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末日
乐公公在南屏山决战之后第十天回到了越京城。
满身是伤,浑身是知的他,扑倒在太子吴京的脚下,放声大哭。
“太子殿下,陛下没了!”
如同五雷轰顶,吴京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数天以来,与中平郡城完全失去了联系,不妙的感觉便一直在他的心头萦绕,失败的焦虑便如同一只虫子在他的心房之中不停的抓挠,但却又抱着唯一的希望。
虎贲军是天下有数的强军,父亲更是宗师修为的高手,不管怎么样,也不至于输掉这场战场,最多就是打成一个僵持局面。他不停的派出探子去打探中平方向的形式,但探子还没有回来,父亲身边的两位大太监之一的乐公公,却是回来了。
“陛下,虎贲军全军覆灭,康统领战死,陛下拼死替残余军队打开一条血路,自己却身受重伤,为太平军和叛军高手围杀,如今,出征的军队,只剩下左辅张相带着三千余人正在撤退,奴才奉张相之命先行返回越京城,请太子殿下马上准备越京城备战吧!”乐公公重重地叩下头去,额头之上一片青紫。
木然半晌,吴京这才反应过来,父皇已经没有了,从现在开始,他就是越国的皇帝了,但越国还剩下什么。
颓然坐倒在龙椅之上,他无力的挥了挥手,“敲响警钟,召群臣入宫,共商大计,应对危局。”
警钟之声在越京城上空开始响起,一声两声,三声四声,钟声悠然不绝,随着钟声连绵不绝的响起,整个喧嚣的越京城安静了下来。
正在走路的人停了下来,看向皇宫方向,正在吃饭的食客放下了手中的竹著,走出了饭馆,看向那个方向,屋子里,商铺里,越来越多的人走上了街道,看向了那里。
整整八十一响钟声。
自越京城建起,连响八十一声的警钟之声在历史上只发生了一次,那还是数百年之前,大山之中的数十家蛮族联兵出山,围攻越京城,但那一次,在当时如日中天的唐军,三天之内驰援百里,于越京城下一举击败蛮族联兵之后,这样的钟声就再也没有响起过。
因为那一战之后,蛮族元气大伤,在之后大唐优惠的政策之下,越来越多的蛮族走出了大山,在数百年的时间里,已经与山下的人融为一体,根本再也难分彼此了,余下的坚持困守山中的蛮族,也再也没有了余力捣乱,越京城就此安稳下来。
而越国立国百余年,这样的钟声也从来没有响起过,即便是历来皇帝驾崩,也不过只响七十二响而已。
整整八十一响,只代表着一件事,生死悠关。
越京城是北部最大的经济文化中心,即便是这些年越国战乱不断,越京城仍然是繁华如昔,多地逃亡而来的人,给越京城带来了更多的人气,这些人中,有富裕的商绅,也有一无所有的平头百姓,这些人的到来,给越京城亦注入了新的活力。
钟声停了下来,大街之上死寂了片刻,然后轰的一声,整个便乱了,所有人都用最快的速度向家的方向奔去。
行商,旅客们奔回客栈,打点行装,准备立刻离开这个已经变得危险之极的城市,而本地的土著居民,却是在第一时间,提着一只布袋便冲向粮铺,屯粮,成了他们当务之争的大事,即便是家里没有多少钱的穷人,也翻出家里仅有的一点点积蓄,冲向了粮铺。
转眼之间,所有的粮铺面前,已经是人山人海。而粮铺的老板们,一个个却都是精明的很,在警钟刚落,所有的粮铺便已经紧紧地关闭起了店面,任凭外面喊得声嘶力竭,内里却没有半点声息。
一匹匹奔马在大街之上加速通过,马上的骑士毫不客气的用手里的马鞭抽打着街上的行人,逼迫他们让路,这些人,都是朝中大臣,钟声响起,他们便奔向了皇宫,平日里像征着身份的大轿,此刻已是顾不得坐了。
皇宫之中,大殿之上,人数虽众,却是鸦雀无声。
乐公公带回来的消息,意味着大越大厦将倾,最后的武装,也是大越的救命稻草虎贲军已经全军覆灭,曾经答应与越国结盟,共同消灭叛军与太平军的秦人反水倒戈一击,而现在,整个越京城中,仅仅余下了一支城门军,人数不过一万。而城门军平素做得更多的事情,是维持治安,抓捕小偷小摸,替大臣们开道守卫门户,如果要他们上战场的话,只怕还没有看到敌人的旗帜,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平日里拿着俸禄,一个个作威作福,值此国家危难之机,全都变成锯嘴葫芦了么?你们要清楚,你们与国一体,越国兴,你们荣,越国亡,你们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吴京咆哮着怒视大厅里所有的文武官员。
官员们一个个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的越京城,拿什么抵抗太平军与洛一水叛军的联合攻击。
吴京瘫坐在龙椅之上,悲哀地扫视着阶下群臣,叹道:“越京之大,竟然再也没有一个萧夫人了么?你们,竟然连一介女流也不如?”
众人脸上都是面露惭色,龙游一战,萧老夫人以一介女流之辈,率一千家丁以及三千郡兵,生生挡住了洛一水数万部众的攻击,曾经被认为是力挽狂澜的越国英雄,但现在,却去哪里再找一个这样的人出来?
“陛下。”一片死寂当中,兵部尚书周泰站了起来:“如今之计,只能动员越京城所有能动员的人手,准备守城了,各位大臣府里的家丁集合起来,只怕也能有万数,城门军尚有一万,再打开武库,武装所有青壮男子,誓死一搏。”
“陛下,另外还得马上派人向齐国求援,请求齐国出兵,攻击太平军老巢,迫使太平军回兵自救。”户部尚书苏开荣也站了出来。
“关闭城门,不允许任何人离开越京城。所有人,都必须与越京城共存亡。”周泰目露凶光。
这两位大佬开了口,大殿之内便也热闹起来,但出的主意,却大都是不着这际,整个大殿之内,不祥的气息,在众人之间,无形的漫延开来,嘴里虽然还在高喊着口号,誓要与越京城共存亡,但私底下,眼珠子却是乱转着,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一直到午夜时分,这一次殿议才总算结束,病急乱投医,集合各府家丁,武装越京城青壮年等策略都被采用,但朝中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样临时武装起来的乌合之众,在训练有素的军队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从皇宫出来,张简骑马走在大街之上,越京城已经开始宵禁,街上空空荡荡的,除了偶尔能碰到巡逻的士兵之外,再也看不到一个人,但张简却知道,在街道两边,那些黑漆漆的,看不到一丝灯光的屋内,没有人能睡得着。
今晚的越京城,注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怎么打?拿什么打?靠自己的城门军和那些家丁,青壮?简直是笑话。张简虽然没有什么杰出的军事才能,但好歹也是从小便在军营之中磨练出来的,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今天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便是父亲还活着,他的天还没有塌下来。
回到城门军衙门,走进自己的公厅,迎面而来的亲兵却是脸色古怪。
“又出什么事啦?”他没好气的问道,心中却是平静得很,不管城门军里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比起陛下战死,虎贲军覆灭,都算不得什么事了。
“将军,刚刚有十数位将军们带着自己的大印到了这儿,说是要辞职不干了,小人请他们等将军回来之后再说,可他们丢下大印,便跑了。”亲兵嗫嚅着道。
“跑了?”张简先是一楞,接着哑然失笑,他奶奶的,还集合家丁,青壮,连正儿八经的军官都已经跑了。“各部现在怎么样?”
“将军,还能怎么样,带队将军都跑了,下边还不乱成一团?”亲兵低声道。
张简叹了一口气,一脚踏进公厅,却又想起了什么,重新退了出来,转身便向外走去。
“将军,您要去哪里?”
“我出去有办一点事。”张简停顿了一下,道:“再有这样的军官来,你无论如何给我留住他们,告诉这些王八蛋,老子现在出去给他们找一条活路去,再敢跑,老子就要杀人了,现在越京城闭门,他们能跑到哪里去?不要等老子带人上门将他们拎出来当街砍了脑壳,还有,那些已经走了的军官,你给我马上派人去找回来,也是这句话,在我回来之前,他们还没有回到军营,便等着去死吧!”
“小人明白了。”亲兵大声道。
出了衙门,张简带马直奔一个地方,他所说的活路,是他以前经常去的一个地方,天上人间。现在太平军得势,这个与太平军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青楼,无疑成了他的一根救命稻草。(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三章:竞相当奸细
吁的一声,张简勒停了马匹。在他的眼前,一队队的士兵,将天上人间包围了起来,十数名大汉,手持铁槌,将门砸开,士兵们一涌而入,冲了进去。
让他心惊的是,这些士兵并不是他的属下,而是来自宫廷的宫禁卫。
“出了什么事了?”他缓缓的策马上前,马鞭一伸,拦住了一名禁卫军官。
“原来是张将军!”禁卫军官看到马上的张简,抱拳一揖,“奉太子殿下命令,查封天上人间,并捉拿所有天上人间的人犯。”
“他们犯了什么事?”张简皱眉道:“眼下城内本来就兵荒马乱的,如此大张旗鼓,就不怕引起城内恐慌么?”
“回将军,是户部尚书苏开荣苏大人向太子殿下举报,说天上人间乃是太平军的奸细的聚集地,太子殿下闻之大怒,派遣属下等前来捉拿。”
原来如此!张简呆了一呆,天上人间原本归属于沙阳郡所有,后来被苏开荣巧取豪夺所得,后来太平军在沙阳郡崛起,苏开荣不知何故,又将天上人间归还给了对方,这在越京城的小圈子内,并不是什么秘密。
现在苏开荣是打到了报复的契机了。只是未免太蠢了一些。张简冷笑了一声,拨马便向回走,苏开荣这么做,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一旦太平军最终拿下越京城,岂有不秋后算帐的道理。这个苏开荣为了一点钱,居然能干出这样的糊涂事来,当真是要钱不要命的角色。
策马行走在大道之上,张简却又犯起愁来,自己唯一知道的一个联系对方的点,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自己该怎样才能找到太平军的人呢?
“张将军,您是在找我吗?”街道的拐角,突然传来一个娇嘀嘀的声音,张简身子一抖,勒马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一个全身罩在黑袍之中的人,正斜靠在墙角,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你是香香?”张简有些疑惑地道。
墙角处的人发出轻笑声,解开蒙面巾,露出一张美仑美焕的脸庞,“张将军可真是厉害,这样都能认出我来。”
若在平时,张简自然要与眼前的美女调侃一番,占占便宜,不过眼下,却是没有这个心思。“我要见你的上司。”他直截了当的道。
“张将军请。”香香微笑着,伸手相让。
张简翻身下马,牵着马随着香香走进了狭窄的小巷,一扇角门早已打开,香香径直走了进去。“张将军,请,我们老板在等着您呢!”
张简回头看了一眼天上人间的方向,这里,距离天上人间,不过一条街道的距离,现在那边热火朝天,人声鼎沸,这里,却安静之极。
走进角门,向前行了一段距离,从另一个小门出来,又越过了一条街道,却是进入到了一个深宅大院中间。
他楞了一下,这个宅院的主人,他是认得的,这不是礼部尚书王昭的府第么?王昭出使过太平城,回来之后,一直对太平军愤愤不平,是朝堂之上有名的反太平军一派,可现在,太平军奸细的老巢,居然设在了他的家中。
这当真是万万让人想不到。
看着张简的脸色,香香掩嘴格格笑着:“张将军,您可来得晚了一些,王尚书啊,那才是真正的见机得早,当咱们太平军兵出永平郡的时候,王尚书可就悄悄地联系上了我们,虽然那时候胜负尚未分,王尚书也是抱着脚踏两条船的态度,但这份敏锐,却是让我们当家的赞叹不已呢!”
张简尴尬地笑了笑。
在香香的引领之下,走进了一间房子,踏进门去,一眼便看见了也是刚刚才下朝不久的刑部尚书王昭,先前,这位王尚书还在殿下慷慨陈词呢,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将目光转向了他处,
天上人间的老板娘紫萝微笑着站了起来,向着张简欠身福了福,“张将军,奴家可是一直盼望着你来呢!”
紫萝身边,一个丑陋的瘦小汉子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向着张简一揖:“太平军田真。”
张简赶紧行礼,探询的目光看向田真,眼前这人,他却是认不得的。
紫萝娇笑道:“奴家来给张将军介绍,这位是太平军在越京城的最高负责人,田真,也是奴家的丈夫。”
听说是紫萝的丈夫,张简不由好奇的再一次打量了一下这个汉子,与紫萝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相配,活脱脱的美女与野兽。
田真轻咳了一声,将张简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张将军请坐。”田真伸手一让,道:“我刚刚从中平郡方向回来,先为二位介绍一下具体的情形。”
“愿离其详。”张简点头道。
“想来大致的经过,诸位已经知道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的是,吴鉴的确死了,康乔走投无路之下自杀,虎贲军也不存在了。而且,现在张将军的父亲带领的三千余逃回来的郡兵,也是我们故意放走的,而且,内里夹杂着大量我们太平军的人手。”田真微笑着道。
这一下,不仅是王昭,便是张简也是大吃了一惊。
“田先生,你的意思是说?”他颤声道。
田真微笑着道:“张将军所猜不错,令尊在中平郡便被我军俘虏,而令尊也已经表态,愿与我们合作。”
听了此言,张简不由又惊又喜,先前,他还在考虑等父亲回来之后,如何说服父亲同意自己与太平军暗通款曲的作法,想不到父亲居然早于自己先走了一步。
“令尊所率人马,将于明天进入到越京城,而且最早回来的乐公公,也已经投降了我们。”田真又抛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乐公公将会安排我们的人,进入皇宫,在我太平军大军抵达越京城的时候,便会拿下吴京,我们的目标是,兵不血刃地取下越京城,尽量少流血,本来我们还是有些担心的,但既然张将军今日也来了,我想,这个目标,便很容易实现了。”
张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田先生,据我所知,皇宫之内,还是藏着有其它的高手的,虽然没有宗师级别的人物,但九级高手,也还是有几个的。”
“无妨。”田真简洁地道:“我们的人,足以对付皇宫中仅剩下的那两个供奉,九级高手,在我们太平军的眼中,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张简无语,的确,从乐公公带回来的消息,人家宗师就有两个,只要到京城一个,又有乐公公,自己,王昭这样的人物当内应,用横行无忌来形容,也并不为过。
“接下来,我再具体为大家介绍一下我们太平军如今在越京城内所拥有的力量,当我们发动之时,大家要做到心中有数,不要误伤了自己人。”田真笑着招招手,一边的紫萝已是将一张越京城布防图铺到了桌上,看到这些标注详细的布防图,张简不由暗自心惊,这不是城门军的核心机密么,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太平军的手中,可以想见,自己的部下,也绝对有早已投靠了太平军的人。
亏得自己今日来了。
田真没有理会张简的小心思,而是手指着一处处地方开始讲解,那里是他们的人,那里还有问题,一柱香功夫之后,张简已是汗流浃背,敢情越京城内,已经潜伏了如此多的太平军奸细,简直就可以组织成一支军队了。
“张将军,你那里还有什么问题?”田真问道。
“其它人都不足惧,就是简放那里,恐怕会成为我们的阻碍,你们也知道,他在龙游县城一战之中,追随萧老夫人力抗洛部,受到陛下嘉奖,现在为城门军副统领,他麾下一千余人,都是他从龙游县城带回来的部属。”
“简放这个人嘛,你去想办法解决,招降也好,杀死也罢,反正不能让他成为我们的障碍。”田真杀气腾腾地道。“王尚书,张将军,我们秦将军已经承诺,等太平军进了城,凡是协助过我们的人,都会有足够让你们满意的回报,这是最后的关头了,我希望大家能精诚合作,漂漂亮亮的将这件事情做完。”
当张简从王昭的刑部侍郎府走出来的时候,笼罩在头上的阴影已经消失不见,大越这棵大树已经快要倒了,但幸运的是,自己又攀上了另一株大树,以后的日子,就算没有了往日的权威,但至少,可以会活得很舒服。
他奋马扬蹄,向着城门军衙门奔去,现在,他要去解决简放这个麻烦。
皇宫之内,乐公公两手垂在体侧,对屋内的两个人毕恭毕敬,“大姑,奴才都已经安排好了,您扮成一位宫女,霍先生则扮成一位禁卫士兵,都在大明殿内值勤,当太平军抵达城下的时候,太子殿下,哦,不不不,是吴京,必然会呆在大明殿中,那是拿下他最好的机会。”
“吴京身边,还有什么高手?”霍光问道。
“还有两个九级高手供奉,其它,再无高手了。”乐公公道。
霍光哈哈一笑:“两个九级供奉么?那的确不在话下,不过到时候,禁卫军要是冲进来,还是有些麻烦的。”
“禁卫军到时候,基本上都会被调去城上。”乐公公嘻嘻笑着,“宫内空虚之极。”
瑛姑嘿嘿笑道:“乐公公,看来你为了能当上秦风以后的大内总管,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啊!”
乐公公低头道:“能为秦将军效力,是奴才的福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四章:喜与忧
太平城,秦风府邸。
院子里花团锦簇,各种奇珍异草在这里都能找到,上有所好,下必效焉,想要讨好她的人不计其数,自然会寻到各种珍稀送到这里来,时日一久,便连周围的百姓也知道了,每每进山之时,也会留意那些在山外极少看到的奇花异草或者造型特异的树根啊,石头啊,都不辞辛劳地搬回来也送到这里,时日一久,这院子便自然就显得小了。葛庆生便将旁边的一个院子的院墙推翻了,将两个院子合二为一,那个院子以前住着的是王厚,现在他在沙阳郡当副郡守,每年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这院子倒也是可有可无。
昭华公主到了太平城,成了秦风的夫人,因为她特殊的身份,不是没有人担心她会插手政事,因为她有这个能力。但闵若兮却是洗尽铅华,当真是做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居家女人,每日除了在家里养儿育女之外,便是习练武技再加上侍候这些花草,日子过得平静之极。
院子里,闵若兮拿着花洒,正在给花草浇水,小文小武两个人却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三岁多的娃娃,看起来比一般的同龄人要高出不少,虽然是双胞胎,但姐弟两个容貌却有较大的差别,姐姐长得更像闵若兮,活脱脱又一个美人胎子,弟弟小武则更多的继承了秦风的棱角,虽然还带着一点婴儿肥,但眼角眉梢,却已经能看出一些英武的影子来。
小武是男生,自然跑得快,姐姐小文穿着裙子,在后面紧紧地追着弟弟,一不小心,啪哒一声,便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小文嘴巴一咧,便号淘大哭起来,闵若兮却只是转头瞟了一眼,丝毫没有过去扶的意思,嘴角反而带起淡淡的微笑。
看到姐姐摔倒,跑在前头的小武立刻转身,跑到姐姐身边,蹲下身子,小手伸出,便想去拉姐姐,不想刚刚还在号淘痛哭的姐姐一伸手,用力一带,小武立刻便摔了一个嘴啃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文已是一骨碌爬了起来,两只小手提着裙子,一溜烟地便向前跑去,转眼之间便到了兄妹两人约定的终点,回过头来,笑颜如花地看着坐在地上,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小武。
“傻小子,每次都上当,也不长长记性。”闵若兮笑着说了一句。
奖品是从山里采来的野果,闵若兮也叫不出名字,但味道却极鲜美,不多,是村民进山挖药材时偶尔碰到采摘下来送过来的,却被两姐弟拿来当了彩头。
捧着一小盘红艳艳的果子,小文取了一颗放进嘴里,咂巴着丢进嘴里,美滋滋的吃了起来。那边小武仍然坐在地上,看着小文吃果子,嘴巴一扁一扁的,大大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却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看到小武这般委屈的模样,小文似乎也不好意思了。小跑着上前,蹲了下来,两根手指拈了一颗红果果,喂到小武的嘴边。
小武却是脑袋一偏,一副馋死不吃嗟来之食的模样。
“吃不吃,不吃我可吃完了哦?”小文奶声奶气地道。
小武的喉咙不争气的上下动了一下,突然转过头来,一张嘴,便将果子咬到了嘴里。
“哎呀,你咬到我的手啦!”小文叫了起来。
小武一边嚼着果子,一边格格的笑了起来,不过那到了眼眶边的泪水,却仍是流了下来,又是哭又是笑的,将小文也逗笑了,一屁股坐在小武身边,自己吃一颗,喂小武一颗,姐弟两人吃得是津津有味。
“哎呀呀,一来就看到姐友弟恭啊,夫人可真是教子有方!”院门处传来了轻笑之声,闵若兮回头,看到王月瑶俏生生的立在院子边上,一袭粉红色的沙裙勾勒着曼妙的身材,要多耀眼便有多耀眼。
“月瑶妹妹过来了,今儿个不忙了么?”闵若兮放下花洒,笑着道。
“偷得浮生半日闲!”王月瑶微笑道:“前段时间齐国有了些别样心思,好多生意便搁置了下来,这不又恢复了正常了么,太平坊的各类订单大增,各个工坊都忙得不可开交呢。”
闵若兮微笑道:“他们本来是想捡便宜来着,既然捡不着,自然要急着与我们修好关系了,这件事情,双方虽然都没有挑明,但还是生了不少龌龊的。”
“是啊!”王月瑶手里抱着一个小罐子,俏生生的一步三摇的走了进来。“除了齐国那边,咱们的商人在永平郡的交易量也是翻了好多倍,跑得快的,已经开始与秦人商谈进入秦国市场的问题了,商业司的人还是太少了,这整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小文小武身边,蹲下身子,捏捏两人的小脸,笑道:“姐姐真懂事,知道照顾弟弟了哦。”
闵若兮大笑:“你只看到了结果,没有看到过程,先前她捉弄小武你是没有看到,月瑶妹妹,你又弄到了什么好茶?”
王月瑶举起手里的小罐子,道:“从长安那边过来的,皇宫里的贡品,今年最新的明前茶,夫人知道我的茶艺一般般,没的糟塌了这好茶,便只好厚脸来求夫人了。”
“又是束辉送来的。”闵若兮妙目闪了闪,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王月瑶。
王月瑶脸上有些伤感:“他现在叫曹辉了,他的师父曹冲收了他作义子,而且,他马上便要结婚了,新娘是大齐左相的女儿,倒也是门当户对。”
听到王月瑶这么一说,闵若兮倒是大出意外,看着王月瑶有些伤感的表情,叹道:“有缘无份,世事弄人,妹妹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三步之内,必有芳草,追你的人还少么?只要你愿意,排着队等你挑的人多得是呢!”
王月瑶微微一笑,“夫人,咱们不说这些事了,我还等着欣赏您的茶道呢!”
“那还不容易!”闵若兮拍了拍手,院子一角的两名侍卫走了过来,“去把东西搬到院子里来,就放在那葡萄架子下面。”
看着王月瑶抱着小罐向着葡萄架下面走去的背影,闵若兮亦是微叹了一口气,王月瑶这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大为失落,这才来找自己喝茶解愁的。王月瑶如果是个普通女子,闵若兮说不定还会怂恿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因为她便为了自己的幸福而不顾一切。
只可惜,王月瑶在太平军的位置很重要,是秦风在商业之上的最好的帮手,每年为太平军赚来的利益,足以让秦风养活军队,如果失去了王月瑶,对于太平军会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所以对于王月瑶与束辉两人的事情,她也只能爱莫能助,一声叹息了。
两人都是极聪明的人,这个时候说话反而不美,沉默着相对而坐,闵若兮娴熟的冲着茶,隔着朦胧的水气,看着王月瑶那双微红的眼睛,心道,也只有时间会是一剂良药,终将治愈她内心的伤痛。
“夫人,大喜,大喜啊!”院子外头传来了葛庆生那欣喜若狂的声音,这让刚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的闵若兮大为惊讶,葛庆生身为太平城的城主,可是一个极其沉稳的人,今天只是听声音,便很是失态了。
转头望过去,便见到葛庆生一手撩着袍子,正狂奔而来,跨进院子,根本没有留神地下竟然放着一个花洒,一绊之下,整个人竟然平平的向前摔倒。
王月瑶掩嘴惊呼,眼前一花,刚刚还端坐在面前的闵若兮已是不见了踪影,再看时,却见闵若兮已经出现在葛庆生的面前,手一伸一抬,将半空中的葛庆生又平平的放了回去。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葛庆生尴尬地道,堂堂太平城城主,要是在夫人面前摔一个嘴啃泥,乌眼青,未免也太失礼了。
“葛城主,你来得正巧,王司长带来了一罐明前茶贡品,你好口福。”闵若兮笑道。
“多谢夫人,大喜啊!”葛庆生一边随着闵若兮往葡萄架子下面走,一边道。
“喜从何来啊,看来是秦风在前头打了胜仗了?”闵若兮倒了一杯茶,放在葛庆生面前。
“正是,刚刚前方飞马传来消息,秦将军在中平郡龙游城南屏山击败虎贲军,吴鉴被斩杀,康乔自杀,整个虎贲军全军覆灭,现在秦将军正率大军逼近越京城。越京城已经成了一个空架子了,大军一到,指日可破。”葛庆生喜滋滋地道:“夫人,恐怕您过不了多久,就要搬家了。”
“这么快?”闵若兮身子微微一颤。
“是啊,快得让人不敢置信啊,我是反复确认了这才来向夫人报喜的。”葛庆生端起茶杯,一口饮尽,笑道:“夫人,或者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改口称呼您为皇后娘娘了。”
听了这话,闵若兮却是没有丝毫动容,反而摇了摇头:“葛城主,如此好茶,你居然如此牛饮,可真有失文人身份呢。”
葛庆生嘿嘿一笑,“高兴得过头了,心里有如一团火在烧呢,咱们太平军从成军到现在,不过四年,便已经有了如此成就,怎么不让人欣喜。”
闵若兮端起茶来,蒸腾的雾气朦胧了她的面庞,秦风掌控了越国,便正式站到了闵若英同等的高度之上,于她而言,却不知是该喜还是悲!(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五章:后会无期
葛庆生早已离开,闵若兮端在唇边的茶,却一直没有喝下去,雾汽渐散,似悲似喜的脸庞在王月瑶的视线之中逐渐清晰起来。
“夫人,您马上就会成为皇后娘娘了,怎么看起来还不太高兴呢?这要是换了别的女子,只怕是欣喜若狂了。”王月瑶半开玩笑的道。
“皇后娘娘?”闵若兮淡淡地看着王月瑶:“哪又有什么好?”
王月瑶吐了吐舌头,“夫人,也就是您这么说呢!”
闵若兮叹了一口气,放下了茶杯,眼神却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侧头半转,看着外面,厉声道:“那位高人造访,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
听着闵若兮的话,王月瑶吃惊地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却见满院子的奇珍异草,假山异石之后,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出来。
“小水!”她失声叫了出来,人霍的站起,手微微一颤,打翻了面前的茶杯,茶水四溢。
闵若兮向前跨出一步,将王月瑶挡在了身后,看着洛一水:“洛将军,今日造访太平城,不知有何要事?”
洛一水早已是九级巅峰,而如今的太平城,可说是空虚之极,除了闵若兮一个九级,基本找不到多少高手了,而邹明的军队,也基本驻扎在雁山,留守太平城的可不多。这也是洛一水能够长驱直入,毫无声息的便到了太平城的原因所在。
“公主殿下!”洛一水双手抱拳一礼:“洛某今日到访,并无恶意,殿下大不可必如临大敌的模样,说起来,我还刚刚和令夫在中平郡城并肩作战呢,现在我的属下都变成了他的属下了。”
闵若兮没有答话,只是警惕的盯着他,王月瑶给好讲过洛一水去年离开太平城时的场景,眼前这位,可也是对王月瑶很上心的。
洛一水摇摇头,向前走了两步,小文小武却正在此时从一片小树之后咯咯笑着跑了出来,正好就出现在洛一水的身边。两个小小人,看见院子里突然多了一个生人,却并不害怕,反而是仰着小脑袋,好奇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大叔叔。
闵若兮与王月瑶两人都是脸色大变。
洛一水笑着蹲了下来,伸手轻轻摸着两人的小脑袋,微笑着道:“小文小武是吧,还记得小水哥哥么?大半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小文咬着手指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好半晌才点点头:“记得,爱吃糖的小水哥哥,不过可小气了,从来不肯分糖给我们吃。”
小文这么一说,小武也想了起来,连连道:“就是,就是。”
洛一水大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小心的打开,从里面取出两根棒棒糖,“现在小水哥哥可大方啦,一人一个。”
两个小小人欢喜的接过糖,回头瞄了闵若兮一眼,不约而同的撕开外面的纸,含到嘴里吮吸起来,两人眉开眼笑,平素,闵若兮可是不许他们多吃的。
洛一水盖上盒盖子,又小心的将盒子收到了怀里,这是他去年离开太平城的时候,从王月瑶那里拿走的一盒糖,粮倒也罢了,但盒子却是王月瑶专门为他订制的放糖的专用盒。
闵若兮身子微微一颤,这一次却是王月瑶伸手拉住了他,两人眼睁睁地看着洛一水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孩抱了起来,大步向着他们走来,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夫人,您的两个孩子都很可爱。”将小文小武放到闵若兮的跟前,直起身子,笑道。
闵若兮勉强笑着点了点头,赶紧一手牵起一个。
“夫人,我想和月瑶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洛一水盯着闵若兮道。
“不行!”出乎洛一水的意料之外,闵若兮却是一口回绝。
“夫人,没事的。”王月瑶却接言道:“您陪小文小武去玩一会儿吧,我和小水聊聊,这么久不见,我还真有些想他呢。”
闵若兮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牵着两个孩子往院外走去。
“喝杯茶吧!”王月瑶走到石桌边,坐了下来,指了指桌上的茶具,笑道:“以往只知道给吃糖,还从来没有为你冲过一次茶呢,不过你是大家出身,我这茶艺却是粗浅,你莫嫌弃就好。”
“人亲水也甜。”洛一水笑着坐到了王月瑶的对面,双手放在石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王月瑶在对面忙活。
当第一杯茶放到他的面前的时候,洛一水终于开口了:“我要走了!”
“走?茶都还没有喝呢!”王月瑶惊讶地看着他。
“我不是说这个时候,而是说,我要离开这片大陆了。”洛一水道。
“离开这片大陆,你,你要去哪里?”王月瑶怔住了。
“去海外吧!”洛一水端起茶来,轻轻地抿了一口,“不得不说,在这场与秦风的较量之中,我输得很彻底,愿赌服输嘛,所以我会离开。我和我的一些部下,都会从宝清上船,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走呢?难道你们就不能在一起合作吗?”王月瑶幽幽地道。
洛一水摇摇头:“一片山林里,怎么可能容得下两只猛虎,我如果留下,只会为我们日后的冲突埋下祸根,这对于我们,对于大越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我既然输了,离开的当然是我。而且,我怎么可能愿意对秦风这小子俯首称臣呢?”
王月瑶轻叹了一口气,又倒了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男人的想法,有时候我们女人,真是怎么也想不通。”
洛一水大笑起来。端起茶杯,滋儿的一口一饮而尽。
“我中途开了小差,就是过来看看你。我这一去,只怕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回到这片大陆了,可谓是相见无期。我的族人都死光了,在这片大陆之上,如果说我还有值得我留恋的人,那就是你了。”洛一水的声音低了下来。
“对不起。”王月瑶看着他,道。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应当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如果没有那几年你的悉心照顾,说不定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过来。现在,至少我为家人都报了仇了,我亲手斩下了吴鉴的头颅,并将其投进了洛水,祭奠了我家族数口人的英灵。”
院门口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洛一水转头看时,却见闵若兮正斜靠在院门品,而院子外,隐约的脚步声也同时传来。
洛一水微微一笑,回过头来:“秦夫人怕我把你抢走吧,不但自己如临大敌,还调了军队过来了。”
王月瑶微窘,“夫人待我一向如同亲姐妹一般。”
“看得出来。”洛一水道:“其实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呢?我此去海外,生死未卜,前程不定,师弟曾说过,海外比其大陆,更为凶险,我真心喜欢你,怎么可能让你跟着我去那种危险的地方,秦夫人实在是太多虑了。”
王月瑶张口欲言,洛一水却是站了起来,“好了,你什么都别说了,我,走了!”
他从王月瑶身前将一整壶茶拿了过来,就着壶口,咕嘟咕嘟的将内里的热茶一气儿喝净,放下茶壶,微笑道:“你的茶,和你的糖,都一样香甜。”
看着洛一水转身大步离去的身影,王月瑶的眼眶不由湿润了起来,“小水。”她叫了一声。
洛一水回过头来,看着王月瑶:“到了地头儿,找个好女人,再成一个家吧。”
洛一水笑道:“当然,我会的。洛家还要香烟不绝呢,姐姐,你保重吧!”
走过闵若兮,洛一水冲她点了点头,出了院门,果然,外头密密麻麻的已经站了好几百兵丁,人人重弩在手。
他身子一纵,倏忽之间,已是离开了小院的范围,身子再晃,已是远远的离去,转眼之间,身影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月瑶,你没事儿吧?”闵若兮急步走进院了,看着双手掩面的王月瑶,问道。
王月瑶摇摇头,松开了捂脸的双手,眼眶通红:“夫人,我没事。只是有些伤感罢了。”
听着王月瑶的话,闵若兮也是渭然长叹,王月瑶也可谓是情路多磨,太过于蹉跎了一些。伸手拉住王月瑶:“今天别走了,就在我这儿吃饭,咱们好好地聊一聊。”
“夫人,我还有好多事儿要做呢!”王月瑶拒绝道。
“管那么多!”闵若兮执着的道:“你一天不去,翻不了天,怎么啦,还要我下命令吗?”
“谢谢夫人。”王月瑶知道闵若兮的好意,刚刚知道了束辉即将大婚的消息,紧跟着小水又要远离他泛舟而去,换谁心里都是不好过的。“那我今天就赖在夫人这里不走了。”
“那敢情好,自瑛姑走后,我连个说话的人也找不着,你又轻易不登门。”闵若兮笑道:“要不然,干脆咱们两个人带着小文小武去山里走一走,咱们野餐去好不好?”
“行,夫人,我知道离太平城不远,有一处美景,那还是采石工人发现的,我曾经去过,数十丈高的大瀑布从天而降,宛如九天银河落入凡尘,极是让人震憾。”
“好,就去哪里!”闵若兮拍手笑道。(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六章:正阳风云
走出长阳郡那延绵不绝的崇山难岭,穿过青铜峡,便到了越国最富庶的一个郡治,正阳郡。从长阳郡那无数的大山里汇流而出的一条条涓涓小溪,逐渐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越国境内唯一一条大河,洛水的发源地,蜿蜒曲折,一路流向越京城。
洛水横贯整个正阳郡,也造就了这一块富庶的土地,这里,是越国人丁最多,最富饶的郡治,也是越国最为重要的粮仓,历来都是越国统治者最重视的地方之一。几年之前,莫洛造反,越国第一时间便派出了一支五千人的虎贲军驻扎到了正阳郡,为的就是确保正阳郡不失。
当然,后来因为莫洛大败于太平军,驻扎正阳郡的虎贲郡将领张简为求立功,率部冒险出青铜峡,终为顺天军大将吴昕所算,全军覆灭于青铜峡之中。
这一战,也让正阳郡丢掉了好几个县治。灭掉张简的虎贲军之后,顺天军顺势出击,连下数城,后来力竭方才停止进攻。随着顺天军的覆灭,这几个县治又为太平军接管,从正阳郡里分离出去已快两年了。
正阳郡受此震动,全郡官员,富绅出是受到了不少的惊吓,从长阳郡逃出来的人,讲述了顺天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片瓦不留的惨景之后,他们纷纷出资,筹集款项,建立了一支民军,决意与顺天军一战,以保卫自己的财富。
正阳郡与沙阳郡的百姓虽然都较为富庶,但根子上却大不一样,在沙阳郡,以刘氏为首的五大家实际统治着那一片地方,而是正阳郡,却时朝廷力量占着绝对上风,而一样的是,富庶的百姓,自然不愿意让顺天军来洗劫自己,让自己变得一无所有。所以,这里的百姓抵抗顺天军的意志还是比较强烈的,在正阳郡首富许氏家族的号召之下,他们很顺利的就召募到了一支多达二万人的民军,在朝廷军官的带领之下展开训练,准备抵抗顺天军的入侵。
但顺天军败亡得如此之快,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而太平军接管了这些地方后,并没有再次展现出向前攻击的意愿,再者,随着双方在商业之上的交流愈来愈多,正阳郡的人对于太平军的了解也越来越多,对其的恐惧却是越来越淡了。
这是一支与顺天军截然不同的军队,虽然在朝廷官员的嘴巴里,他们也是匪徒一流。但正阳郡的那些见多识广的商绅们却自有自己的判断。甚至有不少人还乔装打扮亲自去了沙阳郡,太平城游览了一番,太平城的盛境,更是让他们叹为观止。
刘氏五大家在太平军的体制之下活得如鱼得水,不仅在商业之上蒸蒸日上,在官场之上亦是步步高升,与他们商业联系紧密的这些商绅们,自然也眼红得很。
要知道,他们虽然有钱,但朝廷对他们却也甚为忌惮,踏入官场很是艰难,像许氏家族为正阳第一大家,努力了这许多年,却也只做得兵部员外郎一职。
商,自然是与权分不开的。
越国的局势现在可以说是一日三变,当正阳郡与太平军控制下的沙阳郡,太平城的生意愈做愈红火的时候,许杰回到了正阳郡担任郡守。
于是正阳郡的天便变了。
双方的商业往来戛然而止,这让不少正阳郡的商人们痛惜不已,要知道,先前正是太平军与朝廷的蜜月期,太平军出永平郡,协且朝廷平灭洛一水之变,让他们本来以为双方已经答成妥协,自然可以放心大胆的做生意,而此时,沙阳郡的五大家为首的商绅集团,以及太平军直接控制的太平坊也大力邀请他们进入长阳郡共同开发,双方自然是一拍即合。
长阳郡在顺天军的荼毒之下,可以说是一穷二白,经济,民生遭受到了彻底的破坏,但正是这种境况,却给了商人们无穷的商机,自以为得到了发大财机会的正阳郡商人们蜂涌而入,将大量的资金投入到了长阳郡,以求在重建长阳郡的过程中分得一杯羹。
大量的钱,物投入进去了,许杰回来,一道禁令,所有的投资都化为了流水,怎么能不让这些商绅们痛心?
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但这道禁令却又让所有人噤若寒蝉,商人们对朝廷的政策自然是极为敏感的,从这道前所未有的禁令当中,他们嗅到了朝廷与太平军的巨大隔阂,而许杰接下来的举动,更是印证了他们的想法。
二万民军,被扩充到了三万,许氏大出血本,一家便出了一半的扩军的钱,其它的钱,自然是要其它商绅们出血的。事到如今,商绅们也只有咬着牙,再向民军之中投入银钱,很明显,许杰的作为,便代表着朝廷的意思,朝廷向要太平军动手了。此时向民军之中投入本钱,说不定等朝廷打败太平军之后,他们先前投到长阳郡的那些银子还有收回来的机会。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他们的猜想。
六月初,许杰率二万正阳郡郡兵,三万民军,向太平军控制下的几个正阳郡下属县治发起了进攻,与此同时,也传来了秦人在永平郡向太平军发起进攻并歼灭了太平军一个战营的消息,而太平军最高统帅也在此时,将驻扎在正阳郡内的主力战营苍狼营调往了永平郡。
震惊之余,却也庆幸不已,他们自觉得紧跟许杰的步伐还算是走对了,太平军终究还是匪军一流,不可能是皇帝陛下的对手,皇帝陛下一出手,便是联合了秦军给予了太平军致命一击。
攻击起初极为顺利,太平军收缩防线,仅剩下的一个战营撼山营放弃了两个县治,全军龟缩到了距离青铜峡最近的巩县,看这模样,便是一旦战事不顺,便会全军通过青铜峡撤入长阳郡的意思了。
许杰自然是意气风发。当他被太子殿下从大牢里亲自释放出来,委以重任的时候,先前心里的委屈早已不翼而飞,满脑子里想得都是要协助太子殿下做一番大事业,首要的,自然便是要将太平军这颗大越身上的毒瘤给铲除掉。
拿下撼山营,攻入长阳郡,再趁势进军沙阳郡,打下太平城,这便是他的计划,做到这一切之后,兵部尚书的位置,就已经在向他招手示意了。
太子殿下对于现在的兵部尚书周泰的不满,在与他的谈话之中,表露得毫无隐诲。
直到在打巩县之前,许杰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传闻之中善战的太平军也并不如何,当然,这大概也是因为眼前的所谓的撼山营是前顺天军士卒改编而来有关,但这又如何呢?太平军的主力现在都到了永平郡,只要拿下这最后一块绊脚石,他数万大军便可以冲入到太平军控制的地盘之内,肆无忌惮了。
但到了巩县,先前一触即走的太平军撼山营似乎一夜之间便变了一副模样,熬战数天,损失惨重,他连巩县这座小小县城的城头都没有爬上去。
撼山营五千将士,如同铜墙铁臂一般,模亘在他的面前。
许杰能做到兵部员外郎,当然也是有几份真本事的,太平军的强烈抵抗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打垮了这支军队,太平军将再也没有能力守住他们的大本营,自然是要拼死抵抗,不过自己十倍与对手的兵力,便是磨,也能将对手磨垮,相信,当太平军大部在永平军覆灭的消息传来,自己面前对手的抵抗意志也会冰消瓦解。
所以,他并不着急。
这是一盘大棋,而他,是这盘大棋的走势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晓者之一。这让他显得胸有成竹。
他不急,他对面的撼山营主将大柱自然也是乐见其成,与许杰一样,他也在等,等着中平郡那边的好消息传来,而他,也并非是孤军作战,刘兴文在兴阳郡的五千城门军也正在向他这里行来。估摸着刘兴文抵达的时候,也就是全军开始大反攻的时候了。
太平军行事,从来都不是单一的军事行动,在军事上紧密锣鼓的准备的时候,鹰巢的另一位重要人物,田真,已经秘密潜入到了正阳郡。
田真以前是鹰巢的负责人,随着郭九龄加盟鹰巢,他的位置已经退到了第二,但如果论到实权,他就要排到第三了,因为秦风的亲信,负责所有外勤事务的千面,手中所掌握的资源要远远多于他。
这一次千面负责越京城事务,正阳郡便交给了田真,这也给了田真一个大展身手的机会,向秦风展现自己的价值所在,也是他迫切希望要做到的事情。随着太平军的步步扩展,沙阳五大家看似更加兴旺,但在整个太平军的结构之中,原先的坐次却在不声不响的发生着变化,刘氏在走下坡路,陈家在步步高升,这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他自然希望田家能更上一层楼,而立下更大的功勋,让自己的位置更加稳固,则是保证田家步步高升的根本所在。没看到刘老头儿为了刘氏,不顾年迈,不顾身上的暗伤,竟然也提着拐杖随军出战了么。
刘兴文的城门军这一次再次得到了起用,与刘老头子的这一举动不无关系。
这是权力大洗牌的机会,他自然得牢牢抓住。(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七章:机会
隔着窗户,看着一袋又一袋的粮食从自家的店铺里被装车,然后运走,田大毛便哀声叹气一番,每走一车,都像在他的心头剜上一刀一般。
这些粮食,都是运往巩县许杰军中的。组建民军,许家出了大头,其它方面的开销,他田家自然是跑不脱的。巩县之仗打成了胶着之势,每日的粮草消耗那是哗哗的,再这样持续一段时间,只怕自家粮库就要被搬空了。
可是为了战后的回报,现在也只能咬牙硬顶着,投入越大,将来不是回报越多么?自己还指望着等到皇帝陛下胜利手,自己能将砸进长阳郡的大笔投资捞回来呢!
一车又一车的粮食运走,田大毛心如刀绞,站起身来,砰的一声将窗户关上,干脆来一个眼不见为净了。
“老爷,外头有一个人自称是老爷您的亲戚,想要见您!”仆人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亲戚?”田大毛心里头正烦燥,“又是那个破亲戚来打我的秋风,没看见老子我就要破产了么?不见,不见,就说我忙着呢,快要忙死了。”
用力的敲着桌子,田大毛怒吼着。
仆人一伸手,“老爷,您那个亲戚说您要是不见他,就看看这个,看了这个,您就一定会见他的。”
田大毛瞧着仆人手里握着的一支碧玉螳螂,顿时打了一个激凌,一把抢过来,翻过来,便看到碧玉螳螂的肚子上,刻着一个极细小的田字。
他的眼睛立时便直了。
“快,让他进来。”田大毛一把将碧玉螳螂塞进怀里,道。
老爷前后变化如此之大,仆人倒是奇怪起来,一个碧玉螳螂,虽然精美之极,但也算不上什么特别珍贵的物事吧。转身出门,看到老爷的态度,对外头那个衣着普通的家伙,倒很是客气了几分。
田真步履轻松的走了进来,笑咪咪地看着田大毛,“田老哥,我还真担心你把我拒之门外呢!”
田大毛瞪了他一眼,急步过去,将门砰的一声关上,转过身来,压低了声音厉声道:“田真,你不要命了,现在居然敢跑到正阳郡来。”
“正阳郡是龙潭虎穴吗?我有什么不敢来的。”田真笑吟吟的坐下来,伸手自倒了一杯茶,慢慢的饮着,看着田大毛道。
田大毛哼了一声,坐在田真的对面:“田真,现在的正阳郡,对你来说,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吧,你可是朝廷缉捕名单之上排名靠前的人物。”
“缉捕名单都出来了!”田真大笑起来。
田大毛一把捂住田真的嘴,“田祖宗,你小声些,你也就是来找我,我还能替你掩着,你要是让别人发觉了,非把你扭送到郡府不可。”
“田兄够义气,我没有看错人。”田真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也不是什么够义气,只不过念想着当年田兄曾掏出真金白银助我田某人渡过了难关而已。”田大毛哼哼道。“虽然利息高了一些,但当时那种情况,你还愿意掏钱出来,田某就很感恩了。”
田真嘿嘿一笑:“我做生意,向来便敢于冒险,风险大,回报也高嘛。那一次从你哪里赚得利息,足够我全家忙活半年的,我很满意。”
田大毛也笑了起来,“不过来了也好,田真,看来你也知道太平军靠不住了,现在来找我,我还是可以替你从中转擐的,了不起出点银钱而已,不过你得做好出大血的准备哦,许杰这一次投了血本,肯定要从你们身上找回来。”
田真咭咭怪笑起来,转动着手里的茶杯,饶有兴趣的看着田大毛:“田兄,许杰不但捞不回本钱,这一次非得倾家荡产,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可,许氏,大概要从正阳郡被抹去了。”
“什么意思?”田大毛警觉地看着田真:“田真,你又想玩什么鬼把戏?你是干什么的我可是知道的,想从我这里打开缺口,让我们先窝里乱起来,你们好死中求活?想也别想,你从外头来,看到从我这里运送出去的粮食吧,那一车一车的,可都是我的血汗钱,我下大本啦,非得捞回来不可。再说了,太平军毕竟是匪,怎么可能靠得住?”
田真笑道:“田兄,我这一次来找你,还真不是来让你们窝里反的,而是看在你我多年交情之上,来让你来致于血本无归的。你真要这样下去,不但钱捞不回来,将来太平军的大牢里,铁定有你一份子,到时候,可别怨我没有来提醒你,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的。”
“危言耸听!”田大毛哼道:“这是你田真的拿手好戏。”
田真嗬嗬一笑:“田兄,左右我最近也无事,不如就让我在你的大宅子里做几天客如何?到时候有了新消息,咱兄弟两个再做商量,我这样做,可真是仁至义尽了。”
看着田真从容不迫,成竹在胸的笑容,田大毛的心里可真是有些发毛了。
“好,冲着我哥儿俩以前的交情,我便藏你几天。”田大毛点头道。
“田兄,给你一个建议,让你的粮车在路上慢慢走吧!别那么着急。”田真悠悠地道。
田大毛一怔,“什么意思?军马未动,粮草先行,误了粮期,你想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吗?”
田真双手一摊:“田兄,万一事情如我所说的那样呢?到时候这一车车的粮食,可就是铁证,那时候就不是功劳,而是资敌了,那你跳进洛水也洗不清了对不对?”
田大毛犹豫了一下,田真的淡定,让他也有些拿捏不准起来:“可是许杰也不是好糊弄的。”
田真哼了一声:“慢一些走,又不是让你不走,走得慢的理由多得很,道路太差,天气不好,人手不足,牲畜闹病,这,不需要我教你吧,反正如果我们太平军真败了的话,你走得再慢,还是会走到许杰军中的。他也说不了你太多对不对?他不得还需要你们帮衬吗?”
田大毛若有所悟,“你说得也对,那好,你先在这里呆一会儿,我出去安排一下。别乱走,让你认出你来,我可真是要大义灭亲的。”
“放心。”田真微笑道。
田真自然是胸有成竹的,在田大毛的豪宅里心安理得的住了下来,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对于田大毛安排来的侍女也是来者不拒,竟是一整个的醉死梦死。
一直派人偷窥着田真一举一动的田大毛,见此情景,心里可就更发毛了。田真可不是街头泼皮那样的人物,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他可是一大家子人,有着几辈子也花不完的财产,如果情形当真不好,他岂能如此心安理得。
田真安之若素,反过来一想的话,似乎就在暗示着田大毛他的下场堪虞啊。
忐忑不安的田大毛又派了一个人去追他发出去的车队,让他们走得再慢一些。田真说得也很有道理啊,万一太平军赢了,到时候秋后算起帐来,自己可就脱不了爪爪了。
田真当然安之若素,因为他在进入正阳郡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太平军已经与李挚达成了协议,所谓的猛虎营被全歼更属子虚乌有,大军现在正在向中平郡进发了,他现在要等的,就是越国朝廷大败的消息传到正阳郡来。
那时候,他这个现在在正阳郡见不得人的家伙,马上就会成为座上宾,人人讨好的对象。
吃了睡,睡了玩,玩累了再吃喝,然后再睡,田真好几年没过过这样醉生梦死的生活了,鹰巢在太平城,作为鹰巢的二号人物,他自然也要住在鹰巢的大本营里,在哪里,所有的人,都像是一台机密的机器,每天都在高负荷的紧张的工作之中,他就是想骄奢淫一把,也不敢啊,要知道,内情就是他负责的,可谁又能知道,郭九龄那个城府深得跟大海似的家伙,有没有在他身边安插人,自己要是走错了一步,被他抓住把柄,那岂不是把自己往深坑里送吗?
到了田大毛这里,他终于找回了过去那种美妙生活的感觉。
不过,那种能够掌控别人命运的感觉似乎更好一些。而这种感觉,在他跟了太平军之后,是愈来愈强烈了,因为太平军的势力越来越大,掌控的地盘越来越多,他们自然也跟着是水涨船高。
三天之后,田真正抱着田大毛送来的侍女昏天黑地的胡闹着,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拍门之声,田大毛那紧张的有些变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田兄,田兄,我是大毛啊,还没睡吧?”
听到田大毛的声音,田真无声的笑了起来,看来是消息传来了,他慢条斯理的从侍女身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拉开房门,然后便看到脸孔有些扭曲的田大毛。
“田兄,中平郡那边传来消息,皇帝陛下,被太平军和洛一水包围在了南屏山。中平郡已经落入到了太平军手中。大越,大越要完啦!”田大毛带着哭音道。
田真格格的笑了起来,拍了拍田大毛的肩膀:“大毛,你紧张什么,大越皇帝要完蛋了,又不是你要完蛋了,难道这不是你田家再上一层楼的机会么?”(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八章:最后一哆嗦,偏生出了事
田大毛眨巴着眼睛,呐呐地道:“怎么就成了我的机会呢?”
田真大笑:“因为我在这里啊!大毛,你想一想,越国皇帝要完蛋了,最后掌控这个国家的将会是谁?”
“难道不是洛一水吗?”田大毛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洛一水!”田真的表情有些奇怪,“你可真是脑洞大开,你觉得我们太平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伤亡了那许多的战士,耗费了无数的银钱,就是为了把洛一水扶上马?”
“可是?”
田真把身子一让,手一摊:“进来吧,进来我跟你细说。”
走进田真的卧室,看到两个侍女仍然躺在床上,白生生的大腿倒有一半露在外头,再加上其它某些部位,白花花的一片耀眼,如果是平时,田大毛倒也觉得挺赏心悦目的,但现在,却只觉得烦人。
“滚出去,还等着老子给你们打赏吗?”他吼道。
两个侍女吃这一吼,顿时花容失色,衣服也来不及穿,裹着被子,赤着脚便逃了出去。
“大毛啊大毛,你可真是大煞风景。”田真笑着,目光追随着那一闪一闪的白色,似乎有着无限留恋,但一坐下来,眼中先前的贪欲瞬间便消失无踪。
“田兄,透个底吧,我现在,心里是真发毛啊,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田大毛搔着脑袋,急不可待地道。
“好吧,有些事情,我可以给你透个底儿!”田真点了点头:“其实与秦人结盟的不是你们越国的皇帝,而是我们太平军。猛虎营被歼灭,只不过是这场战略大骗局的开始,目的就是要让吴鉴认为我们被秦人缠住不能分身,打不了他的主意。吴鉴果然上当了,他不再顾虑侧面的我们,大军尽出,扑得洛一水。而我们,却在这个时候,派兵突袭了中平郡城,断了吴鉴的后路,然后又取了龙游城,将吴鉴困在了南屏山。”
“你还是没有说到洛一水啊?”田大毛道:“他在越国的声望,比起皇帝,也并少不了多少啊!”
“洛一水现在有两条路,要么投降我们太平军,要么被我们与秦国的联军消灭在中平郡,在我们动手的时候,秦国的两万铁骑已经压到了中平郡的边境。”田真冷然道。“以我们对洛一水的了解,他会选择投降,以保全他手下军队的性命。”
听着田真的话,田大毛脑袋上的冷汗嗖嗖的往外冒,都说十商九奸,可是跟政客比起来,那真是天壤之别,像自己这些人,给他们提鞋也不配。
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田兄,现在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太简单了。”田真道:“你的粮车还在往巩县运么?”
“傻子才往巩县运呢,得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我就派人飞马去追赶他们,一颗粮食也不许运到巩县,得给我统统拉回来。田兄,说到这里,我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让我慢慢走,那可就真完蛋了。”田大毛双手合什,作了一个揖。
“先别感谢我,因为你还会接着欠我的情的。”田真咯咯的笑着:“大毛,现在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啊,现在正阳郡城里是不是乱了套,人人都跟没头苍蝇一般?”
“当然啊!”田大毛道:“组建民军,这正阳郡城里的人乡绅是出了钱的,普通老百姓是出了人的,现在连皇帝老儿都要完蛋了,你说大家能不急么?”
“许家呢,现在怎么样?你打听了么?”田真问道。
“当然知道。”田大毛点点头:“从消息传到正阳郡的时候,他们就大门紧闭了,再干什么,不是一清二楚么。”
“大毛,你现在要做的,便是召集这正阳郡里有声望的人,为大家找一条后路啊。”田真盯着田大毛,“越国皇帝要完蛋了,现在你们不是应当赶紧抓住最后的机会来抱一抱新皇帝的大腿么?大毛啊,不管什么事情,不怕做得晚,就怕什么也不做啊!”
“你的意思是,背后插许家一刀?”田大毛道。
“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插他们一刀来挽救自己,不过这里头的许多人有这个想法,却没有这个门路。”田真微笑道:“大毛,你可是有门路的。做好了这件事,以后这正阳郡的头牌大家,可就不再是许氏而你是田氏了。”
“你是说?”田大毛一下子兴奋起来。
田真点点头:“现在正阳郡需要一个牵头的人来组织这些事情,你虽然不是他们眼中最有威望的人,但现在我在这里,便让你成了这个最合适的人选。”
听到这里,田大毛也兴奋了起来,“是啊,现在有些人肯定也在到处找门路,我这儿不是有现成的吗?”
田真呵呵一笑:“记住了,在这个过程中,要探一探哪一些是洛一水的人。”
“要动他们?”
“不,我们只是要做到心中有数。”田真怪笑道:“除了许氏,现在我们都不会动,大毛,你运气好,与我有交情,将来你在太平军会有一席之地的。你该怎么感谢我呢?”
田大毛点了点头:“田兄的成全,我田大毛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这个数儿,够不够?”他伸出了两根手指,在田真面前晃了晃。
“好,能看出大毛你还是很有诚意的,两成便两成,大毛你也用不着心疼,以后你会发现,跟你的收获比起来,你的付出简直微不足道。”田真呵呵笑道:“大毛兄,我不留你了,赶紧去张罗你的事情吧,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便会出去给你镇场子,别外,我要把我的一些兄弟们也带进你的宅子里来,到时候除了许氏,是用得着他们的。”
“你还有手下在正阳郡?”田大毛吃了一惊。
“当然,你以为我当真是孤身一人闯到这里来啊!”田真道。
巩县之外不到三里地,便是许杰的大营,坐在高高的望台之上,他凝视着远处的巩县,那边浓烟滚滚,城墙之上,到处都能看到战斗残留下来的痕迹,打得不可谓不激烈,但巩县却仍然好端端地屹立在他的面前,这让他很烦燥。
“正阳郡的粮草还没有送到吗?算着日子,今天应当该到了。”他转头,问身边的副将。
“是,是应该到了,不过郡守您也知道,这送粮嘛,就从来没有按时到过,迟个一两天,是很正常的事情。”副将葛乡道。“大营里还能支撑五六天,不碍事的。”
“他们也快成强弩之末了,我们不能停下攻击,还得加大力度攻击。”许杰道:“明天,把郡兵拉上去。”
“郡守,是不是让弟兄们缓两天,这些天,打得太辛苦了一些。”葛乡低声道。
“九十九拜都拜了,不差这一哆嗦!”许杰阴沉着脸道。“现在正是长阳,沙阳空虚的时候,不拿下来巩县趁势杀进去,还等着他们的援军来吗?你难道不知道,刘兴文已经在来巩县的路上了。”
葛乡默然无语,正阳郡的郡兵比起其它地方的郡兵是要强一些,但也强得有限,再加上民军是仓促成军,攻打城池,经验实在是欠缺了一些,伤亡太大了。
“许大人,正阳郡许家老宅来人啦,在中军大帐等着您呢。”望楼之下,传来亲兵的呼唤,一听是老宅来人,许杰当即站了起来,“走吧,今天也就这样了,明天你亲自带上攻击,葛乡,要想富贵,就得敢于把脑袋挂在裤档之上,而不是有妇人之仁,打进太平军控制的腹地,这是多大的功劳知道吗?太子殿下在越京城盯着我们看呢!”
“是,许郡守,明天我亲自带队攻击。”葛乡道。
踏进中军大帐,一眼看到的居然是老宅的老管家,许杰不由一楞。
“许和,你怎么来啦?”
“少爷,出事了,出事了。”许和的身体有些哆嗦,看着许杰身边的葛乡,却是欲言又止。
“出了什么事?葛乡不是外人,说。”许杰厉声道。
“从中平郡传来消息,皇帝陛下中伏,被太平军以及洛一水部团团围困在南屏山,中平郡城,龙游县等关键城镇都已落入太平军之手。”许和咽了一口唾沫,“现在中平郡城内里人心惶惶,更有不少人心怀不轨,正阳郡城之内,大乱将至啊!”
“你说什么?”许杰身子晃了一下,猛地伸手一把揪住了许和的衣襟,“你胡说什么?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
“少爷,这是真的,是真的。”许和大叫道:“老太爷让您马上率兵马回正阳郡城,回去得晚了,只怕许氏一家,性命不保啊!”
许杰眼前阵阵发黑,九十九拜都拜了,怎么偏偏在这最后一哆嗦之上就出事了呢?
听到许和的话,葛乡也是目瞪口呆,这可真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大好的形式,转眼之间就变得危若累卵。中平郡城被夺,则意味着皇帝成了孤军,问题是,现在大越,已经没有了军队可以前去救援啊。
许杰整个人都在哆嗦着,半晌,才勉力让自己镇定了下来:“撤军,当然得撤军,我们得保住正阳郡,我们得去救援越京城,葛乡,马上召集各部将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九章:投降狂潮
刘兴文走上了城头,看着远处那延绵不绝的军营,大声道:“轮到我们了!”
站在他边上的大柱嘿嘿一笑:“被他们压着打了这么长的时间,是时候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的时候了,陈将军,奉秦将军命令,本次作战,撼山营将听从你的指挥。”
“很好,击跨许杰,拿下正阳郡,然后挥兵直击越京城,配合秦将军,拿下越京城,大越,该换个主人了!”许兴文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当初刘老太爷决定与秦风合作的时候,他是极不满意的,一来,是因为他那个时候,刚刚在秦风手下吃了一个大亏,全军覆灭的他,连自己也成了俘虏,这口气自然是咽不下去的。
但在刘家,当家作主的却是他的老爹,在刘老太爷作出决定之后,他也只有暗地里愤愤不平,那时的他,认为自己的失败,只不过是中了对方的奸计,而一股盘踞在深山之中的匪徒,怎么可能会有大的前途。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兴文终于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他老爹看人看事的眼光,显然还不是他能比的。从秦风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到现在他们驱使大军既将控制整个越国,只不过经历了短短的三年时间。
太平军将成为越国的主人,而他们刘氏,也将从兴阳郡走向整个越国。以前,他们虽然在兴阳郡呼风唤雨,当家作主,但去了越京城,却得处处低着头做人,现在,刘兴文就已经开始想着,自己该以怎样的姿态走进越京城,去面对当初那些把他们刘氏看成一群乡巴佬的越京权贵了。
鼓声隆隆,长号悠扬,封闭多日的巩县县城大门打开,刘兴文一马当先,冲出了城门,在他身后,五千城门军列队而出,在城门外数百步处列队,五百人一个方阵,十个方阵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成形,然后缓缓向前推进。
在他们身后,大柱带领着三千余名撼山营士兵为第二波,整个大军分成两个攻击层次,向着前方正阳郡军队逼近。
撼山营原本也有五千名战兵,但在这些天与许杰的鏖战之下,死伤也超过了千余。
刘兴文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之情,这两年,随着太平军的扩张,原本以为带领五千城门军,大权在握的他,却发现自己正在被渐渐的边缘化,本来有些心急的他,数次向刘老太爷诉苦,不过刘老太爷只告诉他一句话,好好的带兵,练兵,终有他大展身手的机会。
直到这一次,他终于明白自己的老爹的良苦用心,也正是他老爹的严厉,才让他在这两年里,不敢有一丝的懈怠,由小猫章孝正编写的训练操典,他现在能倒背如流,在日常的训练之中,也严格的按照着操典进行。二年下来,他的这支城门军也是从头到尾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比起当年,战斗力不知强了多少。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秦风才会在最后调动这支军队投入作战,一来,是给刘老太爷一个面子,二来,作为打压刘氏的一个手段,这两年,已经让刘氏的地位大幅下降,兴阳郡五大家,按照现在的实力排比的话,至少陈氏,田氏,与刘氏已经到了一个水平面之上,互相牵制和瓦解他们联盟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如果一点机会也不给的话,不免会让其它各家也有唇亡齿寒之感,反而平美了。这中间的度,要拿捏得当才能恰到好处,过犹不及,这个道理,秦风还是很明白的。
刘兴文在刘老太爷的言传身教之下,这两年也总算是长进了不少,这是刘氏的机会,他当然要牢牢的抓住。
随着太平军的推进,正阳郡兵大营里也响起了战鼓之声,在大营之前摆开阵势,让刘兴文奇怪的是,出营的正阳郡兵的规模,不过三千余人。
不得不说,许杰还是有几分本领的,至少,他撤军,撤得毫无声息,而刘兴文也好,大柱也好,打得仗还是太少,刘兴文唯一指挥的一次战斗,还被秦风打得输了一个底儿朝天,而大柱,一直在秦风身边当亲卫统领,唯一指挥的一次作战便是在葫芦谷殂击莫洛,也被莫洛打成了重伤。
两人指挥军队的经验太少,而许杰能做到兵部员外郎,自然还是有料的。留下了葛乡断后,他带着数万大军,在晚上,一波接着一波的离开了大营。
“跑了,居然跑了!”刘兴文大为懊恼。
对方军阵之中,一匹战马,孤零零的向着太平军大营跑了过来,看得刘兴文更是一愕,怎么,这是想要单挑吗?
接下来,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那匹战马在跃过双方军阵的中线之后,竟然勒停了马匹,马上的将领居然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看到战场之上情况有异,大柱从后方也策马奔了上来,与刘兴文对视一眼,大柱道:“好像,好像他们这是要投降了。”
果然,他的话音方落,对面走过来的将领将自己的双手高高举起,一边向着他们这边继续走过来,一边大声道:“刘兴文将军,我是葛乡,正阳郡的葛乡,我爹是正阳郡的郭峰,我们投降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用力的向着他的部属挥手,三千余正阳民军,忽啦啦的一齐弯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兵器。
许杰心急如焚,五万大军出击,在巩县,他伤亡了数千人马,留下了葛乡断后,又去了三千,现在,勉强还能凑起四万人。必须马上回到正阳郡,迟则生变,现在正阳郡空虚,而且出了这样的大事,郡城之内,只怕便有不少人会生出异心,要知道在他回到正阳郡担任郡守之前,正阳郡不少人可是跟太平军打得火热,生意往来多得很,现在太平军一朝得势,那些人的心思只怕又要活络起来了。
自己的家人都在正阳郡,自己必须马上回去,保住家人的性命,拿住各大家族的领头人,然后在协迫他们与自己一条船,接下来,才是谋划援助越京城的事情。
“加快速度,快一点。”骑在战马之上,看着行进速度越来越慢的军队,许杰挥舞着马鞭,厉声喝道。
他们已经离开巩县一夜加半天了,部队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许郡守,弟兄们走了一夜加半天了,水都没有喝上一口,怎么也得让弟兄们休息一下,不然坚持不住的。”一名将领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道。“磨刀不误砍柴工,让弟兄们好好的休息一下,吃一顿饭,喝几口水,接下来也能走得快一些。”
“李维,你这是在质疑我吗?”许杰大怒。
“许郡守,别说是士兵了,便是我也挺不住了,这里,大部分都是民军,组建成军不过数月,不是训练有素的野战军可比,再这么高强度的行进下去,只怕不等回到正阳郡城,他们就要崩溃了。”李维也是豁出去了,直着脖子吼道。
两人的怒目对峙着,李维是不管不顾了,而许杰却是投鼠忌器,这些民军将领,麾下士兵都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要是收拾李维,只怕他的部下便会生乱,那可真是等不到回到郡城,军队就全完蛋了,可自己以后还得靠着这支部队呢。
正想缓和一下语气,来路之上,响起了急骤的马蹄声,断后的斥候已是急如星火的打马奔了过来。
“郡守大人,不好了,太平军正在不断的迫近我们,距离我们,最多一个时辰的路辰了。”斥候道。
斥候的话,引起左右一阵慌乱,许杰也是大惊,“葛乡是怎么一回事?太平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追过来了,马上走,加速走。李维。”
“末将在!”李维道。
“你部留下断后,为大军争取时间。”抛下这句话,许杰打马向前奔去。
李维顿时呆在了当地。看着周围将领们虽然同情,但却如释重负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死贫道不死对友,只怕剩下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他狠不得想扇自己一嘴巴,多嘴干什么。
大部队逐渐远去,留下了李维所部三千余人。
“李将军,怎么办?”一名校尉走了过来,“要不,要不我们也跑吧?”
李维瞪了他一眼,“跑,往哪里跑?没看那些人都指望着我给他们争取时间吗,我要是跑,许杰指定收拾我,而且不会有人帮我说话的。”
“哪,哪我们就在这儿等死?葛乡的军队比我们要强,这么快就完蛋了。”
李维哼了一声:“告诉弟兄们,休息,吃饭,喝水,睡觉。”
“将军。”校尉大惊。
李维看着巩县方向:“他娘的,老子也不蠢,不会当替死鬼,打不赢他们,老子投降他们还不行吗?刘兴文不是在太平军中吗?我们李氏与他兴阳刘氏还是有几份交情的。你带着兄弟们在这里休息整顿,我去找刘兴文,我们投降啦!”(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章:正阳无战事
一支支军队被留下断后,然后杳无音讯,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去不复返,连一个逃兵也没有返回来的,他们到底怎么样了,许杰到末了也算是心知肚明,但好在的是,太平军的追击速度还是被延缓了下来,从最开始的一两个时辰的路程被逐渐拉大了一天左右,这多少让他松了一口气。
正阳郡基本没有一兵一卒了,只要他率兵回到正阳郡,便能缓解现在的窘境,至少到时候有坚固的郡城可以固守。
刘兴文现在也是无可奈何。一路追击,延途本来是阻截他的正阳兵纷纷投降,到最后,投降的正阳兵已经多达万五,这比他的城门军与大柱的撼山营两部合起来的兵马还多,如何处置这些降兵,也是让他头疼的问题。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刘兴文一方面要保证自己的追击速度,一方面又要管辖这些降兵不至于生事,忙活得当真是有些上火了。这些降兵现在的情绪并不稳定,被编入追进的序列之中后,行动迟缓,大大的拖累了整个大军的行进速度,让刘兴文大为光火。但也是无可奈何,为了保证安全,投降的各部主将,都被刘兴文带在自己身边作为人质,没有主将指挥的那些降兵,想快也快不起来。
千辛万苦,一路奔波,许杰终于回到了正阳郡城之下,但远远的看着正阳郡城,却让他目瞪口呆,城头之上,飘扬的不再是大越的旗帜,而是太平军的烈火战刀旗。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怎么可能有是这样?太平军从哪里钻到了他的前面。
军队推进到正阳郡城之下,刺目的阳光之下,看到的一幕更是让许杰悲愤欲绝,城头上竖起了十数根旗杆,每一根旗杆之上都吊着一具尸体,那些人都是他极熟悉的,最亲近的人,是他许氏嫡系的男性亲人。
他的父亲,叔父,堂兄堂弟,还有他的儿子和子侄一辈。
他悲愤的大叫了起来,他最担心的正阳郡内部生乱,终究还是发生了。那些首鼠两端的商人,终于还是背弃了大越。
“准备攻城!”他厉声大叫了起来,“城门没有一兵一卒,拿下正阳郡城,翻掌之间也,”
隆隆的战鼓之声响起,许杰麾下,尚余下的两万五千士卒开始准备攻城的器具,每个人都很清楚,如果不能迅速拿下正阳郡城,等到身后的太平军追上来,他们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第二通鼓响,城上也响起了长号之声,一排又一排的人出现在了城头之上,看着城头之上出现的人,鼓手们举起的鼓槌举在了半空,再也挥不下去,正在准备着攻城器具,默默的擦拭着刀枪的士兵也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抬头看着城墙之上。
那上面,并没有一名士兵,但是,出现的却是无数百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而站在最前头的,是正阳郡城的那些士绅。
城头之上,田真微笑地看着那些站在最前方的士绅们簌簌发抖的双腿,他们不得不来,因为在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名鹰巢的士兵执着短刀,顶着他们的后心呢。
“田兄,这,这行吗?许杰要是发疯了,咱们都得死在这里!”田大毛浑身也在筛糠一般抖动着,他的背后没有人拿刀顶着,但身边却站着一个田真。
“为什么不行,当然行。”田真不动声色。
“可是我们已经杀了许氏一家,许杰不拼命才怪呢!”田大毛嗔道:“先前我就说了,留下这些人的命来还可以威胁许杰,你非要杀,这下好,他没有退路,恨死咱们了,肯定想着玉石俱焚。”
“大毛,别忘了下头的这支军队是什么人组成的?”田真冷笑道:“正阳郡兵,有谁不是本地人,这城上站着的,就没有他们的爹娘亲人?民军更不用说了,他们本来就是你们这些士绅出钱出粮组织起来的,军官也大都由你们这些士绅的亲人充任,你觉得他们看到你们站在这城头之上,他们还会听许杰的命令?”
顿了一下,田真接着道:“杀许杰,就是告诉这些人,许氏完了,许杰现在是一个孤家寡人了,该怎么做,他们看着办。”
“可是,这这也太冒险了。”田大毛仍然面色煞白,他现在可是与田真站在最正中,下面要是一排箭上来,田真或者没事,他可就要去见阎王了,因为他可不谙武道。
在田大毛发抖的当口,一个尖厉的声音在城头响了起来:“儿啊,不要打了,大越完了,连皇帝陛下都死了。”
田真微笑起来,这是他安排的人开始煽动人群了。
果然,一个人开了口,城头之上,呼喊之声顿时此起彼伏。
“儿子啊,不要打了!”
“相公,投降吧!我和儿子等着你啊!”
“爹,我想你,回家吧!”
“大哥,爹病倒了,快不行了,硬撑着一口气等你看他最后一眼呢!”
城上的呼唤之声动人心魄,伤心欲绝,城下的士兵们面无人色,太多的人从城头之上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当的一声,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兵器砰然坠地的声音。
许杰气得浑身发抖,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会使出如此无耻下流的一招,回望身后士兵,哪里还有半分斗志。
“放箭,放箭!”他厉声喝斥着身边的一面将领。
可那将领却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的站在哪里,看着城上。许杰大怒,反手就是一马鞭子抽了下去,将那将领的头盔打掉,脸上也多了一条血痕。
“李卿,我叫你放箭,你没有听到吗?”李卿是郡兵统领,在许杰回到正阳郡城的时候,第一个拉到麾下的就是他。
“许郡守,我的一家人都在城头之上,就站在田大毛旁边,那有我的爹,娘,妻子,儿子,女儿,你让我放箭?你要让我亲自杀了他们吗?”李卿愤怒地看着许杰。
“为国尽忠,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吃着国家俸禄,当着大越的官儿,值此国家危难之机,不思报国忠君,你想干什么?”许杰吼道。
“许大人,你一家人全死了,你当然可以这么说,我可不行。”李卿瞪着眼睛反吼了回来。
许杰喘着粗气看着对方,手慢慢的摸上了刀柄,唰的一声,佩刀出鞘,闪电般的便向着李卿斩了下来。
“为臣不忠,该死!”
这一刀看似出其不意,势若闪电,但李卿却似乎早已防备,在许杰挥刀的霎那,他亦是拔出相迎,砰的一声,火花四溅,两柄刀劈在了一处。
“许大人,你不要逼我!”李卿吼道。
许杰双眼血红,再次挥刀,“我杀了你这个不忠不义的浑蛋!”
李卿再次挥刀挡住,眼中悲愤已是转为狠戾,“杀了他!”他厉声喝道。
许杰身后,数兵郡兵骑兵听到李卿的命令,不假思索的挺起手中长枪,从数个方向之上直接刺向许杰。卟哧数声,长矛入肉,鲜血狂标。
郡守与郡兵统领当场反目,所有郡兵军官们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鲜血四溅的一幕,看着许杰倒下马来,现场倒是响起了一大片长出一口气的声音。
李卿一跃下马,走到死不瞑目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的许杰身边,“许大人,对不起了,要怪,你便只能怪我们的皇帝陛下太不争气了。大越该亡,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力挽狂澜的。”
他猛然挥刀斩了下去,一刀砍断了许杰的头颅,弯腰提了起来,大步向着城下走去。
高高的举着许杰的头颅,大声向着城上吼道:“城上的人听着,我已经杀了许杰,我愿意带领所有郡兵,民军投降太平军。”
城上,田大毛再也不抖了,身子挺得笔直,身边的田真,也终于松开了袖子里握得紧紧的拳头,手掌心里,满满都是汗水。
他在行险,但他成功了。
“大毛,咱们一起出去见一见这位李将军。”田真笑咪咪地牵起了田大毛的手,两人并肩向着城下走去。
天黑时分,刘兴文的城门军与大柱的撼山营以及一万多降兵终于赶到了正阳郡城之下,不过让刘兴文目瞪口呆的是,郡城之上,飘扬着的是烈火战刀旗,而田真,正喜气洋洋的孤身一人策马向着他们行来。而他一直追击的正阳郡最后的兵马,此刻却是偃旗息鼓,一排排的坐在距离城墙里许的地方。
“刘兄,正阳无事!”田真笑吟吟的向着刘兴文一拱手,道。
“田兄好手段,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正阳郡城,这功劳可大了!”刘兴文不无酸意地道,大柱在巩县奋战了多日,自己从沙阳郡一路狂奔,可最后,最大的功劳,却被田真这小子一伸手便摘去了。
“这算什么功劳?”田真哈哈一笑:“没有大柱兄弟和你刘兄的大军威慑,我早就被人砍成了肉酱,刘兄,现在马上整军,挥兵攻向越京城,协助秦将军拿下那里,才是真正的大功劳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不错,那才是大功劳,大越改朝换代的时候到了,而他们,都是开国功臣。(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一章:烦心事
太平军主力仍然停留在太平郡城,只是派出了小猫的磐石营在向着越京城缓缓推进,秦风决定给张宁以足够的时间让他在越京城筹谋。
越京城必竟是越人的首都,吴氏也在越京城经营了多年,根基稳固,如果能不流血拿下越京城,那就是一件非常完美的事情了。
在中平郡城稍作停留,也是让这段时间一直在不停征战的军队有一个喘息,休整的时机,另外,洛一水留下来的部队整编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完成。
屋子里飘着淡淡的药香,舒畅坐在小火炉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势,时不时的探头看一眼小罐里熬的药汤。
“这有什么好看的?”盘膝坐在床上的秦风有些百无聊赖。
舒畅翻了一个白眼,带着鄙夷的语气道:“你知道什么,火候,火候,知道吗,熬药时的火候对于药效的影响是很大的,只有庸医才不管这些,真正的良医,谁不懂这个?过犹不及,换过来说,火候不到,照样影响最终的效果。”
“好吧,说这个,我肯定是不如你。”秦风无奈地道。
舒畅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探出脑袋,深深地吸了一口药香,也不顾瓦罐烫火,一把便将其从火上端了下来,将药汤倒进杯盏之中,同时啪的一声,将杯盖紧紧地盖了上去,然后拿在手里反复的晃荡着。晃了一会儿子,将杯子递给秦风:“一口喝了。”
接过杯子,一口饮尽,秦风不由拉长了脸:“怎么这么苦?”
“给你长长记性!”舒畅哼了一声,“你可真是牛啊,居然敢去挡宗师一击,你以为你是贺人屠啊?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已经到了九级中段,实际战力接近九级巅峰,但宗师与九级是两个概念。”
“我想试一试。”秦风微笑着道:“没有比那再好的机会了,那个时候,吴鉴能发挥出来的实力与他全盛时期相差太大,不亲自去体会一下,怎么能感受到宗师的力量?”
“你啊,现在距离宗师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就你现在的能力,还远远够不着去想这些事。”舒畅道:“再碰上宗师,还是以小命要紧。”
“我哪不是怕吴鉴跑了吗?”
“跑个屁!”舒畅怒道:“吴鉴在与贺人屠交手之前,便已经受了暗伤,后来与贺人屠一战,更是伤上加伤,那时他遭到围攻,又吃了贺人屠一记,他往哪里跑,以瑛姑的修为,他跑得了么?别忘了瑛姑的轻功,即便是在宗师之中,她也是最好的。”
秦风干笑了两声。
“秦风,不是我说你,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现在不是敢死营的校尉,轮不到你去拼命,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那这大好的局面,可就要毁于一旦了。真正轮到你这个主帅要去拼命的时候,只怕太平军也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就跟吴鉴一样,作来作去,最后自己亲自上阵拼命,堂堂宗师,把命也搭了进去,仍然改变不了危局。”舒畅认真的道。
“好,谨遵舒兄教诲,我记得了。”秦风罕见的抱拳向舒畅行了一礼。
舒畅歪着脑袋看着他:“你搞得这么庄重,我怎么反而觉得心里不踏实!”
秦风哈的一声笑:“你可真是一个贱骨头。”见舒畅两条眉毛又变成了一字横形,秦风赶紧换了一个话题:“对了,你不是说过,等我有了一定的实力,有了更高的平台,那个什么暗门才会对我拥有信心,才会重新现世么?现在应当差不多了吧?”
“等你进了越京城以后,我带你出去走一走。”听到秦风说起这件事,舒畅的怒气顿时不翼而飞,“暗门经过这许多年,早已经四分五裂了,有隐居山野的,有藏于闹世的,有当官的,有经商的,还有务农的。”
“还有你们这些游方郎中!”秦风忍不住又开了一句玩笑。
“差不多吧!”舒畅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来,太多的失败已经让绝大部分人失去了耐心,信心,而且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不见得愿意重新出山,再战天下,到时候,我们先去见一见那些仍然还抱着那个念想的人物。这些人,其实聚居在一起。”
“你就来自那个地方。”秦风瞪大了眼睛,“我记得,你还说过你有个师妹是不是?”
舒畅嘿嘿一笑:“是啊,不过秦风,我可劝你不要打她的主意。我是学救人的,她是学杀人的,她下的毒,即便是我,也不敢说解得开。”
“这么厉害?你都没有办法?”
“术业有专攻。一般的毒对我来说,那是小菜一碟,但她研究的是复合毒,我就算要解毒,总得搞清楚她用得是那些原料吧?问题是,她在制作这些毒药的时候,巧妙的掩饰了这些原料的本来面目,这就难办了。所以我与她的较量,十比九输。”舒畅摊了摊手,“她可真是一个母老虎。”
秦风大笑:“还有让你怕成这个样子的人,倒也是一件趣事。我看瑛姑出没有让你如此紧张吧?”
“我虽然怕瑛姑收拾我,但我知道瑛姑最多痛揍我一顿,不会要我的命对不对?”舒畅道。
“怎么?你这个师妹还能要你的命?”
“那倒不至于,但你体会过三天三夜,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得,连眼皮子也不能眨动一下,然后浑身上下,如同千万条蚂蚁爬来爬去的感觉吗?”舒畅哼哼道。
听到舒畅这么一说,秦风顿时打了一个寒噤,“这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如果真能将暗门的所有人都整合起来,那无论是在武力之上,还是在财力之上,都会对你大有裨益的。”舒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但这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暗门已经很多年没有一个领头人,四分五裂太久,谁都会有自己的心思的。”
秦风哼了一声:“也无所谓,以前没有他们,我们不也是走到了今天了吗?”
“那是不一样的。”舒畅道:“从太平城到越京城,你会走得较为容易,但越往后,你的路会走得越艰难,以前你在各国的眼中,是一枚可以驱动的棋子,人人都想利用你来获得一些东西,所以,你才有在他们之中游走的可能,但当你成了一个棋手,大家都开始防你,想法设法对付你的时候,路反而更难走了。”
“难走而已,并不是无路可走!”秦风一跃下床,伸了一个懒腰,淡淡地道:“有他们,锦上添花,无他们,也无所谓。”
“话是这样说,但谁不想助力更多一些。”舒畅起身收拾药罐,“瑛姑走了,我现在是浑身轻松啊,回头再去瞧瞧贺人屠的伤势,便出去荡一荡,好久没有出门游玩了,这段日子,我可是憋坏了。”
秦风失笑地道:“可别跑远了,你那点功夫,要是碰上了散兵游勇什么的,可就要糟糕了。”
“我没你想得那么好对付。”舒畅不满地道:“别忘了,当初把你从上京城里带出来的时候,连瑛姑也被我暗算了一把,我虽然武道修为差,但也不是什么小妖小鬼也能欺负的。”
舒畅气哼哼的出门而去,每一次与秦风吵嘴,看似都是他获得了胜利,但最终老羞成怒的却总是他。秦风也四仰八叉地将自己扔到了床上,这些日子里,真正需要他动手的日子几乎没有,但那种绞尽脑汁的勾心斗角,却更是让他感到有些精疲力竭。好在终于要告一段落了,拿下了越京城,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自己要做的就是要勤修内政了。
越国本来就是四国之中最弱的一个,自己接手,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改变这一个事实,而且改朝换代,事那是少不了的。越国大大小小近二十个郡,现在真正在自己控制下的不到一半,剩下的那一些,现在还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呢?
特别是靠近那绵延不绝的大山的那些原住民,恐怕更难对付,山里那些一直还没有臣服的蛮部,会不会趁机下山,意图趁着越国大乱来分一杯羹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势力越来越大,地盘越来越大,军队越来越多,可是烦心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远不如当初在敢死营当一个小小的校尉快活啊。
唯一的成就就是,现在自己,终于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了。
有收获,便有付出,有得到,便有失去,万古不变的真理。躺在床上,秦风的脑子里却有着无数乱七八糟的东西转来转去,自己脑子里到底还有一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为什么贺人屠拿出来的那首诗,自己能不假思索的读出来,可自己明明从来没有学过那些东西,似乎在自己的脑袋里,还隐藏着一个自己根本没有搞清楚的禁区,那里藏着的东西,比舒畅嘴里的那个什么暗门更让秦风烦心。
“老大,老大!”耳边传来了马猴轻轻的叫声。
“什么事情?”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
“陈家洛,田真,大柱三人联名战报刚刚送到,他们已经拿下了正阳郡。”马猴兴奋地道。
“这么快!”秦风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从马猴手中接过了战报。(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二章:这就是养虎为患
越京城,左相府。
张宁带着三千余残军狼狈逃回到了越京城,随皇帝出征的大臣,能够回来的只有他一人,按他的说法,是皇帝陛下为了掩护剩下的军队能够回到越京城而与康乔在后奋勇断后,最终被太平军与洛部围攻致死。
太平军拥有两名宗师的实力,让越京城内所有的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帝死了,康乔也死了,一点武功也不会的张宁反而活着回来了,要说没有人怀疑也是不可能的,但因为乐公公在宫中为张宁的背书,让吴京最后的一点疑虑也打消了。
乐公公,喜公公,可是皇帝生前最为信任的两大太监。喜公公一死,回来的乐公公在后宫立时便一家独大了。
张宁回来了,张宁仍然是越京城中权力最大的人物。甚至比以前还要大,因为以前还有一个皇帝压在他的头上,而现在,太子吴京,显然是压不住他的。
他的儿子张简率领的越京城城门军,现在已经是越京城最大的一支武装力量,而跟着张宁逃回来的那三千余部众,也可以算得上是张宁的部属了,现在越京城内,除了皇宫之中的那点禁卫军之外,举目四望,武装力量尽皆为张宁手拿把攥。
大厅之中,一片愁云惨雾,所有人都是耷拉着脑袋,形式败坏一至如斯,是谁也想不到的结果,到得如今,已是是大履将倾,无力回天了。
张宁扫视着屋内所有的大臣,除了兵部尚书周泰之外,几乎所有还在越京城中的大臣,现在都聚集在这里了。周泰是一个死硬的家伙,前几天还密奏太子,扫荡了天上人间,虽然没有抓着人,但这仇,却也是跟太平军结下了,他没有退路,而其余的人,可就不这么想了。便连以前一直跟着周泰与自己唱反调的户部尚书苏开荣,也老老实实的坐到了自己的家中。
“爹,爹,不好了!”张简一阵风似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他的紧张引起了大厅之内又一阵骚动,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能不好到哪里去,又是从那里传来了敲响大越覆亡的丧钟。
“慌什么,没个样子!”张宁皱着眉头斥责道,输人不输阵,在这些大臣面前,怎么的他也要表现出自己每遇大事有静气的涵养。
“爹,刚刚从正阳郡传来消息,许杰战败,正阳郡已经投降了太平军,现在太平军大将刘兴文,大柱率近五万大军,正从正阳郡向着越京城迅速逼近。”张简上前数步,将刚刚收到了函件递给了张宁。
轰的一声,大厅内几乎一半的人都站了起来,脸上的绝望之色更浓,先前,许杰的军队还是某些人心目之中的救命稻草,太子吴京急令许杰撤军回越京城守卫都城的命令刚刚出发没有多久,许杰是永远也收不到这封命令了。
缓缓的打开函件,张宁扫了一眼,长叹一声,道:“许杰死了。正阳郡的郡兵,民军尽数投降太平军,现在,他们已经变成了我们的敌人。”
厅内死一般的寂静,正阳郡比邻越京城,从正阳郡兵马越京城,只怕比秦风的主力部队从中平郡过来要更快。
“诸位,说说吧,怎么办?”张宁一张手,那张纸轻飘飘的从他手中落下,无声的落在大厅当中。
谁能拿得出办法?难道就凭周泰所说的,武装所有的越京城青壮吗?那些根本就没有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的青壮即便踏上了城头,又如何能抵挡得住如狼似虎的太平军?
“齐人难道就看着我们覆灭吗?”角落里传来了一个弱弱的声音,“左相,如果齐人能出兵攻击太平军的老巢,我们或者还有救。这个秦风,可是楚人的女婿,如果让他得势,齐人能有好日子过,到时候楚人与秦风联起手来,他们便要腹背受敌了。”
“指望齐人?”苏开荣冷笑道:“如果齐人靠得住的话,他们早就出兵了。”
张宁亦是长叹一声:“齐人也要权衡利敝,他们自己养了一只狼,现在的苦果也得自己吞下去。恐怕他们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如何与秦风拉近关系同时不断地想方设法扩大秦风与楚国之间的矛盾好维持这个脆弱的平衡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张宁所说不错,秦风,的确是齐人自己喂养起来的一支饿狼。
最起初的时候,秦风盘踞雁山,开建太平城,在齐人眼中,那只不过是一支匪军而已,到后来顺天军崛起,横扫长阳郡,进击沙阳郡,在齐人眼中,莫洛要危险得多,如果让莫洛得势,则有极大的可能,他会率兵攻击齐国,力图收回越国被齐人夺去的土地,莫洛,自然是要消灭的。那个时候,齐国朝廷已经开始调集兵马准备应对顺天军了。
但太平军强势崛起,一鸣惊人,与沙阳郡的刘老太爷为首的五大家联合,在沙阳郡大败顺天军,将莫洛逐回了长阳郡。
可即便是如此,那时的秦风实力仍然显得单薄,比起顺天军尚有不如,齐人便起了驱狼攻虎之心,于是大力与秦风联合,向太平军打开商业的大门,让太平军赚取了足够的钱财。但让齐人没有想到的是,秦风竟然将沙阳五大家收拾得服服帖帖,权力整合得如此之快,转眼之间,太平军便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而在齐人眼中,另一只猛虎莫洛却是太不争气了,在与太平军的相争之中,竟然自乱阵脚,爆发内讧,顺天军第一大将吴昕死得不明不白,太平军乘机长驱直入,将顺天军彻底击败。
至此,太平军已经从当初弱不禁风的一股土匪,成长为一支能够影响到整个大陆局势的强大武装力量。
此时齐人再想出军,却为时已晚。他们不得不考虑出兵消灭太平军的后果,战事顺利还好,一旦不顺,则极有可能激怒秦风,将这个本来摇摆不定的敌人彻底推向楚人一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太平军的战斗力,在齐人通过无数的战例考证之中,已经确认了这是一个极难对付的敌人。
怎么办?秦风成了齐人眼中一个打又打不得,留下又有无穷后患的后背芒刺。
沉默,竟然成了齐人现在对越国局势的一个态度。
而这个态度,便为越人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什么叫养虎为患?这就是。张宁在心中哀叹,当初齐人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可是算来算去,终究人算不如天算,生生的让秦风这个小小的楚人敢死营校尉成长为了一只巨鳄,正张开血盆大嘴,虎视眈眈。
“齐人指望不得了。”他叹道:“他们如果攻击太平军的话,便极有可能惹得秦风大军回转直接向他们开战,而楚人断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必然会趁势发起反击,曹云好不容易才在高湖扭转战争局面,这样一来,必然又会陷入困境,更为重要的是,秦人也在一边看着呢,如果他们激怒了太平军,太平军向齐人发起进攻,秦人也会趁势攻击,三面夹攻之下,齐人会很难受的,要知道,楚人想要灭齐,秦人想要削弱齐人的力量,而我们大越,眼下自顾不暇,根本使不上任何的劲儿,而且,就算秦风率军回转迎战齐人,但秦国人必然亦会趁虚而入的。我们照样是亡国的灭运。”
厅内所有人都垂下了头,张宁的分析鞭辟入里,十分到位,但结论却让众人更加颓丧,那就是越国完了。
“与其亡于秦人,还不如让秦风得手。”张宁站了起来,突然抛出了这样一句话,“秦风虽然是楚人,但却与楚国有仇,他麾下军队,大臣,基本上都是由越人构成,就算由他掌控了越国,至少,我们越国百姓会少一点罪,而让秦人得手,那越国才真的完了。他们的贪婪,大家应当心知肚明,他们会刮空我们大越子民的所有财富,拿来贴补他们国内的那个无底洞,到时候,大家别说是财富了,便是身家性命也是难保。”
所有人都震惊的抬起头来看着张宁,这句话里的潜意思太明显了,那就是左相似乎准备投降太平军了。
“左相大人说得也有道理,可是太子殿下那边……”苏开荣有些为难地抬起头来,看着张宁。“据我所知,周泰周大人可正在张罗着准备让太子殿下马上登基呢!”
“周泰不识时务,他这样会害了我们所有人,也会害了大越百姓,太子殿下那里,我去说,为了大越百姓,也为了大家的身家性命着想,我要去劝太子殿下开城迎接太平军入城,如此,至少还可保得皇家宗庙得全,如果让太平军攻打进来……”张宁扫视了众人一眼,“大军入城,那情景,我不说,大家也都明白。”
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噤,敌军如果攻进城来,只怕好好的越京城,顿时就会陷入到血与火当中,攻城之中蒙受了损失的敌人,怎么可能不报复?而且到时候,即便太平军不想越京城乱,但打红了眼睛的士兵,也不是轻易能控制得住的。就算是小打小闹,他们也受不了啊。而他们这些人,无疑是这些乱兵们趁乱动手的最佳对象。
“苏某愿追随左相左右。”苏开荣第一个站了起来。
“愿奉左相大人号令。”其它人也逐一站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三章:翻身的机会
在杨宁拿到正阳郡失守,太平军数万大军正在逼近越京城的消息的时候,皇宫之中,太子吴京也收到了这份简报,失魂落魄的他呆坐在空旷的大殿之中,看着台阶之下那本来应该站满了文臣武将的地方,如今却只有兵部尚书周泰和几个他根本连名字也叫不上来的小官。
“许侍郎为国尽忠了,大越当真就这么完了么?”他面色煞白,喃喃地道。
卟嗵一声,周泰跪在了地上:“殿下,只要殿下还在,大越就不会亡,殿下万万不可失了信心啊!”
吴京长叹一声:“卿家的忠心我是明白的,只是事到如今,恐怕便是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了。张左相呢,今天他怎么没有入朝?”
“殿下,张左相他,只怕是靠不住了。”周泰咬牙道。
“你说什么?张左相他,他怎么啦?”吴京大惊。
周泰道:“殿下,就在臣入朝晋见殿下您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朝臣都去了左相府,他们的眼中,哪里还有殿下,臣怀疑那张宁想要图谋不轨?”
“图谋不轨,如今我还有什么他可图谋的?”吴京苦笑道:“或者他只是不想让我担心,聚集群臣在商议如何解决眼前的危机吧?”
“殿下。”周泰站了起来,厉声道:“您本身,就可以是他图谋的最大目标,如今大履将倾,那些一个个都在为一己私利而谋划着,那张宁如果图谋不轨,只要拿下您,将您献给了那秦风,岂不是又可以荣华富贵?”
吴京霍的站起,又卟嗵一声坐下:“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我吴氏待他张宁不薄。他岂会如此忘恩负义。”
“陛下,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犹要各自飞,更何论其它?张宁本就不是什么忠义之人,眼下大越形式不妙,他以出卖殿下您来换取自身的利益,也并非不可能的。”周泰继续道。
吴京脸上失色:“这,这可怎么是好?如今越京城最后的武装力量,基本上都在张宁父子手中,如果他真要图谋不轨,我,我们要如何应对才好?皇宫禁卫,不过千数,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殿下,如今之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周泰赤红了脸膛,压低了声音:“殿下,您以共商解决眼前危机的借口召那张宁入宫,想他现在必然还没有准备好,定然会奉诏进宫的,只要他进了宫,便将他一举拿下,然后再以他的名义,召其子张简入宫,一并拿下。”
“一齐拿下,那城门军等军队,岂不是就要大乱?”
“不。”周泰摇头道:“殿下忘了简放吗?那个与萧老夫人一齐在龙游县城力抗洛一水的郡兵将领,他现在便是城门军的副将,而且麾下有他从龙游带回来的一千多悍兵,那可是打过大仗的,只要有简放在,他便可利用自己的声望弹压住城门军,确保这支城门军仍然在殿下您的掌控之中。殿下,只有将军队牢牢地掌控在您的手中,才能确保您的安全啊,眼下,您不能寄希望于其它任何一个人了。”
吴京呆了片刻,突然苦笑道:“即便如此,又能如何,我们怎么可能守得住越京城?”
周泰再一次跪了下来:“殿下,有一言,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京挥了挥手,一脸无奈地道:“都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能讲不能讲的?说。”
“殿下,越京城肯定是守不住了,但只要您还在,只要您控制着这最后的军队,只要您还拥有国库之中那如山的金银珠宝,便不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周泰道。
“你,你是说要我弃越京城而去?”吴京震惊地道:“你是要我连吴氏宗庙也全都抛弃了么?”
“殿下,您如果没了,吴氏宗庙难道便能保全?只要您还在,吴氏宗庙全在,吴氏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也只会欣慰的,”
“能到哪里去?天下之大,能有那个地方能容纳我们?”吴京有些心动了。
“殿下,您忘了千年之前,李清大帝建立这越京城是干什么的吗?是为了镇压,阻挡,吸纳大山之中的蛮部,千余年来下,山中的蛮部绝大部分都被同化成了我们大越人,但在大山深处,仍然有不少的蛮部不肯下山,坚守着他们自己的传统,这些蛮部在大山之中盘桓了千年,犹自香烟不绝,活得虽然没有我们滋润,但却也自在。这些人,连当年英武绝伦的李清大帝都没有办法将他们剿灭,更遑论太平军,遑论那乳臭未干的秦风了。”周泰语气肯定的道。
吴京的眼睛渐渐的亮了起来,“周卿家,你这话说得再理,连李清大帝都无法做到的事情,秦风又凭什么能做到?国库里还有着大量的财富,带上他们进山,我们可以用这些财富来收买,吸纳那些山中的蛮部,重新组建大军,找准时机,再次杀出山来,重复我大越江山。”
“不错,殿下,只要我们卧薪尝胆,矢志不渝,终有再复大越的一日。陛下,现在时间紧迫,杀张宁,夺军权,然后弃城入山,一刻也耽误不得啊,一旦太平军兵临城下,那我们可就想走也走不了啦!”
吴京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身边的乐公公:“乐公公,你安排一下,张宁身边肯定也有高手,到时候让梁一刀,杨一剑两人配合你,务必要将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而且不得传出去半点风声,知道吗?”
“明白了,殿下,那张宁本身不谙武功,身边高手也廖廖无几,而且他上朝来,还能带着这些侍卫高手不成,到时候必然手到擒来。”乐公公躬身,望着地上的眼睛,却是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好,很好。”吴京眼中闪过一丝丝狠戾,“不管张宁父子是不是忠心于我,眼下也的确正如周卿家所言,军队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最能让人放心。周卿家,那个简放,你能去说服他为我效力吗?”
“殿下尽管放心,只观那简放在龙游城的表现,便可见他对于大越是极度忠心的,而且他现在与萧氏一家来往密切,有萧氏的影响,他定然会竭心尽力为殿下效力。我这便去萧氏府中,由他们来跟简放说,效果更佳。”周泰兴奋地道。
“好,如果一切成功,周卿家,你以为后就是大越复兴的第一功臣。”吴京道:“乐公公,你马上派人去张宁府中传令,不不,你亲自去,派别人去,容易露出马脚。”
“是,殿下放心,奴才一定会办得妥妥贴贴的。”乐公公弯着腰,缓缓的退出了大殿。
皇宫后院,一间不起眼的偏房之内,便是乐公公平时的住所,在他的旁边,原本是喜公公的屋子,大越内廷两大太监,如今一个已经战死沙场,另一个却是另投他人了。
瑛姑盘膝坐在床上,居然在一针一线的绣着东西,那是她为小文小武准备的,眼见得盛夏便要来临,两个小家伙需要一些清凉的衣服了,闵若兮再疼爱一双儿女,这些女红却是不会做的,平素也都是由瑛姑准备的。
霍光则坐在桌边,正在一下一下的磨着他的刀,看着他磨得极为用力,但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乐公公也习惯了二人的作派,只管自顾自的将刚刚大殿之内太子吴京与兵部尚书周泰的商议为两人复述了一遍。
他话音刚落,瑛姑停止了绣花,霍光也不在磨刀,两人同时抬起了头。
“不得不说,周泰的这个想法,还是很有可行性的。”瑛姑微微点头。
“不错,如果真让他们控制了越京城内的这支军队,逃逸进了深山,当真会给以后的太平军造成极大的麻烦,周泰有一点说得没错,千年之前的李清没有做到的事情,现在秦风也不可能作到。亏得张宁已经投靠了我们,当然还有乐公公你,有了这些作为铺垫,他们想出再狡滑的计策,也只能是想想而已,永远也不可能实现。”霍光接着道。
瑛姑一笑道:“乐公公,就按他们所说的办吧,到时候,我和霍光也要到场,你来按排,便在大殿之上,结束这一切吧。至于外头的禁卫军怎么解决,张简的兵如何进皇宫,简放怎么处理,这些事情你去问张宁,这个人最擅长阴谋诡计,他会安排好的,我们两个,这次随你进宫来,也就是充当刀子而已。”瑛姑重新低下了头,开始专心致志的绣着她的花儿,在她眼中,自然是给小文小武绣衣物显得更重要一些。
“奴才知道了。”乐公公点头应是,弯腰退出了这间偏房,一出门去,腰便挺得笔直,眼光左右一扫,摆着鸭子步,一步三摇的离去了。
越京城风起云涌,而在长阳郡的宝清港,一支人马,正依次走上一艘大海船,洛一水,陈慈,付铭,黄昊等人在队伍的最后方,四人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郁郁葱葱的大山,这一眼,只怕便是最后一眼了,从此一去,山高海阔,这一辈子回来的机会相当渺茫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四章:且随本心
洛一水等人黯然神伤,在他们身边,却还站着另一个人,那是太平军在长阳郡的郡守,马向南,当然,他还有着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大楚的官员,楚国左相马向东的亲弟弟。
“洛将军,您还是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他追着洛一水,仍然没有一丝放弃的意思。
“越国您的确是不适宜再呆下去了,但天下之大,像洛将军这样的人才,到哪里都会受到各国的重视。像我们大楚,就对洛将军是求贤若渴,只要洛将军到了楚国,我们楚国皇帝陛下必然倒屐相迎,将军亦可重新带上一支军队,纵横驰骋天下,岂不快哉?”马向南喋喋不休地道。
洛一水现在无路可走,只能流亡海外,去向那不测之地,他自然认为这是替楚国延揽这位传奇将军的大好时机。从洛一水到了长阳之后,他便一日一小访,三日一大访,试图说服洛一水去投楚国。
洛一水似笑非笑地看着马向南:“马大人,似乎你现在是太平军在长阳郡的郡守,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你拿着太平军的俸禄,当着太平军的郡守,劝我去投楚国,你有征求过秦风的意见么?”
马向南一下子涨红了脸:“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当这个郡守,可也丝毫没有辜负秦风的信任,我一天几乎只睡两个时辰,日夜都在忙着替他恢复长阳郡的民生,经济,以及完善的政治架构。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而已,我终究还是大楚的官员。总有一天,我是要回去的。”
洛一水哈哈一笑,点了点头:“马郡守,我问你一句话,你以前在楚国也当过楚国的亲卫国,执掌过一郡之地,那么,在长阳郡与在你以前的楚地,那一个更能让你大展拳脚?让你更有成就感呢?”
听到洛一水这么一问,马向南顿时便觉默了下来。
怎么比较?无法比较!
在长阳郡,虽然他的身份十分敏感,但他下达的命令,却在长阳郡通行无阻,他要做的事情,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贯彻到长阳郡的每一个角落,那些从沙阳郡,太平城派出的官员,效率极高,执行令让他叹为观止。
当然,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在最短的时间里送到太平城,送到沙阳郡,送到秦风的手中,只要自己稍有危害太平军的行为,只怕这郡守就当到了尽头,但他仍然十分享受这种令行禁止的过程。
在楚地,他是根本不可能做到像现在这样能完完全全的将胸中所学施展到为政之中的,楚地政治,数百年来已经形成了固有的模式,官僚系统澎涨,做事左右推娓这都不过是小菜一碟,更让人难受的是,每一项政策的出台,必然会受到很多人的挚肘,挖坑,下绊子,想做成一件事情,那是极难极难的。
这种事情,即便是到了他的兄长马向东成了左相,也并没有太多的改观,只不过是行事方式更加隐密,更让他抓不住把柄罢了。那些滑不溜手的泥鳅,根本就让人捞不上手。
一件事做成了,他们都会跑着来分一杯羹,好像他们做了多大的贡献似的,一旦失败,一个个消失得比兔子还快,更有甚至,还有一些人恨不得再踩上他几脚才好。
相比之下,在长阳,他更有成就感,也更有舒适感。
曾经以为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长阳郡在莫洛时期遭受到了太大的破坏,原有的格局被完全打破,新的格局还未形成的缘故,但他去了沙阳郡一趟,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沙阳郡的权贵世家并没有多大改变,相反,以刘氏五大家为首的家族,在经济之上比之先前更加强大,原以为这样一个地方,应当与楚地差不多吧,但他在权云的郡守府中呆了几天,看到的却是与他在长阳郡差不多的情形。
官员人数不多,但效率却极高,一件事情完毕,该奖的奖,该罚得罚,条文律法规定得清清楚楚,受赏的自然是欢喜,挨罚的却也没有怨言。
沙阳郡守权云曾半开玩笑的对他说,现在沙阳郡真正有能力的人,大部分都去经商了,因为现在在沙阳郡,经商是最容易致富的一个行当。而当官,薪水固然可观,但要是做事不到位,或者有违法乱纪的现象发生,那惩罚起来,可也是相当厉害的。所以现在郡守府的官员,大都是经商失败,不得不来赚这一份薪水,要是再不努力,可是连这一份薪水也赚不到了。
在沙阳郡,马向南惊奇的发现,原来在这里,当官不再是一件十分体面,光宗耀祖的成就,而仅仅就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而已。
做不好,请你另谋高就。
这种观念上的冲击,让马向南心里有些难受。但他却又不得不看到这其中积极的一面,一个官员往往兼着在楚地好几个官员做的事情,却还一个个干劲十足。官员少,挚肘便少,利益小,钻营的人便少。
这使得太平军的政府,办事效率奇高无比。
马向南是一个想真心做事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在有着哥哥这个巨大的背景罩着的情况之下,仍然毫不犹豫地请求来长阳郡替楚地开辟第二战场的任务了。
这是一个冒险的活儿,干成了,功成名就,干不成,便极可能暴尸荒野。
太平军控制下的区域,每一个都在欣欣向荣,发展速度惊人,即便是在他治下的长阳郡,这半年来,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管是太平城,还是沙阳郡,甚至是刚刚归于太平军治下的永平郡,都对长阳郡的恢复,贡献了极大的力量,不管是在财力之上,还是在人员之上,都是不遗余力,这当然来自太平军高层的布置,这种不同地域之间的相互支持,在楚地是看不到的。
在楚国,大家都是恨不得别人再差一点,自己再好一点,那心里才更舒服呢!
两地为官,巨大的差距,让马向南十分的失落,也十分的彷徨。一方面,他十分享受现在在长阳郡的这种日子,沉浸在巨大的成就之中不可自拔,另一方面,却又还自禁于本身的身份,心心念念着楚国的荣光。
在太平城,他曾单独求见过昭华公主,对着这位楚国的公主,他毫不避讳的坦承了内心的不安,惶恐,以及对楚国的担忧,但现在的秦夫人,过去的昭华公主,却只对他说了四个字:且随本心!
四个字的答复,给了马向南无穷的想象空间,也让他更加迷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秦风的强大,看起来对楚国是有利的。因为一个强大的太平军,必然不甘于再被齐国利用,而是会想着获得自己的那一份利益,从这一方面来说,楚国的处境,比起过去吴氏执政之时要好上太多,因为太平军必然会牵扯到齐国的部分实力,如果处理得当,说不定过去三国共同抗齐的局面会再度出现,如此一来,第二战场开辟的初衷便达到了。
但想到秦风,太平军与楚国之间复杂的关系,他却又拿不准秦风到底会怎么做?从现在秦风展出来的手腕来看,相当的老辣,一个年轻的,有城府的,有野心的新的王朝的开创者,会仅仅局限于现在的成就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且随本心。走到哪一步便算哪一步吧。一向自诩为谋定而后动的马向南居然也抱着了骑驴看唱本,边走边瞧的心态之中了。
洛一水的话,正中了他的死穴。他无话可答。
看着脸色尴尬的马向南,洛一水淡淡地道:“马公,我连秦风的号令都不愿意奉行,连他的手下都不愿意做,怎么可能去给闵若英当牛做马?楚国现在虽雄,但我现在就敢说,十年之内,兴许还用不了这么久,这天下之势便当逆转,闵若英涸泽而渔,终当自吞苦果。”
马向南摇了摇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内心在想些什么,恐怕也只有他能体会了。
“马公,奉劝你一句话,万万不可想着脚踏两条船,做一件事,便要全心全意,当你不能决断那一件事更有利的时候,不妨随自己的本心,看看你最终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吧?我此去海外,随说有不可抗拒的外力,但何尝又不是随了自己的本心呢?”
又是且随本心。马向南怅然地看着洛一水,叹了一口气,拱了拱手:“既然洛将军心意已决,那我便祝将军此去一路顺风吧。”
洛一水一笑,抱拳还了一礼,转身踏上了跳板,踏上船头的一霎那,他回过头来,想再看一眼这片大好河山,整个人却在回首的那一霎那僵在了哪里。
码头远处,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缓步行来。
第一眼时,那人还在极远处,当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的时候,那个人却是已到了他的眼前。
双手负在背手,这个书生神态淡然,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模样,一袭青袍,长须修剪得整整齐齐,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的特异之处,但却在这一霎那,让宝清港码头之上所有人都惊呆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五章:你可愿意再战天下?
卟嗵一声,洛一水跪了下去。
卟嗵之声接连响了起来,陈慈跪了下去,付铭,黄昊跪了下去,甲板之上,跟随他们的部属也齐唰唰地一齐矮了一截,统统跪倒在了甲板之上。
马向南震惊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青袍书生,脑海里却浮现出来一个人名,也只有他,才能让洛一水,以及他的部将们如见神明。
这个人在越国,有着连皇帝也无法比拟的强大影响力,民众视他为神明一般的存在。
卫庄,越国宗师,这个世界之上,武道修为最顶尖的那几个少有的存在。
如果仅仅是武道修为高倒也罢了,关键是卫庄一生忧国忧民,终年为大越的生存而四处奔走,数年之前,齐人大举入侵越国的时候,卫庄为了挽回危局,冒险独自一人试图去千军万马之中刺杀齐国统帅曹云,却为齐国宗师曹冲所算,陷入重围,最终不得不答应了曹冲的条件,与之携手前往长安小住。这一去,就是三年有余,越国再也没有了这位宗师的丝毫消息,不少人甚至以为他已经在长安被害。
谁也想不到,在大越大履将倾的时候,这位传说中的宗师,竟然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马向南一步一步向后退去,眼神却死死的盯着卫庄的背影,卫庄出现,对于正在准备拿下越京城的太平军,绝对算不上一件好事,此人,甚至有可能让事情出现反转,他必须马上将这个消息传送到秦风的案头。
刚刚退了两步,卫庄回头,瞧了他一眼,马向南瞬间便如同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整个人都僵在那里,此刻他的感觉,就好像被一头洪荒猛兽盯住了一般,巨大的危险感让他不敢再有丝毫动弹。
他僵在了那里。不但是他,此刻他左右的护卫,也全都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站在哪里,似乎连眼珠子也不会转动了。
卫庄举步,缓缓地踏上了跳板,缓缓地走到了洛一水的跟前,垂着头,看着这个他教养了多年的得意弟子。
洛一水跪在地上,半晌没有听见动静,他抬起了头,看着上面那张古井不波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低声叫了一句:“师父,您老人家一向可好?”
啪的一声脆响,洛一水的脸上顷刻之间便多了五个鲜红的指印,数年未见的卫庄,再次见到弟子洛一水的时候,给他的见面礼便是一记耳光。
洛一水深深的叩下头去,在他的身后,陈慈等人更是身体微微颤抖。
卫庄的眼光越过了洛一水的身体,看向了陈慈,虽然不敢抬头,但陈慈却仍能感受到此刻卫庄正在逼视着他,身上顿时汗出如浆,额头之上,豆大的汗滴啪啪的落在甲板之上。
好半晌,卫庄才淡淡地道:“我与洛宽相交数十年,自认为对他是知根知底,两人算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不想他竟然还是背着我,悄悄地埋下了你这个颗棋子,你也真是能忍耐,居然默默的忍受了二十年时光。洛宽虽然死了,但最终,却还是让杀他的吴氏走向了亡国的命运,他可真是了不起,你也很了不起。”
话很平淡,但内里的意思却很逼人,陈慈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卫庄:“卫师,没有洛大人,就没有陈慈。当年洛大人交给我的任务就是,一旦洛氏有所求,我必须无条件的服从。”
“不管他们的要求有多么无理?有多么的不顾苍生安危?”卫庄逼问道。
陈慈沉默半晌,竟然点了点头:“是!”
听到陈慈的回答,卫庄愕然半晌,“好,好,洛宽识人之明,果然不是我能及的,哈哈哈,我这一辈子,都在为大越的存亡而四处奔走,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大越竟然最终是亡在我卫庄亲手教出来的两个好弟子手中。造化弄人,天意弄人呐!”
“师父,师弟他,他在通城已经死在了吴鉴之手。”洛一水道。
“死得好!”卫庄怒道:“就凭他的所作所为,便是再死十次,也不足以偿他之罪。”
洛一水紧紧地抿着嘴唇,不再说话,但微微颤抖的身体却暴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那就是不满,不满师父对莫洛的无情。如果说莫洛该死的话,那自己这个直接一刀砍了越皇吴鉴的人头,导至了越国如今即将灭亡的元凶,岂不是更该死了。
“师父今天是来杀我的么?”
卫庄轻哼了一声,举步向着前方的舱房走去,洛一水爬了起来,跟着卫庄身后,亦步亦趋。
陈慈眼见着此情此景,不由大急,一跃而起,挡在了卫庄的前方,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以额重重叩触在甲板之上,大叫道:“卫师,千错万错,都是陈慈的错,当日洛将军来找我,如果我不答应他,就不会有后来之事,单凭黄昊和付铭,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所以请卫师惩罚我吧,不要为难洛将军。”
卫庄如同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侧跨一步,仍然向前走去。
陈慈眼见卫庄不理他,猛地跳了起来,拦在了卫庄的面前,双臂伸开,“卫师,请惩罚我吧!”
卫庄眼神微变,伸出手去,轻轻地推开陈慈,陈慈立时张口结舌,整个人直挺挺的便向后倒去,卫庄身后的洛一水又惊又怒,一跃上前,一把抱住倒下的陈慈,却发现陈慈只不过是被师父制住而已,除了浑身僵硬,不能动弹,其它一切都如先前一般无二,这才放下心来,抱着陈慈,回身交给了黄昊,付铭二人,自己则垂着手跟在卫庄身后,走向舱内。
陈慈也是九级高手,在卫庄面前,竟然连一点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让黄昊与付铭心中更是多了几份绝望,如果卫庄要惩罚他们,他们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舱门砰的一声在他们眼前关上,二人加上一个直挺挺的陈慈,都被隔绝在外。
进了舱房的卫庄,径直坐在了窗户边的桌旁,侧头默默地看着窗外微微直伏的波浪,一言不发,洛一水垂首而立,亦是不发一言。
半晌,洛一水微微抬目,赫然发现,卫庄竟然在流泪,心中不由震惊之极,自从他跟着卫庄开始,数十年来,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师父流下眼泪。
他无声的跪了下来。
“师父,千错万错,都是弟子的错,请师父责罚弟子。”
卫庄转过头来,擦去眼角的泪珠,道:“一水,你是不是觉得师父心狠?对你师弟的死,一点也没有悲伤之意?”
“弟子不敢。”
“不敢?那说明心中还是有的。莫洛死了,师父比谁都伤心,你是权贵之子,武道修为就算跨入宗师,也最多不过能达到吴鉴那个水平,而你师弟,是被我视我能真正传承衣钵之人,但他野心太大,杀心太重,我把他赶到海外去,就是想让他多多磨去一些性子中的狠戾之气,现在想来,是我错了。如果能将他一直带在身边,又岂会有以后的事情发生?”
“师弟组顺天军,的确有错,但真正导致越国覆亡的却是弟子我。”洛一水低声道。
卫庄苦笑一声:“一水,你现在心中可有后悔?”
洛一水缓缓摇头:“不悔。当我将吴鉴的人头抛入洛水之中祭奠我洛氏一族英灵的时候,心中只觉畅快无比。”
深深的凝视着自己心爱的弟子,卫庄沉声道:“如果此时我要你重组大军,兵发越京城,再续大越血脉,你可愿意?不用担心没兵没将,只要为师登高一呼,保管你要兵有兵,要将有将。”
洛一水想都没有想,坚决的摇头:“弟子不愿意。”
卫庄有些诧异地看着洛一水:“为什么不愿意?当初你怂恿陈慈跟你一起造反,不就是要重塑一个大越么?先前失败了不要紧,只要有为师在,再起灶炉,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你起来说话吧!”
洛一水从地上爬了起来,“师父,您不是在长安与曹冲在一起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卫庄仰头看着舱顶,沉默半晌,道:“曹冲告诉了我如今越国的现状,让我回来处理一下我想处理的事情,然后再回去找他。”
“曹冲为什么要这么做?”洛一水大声道:“他要的就是师父您利用自己的声望,在越国再掀波澜,让这场战争持续的打下去,打得越久,他们越开心。”
“我知道他们的想法,但你就没有战胜对方的把握吗?”卫庄厉声道。
洛一水摇头,“师父,我没有,一点把握也没有。在秦风面前,不管是治军,还是治民,我都甘拜下风。在他麾下,越国才会真正的过上好日子。如果我真如师父所愿,再组军队,重返沙场,以师父的声望取得绝大部分越人的支持,只会让越国遭受更多的苦难。”
“我放弃,因为我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我离开,更是因为我不想这片养我的土地再受那看不到尽头的苦难,师父,请答应我,越国完蛋了,但越人还存在着。让战争,远离他们吧!”
卫庄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弟子,眼中的狠厉之色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欣然之意。(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六章:皇宫刀影
静静地看了洛一水半晌,卫庄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卷轴放在桌面之上。
“秦风这个人我见过,那是好几年之前的事情了,在落英山脉之中,他护送昭华公主逃脱了束辉的追杀,自己却内伤发作,濒临死亡,我当时与曹冲都在场,我伸手救了他一把,不过他伤势太重,我也只是延缓了他伤势发作的时间而已。可是我没有想到,后来发生了哪么多的事情,这个秦风,死去活来一遭,居然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卫庄摇了摇头。“当初如果我不伸手救他一次,他早就是一个死人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我怎么也无法想象,当初那个小小的校尉,居然会是毁了我一生守护的越国的人。早知如此,我就不救他罗。”
“师父仁心,恐怕即便先知先觉,当时也会伸手救他一把的。”洛一水道。
卫庄站了起来,哈哈大笑,“那你可错了,如果我当真先知先觉的话,当时只会伸手补上一掌,一了百了。世事难料啊,居然是我救了这个为越国掘墓的人。”
伸手拉开舱门,卫庄飘然出舱,身形微晃之间,便已经到了码头之上,等洛一水抢到舱门的时候,只看见卫庄淡淡的影子,却是径自往着越京城的方向而去。
看着师父远去的背影,洛一水不禁替秦风担起心来,直到现在为止,他仍然不知道师父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付铭和黄昊两人抬着陈慈抢进舱来,看到洛一水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都是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将陈慈放在椅子上,两个人不约而的拍着自己的胸脯。
“洛将军,可真是吓死我们了。”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洛一水微微一笑,伸手在陈慈身上慢慢地输送着真气,道:“我倒不怎么担心,师父真要杀我,怎么可能与我废话,只怕见面就一掌毙了我,既然已经赏了我一耳光,那自然就是没事了。”
陈慈喉间咯的一声,终于缓了过来,身子一动,想站起来,却不想双腿发软,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先坐着,自己运气驱散体内残余的碧海生潮真力吧,师父的功力深厚,一时之间我可没有本事替你完全驱除。”洛一水道。
陈慈心有余悸地看着洛一水道:“卫师之威,一至如斯,我看那洛一水动过水,比起卫师的举重若轻,可差得太远。”
“那是当然,卫师这一生的对手,不过两三人而已,贺人屠比起他们,自然是差得太远了。”洛一水傲然道。
“洛将军,卫师是往越京城去的,您说卫师这一去,会不会去杀了秦风?”付铭问道。
洛一水摇了摇头:“即便卫师想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别忘了,秦风身边也有两个宗师,一个人不是卫师的对手,但两人合力,便能与卫师相持,再加上那霍光,程务本等人,还有那些战斗力惊人的军队,卫师没有机会的。也许卫师只是想去看看秦风这个人而已,越国覆亡,已成定局。”
“那洛将军,我们还走吗?卫师既然从长安回来了,那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黄昊有些期待地看着洛一水。
“不,我们走。”洛一水摇头道:“借助卫师的力量,我们或者可以东山再起,可是真这样的话,越国必然又要重新陷入到内战之中去了,这非我所愿也。你们没有去过沙阳郡,太平城,可我对那里很清楚,既然秦风能让越国百姓过上好日子,我还与他争什么。”
听了这话,付铭默然不语。
坐在一边的陈慈重于缓过劲来,看到桌上的卷轴,伸手拿了过来,打开,一下子惊呼起来:“洛将军,这是海图,这是海图啊,您是从哪里弄来的,有了这个,我们出海,可就不是茫无目的没头苍蝇一般的乱撞了,而是可以有的放矢了。”
“海图?”洛一水一把抢了过来,扫了一眼,眼眶不由有些湿润了,“这是卫师临走之时放在这里的,原来师父他终还是不放心我。这海图,恐怕是卫师从长安带回来的,现在有这么详细的海图的,也只有齐人的皇宫典藏之中才会有。”
看着那卷轴发黄的页面,众人都是点了点头。原来卫庄的意思,也是让他们出海去另外闯出一片天地,所以才会带来这份海图给他们。
四人跨出舱门,洛一水扫了一眼船上的士兵,挥了挥手,“起锚,升帆!”
巨大的铁锚被拉上船头,主帆缓缓升起,船身微微一震,慢慢地离开了码头,洛一水陈慈等人看着逐渐远离的陆地,单膝跪地。在他们身后,跟随他们的士兵也都跪了下来。
故土,别了!
越京城,皇宫前,以张宁为首,越朝的文武百官,正排着整齐的队列走进皇宫,沉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看着城墙之上全副武装,如临大敌的禁卫军,张宁冷冷一笑,迈开大步,便向着远处的大明殿走去。
哪里,便是今天太子吴京召见他们这些官员的地方。名义自然是冠冕堂皇,共商当前危局,计划抵御大敌。
可有了乐公公这个大奸细,张宁对于吴京的打算,当然是一清二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都以为自己是那只黄雀,却不知道,在他们身后,猎人正张开弓箭,在远处冷笑着瞄准他们。
空旷了多日的大明殿,今日终于站满了人。门吱吱呀呀在他们身后亦被关上,外面明亮的太阳光线,被完全遮挡住了,殿内顿时阴暗了下来。看着大殿之内同样满是武士,朝臣们顿时都骚动了起来。
张宁却不为所动,抬头看了一眼台阶之上,乐公公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在太子吴京的身边,站着的皇宫之内的两位供奉,梁一刀,梁一剑,两个虽然垂首而立,但眼中的杀气却难以掩饰。
而在屋角,几个宫女束手垂头而立,其中一个,赫然便是瑛姑。而在台阶之下,众臣身后的一队武士当中,霍光手按着腰刀,与身边的武士一般无二的昂首挺立。
他的心顿时定了下来。
看着张宁昂然站在阶下,竟然没有下跪请安,吴京终于确认,张宁的确如周泰所言,心有反意,要拿他去向秦风献媚邀宠了。他转头看了一眼下面站班的另一排官员为首的周泰,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肯定,心中也就泰然了。
不管你张宁在外面有多牛,但你今天却是进了宫,而在宫里,却是我的天下。想到这里,胆气渐壮的同时,却也是恶向胆边生。
“张相,你连日与众臣在府中密议,不知商量出了什么对策?”他冷冷地斜眼看着张宁,问道。
张宁微笑着抱拳一躬身:“殿下,这几日众臣的确在臣府中商议应对眼下危局的对策,但却不是密议,而是公开的,这越京城中所有的百姓,都能看到他们前往臣的府中,怎么是密议呢?”
砰的一声,怒气勃发的吴京一把扫落了大案之上的镇纸,砸在青砖之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你是左相,是百官之首,但在越京城中,还有我在,什么时候轮到你当家作主啦?”
“殿下,这是众臣信任微臣而已,殿下必竟年轻,而且以前从来没有单独执政过,大家也是怕殿下担心,所以才去臣的府中议事,想商量出一个结果来之后,再进宫来禀报殿下。”张宁的语气之中充满了不屑的语气,公开嘲讽吴京少不更生。
话说到这里,双方已是公开撕破了脸皮,大明殿中,所有的臣属,除了极少数外,无不是惊心动魄地看着这场太子殿下与左相之间的公开交锋。
从道理上说,他们应当支持太子殿下,但从自己的身家性命来说,他们又不得不紧跟张宁的步伐。
“商量出什么结果了吗?”吴京冷笑道。
“商量出来了!”张宁坦然道。
“是想拿着我的性命去投奔秦风,换取你继续安享荣华富贵吗?”吴京霍的站了起来,厉声道,随着他的站起,殿后武士纷纷拔刀出鞘,每一个跟随张宁进入皇宫的朝臣身后都顶上了一柄刀。
“殿下,何至于此?”张宁两手一摊:“事到如今,臣也不想明言,越京城守不住了,太平军两路大军近十万人进逼越京城,如果让他们攻打进来,只怕越京城要遭灭顶之灾,生灵荼炭,百姓遭殃,所以今天臣请殿下为苍生着想,为百姓着想,免冠负荆,向太平军请降,如此一来,既可保得自身性命,吴氏宗庙,亦可让这越京城免于战火,如殿下能这样做,则这满城百姓无不感恩戴德。”
吴京仰天大笑:“张宁,你死到宁头,居然还敢妄言什么苍生,大越落到此步境地,你难辞其咎。”
张宁冷笑:“殿下,你不愿投降,可是想守城?抑或是想带着这城中军队,逃亡大山之中,希图勾结蛮部,以望将来东山再起?”
被张宁一口叫破心中所图,吴京虽然心中震惊,但此刻却是大局在握,冷声道:“是又如何?只要我不死,大越就不会亡,梁一刀,梁一剑,给我拿下这个叛逆,我要将他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遵命!”梁一刀,梁一剑两人迈步而出,向着张宁走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