便见对方的内眷,着实有些不宜,看来这章小猫果然还是不脱江湖本色啊。
红儿低着头从后堂走了出来,到了程平之跟前,敛裙弯腰行了一礼,“民女见过郡守大人。”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程平之侧身让开了半步,摆手道:“夫人请便吧,老夫此来,是与章校尉有些公事商量。”
章小猫摆手让红儿进去,他这头请了程平之坐下,“程大人,咱们便开门见山,不绕圈子,章某实在想不出我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程平之看着剪刀,野狗,笑了笑道:“这事儿,却与敢死营有关了。”
一听说与敢死营有关,野狗的脑袋立刻便转了过来,虽然仍是鼻孔朝天,不过耳朵却是竖起来了,“章校尉也知道,郡府与敢死营前些时日闹了一些不愉快,所以现在程某有事求到他们头上,便只能来请章校尉转擐一番,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敢死营的两位副尉大人。”
小猫若有所思地看着程平之。“大人有什么事儿要求到敢死营头上来?其实敢死营心中还是对大人很感激的,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们吃穿不愁,这都是程大人当初的慷慨相赠嘛!”
“正是有这点香火之情,老夫才敢登门拜访啊,不然哪里有脸登门?”程平之得意地扫了一眼野狗,果然,这个家伙的头比先前矮了几分,那鼻孔,基本已经与大门平行了。
“大人便请直言吧!敢死营的事情,章某可不敢作主,不过正巧两位副尉都在这里,大人便与他们商议一番,是否可行,这二位同意了,便大致没问题了。”章小猫的眼光在剪刀与野狗二人身上转了转。不管怎么说,这位郡守大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先听听是怎么一回事再说。
“三人,想必对那杨义比较熟悉吧?”程平之问道。
三人都笑了起来。
“那杨义原本背后的靠山是左相杨一和杨大人,靠着这层关系,他这些年是顺风顺水,一路高升,不过这一次,杨左相却是大大的载了一个跟头,在朝廷的储位之争中站错了队伍,被迫去职,据程某所之,二殿下对他极是不喜,很有可能要秋后算帐,只怕杨公这一次在劫难逃。”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剪刀在一边冷冷地道:“神仙打架,关我们这些虾米屁事!”
“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一边的野狗鼓掌叫好,“管他那位王子当家作主,咱们只怕当兵吃饷,杀敌立功,如果能活着挣够了功劳,便回家去老婆孩子热炕头。”
程平之不理会这二人,接着道:“那杨义可能也听到了些许风声,这些天来,只怕心里已是生出些歹意来了。诸位在安阳也是驻扎多年的军队了,当知道,杨义在安阳郡统兵将军的位子上已经坐了快六年,军中上下,党羽遍布啊。”
“程大人在担心些什么?”剪刀打断了程平之的话。
“程某今日接到密报,说杨义从昨天晚上开始,便不断地召集心腹党羽议事,甚是机密,连副将宿迁也不得与闻,而郡兵也渐渐的不安份起来,今天一天,便发生了郡兵寻衅滋事十数起。”
“兵变?”剪刀悚然色变,“杨义有这么大的胆子?”
章小猫也是半信半疑,“程大人,这杨义是个没胆的废物,竟然敢谋划这样的事情?他就不怕被抄家灭族?”
“狗急还跳墙了,何况人乎,更何况,如果这一次杨左相被二殿下连根拔起,他杨义的下场又能好得了哪里去,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聚兵谋反,拉了这些郡兵去投秦人,就算他没有这个心思,只是纵兵在城内闹起来,到时候遭殃的也只能是城内千千万万的百姓,只古乱兵甚于匪啊!”程平之满脸愁绪。
“聚兵谋反,我量那杨义也没这个胆子,不过纵兵为祸,造成城内大乱,他乘机出逃,倒不是没有可能。这些年来,这杨义只怕聚敛了不少的财富,趁着城内大乱,带着亲信家人逃到西秦去避祸,倒不是没有可能。”章小猫若有所思地道。
“章大人言之有理,不管是那一条,程某都是担戴不起啊,所以思来想去,也只能求到敢死营来,只要敢死营移驻城内,凭着敢死营的威望战斗力,给那些郡兵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随意乱动了。”程平之站了起来,向着剪刀,野狗两人抱拳深深的揖,“请两位副尉以满城百姓为念,移驻城内,以护得城内百姓安宁。”
剪刀起身还礼,“这个?”
野狗冷笑起来,“用得到我们的时候,就礼贤下士了,用不着我们的时候,就当我们是乞丐一脚踢出门去,哪有这等便宜的事情。”
“二位大人,先前之事,实是那杨义撺掇,程某不懂军事,只能任他摆布,现在想来,亦是后悔莫及,二位大人不念先前程某在粮草军械之上的相助之情,也请念在这满城无辜百姓的份儿上吧!”
看到程平之满脸沧桑之色,小猫也是不禁意动,“野狗!”他叫了一声。
野狗不耐烦地站了起来,“好了好了,小猫,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左右我现在是个病号,人也不在军中,只要剪刀与和尚同意,我没有什么话好说。”
程平之大喜,“多谢野……”他竟然叫不出野狗的真名,这句话说了一半,却是僵在了那里。
“他叫甘玮。”小猫低声道。
“多谢甘副尉。”程平之又是一揖到地,野狗却是拄着拐,叮叮有声的径直走到了屋内。
“段副尉?”程平之又看向了剪刀。
剪刀点了点头,“程大人放心吧,正如你所说,看在满城百姓的份儿,我回去与和尚商量一下移驻城内的事情,不过还请段大人将我们进城之后的驻地安排好。”
“当然,当然,此事我会吩咐宿副将来做,宿副将是我的心腹,自然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程平之微笑着道。
第九十七章:险恶布置
垂头落寞地走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之上,孤云残月,在青石板上现出斑驳的光影,影影幢幢,宛如阴森地狱,每一步踏出,却重重地落在自己的影子之上。整条大街,没有灯光,没有人声,有的只是无边的苦寂。安阳城自西秦国入寇以来实行的宵禁之策,到现在还没有取消,一入夜,整个城市立时便陷入到了一片黑暗当中。
墙角处,传来粗重的喘息之声,剪刀停下脚步,抬眼望去,却是一只肥硕的大狗坐在哪里,正吐着舌头,瞪着一双发绿的眼珠子正幽幽地看着着。
或许是感受到了剪刀身上那浓重的煞气,大狗陡地立了起来,毛发倒竖,冲着剪刀露出锋利的獠牙,猛烈的狂吠起来,似乎下一刻,就会向着他扑来。
看着对面的大狗,剪刀突然笑了起来,先是冷笑,然后笑声渐大,到最后几乎变成狂笑,笑得直不起腰,笑得流下了泪。他双膝慢慢地弯了下去,跪在冰冷无人的街道之上,笑声渐渐变成了哭声,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对面的大狗收起了獠牙,夹起了尾巴,转身灰溜溜的逃进了巷道的深处。将自己藏身于黑暗之中,向着外面又吼了几声。
哭声在寂静的夜里很响亮,传出去很远很远,街道旁的宅院里,传来了孩子的啼哭之声,但马上便被人捂住,只余下更远一些的地方,狗叫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
帽儿山敢死营。
和尚斜倚在高高飘扬的敢死营军旗旗杆之上,看着一个身影由远及近,渐渐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敢死营和以往一样,没有栅栏,没有壕沟,没有鹿角拒马,一个个军帐东一砣,西一簇看起来毫无章法的摆放在帽儿山上,但只有真正了解他们的人,才知道这些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布置之中隐藏着的重重杀机。
和尚瘦了不少,头皮上头发也长出了寸许高,双手抱着膀子,看着剪刀停在自己的面前。两人冷冷的对视着,在敢死营中,他们两个是最互相看不顺眼的。剪刀因为家里变故的原因,对于和尚这样因为采花问柳被抓起来的家伙,简直就是深恶痛绝,平时相对,绝无好颜色。和尚自然也不是愿意吃亏儿的主儿,与剪刀一向是针尖对麦芒,隔三岔五不打上一架,两人便身上都痒痒。
两人互相瞪视片刻,和尚突然冷笑起来,“还以为你剪刀是个正经儿的主儿,敢情也按捺不住跑进城去找姑娘去了。”
“放屁!”剪刀的回答简明扼要。
“还想瞒我?”和尚走到剪刀跟前,伸长鼻子在他身上一阵乱嗅,倒也不怕剪刀趁机一拳干翻了他,“如果不是去找了姑娘,身上这女人香味是从哪里来的?”
剪刀不由瞠目,先前进闻香楼的时候,的确是有两个楼子里的姑娘一左一右倚拥着他,恨不得挂在他的身上,但仅仅这样,那香味就传到自己身上来了?他疑惑地抬起袖子闻了闻,除了酒气,汗气,啥也没有闻到。
看到剪刀的动作,和尚快活的嘎嘎大笑起来,“饶你奸似鬼,也要喝我和尚的洗脚水。露了馅了吧,我可不是野狗,鼻子灵通,不过一诈,你便露出了马脚,哈哈哈,看你以后还有脸说我?”
和尚手舞足蹈,那样子,比打赢了剪刀不要高兴一般。
剪刀脸色微沉,却没有就这个问题与和尚多作纠缠,自己一向的为人处事,和尚一清二楚,这个问题深究起来,不免便要牵出许多是非出来。而那些事情,自己是绝不愿意提及的。
“我去了小猫那里!”他看着和尚道。
“哦,去那里蹭饭吃么?还别说,小猫的女人,一双手看起来青葱也似的,倒是一手好茶饭。”和尚点点头。
“在哪里,我碰到了程平之。”
“那个狗官去找小猫干什么?夜猫子进宅,准没好事,不管他想干什么,咱们就是一本之策,不干!”和尚冷笑。
不得不说,旁观者永远都是最明白的那个人,和尚没有见到程平之,自然也没有看到程平之那忧国忧民,一副沉重之极的表情,便也不会受到他的感惑而学失自我,他只是从自己的本心出发,从先前基于对程平之的一个最基本的评判,便作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但可惜,这只是他的选择。而和尚,在三个副尉之中,是最没有主见,也最随大流的一个,所以在敢死营之中,他的大队,永远都附属在秦风的旗下。
敢死营中,野狗居前,猛打猛冲,剪刀居中,伺机出击觅得胜机,而和尚则一直是由秦风直接指挥。
“杨义因为杨一和的倒台,有不稳的迹象,程平之担心杨义兵变,危害城内百姓,因此请我们移防城内,制衡郡兵,小猫答应了,野狗和我也答应了,你进不进城?”剪刀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淡,便如同以往一般无二,听起来似乎是与和尚在商量,但其实只是在告诉和尚一个结果,他了解和尚,他在听了这段话之后,一定会是发一顿牢骚之后然后顺从大流。
果然,和尚在听到剪刀说完这段话之后,狠狠地搔着头皮,顿足大骂道:“他娘的,我说我们就是他娘的贱。兵变就兵变,关我们**事,当初我们在城外面对十几万大军的时候,可没见他们可怜我们一下,现在他们有事了,马上就想起我们了。”
剪刀转身,向内走去,走了一半,回过头来:“别忘了,你身上穿着大楚的军装。你不是城内那些普通的百姓,他们有权抱怨,你没有。因为你拿着军饷。另外,你的头皮该刮一刮了。胡子也该剃一剃了。”
看着剪刀的背影,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头皮,又摸了摸硬茬茬的胡须,嘿嘿的笑道:“老子才不剃,小茑儿说了,这样摸起来舒服。不对啊,这个该死的阴险鬼,怎么突然关心起老子来了,不对头不对头。”
一天过后,城外的敢死营二千士卒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入城驻防,而此刻在城内,郡守府衙门一个密室内,辛渐离,杨义,程平之三人正坐在一个沙盘前,杨义手持一个长长的竹竿,正在指点着城内的地形。
“二位大人请看,这是我们郡兵以前的三个军营,现在将腾出来由敢死营三个大队居住,三地分处安阳城东,西,南三个点上,正好处于这个三角形的三个角上,彼此之间的距离最远,这样确保在发起之时,他们三个大队不能彼此呼应。其二,这三处地方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在兵法上说,这便是绝地。东边这个军营,两边临着城墙,另一边是城内一个富商的院子,城墙上就不必说了,这个院子里,能轻易的藏个一千兵不成问题,而唯一的一条街道,只需以弓弩封死,就让他们无处可逃。二位大人再看这一处,这是我们最老旧的一处军营,军营全是木质构造,最容易使用火攻。而我们郡兵在撤出之时,已经在里面又动了手脚,保管到时候一点起火来,便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让这些贼兵陷身火海,而在这四周的民居当中,我们布置了相当数量的弓箭手。到时候瞄准了这些火人射就是。”
辛渐离与程平之二人都是微微点头。现在的格局是将敢死营这头凶猛的老虎放了进来,一旦打虎不死,那绝对就会反受其害,便连起先对此颇有微辞的程平之,现在却变成了最为坚定的要将敢死营彻底做掉的一员。
“最后一队,进驻的是东城军营,这里,也是离府衙最近的一处,我们也将最精锐最能打的军队布置在这里,足足五千人,围攻这一千敢死营贼兵。同时还配备了五百骑兵,其中打头阵的,是辛大人带来的一百名内卫好手。这里,是不能用火攻的,因为这片城区内,住得都是官员,郡府的重要部衙也都在这里,只能硬来。不过敢死营中好手并不多,有辛大人带来的一百内卫冲阵,只要将这些贼兵杀散,那就好办了。”
“布置得不错!”辛渐离拍着手道:“毫无破绽可寻,杨将军,看来你的兵法还是颇有造诣的嘛!这一次立了大功,二殿下必有重用。”
“辛大人谬赞了,为二殿下效力,自当殚精竭虑,不敢有丝毫马虎。”杨义谦卑的弯下腰去。
“程大人,这件事情在发动之前,只限于你我三人知晓,其它的将领,在发动之夜在召集他们公布,同时,那些有家眷或者亲朋好友在安阳城内的将领,要将他们的家眷都控制起来,程大人,到时候你便以你夫人的名义开一宴席,将这些人的家眷全都请到府衙里来。”
程平之微微点头。
第九十八章:我不再是我
距上京十里,一座孤零零的小亭子,矗立在路边,这座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小亭,却在无数年间,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文章和诗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名气亦愈来愈大,历经苍桑的它,见识了太多的或哀或慷的送别,当然,也有喜悦的迎接。
十里长亭,上京一景。
今天,虽然天气极佳,但显然长亭并不是一个适合去游玩观赏的地方,因为这里戒严了,上京天子亲卫火凤军三千人马,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而他们保护的人,现在就坐在长亭之内。
四根柱子上拉上了青纱,即遮蔽阳光灰尘,也是阻挡远处的视线。
闵若英,刚刚被大楚皇帝册封为储君,并因为皇帝身体的原因而暂时监国,从实际意义上来说,闵若英现在已经是楚国有实无名的皇帝了。日理万机的他,今天特意亲自出城,来迎接的自然是重要之极的人物。
昭华公主今日归京。
大楚皇帝闵威,文治武功,都是大楚历朝历代以来,最为人称道的一位皇帝,不过子息之上却甚是艰难,仅得二子一女,而二子闵若英和三女闵若兮则皆是出自皇后膝下。
“太子殿下,他们快到了。”安如海抬起头来,隔着轻纱凝视着远方,轻轻的对闵若英道。安如海是九级巅峰的好手,但他面前的闵若英,虽然刚刚年过三十,却也踏入了九级的门槛,不过他极少出手,以至于外界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底细。安如海能察觉到的事情,他当然也能察觉到。
“安统领,等一会儿他们到了之后,那个秦风就交给你了。”闵若英道。
“是!”安如海沉默了片刻,“太子殿下,要不然干脆一了百了,我把他带回去之后,直接一刀杀了。从这一路上得到的情报看,只怕公主对此人迷恋甚深,拖得久了,让公主知晓,只怕会生出一些事端来。”
闵若英微笑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安统领,你是怕因为这个秦风影响我们兄妹之间的感情,所以想自己背了这个黑锅,不过你就不怕兮儿以后恨上你么?”
安如海摇摇头,“不怕,为了殿下,背背黑锅也无妨!何况时日一久的话,公主终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闵若兮侧头打量了一下安如海,安如海并没有看他,冷峻如铁的面孔一直看着大路的尽头,闵若英知道,安如海愿意替自己背黑锅,并不是他想拍自己的马屁,事实上,安如海根本就不会拍马屁,父皇说得对,安如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闵氏皇朝的家奴,自己当上了太子,成为大楚皇帝指日可待,安如海只不过是将他对父皇的忠心开始向自己转移而已,换而言之,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是哥哥,他也同样会说这番话。
“安统领,你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吧?”闵若英突然问道。
安如海微微一怔,侧过头来,看着闵若英,半晌微笑道:“是,当年太子殿下出生的时候,我才二十出头吧,刚刚在陛下面前当侍卫。您生下来的时候,足足有八斤重,我记得当时陛下高兴坏了,还赏了我一柄玉如意。”
“小时候的我,很调皮吧?”闵若英笑问道。
安如海迟疑了一下,道:“殿下小时候的确很调皮,最好打架,曾经因为太子,不,是闵若诚在书院里被欺负了而将当时权倾天下的左相孙子几乎打残,在我的记忆之中,您几乎是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中间的这两天,便是在被陛下惩罚。”
闵若英大笑起来,看着安如海,摇头道:“安统领啊,你怎么也学会了转弯抹角啊,别说,还真挺巧妙,谁教你的?”
安如海黑脸显得更黑了一些,“太子殿下。”
闵若英知声陡止,举起手来,制止了安如海接下来想说的话:“安统领,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老臣,父皇信任你我多也一样信任你,你其实可以直接跟我说,你与别人不一样的。”
安如海垂下了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闵若英的表情显得有些伤感,却又异常绝决,“我们都长大了,过去的童真,永远也不会再回来,我现在正在努力地忘掉这些过去,安统领,我不再是那个为了哥哥或者妹妹受了欺负就去大打出手的男孩了。我要实现我的梦想,我就必须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当我决意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我了。”
看着安如海欲言又止,闵若英道:“安叔,我知道你看不惯,或者很心寒,甚至瞧不起或者痛恨我,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想要做成李清大帝那样的事业,手上沾染些鲜血又怕什么?现在只是开始,以后只怕会流血飘杵,西部边军只是我走出第一步的敲门砖,我不会忘了他们作出的牺牲,但我却不后悔这么做。”
“我不需要你的理解,但我需要你仍然支持我。”
听了闵若英的话,安如海点了点头,“不管殿下曾经做过什么,既然您已经是陛下册封的太子,将来的皇帝陛下,我当然会竭尽所能的支持您。”
闵若英脸上露出笑容,拍掌笑道:“好,就等着你这句话呢。不过安叔,我想给您挪个位置,这与信任无关,而是另外一个地方更需要你去坐镇。”
“殿下是说西部边境。”安如海问道。
“英雄所见略同。”闵若英大笑道:“西部没了左立行,没了西部边军,已经彻底糜乱了,想要重复左帅在时的光景,至少需要五到十年的功夫,而这还需要一个能力不逊色于左帅的人去那里,而你,安叔,不仅在能力上,而且在威望之上,都是最恰当的人选。”
安如海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十年光景,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死伤多少人命,才能将西秦人再度驱除出落英山脉。
“殿下放心吧,安如海必当尽心竭虑完成您的嘱托。”
“好!到了那里,人,财,物,你只管开口,只要是你安叔要的,要什么我给什么。”闵若英道:“等这件事办完了,你便去上任吧。这个秦风必须死,但却不能私刑弄死,他与敢死营的罪名,必须昭告天下,然后名正典刑,至于兮儿哪里,我来想办法,她是闵家的女儿,必须分得清轻重。她是我的嫡亲妹妹,我就不相信,那个秦风在她的心里,还有我在她的心里份量重。”
第九十九章:兄妹
视野的尽头,一匹枣红色的战马跃出地平线,如同一股旋风一般卷向十里长亭,它的身后,数十匹战马依次出现,蹄声如雷,隆隆而来。
闵若英微笑着站了起来,走出了青纱遮蔽的亭子,来到大路中间,施施然地背着双手,看着自远方迅速接近的那一队人马。
战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马背之上的女子一身劲装,正是自落英山脉历险归来的闵若兮,此刻的她,头发蓬乱,身上落满了灰尘,一张俏脸亦是显得有些脏兮兮的,看到卓然立于道路中间的二哥,闵若兮的眼圈立时便红了。
甩鞍下马,扔掉手里的马鞭,她奔到闵若英的身边,纵身入怀,嘴一瘪,已是哭了起来,在外面再显得英豪,回到亲人身边,小女儿家的心性终是显露无遗。
闵若英脸上挂着微笑,亲亲地拍着妹妹的后背,低声安慰着:“好了好了,回来了就好,虽然惊险了一些,但人生能有这样一场历练,也算很难得了,我们闵家的儿女,可不是深宫里长大的毫无用处的花骨朵,有一句话说得好,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你现在也算是经历了风雨,见识了世事艰难,人心难料了,这可是千金也难换得。”
闵若兮仰起小脸,看着二哥,收住了眼泪,嘴巴却嘟了起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知道,我就差点回不来了,齐人派了杀手,想杀了我栽赃给秦人,我的护卫死光了,左帅也死了,郭老也死了!”
一句话没有说完,她又伤心起来,泪珠扑娑娑地掉落下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闵若英脸上露出伤感的神色,“秦人的仇,咱们记着,齐人的不安好心,我们也必须要记着,终有一天,我们要一笔一笔地跟他们好好的清算一下。”
闵若兮连连点头,“二哥,我们必须要报仇,不光是齐人,还有秦人,六万人呐,六万人就在我的面前,一群群,一排排的这样没了。”
闵若英的脸上闪过一丝诲涩的光,“当然,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左帅没了,西部边军没了,在西部边境,我们与秦人相比,完全处于劣势,而在东边,齐人虎视眈眈,只要我们有什么不稳的迹象,他们立刻就会像恶狼一般扑上来。现在正是国事艰难的时候,我们只能小心应对,委曲求全,过了这一关再说,你也要冷静一些。国家大事,万万不能感情用事的。”
“二哥,我明白的。”闵若兮道。
安如海跨步上前,向闵若兮行了一礼:“恭贺殿下平安归来。”
“安叔好。”闵若兮点头道,“郭老他……”
安如海微微一笑,“好教殿下知晓,郭九龄他虽然受了重伤,但却侥幸保了一条命,现在正在安阳郡休养,过一段时间稍好,就会归京。”
“真得吗?郭老没有死,太好了,太好了,这是我这些日子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还有谁活下来了?”闵若兮惊喜地问道。
安如海摇摇头:“除了郭九龄,其它的全都死了。而郭九龄一身武道修为也算是毁了,他给我的信中说,伤好之后,最多还有五六级的修为。不过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
“都是我害得他,如果不是为了护着我,他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的,还有左帅,如果不是为了护着我,左帅宗师修为,怎么会被逼着带伤与李挚决战。”闵若兮黯然神伤。
“殿下不必伤怀,左帅也好,郭九龄也罢,他们都是大楚的臣子,护卫公主殿下的安全,是他们的本份。”
“话虽这样说,但如果不是我去了西境,他们怎么会死?”闵若兮摇头道。“他们如果想走,谁能拦得住他们。”
“兮儿,你也不必太伤心了,左帅为国赴难,郭九龄身受重伤,我都不会亏待他们,朝廷已经决定追封左帅为国公,荫及子孙三代,而郭九龄,纵身武道修为毁了,回来之后,我仍然是要重用的。”闵若英道。
闵若兮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一下子变了颜色,转身便向着自己的战马走去。
“兮儿,你干什么?”闵若英抢上一步,拦在了闵若兮的前方。
“我要去见一见那个人,问问他,究意怎么恨得下这样的心肠?害了六万边军,还将他的妹妹也陷身绝境?究竟是怎样的毒辣才能让他下得去这个手?”闵若兮怒道。
“噤声!”闵若英沉下脸来,“兮儿,这件事情,朝廷还没有定论,你不要乱说。”
“二哥,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替他隐瞒吗?我要去见见这个狼心狗肺的人,看看他现在是怎样后一副嘴脸。”闵若兮怒道。
“二妹,朝廷还要威严,父皇还要脸面呢,这些事情,岂能是拿到外面去说的。”闵若英摇头道。“你刚刚回来,很多事情还不明白,这件事情,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里面可涉及到朝廷大事,事涉国运,安能随心所欲,你先休养一段时间,慢慢将这件事情了解清楚了,再说其它。到时候你要见他,也由得你,但现在不行。”闵若英摇头道。
闵若兮直瞪瞪地看着闵若英半晌,在对方毫不退让的目光之下,终于无奈地妥协了,“你今天在这里接我,就是怕我进城之后,直接去东宫吧?”
闵若英微微一笑,“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你是我的嫡亲胞妹啊,我可只有你这一个妹妹,我们两个,一母同胞,这些日子你在落英山脉之中亡命,我又何尝睡过一个好觉,每每都是半夜被恶梦惊醒啊!得到你平安归来的消息,我才总算是踏实了。”
“看得出来,你是瘦了!”闵若兮伸手想抚摸了一下闵若英的脸庞。闵若英微微向后一仰,避开了闵若兮的手,“兮儿,这儿可不是宫里。注意一下你的言行举止。”
闵若兮不满地瞧了他一眼,“我知道,你现在是太子殿下啦,与先前身份不同了。”
“不管我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太子,在你面前,不都是你唯一的哥哥吗!”闵若英笑道。
“是,从现在开始,我只有你一个哥哥了!”闵若兮的脸色沉了下来。“二哥,我们回城里吧,我累了!”
“知道你累了,所以我已经安排了你去首阳山那里休养一段时间,城里现在乱糟糟的,你的公主府也要重新再修整一下,已经开始动工了,现在回城里,你可没地方住!”闵若英一摊手,道。
“我的公主府好好的,为什么要修整?”闵若兮奇怪地道。
“去去霉运啊!”闵若英开了一个玩笑,眼见对方沉下脸来,这才道:“兮儿,让你去首阳山休养,是因为现在父皇和母后都在哪里。父皇的身体本来就极差了,这一次又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一下子便垮了。现在父皇完全看不得奏折,听不到臣子们说话,只想安静地呆着,所以便去了首阳山,母后在哪里陪着,你这一次历险归来,难道不应该先去拜见父皇,去父皇身前尽尽孝道吗?当时父皇听说你失踪了,当场就急得吐了好几口血。”
“父皇……”闵若兮的眼眶里一下子便蓄满了泪水,她可自小便是父亲掌心里的小宝贝,宠爱有加,二个哥哥都曾被毫不留情地鞭鞑过,也只有她,父皇可是连小指头都没向她伸过一根。
“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去首阳山住一阵子,陪陪父皇,等父皇身子大好了,你的公主府也重新修整得差不多了。那时下山,正好入住。”
闵若兮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看着站在她身后十数步外的秦风,笑着招了招手,“秦风,你过来。”
秦风脸庞有些发热,闵若兮丝毫没有掩饰对他的情感,这一声喊,可是有些发腻,对方可是兮儿的亲哥哥,抛开对方尊贵的身份不说,单是这未来的大舅哥的身份,就是一道关口呢!自己不过是个小军官,双方的身份,实是在差得太多了一些.(请不要胡乱预测情节,你要都说对了,那还要我干什么呢?)
第一百章:有事相询
听到妹妹的呼喊,闵若英眼角微微一跳,抬眼看着走向自己的秦风。谈不上英俊潇洒,但比起上京城内那些走马熬鹰斗鸡溜狗的世家高官子弟之辈,那一股扑面而来的勃勃英气,已是让人眼前一亮,棱角分明的脸庞,炯炯有神的双眼,举手投足之间那长居军中所特有的果敢气质,虽未言语,已是让人心折。
“敢死营秦风,见过太子殿下!”秦风双手抱拳,向闵若英施了一礼。
瞬间的失神,闵若英便反应了过来,竟然也是双手抱拳,正而重之地向秦风回了一礼:“秦校尉,这一路之上,多亏了有你,若英在这里多谢你了。”
这兄妹两个倒真是一个爹娘生的。看到闵若英的作派,秦风脑子之中立马闪过这句话,当初在敢死营,闵若兮也是用一声道歉,几滴鲜血,便将敢死营上上下下数千人激动的嗷嗷叫。身为堂堂太子殿下,居然向自己这位小小的校尉行礼,虽然明知对方有作秀的成份,但秦风仍然感到些许激动。
“怎敢当太子殿下礼,身为大楚军官,卫护公主殿下安危,本身便是我的本份。”秦风横跨一步,让了这一礼。
闵若英微笑道:“这一礼,却不是作为储君敬你,而是兮儿的哥哥,你自然是受得起的。而作为大楚如今的监国太子,自然也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
“二哥,你要怎么赏他呀,我可告诉你哦,这一次要不是秦风,我是怎么也不可能活着回来了。”闵若兮笑吟吟的凑了过来,心道只要哥哥反问自己一句要怎么赏秦风,自己可就立马顺着竿子爬上去,在二哥面前挑明了自己与秦风的事情。
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逼着他当众表态,只要先取得了二哥的同意,再去父皇面前,自己可就有了同盟军,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闵若英何许人也?看着闵若兮的神态,已是将她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笑吟吟地看着闵若兮,在她充满期盼的眼神之中,道:“这件事情,你二哥自有打算,就不用你操心了。兮儿,你先去首阳山吧,我在上京城中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可不能陪你太久,也不能陪你上山了。”
眼见着二哥轻轻巧巧的便滑脱了,竟然不肯入自己的鹱中,闵若兮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气恼的神色,哼了一声,一个转身,对秦风道:“不陪便不陪,谁还稀罕你呢。秦风,我们去首阳山,我带你啊,去向父皇讨赏去,父皇可大方了,可不像二哥这么小家子气。”
闵若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自己这位妹子实在是太娇纵了一些,微微一笑却不作声,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他退了一步,安如海却反而向前进了一步。
“殿下!”安如海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闵若兮。
“安叔,什么事?”对于这位父皇身边的老人儿,闵若兮就尊重多了。
安如海看着秦风,道:“殿下,您去首阳山,秦校尉暂时可去不了。”
闵若兮眉梢一挑,“为什么他去不了?是因为父皇的安全问题吗?他是我带上去的,难道也有问题,还需要安叔你们内卫先来审查一番?”
一边的闵若英挑了挑眉,突然间他发现,这个秦风在闵若兮心中的份量还真不轻,但凡有关秦风的事情,有一点不如她的意,她立刻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会跳起来,对自己如是,对安如海也如是。
“那倒不是,我们怎么会对秦校尉放心不下呢,实在另外有事。”安如海笑着道。
“什么事?”闵若兮不高兴地道。
“殿下,西部边军全军覆灭,据我们所知,秦校尉是西部边军现在幸存的最高级别的将领了,因此兵部那头想让秦校尉去他们那里,详细地了解一下这一场战事的情况,秦校尉所知的,可是第一手的资料,有很多东西,我们现在仍然是道听途说,或者是内卫收集到的一些零散的情报,落英山脉现在已经被秦军控制,我们的人进不去了,而秦校尉则是从战场之上返回的,因此兵部听说秦校尉陪公主回到了上京,立刻就派了人到我这里来,央求我请秦校尉去兵部一趟。”安如海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闵若兮点了点头,这解释倒也是有根有据,秦风的确是到过战场,而且现在身处上京的人,剩下的,除了自己,也就只剩下秦风了,兵部那些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把自己找去询问。更何况因为兵部侍郎刘震的事情,兵部现在一个个可都是小心翼翼地夹着尾巴做人呢。
“再者,我们内卫也的确的秦校尉有事相询。”安如海接着道。
“嗯?”闵若兮奇怪地看着他:“兵部找他还情有可缘,毕竟他是军中将领,说起来也归兵部管,但你们内卫找他什么事儿?”
“殿下,彭武在信中提到了一个人,束辉。”安如海笑道。
一提起这个人,闵若兮立刻恨得咬牙切齿,“那就是一个混帐东西,追杀了我们一路,几次都险些亲手杀了我,可最后居然又摇身一变,成了护卫我们回楚国的将军,一路上都要看着他那张可恶的脸,忍受着他的聒噪,真正是气死我了,恨不得一刀便宰了他。”
“殿下,此人可不一般。他是齐国秘密部队的重要人物之一,而他的师傅,也就是齐国曹氏皇叔曹冲,不但负责着齐国的秘密部队,更是一位宗师级的大高手。秦风这一次与束辉多次交手,我们内卫想从秦校尉这里多了解一些关于束辉以及曹冲的事情,那怕是一些蛛丝马迹,也会让我们受益非浅,要知道,曹冲此人出身高贵,外人极少看过他出手,我们内卫在对他的情报搜集方面完全是零。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怎么能不如获至宝?”
安如海这样一说,闵若兮可就不好坚持了,两个理由,每一个都是国家大事,自然比起自己的这些儿女情长要高出不少。总得先公后私,好在首阳山距上京城也没有多少路,办完了事情再去,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那安叔,大概要多长时间?到时候我派人来接秦风上山。”闵若兮道。
看到闵若兮让了步,安如海松了一口气,“殿下,这个可真说不准,兵部那边或者会快一些,但我们这边您也知道,便是同一件事情,同一个细节,也会反复的再三询问,以免出现错误的判断,所以这时间反而不好说了。不过少则三五天,多则七八天吧。完事后也不用殿下派人来接,我亲自送秦校尉上首阳山如何?”
“要这么长时间啊?”
“殿下,我会尽量地快一些。不会让您久等的。”安如海笑道。
“安叔,那你可得快一些。秦风这一次受了重伤,到现在都完全用不上内力,一身武功现在可是一丝儿也没有了,他快些到首阳山去,父皇身边的御医可都是最好的,我还得让他们替秦风瞧瞧呢!”
“是这样啊!”安如海听了这话,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殿下,内卫那边也有医道高手,您放心,绝对累不着他的。”
“那就拜托安叔了。”闵若兮嫣然一笑,转身走道秦风身边,低声跟他说着些什么,而秦风则微笑着不停地点头,到得最后,秦风居然无意识地伸手去替闵若兮将垂到眼前的一络头发拢到了耳后,看得闵若英与安如海两人都是眼角狂跳。
第一百零一章:头痛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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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卫衙门,安如海统领公厅。
秦风的面前摆上了一桌丰盛的美味佳肴,奇珍异味比比皆是,有些菜秦风不但没见过,听都没有听过。酒只是仅仅开了封,整个屋里便飘满了浓郁的醇香。
“略备薄酒,以感谢秦校尉这一路上的辛苦。”安如海笑道:“秦校尉,你一边吃,我一边问,如何?”
秦风看了一眼边上两个执笔凝神以待的内卫书吏,微笑着道:“安统领太客气了,如果这是薄酒,那我们以前吃的那可就是猪狗不如了。说实话,这是我有生一来见过的最丰盛的一顿酒席。”
安如海有些尴尬。秦风这个名字以前对他来说也并不陌生,因为在过往左立行上报的请功的名单之中,这位敢死营的校尉基本上都是排在第一个。这一段时间,他重新查阅了西部边军之中所有与敢死营相关的档案,对于这支由死囚组成的部队,认识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可以说,这支在朝廷大员心中不屑一顾的军队,为大楚所立下的功劳,当真是难以计数,如果真以这些功劳来酬谢秦风的话,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最起码也能成为一个独挡一面的将军。
这让他的心情很沉重。
大楚将因为自己的问题失去一员猛将,而最高兴的恐怕莫过于西秦人了。眼前这位在数年的军事生涯之中,阵斩了十数名西秦将领,而这些将领大都来自秦国赫赫有名的家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被杀掉的西秦人,本来会在若干年后成为大楚重要的敌人。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安如海虽然是内卫统领,但在数十年前,他也是跟着当年还年轻的皇帝在战场之上为大楚杀出了数十年平安的猛将,对于领兵作战,镇守一方,他并不陌生,要不然,闵若英也不会让他重新出任西部边部统帅。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档子事,秦风和他的敢死营,必然会成为他重建西部边军的核心以及基石,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在西部,起码可以少奋斗三到五年,一支成熟的,有经验的而且战斗力惊人的部队为骨架的话,哪怕重新招募大量的新兵,也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形成战斗力。
但现在,这一切却都将不复存在。自己必须白手起家。虽然闵若英话说得很好,要什么给什么,但安如海清楚,也就只能听听而已。大楚的重心,永远不会放在西秦一边,无穷无尽的困难正在西部边境等着自己。
但作为皇室的看门狗,闵氏家族最为忠心的部下,安如海却又不得不执行闵若英的命令,以秦风和敢死营为代价来平息这场皇室内部争斗的丑闻,已经得到了两代皇帝的共同认可。
秦风,敢死营无论如何重要,都无法与皇室的威信,皇帝、皇子的尊严相比。
“统领,你不喝几杯吗?”秦风的问话打断了安如海的沉思,他摇了摇头,“不了,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秦校尉,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开始吧!”
“行,安统领您问吧,那个束辉,的确是我生平碰到的最为狡诈且难以对付的家伙。”秦风点头道。
“束辉倒不是我关注的重点,他虽然是齐国的后起之秀,这几年在暗黑世界之中声名鹊起,但我倒还没有将他看在眼里,我看重的是他身后的曹冲,对于楚,秦,越来说,曹冲是一个神秘的人物,也是一个无从琢磨,不知从哪里下手对付他的人物,我们只知道他是一位宗师级的高手,是齐国皇室,但其它的,却一无所知。束辉是他的弟子,或者我们能从他的行事风格,武功路数之上,一窥这位敌国宗师的底细。”安如海笑道。
秦风耸耸肩,束辉对于安如海来说不是一个问题,但对自己来说,却曾经是最大的问题,站在不同的高度之上,看问题的重点,自然就不在同一个等级之上。
就在秦风在内卫衙门接受安如海的询问的时候,上京城门处,一个年轻人牵着他的马儿,背着一个包裹,风仆尘尘的看着上京城那巍峨的城墙。
“哈,上京,我又回来了。”他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因为长时间骑马而酸痛的大腿。他是听到秦风的消息,便自安阳郡一路赶来的敢死营的没有名义的二号人物,舒畅。他来晚了一步,没有在十里长亭处见到监国太子闵若英盛大场面迎接昭华公主闵若兮归来的仪式,不过从十里长亭到城门处,一路之上,他都在听着路人们兴奋地说着这个话题。
火凤军封锁这段道路小半天,也使得过后这条道路之上的人流显得比往常多了无数倍,牵马走在人群之中,听着那些路人兴奋地讨论着昭华公主这一次惊险的经历,舒畅觉得与有荣焉,秦风这小子果然不是人,这样的必死场面,居然最后生生的闯出了一条生路,一路护着昭华公主平安抵京。
看来这小子要发达了啊!
京城与安阳郡相比,自然不是一个量级的,不过舒畅对这里倒也并不陌生,多年以前,他在上京呆过不短的时间,虽然过了好几年,但这里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到那里去找秦风呢?这是一个问题,秦风现在交往的可都是楚国的大人物,昭华公主回到了上京,那可就是众星捧月,自己一介平民,想要见到秦风,可还真是一个问题。站在街头之上,舒畅搔了搔脑袋,觉得有些头痛。
与秦风在一起呆了好几年,对于秦风身体内的问题,绝对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而秦风这一路上护送昭华公主归京,肯定是恶战连连,更有像邓朴这样的大高手追击,以舒畅的判断,只怕秦风现在的情况已经很不妙了,这也是舒畅巴巴的一路赶来的原因,他可不想自己这唯一的朋友就这样死掉了,那样自己会显得很寂寞的。
见上秦风一面,再替他诊断一次,如果有问题,先想办法给他稳定下来,最好是他能跟着自己一起去越国,这样到时候找到了那位大夫,有这个标本在面前,或者能更容易的解决问题。
可是怎么去找秦风呢!
坐在酒楼之上,点上了几个小菜,滋着小酒的舒畅,开始第二次想这个问题了。
身份这个东西,平常时节舒畅哧之以鼻,觉得那都是天外浮云,不值一提,但现在却发现,这个玩意儿居然在很多时候还是很有用的,比方说自己现在如果跑去昭华公主的公主府,只怕还没靠近就被当作奸细,刺客给拿下了。
舒畅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想不出办法来,看样子只能守株待兔了。这可真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有些郁闷的一口闷干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眼前却突然多出来一个人,一个穿着打扮都显得与普通人不一般的家伙。
“敢问,阁下可是姓舒?”
听着对方的发问,舒畅先是一楞,“在下正是姓舒,不知阁下何人?怎么会认得我?”
来人一听舒畅的话,不由大喜,“果然是舒大夫啊,当真是巧了,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在这里碰上您,我家大人,这两年可一直念叼着舒大夫呢,当年舒大夫妙手回春,让我家大人免去头痛之苦,不过从去年开始,我家大人有些旧疾复发,看了无数的大夫,吃了无数的药,根本无效,不想今天竟然在这里碰到了舒大夫,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你家大人是?”舒畅问道。
“我家大人便是当朝左相马大人啊!”来人骄傲地昂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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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相逢却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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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向东,大楚新任左相,二皇子闵若英的铁杆同盟,在朝堂之中,文官系统支持二皇子的人并不多,位居高位的更不多。而随着闵若英在这场储位之争中大获全胜,马向东也是水涨船高,杨一和被迫辞职,马向东接任左相,成为大楚王朝皇帝之下第一人。
而十年之前,杨一和早已经是左相的时候,马向东不过是户部的一位排名靠后的侍郎,名声不显,正在是投靠了二皇子闵若英之后,才开始飞黄腾达。也正是因为支持闵若英的文官不多,所以他才得到了闵若英的全力支持,十年时间,从一个户部侍郎一直升到了右相,在杨一和去职之后,顺利成章地接任左相一职。
听完这人解释完之后,舒畅才算有了一点映象,这事儿,他还真没有放在心上,当年侍郎也罢,今日左相也好,于他而言,并没有多大区别。不过好像这个缘份,好像对现在的自己倒是有些帮助。
“坐,坐!”想到这里,舒畅脸上露出了笑容,对眼前这人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云游远方,刚刚回来,你家老爷已经升任左相了啊,恭喜恭喜。”
“喜倒是喜,不过这一段日子,老爷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啊,天天发愁,这不多年未犯的头痛病便又犯了,寻医问药,想了多少法子都不见效果,老爷便念叼起当年舒大夫你来。谁都没有想到,老爷正念叼着您呢,您居然便来了!”
舒畅笑道:“要不你家老爷是左相呢,这可是天上星宿,我就说我这在外头云游得好好的,突然间就心血来潮,要来上京走这一遭呢。”
被舒畅这一奉承,对面这人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那是,那是,我家老爷那是星宿下凡,可你舒大夫也不是凡人啊,神医无双,舒大夫,既然遇见您了,那便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吧,省着一回头,您老又心血来潮云游去了,那可就坏菜了。”
“既然来了,那就是缘份,不过如今马相可是堂堂左相了,皇帝之下第一人,我这样上门能成?”舒畅笑问道。
“别人那是想登门儿也找不着道,现在我家老爷门外排队等着的人,简直是不分日夜,但舒大夫您可不是别人啊,老爷正盼着您呢!走走,我们现在就走,今天太子殿下去接昭华公主了,不上朝,不议事,我们家老爷正好在家休沐呢。”
“原来如此,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我来得巧,碰上您更是巧,那便走?”舒畅站了起来,笑咪咪地道。
“舒大夫请!我的马车就停在店外。”
内卫衙门,桌上美味佳肴已经被吃得七七八八,一壶好酒也见了底儿,边上,两个执笔的书吏,都已经各自记录了一叠厚厚的文稿。
听着秦风的讲述,安如海对于束辉此人,终于有了一个更感性的认识,用不了多久,内卫便会对此人有一个更为完整的评价,而此人原本空空落落的档案里,也将添上很多有价值的情报。
“秦风,多谢你了。”安如海看着对方,很诚恳地道。
“安统领,今天你都说了很多次了,我是大楚军官,这应是我的本份,您今天看起来,很奇怪的样子。”秦风笑着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抹了抹嘴。
安如海一笑,“战事结束之后,你到过战场?”
秦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是的,我去过,亲眼看到我们大楚的士兵遗体一片片地堆叠在一起,亲眼看到西秦边军将他们剥得赤条条的一丝不挂然后举火焚烧,最终尸骨无存。”
双手捂住脸庞,秦风痛苦地摇着头。
屋里安静了片刻,安如海站了起来,对秦风道:“好了,我们内卫的事情便到此为止了。”
“现在就去兵部吗?”秦风搓了搓手站了起来,道。
安如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是的,现在就去,秦校尉,我亲自送你去。”
“安统领日理万机,我就不麻烦统领了,不就是去兵部嘛,您派个人引我过去就是了。”秦风笑着道。
“不,还是我亲自送你吧。”安如海摇摇头,“我很快也便要卸任内卫统领了,我下一个职位是去西境,接替左帅的职务,重建西部边军。”
“当真?”秦风倒是大喜,与安如海的接触也不过就是今天这小半日的功夫,他对这位身居高位的内卫统领映象极是不错,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位极有能力的将领,如果是他去西部边军,西部边事,还真是大有可为。
“安统领能去西境,可真是太好了,等上京事了,我也会回到哪里去,在西境,现在能作战的便只剩下我们敢死营了,以后能在安统领麾下效命,倒是我秦风的运气。说起来我秦风的运气当真不错,先是左帅,而后又遇上安统领。”秦风喜道。
“你还准备回西境去?”安如海看着对方,笑道:“你和昭华公主殿下?”
“原来安统领都知道了?”秦风有些羞涩了。
“自从你们在落英县露面之后,你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内卫将其原原本本的汇报上来,再说了,就你们先前在十里长亭那亲昵的举动,我又不是瞎子。你就没想过你已经攀上了凤凰枝了?还回边境去干什么?”
秦风笑了起来,“一码归一码,我跟兮儿的事情,可与她是不是公主没有关系,更与我回不回边境没有关系,我是军人,自当便回到那里去。”
他抬起头来遥望着西方,“我战友们的英灵都在落英山脉里望着我呢,不替他们报了这个仇,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听着秦风的话,安如海的心情愈发难受起来。
“说不定,以后或者会有机会合作的,听说你的武功现在全失了,只怕暂时也回不去了。”一边向外走去,他一边道。
秦风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是啊,不过这对我来说,也还算是运气了,在落英山脉之中连场大战,我本来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我练的功法有些问题,当时我自己也以为必死无疑了,不过昏迷之后醒来,身体内不明不白地便多了一股内息,这股内息将我本身的内息锁死了,虽然让我武功全失,但却也保住了我的命,这天下,还真有做好事不留名的呢!这一次来上京,也是公主说上京城里名医众多,武道宗师也多,说不定能治好我,不然我早就回安阳郡了,那里还有我一大帮兄弟呢!”
“或者能治好的!”安如海喃喃地道。
内卫衙门之外,早就备好了马车,看到安如海与秦风跨出门来,早就候在门外的杨青踏步上前,“统领,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
“秦校尉,请上车,我送你过去。”
“多谢安统领了!”秦风笑着走进了马车。安如海挥了挥手,自己也坐了上去,杨青翻身上马,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启动,向前走去。
大街之上,两辆马车交错而过,舒畅揭开马车帘,看着对面雄纠纠气昂昂的内卫队伍,啧啧道:“瞧呐,这不是内卫吧,可真是威风。”
马左相家的管家探头看了看,笑道:“内卫嘛,皇帝亲卫,这打头的一个,是内卫大将杨青,安统领要去西部当大将军了,这内卫统领一职,便是由杨将军接任。当然威风啦。”
“哦,安如海安统领要去西境?”
“是啊,听我家老爷说,西部烂了,需要一个有能力,有威信的人去哪里坐镇,扒拉来扒拉去,也就只有安统领合适。”
“那是那是!”舒畅点点头,放下了窗帘,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此行正要寻找的人,就在刚刚与他交错而过的马车内部。
相逢却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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