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你没有那么重要
龙游县城,曾经在洛一水狂攻那一投之中,由一个老妇人率领着一群孝子孝孙和一帮被逼上绝路的官兵创造了奇迹,四千人马,顶住了洛一水数天的狂攻。龙游一战,可以说是洛一水发动的这一场震惊大陆的造反大业的转折点,没有拿下龙游,当然就无法抢占中平郡城,洛一水的战略计划彻底破产。无奈之下取其次,派陈慈进攻永平郡,又被太平军给予了当头一棒,连接两次的失败,终于将洛一水逼上了绝路,进而也造成了如今被兵困通州的局面。
残破的龙游县城,并没有得到修复,但现在却是大越朝廷兵马的一个重要的支撑点,如果说中平郡城是朝廷战略物资的屯集点,那么龙游县城,现在就是所有运往前线的物资的分发点。所有的物资运到这里之后,再分发到各支部队。
如果说中平郡城出了问题,前方的部队还能靠着以经运到龙游的也集物资撑几天,但如果龙游出了事,前方部队立即便要出大问题。
所以在龙游,即便吴鉴恨不得把每一分力量都投入到围攻洛一水的战役之中去,在这里,还是留下了一支三千人的虎贲军保护物资。
三千虎贲军,这可是一支强悍的力量,在太平军诸将领眼中,拿下龙游,可比要拿下中平郡城更要难一些。
一支庞大的车队从中平郡城内驶了出来,数百两平板车上,各种物资一应俱全,当然,保护这些物资的军队和押送的民夫,全都换了人。
张宁脸色诲败,缩在马车的一角,双手抱着双肩,头深深的埋在双膝之间,昨天一夜发生的事情,彻底击垮了他。
当然,不仅仅是中平郡城被太平军攻占,更重要的是,皇帝陛下先前的计划,从根儿上就错了。秦军根本就没有向太平军发起进攻,传闻之中被秦军彻底击溃的猛虎营昨天晚上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当看到猛虎营的时候,同样精于算计,谙熟阴谋诡计的张宁,便彻底明白,皇帝陛下让秦风和李挚算计了。
这样一来,被包围的就不是洛一水,而是皇帝陛下了。
秦风的太平军,秦人的大军,还有现在困守通州的洛一水,他们将成为一个铁三角,将皇帝陛下在通州这小小的地盘上彻底挤压,直至最后窒息而死。
他跟皇帝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皇帝完了,他张氏也就完了。
坐在他对面的刘老太爷笑咪咪地看着对方,马车摇啊摇,晃啊晃,吱吱呀呀的声音在寂静的马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刘老太爷伸手拍了拍张宁的肩膀:“左相大人,别这么老闷着啊,咱哥儿俩好好的聊一聊呗。以前,我是高攀不上,但现在,我应当有资格与你好好的说说话吧!”
“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张宁抬起头,脸色苍白得跟死人一般。
“张相,你这个状态可不行啊!”刘老太爷道:“是个人都能看出你有问题。”
“你还要我怎么样?”张宁道。“你们要我随你们一起到龙游,我这不是来了吗?”
刘老太爷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张相,咱们还是先说点别的吧。你也不是一般人,就现在这种状况,你觉得你们的皇帝陛下,还有多少翻盘的希望?”
张宁沉默片刻,道:“除非出现奇迹,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看来张相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吴鉴如果失败,你觉得现太子吴京能够撑起大局吗?”刘老太爷接着问道。
“怎么可能?”张宁苦笑道:“朝廷最后压箱底的五万虎贲军已经出现在这里,这五万虎贲军一旦被消灭,就凭着越京城剩下的那三瓜两枣,拿什么抵抗叛军的进攻?再得,现在国内本来就暗潮汹涌,只不过是因为洛一水遭遇困境,失败在即,那些水下的暗流才显得很平静,一旦皇帝陛下失事,越国就完了!”
“张相与皇帝陛下是一根藤上的瓜,皇帝陛下完了,你也完了吧?”刘老太爷摊摊手,道。
“不错。”张宁坦承。
“洛氏一门,数百口子的魂灵,正在洛水之中哀嚎呢,说不定他们此刻已经从水中探出头来,正眼巴巴地盯着那断头台,看看你张氏一门什么时候被押上去吧?”刘老太爷淡淡地道。
张宁打了一个寒噤,“成王败寇,不过如是也,如果真有那一天,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张相到是坦然,可是据我所知,张相一家也是数百口人呢,不知哪些人,是不是也有张相这么豁达,坦然赴死?”
张宁脸色惨然,脑中闪过一张张面孔,有白发苍苍的,也有嗷嗷待哺的,苍老的,稚嫩的,笑的,哭的,他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手上青筋毕露。
一直紧盯着他的刘老太爷淡淡地道:“其实我们已经给了你一条活路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抓住了这个机会,不但你不用死,你一家老小,也可以活下来,虽然不能再享受荣华富贵,但终究是活着,对不对?”
“你不用骗我,洛一水岂肯放过我,你们跟洛一水合谋坑了我们,洛一水恨我入骨,他洛氏满门被杀,如果皇帝是他排在第一的要杀的人的话,那么,我铁定是排第二个的。”张宁道。
“谁说我们与洛一水合谋?”刘老太爷冷笑道:“你以为我们在永平郡全歼了陈慈的两万部属,也是假得么?错了,那是真实存在的。越国只需要一个主人,那就是秦风秦将军,越国也只需要一支军队,那就是太平军。”
听着刘老太爷的话,张宁有些瞠目结舌,“如果是这样,洛一水岂会善罢甘休?”
“不善罢干休又能怎样?形式比人强,他不想玉石俱焚,带着他的数万将士一齐被消灭在通州,那就必须答应我们的条件。实话告诉你吧,此战过后,洛一水便将离去,他的属下,也会统统投降太平军。”
“那他,得到了什么?他肯这样做?”
“为什么不呢?”刘老太爷微笑道:“至少,他最大的仇人会死在他的面前,他既报了血仇,又让义无反顾跟着他造反的数万弟兄有一个好的归宿。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张宁叹了一口气,刘老太爷说得不错,洛一水至少不是一无所得。
“而且有一点,你也说错了。洛一水在与秦将军谈判的时候,想杀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吴鉴,至于你,也许是他忘了,也许他根本就不屑于杀你,你,不过是吴鉴手下的一把刀而已,杀了吴鉴,你死不死,根本就不在他的心中。所以,你不必把自己看得很重要。也正因为如此,我们也才能开这个口子,答应让你活下来,如果洛一水当真也要杀你的话,今天坐在这马车中的就不会是你,而是金大中了,效果也许不如你,但照样能成事。”
听着刘老太爷略带讥讽的话,张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脸色变幻不定,他这样的人,或者并不怕死,但最怕的却是别人的轻视,无视,而现在,刘老太爷简直就是**裸的打脸了。
心中跌宕起伏,既有愤怒,却又有些轻松,毕竟,保命有希望,而且不仅仅是自己一条命,而是全族上下,数百条性命。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所说的话?”他有些期许,却又有些怀疑。
“张相,说句不客气的话,连洛一水都不屑于要杀的人,我们秦将军就更不在意了。”刘老太爷尖锐地道。“说起来,你虽然精于算计,满腹阴谋诡计,但终究不过是吴鉴扶植起来对付洛氏的工具而已,具体到你张氏本身,并没有多少的力量,你的力量和权势,都来自于皇帝的信任和支持,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呢?没有了活水的注入,你就只能是死水一潭,就算你还有再多的阴谋诡计,可没有了这个平台,你又怎么施展呢?所以,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只要你乖乖听话,保住性命完全没有问题,如果你能更进一步,替秦将军多做一些事情的话,结局或者还能更好一些。”
张宁低下头,沉默半晌,终于抬起头来,“我要怎么做?”
“当前最要紧的,当然是要拿下龙游县城啊,拿下了哪里,便给垂死的吴鉴脑袋之上再狠狠地击了一棍子。可以加速他的死亡,所以啊,张相,打起精神来,抖擞一些,拿出你左相的威风来,龙游县城三千虎贲军,我们可不想与他们硬拼,虽然硬拼我们也不怕,但能减少一些损失,为什么不呢?您说对不对?”
“好,我答应你们了,但愿你们言而有信。”张宁声音有些颤抖,他当然清楚,自己的这一决定,便等于在已经半只脚已经掉下悬崖的皇帝吴鉴身后又狠狠的推了一把。
“很好,我就知道,张相是一个明白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没有人会嘲笑你,当然,此事过后,我想张相也会隐姓埋名了,别人怎么骂你,也都无所谓了。”刘老太爷满意地道。(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八章:最后一道绞索
跟离龙游县城还有里许,长长的队伍停了下来,一道哨卡将通道卡死,一名军官和十数名士卒执着刀枪,站在道路的中央,示意队伍停下来。
刘老太爷掀开布帘子,从马车内跃了下来,举头望向已经近在咫尺的龙游县城。残破的县城处处都是豁口,焦黑的印迹处处可见,在那些豁口之上被一个个的垒集起来的沙包挡住,而城头之上,虎贲军士卒严阵以待。究竟是越国最精锐的部队,哪怕明知道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危险,仍然将该做的工作做得足足的。
他回过头来,脸上已经堆满了谦恭的笑容,伸出手去,恭恭敬敬的扶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自然就是大越的首辅,张宁张左相。
张宁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此时的神情却是据傲得很,从马车上下来,背负着双手,慢慢的走了过去。
“张相!”守在道路中央的校尉军官惊讶的叫了起来,虎贲军常驻越京城,军官对于朝中的大臣都熟悉得很,更何况这位可是近几年来的炙手可热的当权左相?
嗯!张宁点点头。
“张相您怎么来了?”那名校尉军官赶紧行礼,一边叫身边的一名士兵赶紧去城内禀告。
张宁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扬着头,看着远处城头之上的士卒,“看起来还都是很尽心的,也不枉了陛下给你们如此高的待遇,不错,不错。”
校尉军官微笑道:“张相夸奖了,虎贲乃是天子亲军,不管在哪里,不管做何事,都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的。”
“在中平军待得腻了,便到前线来看看。”张宁边说,边迈步向前,紧跟在身边的军官,赶紧挥手示意士兵搬开道当中的障碍。“这两天情形如何啊?虎贲是我们大越的骄傲,是战魂,打洛一水怎么如此费劲,每天的消耗,让我很是头疼啊,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往前线送物资了,仗一打起来,钱哗哗的流出去,国库吃不消啊。”
“据体的情况,末将不太知道,但也听说快了。”校尉陪笑着道,心里却是不以为然,洛一水可是当真大将,便是在虎贲军中,他的崇拜者也大有人在,边军的战斗力比起虎贲当然是要差一些,但在洛一水的指挥之下,又岂是那么好打的?左相是一个文人,自然不懂这里头的关节。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是万万不敢说出嘴的,便是神情也不能露出半点端倪来。
他陪着张宁缓缓前行,后面的车队自然也是慢慢地跟了上来。一行人堪堪走近城门的时候,城门已是大开,一名虎贲军将领带着一大票军官忽匆地迎了上来。
“见过左相!”一群军官,忽啦啦的抱拳拜倒。
“嗯,精神抖擞,不错,不错。”张宁展颜一笑,回头指了指身后那长长的马车,“这一次的物资之中,我特地准备了一批庆功酒,你们可以给自己多留一点,叛贼马上就要完蛋了,虎贲军功不可没啊。”
“多谢左相!”将领大喜,但凡当兵的,还没有几个不好酒的,但军令严禁,一般情况之下,酒是万万不敢沾的。但有了左相一句话,那这就都不是什么事儿了。话说张相虽然有一个不成气的儿子,但他本人,还是挺不错的,至少他上台之后,虎贲军的薪饷那是涨了三成的。
“咱们龙游现在有多少人马啊?”在将领的陪同之下,一行人缓缓入城,有着左相亲来,这么多的将领相陪,那城门口相应的查验,自然也就形同虚设了,所有的士兵都在看着大越的左相,浑然没有注意到,这一次来送物资的队伍,上至军官,下至民夫,赫然就没有一个面熟的。“对了,你是叫曹新吧,我应当见过你!”
被当真左相一口叫出名字,曹新喜出望外,在虎贲军中,他只是一个普通将领而已,并不受统领康乔重视,否则也不会将他丢在后面看管后勤,他是真想不到位高权重的张宁居然认得自己,要是能攀上这个高枝,以后在虎贲军的前途便不可限量了。一念至此,顿时又殷勤了一些。
“左相大人,现在龙游县城共有三千虎贲军,专门负责保护,运送后勤辎重到前线,当然,这里也是伤兵营,前方受伤的将士都会送到这里集中。这样的大概有近一万人。”
落后张宁一个身位的刘老太爷看着张宁的侧脸,心中倒是有些佩服,一个普通的军中将领罢了,张宁居然随口能说出名字,此人能在越国混得风生水起,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一万人?”张宁惊问道:“伤亡如此之大?”
曹新却是一脸轻松:“左相大人勿惊,其实大多都是郡兵,真正的虎贲军士卒不到五千人。”
“占了一半,还能不惊?”张宁摇头道。
“左相大人不知,如果算上在前线战死的数量的话,其实我们的伤亡在三万左右,边军在洛一水的指挥下,抵抗得很顽强,不过虎贲军伤得多,死得少,基本上就都是郡兵的人了,洛一水那边也不轻松,他大概也只剩下四五万人,又不足为虑,士气低落,粮草军械告急,我估摸着,再过两天,他连箭矢都会耗光,那时候打起来就轻松了,没有了这些远程杀伤武器,近身接战,边军可远远不是虎贲军的对手。”
“也有道理!”张宁点点头,心里却在想,那里还会给你们近身接战的机会。
说话间,众人已是进了大厅,张宁往正中的大案后面一座,看着有资格跟着曹新一齐进入大厅的十几个将领,看着那一张张殷勤,讨好的笑脸,心中却是一阵惨然,不是我不给你们活路,实在是,我自己都快要没有活路了。
装扮成张宁卫士的和尚,余秀娥等苍狼营的数名高手,跟着走进厅来,看到张宁居中坐好,和尚笑咪咪地关上了大厅的门。
和尚关门,张宁脸色更是苍白了一些。
“左相大人,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不是不太舒服?”曹新问道。
张宁没有说话,刘老太爷却是大刺刺地往张宁身前一站,看着众人,道:“张相身体不舒服,接下来的事情,便由我来作主了。”
曹新一愕,左相的侍卫这么没规矩么?
“什么事情?还请这位大人明示。”眼前的这个老家伙跟左相态度亲密,肯定是左相大人身边得力的人,不过以前只知道有陶冶,这个老汉却是没有见过。
刘老太爷慢悠悠地一边挽着袖子,一边道:“我代表张相宣布你们所有人因为不守军纪,遇敌怯懦,统统判处死刑。”
曹新张大了嘴巴,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老汉,不等他想明白这里头的关窍,刘老太爷一爪子已经当头抓了下来。
两人隔得太近,一个蓄意发难,一个毫无防备,一个是九级高手,一个不过是八级中段,刘老太爷轻而易举的便抓住了曹新的头颅,手上发力,曹新一声惨叫,头盔连带着头颅全都凹陷了下去,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至死也没有明白,左相大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刘老太爷一动手,余秀娥已是一声娇喝,手里的大刀已是挥了出来,余秀娥是这大堂里仅次于刘老太爷的高手,已经摸到了九级的门槛,再加上凶悍之极的和尚以及另外十数名武功好手的相助,大堂里的十几名虎贲军官,根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便被他们切瓜斩菜一般的格杀在当场,刚刚还干干净净的厅堂内,顷刻之间伏尸遍地,鲜血四溅。
张宁闭上眼睛,身体微微颤抖着。
“给野狗发信号,开始行动。”刘老太爷哈哈大笑着大步向外走去,和尚余秀娥等人紧紧跟上,将留下两人看守张宁,其实当张宁领着他们进入龙游县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除了尽力给太平军办事,以期日后能保得全族一条性命之外,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和尚一边走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节竹管,扬手扔向空中,竹管带着尖厉的哨音飞上半空,啪的一声炸裂开来,散出漫天星火。
随着这漫天星火的升起,刚刚还懒洋洋的那些押送物资的士兵,突然之间便变得像猛虎下山一般,手里的刀枪毫不客气的便招呼向了身边的虎贲军士卒,那些马车边正在卖力地将车上物资往仓库里扛的民夫,变魔术一般从马车的底部,或者干脆就是他们车上运送的物资之中抽出一把把的大刀,一柄柄弩机,疯狂地向着周遭的虎贲军开始攻击。
龙游县城瞬间便陷入到了大乱,虎贲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打蒙了,关键是,这个时候人,了们居然找不到一个够级别的军官。
他们当然找不到,因为这些军官,此刻已经全部变成了尸体,正躺在那鲜血四溢的大厅当中。
距离龙游县城更远的地方,陈家洛看到那漫天的星火升上半空,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猛虎营,前进,占领龙游县城。”
野狗的三千人,已经进入到了龙游城,他的猛虎营,留下两千人看守中平郡城,另外三千人,则尾随着车队,准备与野狗里应外合,毕竟是虎贲军,可不敢有丝毫大意。(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九章:最后关头
野狗拖着他的铁刀,一瘸一拐的走上了城头,看着最后残余的百余名虎贲军冲出了县城,向着通城方向逃去,不由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狗娘养的,还真难打!”
这一仗,是野狗打最困难的一战,他甚至能感觉到,比秦国的边军更难对付,要知道,这还是在城内的虎贲军完全失去了长官的指挥的情况下。他们的高级军官,被一鼓而歼了。但饶是如此,在随后的城市争夺战中,各自为战的虎贲军,居然与他的苍狼营打了一个不相上下,关键是,那些在这里养伤的虎贲军士卒,但凡还能动的,也都拿起武器加入了这一场战役,在这些人的带动之下,那些养伤的郡兵也加入了进来。
也亏得陈家洛带领的三千猛虎营士兵及时赶到,这才一举扭转了战局,但即便是这样,这场战事也一直打到了夕阳西下,再也无力支撑的虎贲军才放弃了重新控制龙游县城的打算,竭力向城外冲去,最终,他们还是有百余人,成功地逃了出去。
“传令,不用追了,也需要有人给吴鉴报给信。”身边,同样是满身浴血的陈家洛走到了野狗的身边,道。
“天子亲军,果然不同凡响啊!”拄着自己的拐杖走过来的刘老太爷摇着头,叹着气,“吴鉴要是知道龙游,中平被我占了,肯定会发疯地反扑过来,而且必定是虎贲军,接下来这仗,可真是不好打。”
“有什么不好打的?”他们的身后,又传来一个嗡声嗡气的声音,三人一回头,便看见一颗锃亮的光头,在他身边,身材娇小的余秀娥拿着一柄与她身材完全不成比例的大刀,两人正大步行来。
“有什么不好打的?”和尚不服气地道:“野狗的苍狼营主要还是家伙不称手,又不能穿着咱们的盔甲,打起来当然不顺手了,要是全副武装与他们对干,早就将他们干翻了。”
和尚这是明显的护短,野狗却并不领情,叹了口气:“和尚,咱不睁着眼睛说瞎话好不,虎贲军的战斗力,的确在我们苍狼营之上,就算我们穿着凯甲,拿着称手的家伙,摆开了阵仗硬干,也是打不过的,这一仗,好在刘老太爷一举歼灭了他们的军官,群龙无首,这才让我们捡了一个便宜。”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和尚很是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但野狗将话挑明了,和尚倒也不藏着掖着了,“要是咱们以前的敢死营还在,何惧什么虎贲军?”
“虎贲军是天子亲军,整个大越也就五万人,现在我估摸着,也就三万出头了,接下来咱们要预防的,只不过是他们的反扑,牢牢的守住龙游就可以了。守城,不是野战,我们并不惧他。”陈家洛大声道。
“家洛兄说得对,咱们只要守住罗,然后洛一水,还有秦将军两面夹攻过来,他吴鉴便死得不能再死了。”和尚哈哈一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
野狗将铁刀往地面上一插,吆喝道:“兄弟们,那咱们还犹豫什么啊,干起来吧,把这城墙修得再高一些,再坚固一些,把这库房里用得上的东西,都搬上城头来,咱们就让什么狗屁的虎贲军回过头来一下子撞到铁板上,咱们也让他们体会一下先前洛一水站在萧老夫人面前的时候,那种欲哭无泪的心情。”
众人一齐大笑起来。
一夜的忙碌,到了第二天早晨,龙游县城已是容貌大变,而数千忙活了一夜的士兵,也都搂着自己的兵器,疲惫地原地躺下,整个城墙之上鼾声如雷。
刘老太爷毕竟年纪大了,嗑睡浅得多,小睡一会儿,便清醒过来,坐在修好的城垛之上,看着城头之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士兵,心里头却是感慨万千,这里头猛虎营的士兵都是沙阳郡的老底子,有几个面孔,他甚至熟悉得很。
当年在他麾下之时,这些人只不过是为了保住沙阳这一小块的利益罢了,而现在,他们却正在创造历史,正在成为一个新的国家的谛造者。
耳边突然传来了马蹄的声音,刘老太爷一下子在城垛之上站了起来,不会这么快吧?蹄声愈来愈明显,和尚夫妇,陈家洛,野狗都已经被惊醒了过来。
一面火红的战旗跃入他们眼帘,几人不约而同的出了一口长气,那是烈火战刀旗,那是自己的友军。
如果这个时候,虎贲军真的来了,那麻烦的确不小,累了一夜的军队,现在的战斗力恐怕堪虞。
于超带着斥候营赶了过来,而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个大拿,太平军两大宗师之一的贺人屠。
“这么快就拿下了龙游县城?”站在城头,看着几乎铺满城内各个角落的尸体,贺人屠耸然动容。
一边的于超也被这满城血腥似乎给吓着了,“秦将军担心你们兵力不足,特别让贺大师与斥候营一齐过来增援,想不到,你们早就干完了,咱们自己伤亡如何?”
“还好。”眼见着己方再添一个战营的生力军,特别是还来了一个宗师,陈家洛心情大好,“刘老太爷想了一个好办法,说服了那个张宁配合我们,咱们伪装成了押送物资的民夫和军队,顺风顺水的便进了这龙游城,然后张宁将他们的将军集中在一起,三下五除二,先将领头的干掉了,接下来就简单多了。”
贺人屠眨了眨眼睛,陈家洛说得轻松,可是只要看看这满城的鲜血和尸体,便知道这一战绝不轻松。
“姜还是老的辣。”他冲着刘老太爷竖起了大拇指。
刘老太爷呵呵一笑:“贺大师来了,我就放心了,其实我也正担心着,虎贲军的第一波反击,要是吴鉴跟着来了,我们这儿还真没有人能挡得住他。”
听刘老太爷说到这个,贺人屠不由兴奋的搓了搓手,上一次,他想与李挚交交手,但李挚却提前走了,再说当时李挚怎么也是秦风的客人,不好强行要求,但现在又一个机会上门了,这怎么可以错过?他进入宗师不久,正想试探一下自己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吴鉴交给我,剩下的交给你们。”
通城,吴鉴麾下的郡兵在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之后,终于扫平了叛军在外围的防守,填平了护城河,现在剩下的,就是攻打城池,蚁附作战了,这也是作战过程之中最难的部分,而伤亡超过一半的郡兵再也没有心气发起这样的进攻,自然,最后的决战,要交给一直养精蓄锐的虎贲军了。
王贵数千麾下,在连打了陈塘寨和通州之战之后,现在他身后还着的不过数百人而已,剩下的不是躺在了伤兵营中,便是去了阎王老爷那儿报到,在听到传令兵的命令,他们终于可以撤到后方休息的时候,他几乎是瘫倒在了地上。
一群伤痕累累的士兵缓缓地退出战场,而另一支装备精良,战意高昂的军队,却正在逼近通城。
“康乔,洛一水在外围的防线,更多的是主动放弃,看来他也是在蓄力,要与我们作最后的决战了。”吴鉴冷冷地看着城头之上那面虽然残破但却仍然高高飘扬的洛字大旗,道。
“陛下放心,不管他是无力抵挡还是有意蓄力,在虎贲军面前,都将化为飞灰,请陛下看好吧!”康乔翻身上马,厉声道。
“好,朕拭目以等,三通鼓罢,我要看到你登上城墙,你要不行,那我就亲自来。”吴鉴厉声道。
“用不着劳动陛下。”康乔提起自己的大刀,两腿一夹马腹,沿着方阵的通道向前飞奔,“虎贲军,杀敌。”
随着康乔的厉声怒吼,数万虎贲军齐声呐喊,紧密的方阵散开,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散兵线,最前方的,却是虎贲军里的骑兵。
一匹匹战马向前冲锋,速度愈来愈快,马上的骑士手里举着长矛,在战马距离城墙数十步的时候人,他们直起身子,腰身反弓,奋力地将手中的长矛向着城墙掷出,声声巨响声中,一排排的长矛被深深的插进了城墙之上。
做完这个动作,他们的战马,距离城墙不过十余步,以他们的速度,撞上城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战马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个动作,间不容发之间,灵巧的转弯,身体几乎是擦着城墙向着侧面奔去。
城墙之上,箭如雨下,奔行的骑士另一只手里的小盾竭力护住身体的要害,当然,也有一部分不走运,不是被命中要害,便是跨下战马中箭毙命,将他们摔下马来,落马,几乎就等于死亡。
一排刚过,第二排便又紧跟着冲了过来,同样的一支支长矛掷出,比起第一排,却是高了一米有余。
愈往后,骑兵的武道修为便愈来愈高,掷出的长矛也愈来愈向上升,当骑兵散尽,步兵接近城墙的时候,整个通城东面的城墙之上,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矛杆,就好像化身成了一只刺猬。
这便是虎贲军的攻城方式,没有攻城云梯,没有攻城车,他们要靠着这些插入城墙的矛杆,攀爬上城。(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章:黎明前的黑暗
看似光秃秃的城墙之上,突兀地从地上弹起一根根的柱子,在每两根柱子的顶端,横吊着一根巨大的横木,横木之上,一根根明晃晃的矛头倒钉在上面,随着城上士兵一声厉吼,松开手中的绳子,这根长满尖刺的横木便呼啸着落下,擦着城墙,直直地撞在那一根根插在墙上的长矛。
随着一声声卡嚓的脆响,这些长矛应声而断,正沿着这些长矛猿猴一样灵活的向上攀爬的虎贲军,纷纷惨呼着落下,更惨的便是被落下的横木撞中,矛刃透体而入,鲜血随着下落的身体,四处喷溅。
随着城上士兵冒出头来,城下百余步开外,早已蓄势待发的弓弩手们松开了弓弦,漫天的羽箭带着尖厉的啸声飞上城墙,躲避稍慢的城上士兵顿时纷纷栽倒在地。
虎贲军是越国最精锐的军队,他们的弓弩手所使用的都是强弓,士兵更是臂力惊人,挨上他们一箭,一条命已是去了七八成了。
但是放下去的这些滚擂必须要收回来,准备第二次的攻击,城上士兵冒着如雨的箭矢,大声吆喝着往上扯着绳索,不时有人倒下,但马上便又有人跟上。
滚擂缓缓升高,攀爬在半空中的虎贲军士兵自然知道,如果让这些东西升上去,下一个受害的说不定便是自己,靠近滚擂的人飞身跃起,手中刀光闪跃,斩向那些滚擂的绳索,一根根擂木被斩断绳索,落向城下。
一根根木杆又旋即被放倒,那是要去更换新的绳索和滚擂,而趁着这个间隙,城下的虎贲军立即加速向上攀爬而来。他们很清楚,他们的时间有限,稍有迟疑,第二轮滚擂便又会落下。
攀爬在最前面的都是一些武道修为不错的士兵,每人的背上,都背着数根短矛,手抓住一根,人向上窜起,反手拔出背上的短矛,嗵的一声,将短矛再一次插入,借着这股劲,人再度向上窜起,又插进一根,而在他们身后,虎贲军士兵便沿着这些刚刚被击断长矛的地方,再一次向上攀爬而来。
滚擂需要时间,而以虎贲军的速度,爬上城墙不过数息之间的功夫。一根根的长矛架在了城垛之间,身后的士兵们探身出外,拉开弓弩,向下猛射箭矢,狂扔石头,城下,羽箭仍在呼啸,将这些暴露出身形的士兵一排排的射倒。
城上的弓箭手也在还击,但虎贲军的队形散得较开,像脚踏弩这种大型弩机,根本就没有用,射出去白白浪费箭矢。
第一排虎贲军在离开城头还有少许的时候,不等上面的长矛捅出来,他们已是腾空跃起,不是向上,而是斜斜向外,竟是远离城头,这一下大出城上士兵的意料之外,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些飞在空中的虎贲军已是将手中的长矛挥臂用力掷出,嗵嗵有声,直直地插进城上士兵的胸膛。身形在下坠,但他们却似乎不慌不忙,拔出插在背上的短矛,一根接着一根的挥出,将城上士兵一个个击倒。
他们像石头一样向下坠去,接近地面的时候,地上跃起一个个人影,在他们的腰间用力一推,向下的坠力变成了横飞的力量,他们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架在城头的整齐的长矛阵出现了一个个豁口,而在这些豁口边上,第二排的虎贲军终于出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他们跃上了城垛。
刀光闪耀,他们杀进了城上的人群之中。
城头边上的士兵突然潮水一般的向着两边让开,从让开的缺口里,一排排整齐的长矛手呐喊着冲了上来,在他们的身后,另一排弩手举起了手中的短弩,啉啉有声的射向这些虎贲军。
避开了短箭,避不开长矛,刚刚爬上来的虎贲军瞬息之间,便被尽数灭杀在城头。
来得快,死得也不慢。
虎贲军对于边军的战斗力了如指掌,可是洛一水对于虎贲军的战斗方式也是一清二楚,双方知根知底,纵然边军战斗力不如虎贲,但在有针对性的布置之下,一时之间,虎贲军竟然是丝毫占不了上风。
一次次的攻上去,又一次次的被灭杀在城头,城上士兵尸集如山,城下虎贲军也是血流成河。
康乔冷冷的注视着城头,洛一水没有那么好打,他心中是清楚的,毕竟这位曾经是大楚排名第一的将军,对于虎贲军更是知根知底。
身后嗵嗵的战鼓之声慢慢的安静下来,第一通鼓已经结束了。
康乔伸手拔起插在了地上的刀,举步向前走去。
陛下说过,三通鼓罢,要看到他站在城头之上。
“虎贲军,有进无退,向死而生!”高举着大刀,康乔大步向前,然后小跑,最后他的身形便成为了一道残影,径直向着城墙奔来。
城头之上,看到康乔,洛一水站了起来,刚刚迈出一步,就被陈慈按住。
“我来!”陈慈道。
“你比他要差一些。”洛一水摇头道:“不是他的对手。”
陈慈微微一笑,“这又不是比武较技,差一点也不会一时半刻要了我的命,城头是我们的地盘,十分本事,他最多发挥出七八成,咱们也就差不多拉平了,你是主将,吴鉴不动,你就绝不能动。”
洛一水微笑道:“我不是吴鉴的对手,差得太远了。”
“还是那句话,城头是我们的地盘,你离宗师,也不过一步之遥,配以军队,还是能缠斗的,更何况,如果他们的皇帝亲自出动,对他们来说,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那就代表着他们要孤独一掷了。”陈慈大笑着转身向外走去:“秦风这个时候应当动起来了吧,说不定吴鉴还来不及动手呢,后院就已经起火了。眼前,不过是咱们最难熬的一关了,黎明之间,总是最黑暗的。”
康乔冲天而起,飞到中途,脚尖在插在城墙的短矛尾部一点,短矛弯了下去,再猛地反弹上来,康乔已是借着这一点力道,高高的飞了起来,比城墙都高出了许多,密密麻麻攒刺他的长矛兵,明显错误地估计了对手的速度,在他们的眼中,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手中长矛下意识的刺出,但却尽数刺在空中。
康乔头上脚下,倒冲下来,手里的大刀横扫四方,刀还未至,凌厉的刀气已是扑面而来,脚下的士兵矛短人断,当康乔站在地上的时候,他的四周,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士兵。
第二排长矛兵悍不畏死的再次扑了上来,但比他们更快的却是从后面赶过来的陈慈,长啸声中,陈慈从长矛兵的头上跃过,单臂挥矛,长矛在空中带出道道残影,径直刺向康乔。
“陈慈。”看到陈慈,康乔眼睛都红了,这一次的叛乱,可以说如果不是陈慈的加入,洛一水根本不可能搅起如此大的风浪,甚至都不可能走出开平郡。
大刀前挥,人向前疾扑,两人瞬间便斗在了一处,一蓬蓬星火在两人之间不断溅飞开来,随着康乔一声大喝,陈慈被震得向后倒也而出。身后的长矛兵迎了上去,一根根长矛竖起,挡在了陈慈的背后,陈慈身子微仰,身后士兵齐齐大喝,将陈慈再一次送了出去,不过这一次,随着陈慈一齐扑上去的,还有他身后的士兵。
这些人,都是陈慈带了多年的老兵。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与高手配合作战了,长矛刺出,并不是瞄准康乔,而是刺向康乔的四周,人群之中,更有人拿着短弩,啉啉不停的射击,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在如此近的距离之内射出劲力的弩箭,会不会伤着自己人。
这些士兵也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伤着眼前这个敌人,他们所求也不在此,只要自己刺出去的长矛能稍稍延迟敌人的行动,能让敌人的活动空间尽可能地减少,那么,胜利就将属于他们。
对付大高手,军队利用人数上的优势进行挤压,在上京城中一位宗师被火凤军生生有人堆死之后,早已成了各**队在作战之时,通行的惯例。
用成千上万的性命,来换一个敌方宗师的性命,在各国的领导者看来,这是很值得的。
看到康乔站在了城头,在他的身后,更多的虎贲军也爬了上去,城头之上开始混乱,吴鉴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只要是近身搏斗,洛一水的叛军,如何能是虎贲军的对手。扑灭叛军,就在今朝。
就在吴鉴心情大好的时候,一名留守大营的虎贲军官策马从后方狂奔了过来,临近吴鉴,翻身下马,竟是连滚带爬,看起来不是太急,而纯粹是双腿发软。
“陛下,陛下!”
看到这名军官的模样,吴鉴心中一跳,不祥的预兆浮上心头,这名军官武功不低,但眼下这样,分明是被什么巨大的恐惧给吓着了。
军官跌跌撞撞的终于到了吴鉴的面前,好在他还保持着理智,尽量地压低了声音,颤声道:“陛下,中平郡城,龙游县城尽数失守,太平军大举进军,已经切断了我们的后路,龙游三千虎贲,只余下百余人逃到了通城。”
吴鉴的脸瞬间煞白,身子摇晃了几下,险些跌下马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一章:反攻的开始
大帐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令人窒息。偌大的皇帐之内,只有吴鉴,康乔,以及默默无语一直站在吴鉴身后的一个老太监,他是与已经被莫洛割了脑袋的喜公公齐名的另一个内务府总管,大家都称呼他为乐公公。
吴鉴的喘息声有些紊乱,脸色极其苍白,康乔看着他,心里却是极其担忧,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对于像吴鉴这样的宗师级的高手来说,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是内伤在加重的信号。虽然杀了莫洛,但莫洛武功之高,显然出乎了吴鉴的意料之外,特别是最后莫洛不惜身死而爆烈的最后一击,仍然让吴鉴受到了不小的震荡。
本来这也算不了什么事,无非便是将养一段时间罢了,莫洛武道修为再高,终是没有跨过那道门槛,而吴鉴却是宗师之尊。
但今天,传来的消息,却是致命的。
这个消息给吴鉴带来的打击,比之莫洛的那拼死一击所带来的伤害,不知要强出多少来。先前所有对未来的憧憬,都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被击打得粉碎,毫无疑问,越国已经坠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当中,而这个圈套,是由秦人,太平军和洛一水共同构置的。
中平郡城,龙游县城先后被占,表明着这支在通城围剿洛一水的朝廷大军,转眼之间成了一支孤军,被铁桶一般的包围在这不足百平方公里的范围之内,而更可虑的是,军队的后勤已经完全被切断。数万虎贲军,还有为为数更多的郡兵,都将面临着断粮的危险。
“康乔,虎贲军还有多少兵力?”吴鉴低声问道。
“回陛下,虎贲军可战之兵,还余三万出头。郡兵也是差不多这个数了。”康乔道,这个兵力,比起通城的洛一水,要多一些,但如果算上太平军,再加上虎视眈眈的秦军,则完全处于了下风。
“好一个李挚,好一个秦人,将越国出卖得彻彻底底,不知道他究竟得了多少好处才这样卖力?”李挚脸上显出丝丝潮红,在他亲自出马,与李挚达成协议之后,便放心大胆地开始进攻洛一水,可万万想不到,一转头,李挚便将他卖了。
康乔默然低头,李挚出卖越国,现在想起来也不是没有缘由的,一直以来,楚国,越国,秦国三家一起共同抗齐,但自从楚国内乱,齐国趁机进攻越国,将齐国边军打垮,迫使越国与齐国结盟,抗齐三架马车宣告散架之后,秦,越便一直耿耿于怀。
现在楚国国内的政治形式已经稳定了下来,新皇帝闵若英已经坐稳了皇位,而秦国也终于从大饥荒的天灾之中熬了过来,两国都缓过了劲儿,自然便要吃柿子捡软的捏,将臣服于齐国的越国彻底颠覆。
这一事件之中,虽然楚人没有直接出面,但太平军中有程务本,有宝清营,秦人也不遗余力,便可以看出这两个国家在背后没有少出力。
“陛下,洛一水也是越人,我大越已经灭临亡国之危,我们,可不可以与洛一水暂时息兵罢战从而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康乔问道。
“幼稚!”吴鉴摇头:“如果说这一事件洛一水没有参与,他就真是笑话了。康乔,别忘了,朕杀了洛一水举族上下,这等血海深仇,他岂能不报?”
康乔黯然长叹一声,“陛下,如今之计,便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夺回龙游,拿下中平郡,同时马上派人回越京城,向太子殿下求援了。”
“只能如此了。”吴鉴微微点头,康乔的建议是对的,但越京城,如今又哪里来的援兵?先前那些派出郡兵的地方,就有拖拖拉拉观风色的迹象,眼前自己陷入绝境,他们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好的了,指望越京城里那三瓜两枣吗?“康乔,你说我诛杀洛氏一族,是不是做错了?”
听到吴鉴突然的这一问,康乔先是一怔,但马上反应过来,连连摇头道:“陛下,洛氏早已心怀不轨,从他们埋下陈慈这颗暗子便可见一斑,再说了,当时的情况,如果不诛杀洛氏,齐国人只怕就要长驱直入了,所以不管从哪一方面说,诛杀洛氏都不错,关键是不该跑了洛一水,以至于酿成今日祸。”
吴鉴似乎很满意康乔的回答,站起身来,脸上一片潮红,神情又亢奋起来:“当年先祖起兵之时,不过数千兵马而已,不也打下了这偌大江山,如今朕虽然陷入困境,但比之当年先祖,不知要好上多少,又有什么可惧的。康乔。”
“臣在!”康乔挺胸道。
“你率领一万虎贲军,再加上所有的郡兵断后,务必要挡住洛一水的反扑。为朕夺回龙游,中平争取时间!”吴鉴吩咐道。
“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望。”康乔大声道。
“朕对你,一直是放心的。”吴鉴点了点头:“小心郡兵,这些人见我们形势不妙,说不定会生出些别样心事来。”
康乔脸上露出狰狞之色:“陛下放心,到时候以郡兵为先,虎贲压阵,他们敢生事,就将他们杀光。”
“好,当断则断,他们要是敢于生事,那与叛贼何异。”吴鉴冷哼一声:“小乐子,你马上出发前往越京城,告知太子,集合他所有能集合的人马,立即往攻中平郡城,记住,带上越京城中所有的王公贵族,一个也不能少。”
“奴才知道了。”乐公公弯腰道。
“朕率虎贲铁骑,往取龙游。”吴鉴伸出手来,高高的举向空中,身体骨节不断地了如劈里啪啦的声响,大帐之内的空气在这一刻,似乎也扭曲起来。
与朝廷大营内的一片愁云惨淡相比,通城之内,却是欢声如雷,今日与虎贲军之战,到了最紧急的关头,对方却突然鸣金收兵,如潮的攻势瞬息之间退得干干净净,让普通士兵在诧异之余,也生出一些劫后余生之感。虎贲军是天子亲军,是越国压箱底的军队,战斗力之强,的确是他们从来没有碰到过的。往日只是听闻,今天却是亲见,那种巨大的压力,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游走在生死线的边缘,不过小半日的战斗,通城内传出的伤亡,却足足顶得上过去好几天的争斗。
箭矢将尽,擂木滚石已经所剩无几,连城内的房子都拆得差不多了,所有人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走上城墙,在命悬一线的关口,敌人却突然萎了。
紧接着消息从上面一层层的传了下来,士兵们却更是茫然了。太平军不是敌人吗?他们不是刚刚才消灭了我们整整两万人马吗?怎么突然之间,他们就成了我们的友军了呢?不但成了友军,还给了攻城的朝廷人马致命一击。拿下中平,取了龙游,就算是不懂军事的普通一兵,也明白现在朝廷的兵马的境遇,正如同他们先前一般,陷往以了绝境当中。
现在,他们反客为主了。
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归结于他们伟大的将军洛一水,肯定是洛大将军以他无以伦比的人格魁力感化了那支太平军,让他们成功地反水朝廷,成为了他们的友军。一念及此,对于洛一水的崇拜之情,立时便又上升到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
朝廷军队将亡,他们的前景无比光芒。
“眼下,吴鉴最要紧的,肯定便是猛攻龙游,只有拿下了龙游,他才有希望取下中平,而太平军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现在的龙游,肯定已是全神戒备,而太平军的主力,也会日夜兼程赶往龙游战场。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击溃吴鉴断后的部队,然后赶到龙游,堵上最后一个口子,将吴鉴全歼在龙游城下。”洛一水的神情有些亢奋,战争到了这里,巨大的转折,让每一个人都兴奋不已,虽然最后的胜利,将不再属于他,但至少,他可以看到最大的仇人,伏尸身前。
“洛将军!”付铭站了起来,嘴张了几下,欲言又止。
“要说什么,尽管说。”洛一水微笑道。
“将军,吴鉴与龙游必定是一场死战,这关系到他的存亡,他肯定要亲去,而断后的,必然是康乔,我们现在也是疲惫之师,何不休养几天才行出击?”
听了这话,洛一水却是摇了摇头:“付铭,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是想让太平军与吴鉴在龙游拼个你死我活,最好是两败俱伤,而我们再去捡便宜,说不定便能将这盘大棋翻过来是不是?”
付铭点了点头,大声道:“是,我就是这么想的,凭什么最后让太平军得了最大的果实?我们拼死拼活,最后居然成全了他,想想也令人恼火。”
“多算者胜,寡算者败。”洛一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是我对不起兄弟们,不过除了我洛一水,大家将来都会在太平军中有一个不错的将来,秦风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主子,你们都是才华横溢之人,在他手下,不愁没有出路。”
“我是绝不会在他麾下效力的,将军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付铭吼了起来。
“我从此就要浪迹天涯了,或者会漂洋出海,你们跟着我干什么?”洛一水摇头道。
“海外风光不错,能跟着将军去游历一番,也是极好的。”重伤未愈的黄昊坐在那里,微笑着道。
“我也是要去的。”陈慈在一边接着道。
看着这一帮兄弟,洛一水的眼眶有些湿润了。“这些事情,等我们打完这一仗,灭了吴鉴之后再说吧。”(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二章:我愿天下无匪
贺人屠坐在城墙根,将两条长腿伸开,正在仔仔细细地擦着一柄奇门兵刃。这兵器像是一把刀,却是两面开刃,长方形的刀面长约三尺,而握柄竟然也有三尺来长,怎么看都像是一把划船用的桨叶。
野狗拄着他的铁刀,目不转睛地看着贺人屠手里的这把刀,满眼都是好奇,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宗师,正儿巴经的拿出他的武器来。
贺人屠抬起头,瞟了野狗一眼:“看什么?”
“这兵器挺特别的,第一次看到。”野狗笑道,“贺大师,您以前是干啥的啊?”
贺人屠哈哈一笑,扬了扬手中的刀:“像划船的桨是不是?”
“对!”野狗连连点头。
贺人屠将刀靠在墙根之上,抬头仰望着蔚蓝的天空,眼中露出一些怀旧的情绪,半晌才道:“我是在海边长大的,很小的时候,跟着父母以船为家,这船桨,可是我们吃饭的家伙。”贺人屠笑道:“后来开始修练武道了,这船桨从小就用得熟了,便不想再换了,再说了,这东西跟着我,也算是留个念想。让我不管过了多久,都别忘了自己的过往。”
听着贺人屠的话,野狗怎么就觉得有些不对。“贺大师,您说这话……”
“野狗,你还挺聪明的嘛!”贺人屠道:“我十四五岁的时候,遇着了一位明师,便跟着他去修习武道了,后来我武道大成,返乡回家,一路之上,想着的都是怎么以后大展身手,发家致富,让我在海上靠着一条小船生活的父母,能好好地享享清福。可是等我回到家乡,嘿嘿!”
“怎么啦?”野狗问道。
“全没了,村子没了,家没了,父母也没了。”贺人屠的声音沉重起来。
“怎么就没了呢?”
“海匪洗劫了村子。”贺人屠道:“一股海匪将整个村子都屠了。”
“你去报仇了!”野狗肯定地道。
“当然,我一人一桨,在海上转悠了大半年,终于找到了海匪的老窝,一个岛,我杀上岛去,将他们统统都杀光了,一个也没有留。海匪的老大,也是一个好手,那一役,我也受了极重的伤,在海岛上足足躺了小半年,知道最初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么?”贺人屠目露异光,看着野狗。
“最初我基本上不能动弹,饿了怎么办,便去割死在我身边的那些海匪的肉吃。”贺人屠低声道,“直到后来能动弹了。”
听到贺人屠平静的声音,野狗不禁打了一个冷噤。吃人肉,这个他还真不敢想象。
“从那以后,我便满天下转悠,但凡听到说那里闹匪了,我便找上门去,将他们杀光。”贺人屠冷冷地道。
“这个我听说过。”野狗连连点头。
“你听说过的只不过最后的一点而已,后来我名气愈来愈大,最终在江南,我一口气杀了得人太多,最终将文师惹了出来。”贺人屠苦笑道:“我那个时候也是年轻气盛,竟然跟文师动起手来。结果被打得跟狗一般,后来就一直跟着文师了。”
“这不也是因祸得福么?”野狗笑道:“我也想跟着文师呢,可文师也不会拿正眼瞧我一下啊!”
贺人屠大笑:“个中甘苦,只有自己知道了,开头一些年,我真是度日如年啊。你无法想象像我这样的人,居然在一个小小的私家菜馆里操着刀切菜的那种感觉!”
“切着切着,就切成了一位宗师。”野狗感慨地道。
“也是。”贺人屠点头道:“后来文师才告诉我,我杀心太重,如果像以前那样搞下去,我最终也无法一窥宗师的门槛。这么多年来,修身养性,终于迈出了这一步,文师,的确是我的恩人。我再也没有回过家乡,因为那里已经没有了一丝旧日的踪迹,我连一个给父母上坟的机会也没有,因为我找不到他们葬身在何处。只余下了这根桨,成了唯一的念想。”
“文师那样的境界,我这一辈子是无法得窥其中究竟罗!”野狗自嘲的一笑。“贺大师,我一直想不明白,您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委身于我们这座小庙呢?”
“这是小庙吗?”贺人屠微笑着看着野狗,“秦风马上就要得到一个国家啦!至于我为什么要投到秦风面前,除了秦风本身的原因之外,当然也有我的理想。”
“老大的原因?”
“这个我不能跟你说。等到了时候,你们老大自然会告诉你的。”贺人屠道,秦风的身份,至少目前,还不足为外人道。“我这一辈子的理想,便是天下无匪。这些年我在小菜馆里也想明白了,就算我成了宗师,重出江湖,再操旧业,这匪也是杀不完的。更何况,文师一直要我思索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有匪?匪人哪里来的?”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有穷凶极恶的,这当然是极少数了。但绝大部分却都是被逼的,活不下去了,自然就只能去自己找条活路了。”野狗道:“小猫当年也当过匪。我们这几个中,除了和尚那家伙是罪有应得是被逮进来的,其它人啊,或多或少都是有冤屈在身的,秦老大在敢死营六年,真正罪大恶极的家伙,基本上已经被剔除了。”
“和尚看起来一脸正气啊,和你一比,你更像个坏蛋。”贺人屠笑道。
“贺大师,你竟然是这么看得吗?”野狗一脸的委屈,压低了声音:“那个死和尚,以前是个采花贼。”
“啊!”贺人屠显然有些吃惊,“余秀娥不是他媳妇么?”
“恶人自有狠人磨。”野狗又幸灾乐祸起来,“和尚作恶了半辈子,最终栽倒在这个女子手中,我可听说,三天两头,他女人就要收拾他一顿,大师,您可别看这余秀娥在外人面前小鸟依人的模样,给足了和尚面前,关起门来,和尚就成瘪三啦。嘻嘻嘻!”
“你怎么知道?”贺人屠突然问道。
“悄悄去听啊!”野狗得意的笑着,笑了一半,突然僵住了,这听别人夫妻墙角,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该干的勾当。
看着野狗,贺人屠也哈哈大笑起来:“余秀娥学得是正宗的南天门的功夫,我在大营里见过她动手,半只脚已经踏入了九级的门槛,年纪不大,实在难得。和尚的确不是他的对手,夫纲不振,也是正常的。”
远处的城墙边上,正靠在一起的和尚夫妇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两人一起回过头来,从野狗这个视角看过去,余秀娥果然如同温柔的小猫一般靠在和尚的胸膛之上,回眸望向他们,嫣然一笑,野狗却是打了一个冷颤,这女人,别看笑模笑样的,动起手来,简直比母老虎要凶上一百倍。
他干咳了几声,转头看着贺人屠:“贺师,我们说跑题儿了,其实啊,这天下的匪徒,大多数都是好人啊,如果能过正常人的日子,谁愿意去做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匪呢?”
“是啊,所以当时,文师要把我捉回去。”贺人屠笑道:“我现在投奔秦风,就是为了一个天下无匪的目标。现在看起来,或者秦风能让我达成目标,所以我来投他。”
野狗嘎嘎的笑了起来,在他看来,天下无匪这样的目标,简直就是一个不可企及的目标。不过老大还真是有本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将这位宗师给忽悠过来的,简直再好不过了,要是没有贺人屠现在守在龙游县城,接下来吴鉴像个疯子一般扑过来,也不知要死多少人才能挡得住。
“你还真别笑,千年之前的大唐帝国李清大帝时代后期,便真正做到了天下无匪,那个时候,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惜啊,我生晚了,没有见过当时的盛景。”贺人屠不胜遗憾。
“还最后还不是亡了!”野狗嘀咕道。
贺人屠点点头:“世上本没有长盛不衰的王朝,也没有长艳不败的花朵,但至少那些年,百姓们过得很快活,很安逸,李清大帝的遗泽,至少让几代人都活得很舒服,不是吗?所以我期待你们的老大秦风能成为第二个李清大帝,这才是我投身于太平军的真正原因。”
“期待那么一天吧!只不过我们这一辈子,恐怕看不到了!”野狗叹一口气。
“我们这一代努力,让我们的下一代来享受这种太平盛世吧,千人栽树,后人乘凉,也是不错的。”贺人屠大笑着站了起来,一把绰起靠在墙边的大刀,举步向着城墙走去,“敲警钟吧,敌人来了。”
野狗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动静,但贺人屠既然说了,他自然是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领,龙游城内,警钟大作,一直枕戈待旦的太平军在警钟的声声鸣响着迅速的动作了起来,刚刚看起来在太阳底下无比慵懒的龙游城,转眼之间,便成了一个肃杀之极的战场。
贺人屠,刘老太爷,陈家洛,野狗,和尚夫妇,于超等一众将领并肩则立于城墙之上,凝目注视着远方。
“这是天下无匪的开始!”贺人屠举起了他手中的桨刀,指着前方。(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三章:可敢一战?
两万铁骑奔腾而来,犹如一道黑色的海潮,在距离龙游县城两里开外,汹涌的海潮戛然而止,轻微的骚动之后,便重新屹立如山。这是越国的镇国之军,纵然深知现在陷入绝境,却仍是不慌,不乱。
为了抢时间,吴鉴亲自带着两万铁骑率先赶到龙游,而五千步卒此时尚被远远的抛在后方,剩下的一万虎贲交给了康乔,由他统率,配合郡兵,挡住通城洛一水的反扑,为他夺下龙游,中平争取时间。
终于赶到了龙游,但吴鉴一颗心却是往下沉了下去。
龙游县早已做好了迎接他们的准备,但更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的是,对方并不是死守县城,而是在城下,依托城墙,摆出了数千军队。
对方丝毫无惧于虎贲军的威名,竟然是准备与虎贲军在城下来一场野战。
太平军!这是吴鉴第一次真正直面太平军的兵马,火红的烈火战刀旗,狰狞飞舞的苍狼旗,黑色的战甲,清一色的双手握砍刀,面对着如潮的骑兵,不动如山。
这是一支真正的强军!这是太平军的苍狼营。
三千苍狼营,此时已经换上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全套装备,静静的凝立在龙游县城的城墙之下,在队伍的最前方,贺人屠站在最中间,在他的左右两边,刘老太爷,野狗,于超,和尚,余秀娥一字排开。城上,陈家洛的披风被吹得高高扬起,手握铁枪,双腿叉立,猛虎营的士兵密密麻麻的立于城头。
贺人屠看着远方的吴鉴,脸上慢慢地露出了笑容,高高地举起了他的桨刀,厉声喝道:“吴鉴,可敢一战?”
他向前走出数步,脱离了大部队,桨刀高举,悍然发起挑战。
“可敢一战?”苍狼营五千士卒齐声高喝。
“可敢一战?”城上猛虎营数千将士同声应和。
“可敢一战?”城上城下,上万将士呐喊出来,声震九宵,杀气冲天,傲气凛然。
吴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缓缓地拔出腰间的一柄狭长的细剑。自从他成为皇帝,随后又晋级宗师之后,已经多年没有再与人动手了,今天,本来他就决定要投入作战,以宗师的力量来帮助他的军队打开被关死的门户,但让他震惊的是,对面,竟然也出现了一位宗师级别的人物。
太平军中,闵若兮身边跟着一位女宗师瑛姑,这他是知道的,但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位,却全然不识,太平军从哪里又找来了这么一个?
吴鉴的心往下沉去,越国底子薄,通国上下,便只有他与卫庄两位宗师,四年之前,卫庄去杀曹云中伏,不得不与曹冲一齐赴长安,至今没有消息,整个越国,便只剩下了他一位宗师。而九级高手,却又在与洛一水的征战之中,折损不少,以至于时至今日,军队之中,竟然再也没有多少拿得出手的好手,别说与其它国家比,竟然与一股崛起不过几年的匪军相较,居然也落了下风。
这个事实,让吴鉴只觉得又羞又愤。一国之力,竟然难抵一伙匪徒。
缓缓策马向前,吴鉴厉声道:“大越虎贲,与国一体,一荣俱荣,一辱俱辱,随我向前,向死而生!”
两万虎贲高高的举起他们的手中的长枪,用长枪有力的敲击着另一只手中的圆盾,齐声呐喊。
“与国一体,向死而生!”
“杀!”随着吴鉴的长剑前指,一排排的骑兵越过他,向前开始加速,千万支马蹄踩在地面上,卷起阵阵尘雾,将他们尽数掩盖在尘雾当中。
和尚舔了舔嘴唇,有些干燥枯裂了,多年以前,带着敢死营兄弟一起冲锋,迎向狂潮一般的敌人的场景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转头,看着身侧的女人:“娥儿,怕吗?”
余秀娥脸色潮红,眼中闪烁着的不是胆怯,却是一股难以形容的兴奋。听了和尚关心的话语,她格格一笑:“我才不怕,我好兴奋。待会儿打起来,你靠我近一些,你武功差,别给人宰了,我可不想当寡妇。”
听了余秀娥没心没肺的话,和尚哭笑不得:“娥儿,你没有这种战场作战的经验,当心一些,这可不是一对一的武道较量,这是战场。看着我,好不?”
“知道了,罗嗦!”余秀娥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和尚。
刘老太爷干咳了几声,将他的拐杖举了起来。于超提起了他的马刀,而野狗,手中战刀高举,厉声喝道:“苍狼!”
“无敌!”身后,三千士卒齐声怒吼,随着一声声巨响,一面面铁盾砸在地面之上,一根根铁杠子伴随着咣咣的声音,与铁盾连接在一起,一头撑盾,一头撑地,晃眼之间,便在阵列的前方,形成了一道盾墙,盾与盾相连,构成一个整体,第一排的士兵半跪在了地上,两手撑地,脊背高耸。
城墙之上,战鼓齐鸣,数十面大鼓用力敲响,与鼓声一起响起的,是脚踏弩的尖啸之声,投石炮的咣当咣当的发射之声,以及弓箭手们松开弓弦之时,那整齐的崩崩之声。
空中转瞬之间便被羽箭,石弹遮蔽,下一刻,这些东西尽数没入到了漫天的烟尘当中。
城下决战,城上辅助,顶过最艰苦的第一战,便可以宣告这支虎贲军的失败了,因为此时,从永平郡而来的太平军主力,正在首领秦风的率领下,向龙游逼近。
贺人屠提着他的桨刀,纵身而起,身下,无数的战马正在奔驰,每一脚踩下,便是一个虎贲军倒栽下马,每一脚都准确地踏在身下士兵的头盔之上,当他腾身而起的时候,落地的虎贲军连头盔带脑袋,早已经被踩得稀乱。
昔日杀人如麻,曾经威震楚国,让所有匪徒惶惶不可终日的贺人屠再现江湖。
烟尘之中,一柄狭长的细剑突兀地出现在面前,桨刀一横,无声无息之间,强大的劲力四散崩开,周边的虎贲军连人带马,瞬间便被撕裂,贺人屠一路翻着跟头飞上高空,然后折转冲下,一桨劈下。
“贺人屠前来领教!”他大声吼道,虽然身处战场,但热血沸腾之下,当年的江湖习气又不自觉的露了出来。
这是少见的宗师之战,近年以来,只出现过两次,李挚与左立行一场大战,左立行死,李挚重伤而归,养伤三年,尚未痊愈。另一战便是去年冬季,傅抱石与南天门一位宗师之战,以傅抱石获胜而告终。宗师之间,如果不是面临生死关头,很少会当面发生冲突,而今天这一战,却与当年李挚与左立行那一战差相仿佛,不非生死,只怕便不会罢休。
贺人屠这吆喝之声却是白费了,因为吴鉴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他早年成名,然后被文汇章捉了去,这一隐退便是数十年,江湖之上,朝堂之中,早就没了他的名与。
当贺人屠与吴鉴交上手的时候,刘老太爷也冲进了骑兵群中,手中拐仗横敲竖打,每一杖下去,中者无不筋断骨裂。
于超斥候出身,近身搏斗,闪转腾挪,再小的空间也是游刃有余,便像一个幽灵一般,瞻之在左,观而在右。
和尚就阴险得多了,手中铁刀不是找人,而是找马,刀刀直奔敌人马腿,而他的老婆余秀娥,却是大开大盍,双脚立定了,手中大刀不是立劈华山,就是横扫四方,娇小的身躯之内,竟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野狗并没有参与到前面的搏斗中去,这个时候,他是苍狼营的指挥官,而不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勇士了。
高手们冲进了敌人群中,搅得敌阵鸡飞狗跳,但仍然像是投进大海的石头,激起的浪花还是不值一提,倒是贺人屠与吴鉴两人越打越远,大概是吴鉴觉得在这里交手,两人激起的余波,杀伤的尽是自己的虎贲军士卒,十分不值,这才将贺人屠引向了后方吧。
对于两位宗师的交手,野狗不关心,也关心不来,他只是瞪着大眼,狠狠地瞧着扑上来的虎贲骑兵。
距离盾阵五十步,三十步,十步,野狗大刀猛挥,厉声道,“出击!”
苍狼营士兵小跑几步,一脚便踏上了跪伏在地上的士兵的脊背,高高跃起,越过了盾阵,手中铁刀从空中劈下,狠狠地斩向飞扑而上的虎贲骑兵。
疾冲而来的骑兵注意力都集中在盾阵之上,浑然没有想到,敌人的攻击方式竟然是这样的,一时之间,被砍得七零八落,落下来的苍狼营士兵,也只来得及将他们的刀尖对准后续跟上的骑兵,就被如潮的虎贲军吞波。
第二排再一次飞跃而出,又一波的疾斩。
连数数次,骑兵的冲击速度终于被挡了下来,盾阵也被冲得七零八落,野狗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骑兵,没有了速度,那就不再可惧了,接下来,就是双方血肉相搏了。
提起铁刀,他大步向前。
“苍狼!”
“无敌!”
“随我向前,有我无敌!”野狗狂吼着,挥动了他的铁刀。(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四章:性格决定命运
虎贲军强悍之极,但他们的对手苍狼营也不差,依托着城墙作战,来自城上的支持足以让他们与对手相抗衡。
骑兵没有了速度,便失去了大半的威力,单兵作战,占不到丝毫便宜,而更可虑的是,虎贲军虽然整体强悍,但却缺乏最顶尖的战斗力,此刻被刘老太爷,和尚夫妇,于超等人搅得天翻地覆。虎贲军的指挥将领亦是经验极其丰富之人,眼见情形不利,立即开始改变战术。
最前方的骑兵仍在向前拼命搏杀,而后方骑兵却开始缓缓后退,他想要逐渐拉开与对手的距离,最好的结果,就是苍狼营能够以为他们在开始败退从而尾随追过来,只要他们离开了城上支持的范畴,后背不再紧靠着城墙,虎贲军便可以利用速度,从两翼侧击,甚至兜到他们的背后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为此,他甚至不惜抛弃已经与对手纠缠在一起战友抛弃。
距离逐渐拉开,但他却渐渐的失望。因为对手,丝毫没有向前追击的意思。
他的对手是野狗,一个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老兵油子,一个与秦国边军在一起纠缠厮杀了数年的悍将,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有见到过,在他眼中,虎贲军将领的这一点小心思,几乎就写在他的脸上,当真是儿戏不过。
追过去,你当我傻是吧?
野狗咭咭的笑着,毫不客气的指挥苍狼营将被抛弃的虎贲军包围起来,斩杀殆尽,然后一声令下,全军又缩回到了城下,咣当咣当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一面面盾墙再一次立起,战场重新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只不过在双方拉开的距离之间,不再是先前绿油油的草地,而是遍布各处的尸体和鲜血,有虎贲军的,也有苍狼营的。
野狗没有下令去收拾战场,哪怕那些地方躺着自己战友的遗体,在他的眼中,他们即便是死了,也还是可以帮着活着的战友继续向胜利迈进。
横亘在战场之上的这些尸体,将成为骑兵再一次进攻的障碍,将会极大的影响他们前进的速度。
从敢死营出来的人,丝毫不在乎他们死后的遗体会怎么样,人死如灯灭,被砍成肉酱也好,被大卸八块也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虎贲军指挥将领嘴里有些发苦,再一次进攻,多半又是重复上一次的过程,地上再添无数的死尸,但只怕自己都不可能突破对手的防线。
他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向远方,此刻,贺人屠与吴鉴的身影正在远处的一个山头之上时隐时现,雷霆般的震击之声不时传来,显然两人交手正酣。
陛下还在战斗!
虎贲军没有退路。
他高举战刀,用力落下,大吼道:“虎贲军,向死而生,前进!”
战马奋蹄,战士怒吼,冲锋再一次开始发动,而再一次迎接他们的,依然是如飞蝗一般的箭矢,如暴雨一般的落石,还有对手那几个高手疯狂的殂击。
然后,他们撞上了铁盾,撞上了那如同铜墙铁壁的苍狼营。
命运开始再一次重复。
远处的山顶,原生的树木早已被一扫而空,即便是坚硬的岩石,在两大宗师真气的激荡之下,也如同酥饼一样,变成了一蓬蓬的粉末,四处飞扬。
剑去如灵蛇,刀来似矫龙,从远处看,宛如一副动态的图画,其美无比,但内里却蕴藏着无穷的风险。
一只苍鹰从远处的山林飞起,高高的掠过两人的上空之时,却突然失去了控制,被生生地向下拉扯着向下飞去,苍鹰竭力挥动着翅膀,想要重新飞起,但下坠之势却愈来愈快,下降到一定高度,啪的一声,在空中炸成一蓬红雨,然后红雨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两人之间,此刻已经容不下任何第三者插入。
又是一声霹雳般的巨响之后,两人终于停了下来,相隔数十丈,遥遥相望。
“不过如此!”贺人屠冷笑一声,他手中的桨刀已经短了一截,身上衣服也已经破破烂烂,风一吹,露出内里的肉来。
吴鉴冷冷地看着对方,刚刚两人的对决,他是占了上风的,但想要击败甚至杀死对方,却又差了最后一口气。
二十年前,他便踏入宗师境界,这些年来,虽然长进并不大,但经验的累积和对自身的调控,显然不是刚刚才踏入宗师境界的贺人屠能比的。
但要命的是,前几天莫洛的拼死一战,终于还是给他带来了隐患,那些伤平时看起来,对于一位宗师来说,是真得微不足道,但是当他遇上另一个需要他生死相搏的宗师之后,这些小小的隐患便成了要命的东西。
吴鉴与贺人屠不同。自小便生在皇室,不管是修为武道,还是接管整个国家,都是顺风顺水,生平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挫折,养尊处优,是以武道修为虽高,但在与敌对决时,却缺少了那一份狠厉之心。
这是性格使然,也是从小到大的环境使然,吴鉴在治理国家之上,不可谓不心狠手辣,但问题是,那时的他,站在绝对的高度之上,根本不需要他付出什么,一声令下就可以,但今天,他想要狠厉,首先就要对自己更狠,但他,却做不到这一点,比起杀伤敌人,在内心深处,他更爱惜自己。
贺人屠则恰恰相反,从小便生在贫苦的海上人家,在风浪之中求生存,后来虽有奇遇,但命运多舛,艺成归来,家人却早已灭归黄泉,从此他便活在自己不想活,也不让别人活的生活中,杀人如麻,每一天都在准备着死去,可谓狠戾之极的角色。
之后被文汇章捉去,扣在小菜馆里切了几十年菜,磨去了血脉之中的戾气,但那份勇气,却已经深深的刻在他的血脉之中,也正是这种执着,才让他在切菜数十年后,终于一步跨进了宗师的大门。
两人在武道修为之上有差距,但在性格之上的差异,却让武道修为上的差距,几乎被完全弥补过来,而吴鉴被莫洛造成的隐伤,在这样激烈的对决之中,却是被激发了出来。
别看现在贺人屠的模样看起来比吴鉴要惨得多,但贺人屠自己却清楚得很,对方奈何自己不得。
他没有想过凭一己之力,便能让跨入宗师之境二十余年的吴鉴干死,他需要的是与宗师对搏的经验,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这种经验是他能够进步的最宝贵的财富,当然,拖住吴鉴,让他不能去龙游城配合自己的军队作战,也是目标之一。
所以,才有了那一句不过如此的蔑视。
吴鉴回首,看向远处的龙游城下,先前是怎样,现在不是怎样,虎贲军少了许多,而对手布于城下的战阵,也单薄了许多。
双方竟然是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可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不仅要击败对手,更是要尽快的击败对手,夺下龙游县城,夺下中平郡城,回到越京城中,重聚兵马,再起风云。
可是要做到这一点,他必须要先击败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平的举起剑来。
贺人屠两眼放光,双手高高擎起桨刀,“对,要的就是这一份拼死的决心,这才有点意思,来吧,来吧!”
两人同声厉喝,再一次碰撞到了一起。
龙游县城,激战正酣,而此时在通城,另一个战场之上,战况之惨烈,丝毫不逊色于龙游之战,只不过这一次,进攻的变成了洛一水,防水的变成了虎贲军的朝廷郡兵。
洛一水倒提着长剑,缓慢的行走在战场之上,在他的对面,朝廷郡兵已经被尽数击溃,而不愿意后退半步的康乔,率领着一万虎贲军死死顶着洛一水的进攻,此刻却已是被洛一水挥师包围在了通城之下。
“康乔,吴鉴之命已定,越国覆亡已成定局,你何苦在此死撑,你要连累你这麾下上万弟兄,都死在通城之下么?”洛一水高声喝道。
一层层的虎贲军中,莫洛注视着这位曾经的越国第一大将,“洛一水,越国灭亡,这便是你想要的么?”
“不错,这正是我想要的。”洛一水冷哼道。
“洛一水,别忘了,这也是你的越国!”
“错了,从我洛氏一族魂断洛水之时,这就已经不是我的越国了。”洛一水冷哼道:“没了吴氏,越国只会更好,康乔,放弃吧!”
“你不要越国了,可我还是越国人。”康乔缓缓的举手,“洛一水,不用多说了,战吧!想要去追陛下,便踏着我康乔的尸体过去。”
洛一水一寸一寸的拔出剑来,“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全军听令,进攻!”
“杀!”数万边军,从四面八方向着被包围的虎贲军扑去。
“为了越国,有死无生!”康乔怒吼声中,飞身向前,与此同时,洛一水也在迅速的向他接近。
虎贲军单兵作战能力更强,但康乔在临场指挥作战之上,比起一直浸淫在战场之上的洛一水的确差了太多,被洛一水利用巨大的人数优势,设下一个又一个的战术小圈套,将虎贲军一小部一小部的吞噬,打到这个时候,此时康乔手下,已经仅剩下了不到一半人,与洛一水在军队数量之上差距越来越大,败局早定,他之所以死撑着,不过是还想为吴鉴多挣取一点时间而已。(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五章:不要脸
康乔终究还是逃了出来,但断后的虎贲军基本上全军覆灭了,而郡兵,在得知龙游县城,中平郡城被太平军占领之后,他们连逃亡的心思都没有了,绝大部分,直接投降了洛一水。
而当康乔千辛万苦的逃回到龙游县城的时候,他看到的龙游县城之上,仍然高高的飘扬着烈火战刀旗,所有的牺牲都白费了,陛下,终究是没有打下龙游县城来。
失望的康乔一屁股坐在浸满鲜血的战场之上,堂堂的八尺汉子,尽然就坐在哪里号淘痛哭起来。
“康统领!”一队骑兵从远处奔来,在康乔身边翻身下马,围了上来。却是虎贲军骑兵。
看到虎贲骑兵,康乔想要站起来,却是双腿发软,与洛一水一场激斗,又一路逃亡而来,到最后,几乎完全是靠着一股子毅力支撑赶到了这里,然而,巨大的失望却将他最后的希望也击碎了,只觉得浑身空空荡荡,再也没有一丝儿的力气。
两名士兵走过去,扶在他的腋下,搀扶着他站了起来。
“陛下人呢?”康乔低声问道。
“统领,因为攻击不利,现在全军退守到附近的南屏山了!”士兵低下了头,声音几乎不可闻。
“怎么会这样?”康乔声音有些颤抖,有宗师压阵的虎贲,居然连一个小小的龙游也拿不下么?
“统领,对方的高手太多,还有宗师在内里,而且,他们的战斗力并不比咱们虎贲军差!”士兵道。
“你说,太平军的战斗力,并不比咱们虎贲军差?那可不是他们的主力。”康乔声音大了起来。
“统领,你看这满地的尸首,咱们真是拼了命啦!”士兵无奈地垂下头。
吴鉴在喝酒,坐在简易的帐蓬里,他一杯一杯地喝着酒,一边喝,一边咳嗽着,一场大战之后,虎贲军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到了末了,竟然连龙游县城的城墙也没有摸到边儿,便不得不退往南屏山。
而他,与他的士兵一样,也没有拿下贺人屠,时间对于现在的吴鉴来说,每一刻都是一种煎熬。
“陛下,康统领回来了!”帐帘一掀,两个士兵搀着康乔出现在吴鉴的面前。
“陛下,末将,末将全军覆灭,仅以身免。”康乔跪倒在地,呜咽道。
吴鉴摆了摆手,示意士兵们出去,伸手将康乔拉了起来,“没有什么关系了,即便你在后面顶得住洛一水的攻击,我在龙游县城,也无法击败敌人。”
“陛下!”康乔脸色悲戚。
“好啦,不必多说啦,来,康乔,陪我喝酒。”一伸手,将酒壶拿起来,仍给康乔。
与南屏山上的悲悲戚戚凄凄惨惨不同,在龙游县城之中,却是一片欢庆。为了防止虎贲军乘着夜色偷袭,太平军全都驻扎在城墙之上,一堆堆火烧得极旺,将城墙周边照得一片透明,欢声笑语不时地从城墙之上,随着风声,远远的传开。
他们成功地顶住了虎贲军的最强的一次攻击,而这种攻击,烈度只会越来越低,以后的每一战,强度都会逐渐降低,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敌人的战斗意志也会愈来愈低,因为,在他们的身后,身侧,正有另外两支军队向着他们逼了过来。
“明天,该我出城去打了。”城楼之中,陈家洛看着野狗,道。今天如此规模的混战,野狗居然连一点伤都没有带,相比其它出战的人,可就显得相当扎眼了。陈家洛清楚,这与野狗练的功夫有关,在他看来,野狗现在简直就不像是一个人了,一身肌肉,只怕坚逾钢铁。
“我还顶得住,明天,仍然我上,城外的可是硬骨头。”野狗笑道。
陈家洛眼睛一瞪,“野狗,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的猛虎营比你的苍狼营差吗?别忘了,在蒙山大营的时候,也就是前个把月你占了上风,后头,你可没有得着什么便宜。”
野狗嘿嘿一笑,“陈兄,战场和训练场可是两回事,你的猛虎营没打过什么硬仗呢!”
陈家洛一滞,野狗说得是实话,苍狼营虽然也是新组建的,但以原敢死营为骨干组建的苍狼营,在战场经验之上,的确要比他的猛虎营丰富许多。
“野狗,明天还是让家洛上吧,苍狼营今天打得苦,也需要修整,另外嘛,猛虎营如不磨练,永远也无法获得经验,不经历风雨,如何能见彩虹?”坐在一边的刘老太爷微笑着道,“太平军的每一支军队,都必须要有强大的战斗力是不是?”
刘老太爷发话,野狗还是要给三分面子的,“既然老太爷都这么说了,那明天就让猛虎营去城外列阵迎战,不过陈兄,狗日的虎贲军的确是很强悍的,不管付出多大的牺牲,都一定要将他们最猛最烈的第一波冲击顶下来,接下来那就要好打得多。而且万万乱不得。”
陈家洛点了点头,“这个我省得,今天我在城墙之上,一直便在观察你的指挥作战,颇有所得。”
野狗大笑:“原来偷师来着,你这得给我敬拜师酒,否则就是剽窃。”
“想得美!”陈家洛嘿嘿一笑,站起身来,“走吧,咱们去看看贺大师的伤势,说起来今天这一战,首功可得记在贺大师身上,要不然吴鉴以宗师之力,配合他的部队冲过来,咱们可还真是顶不住。至少,没有现在这么轻松,说不定你,我,早就被吴鉴杀了。”
“这倒说得是。对了,看过贺大师,咱们再去瞧瞧和尚那傻媳妇,我操,第一次见这么生猛的女人,居然硬撼奔马冲击,便是宗师也顶不住如此持续不断的冲击啊。”
野狗一说,陈家洛也想起了白日里余秀娥的作派,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于将军,我们去看看,这城上你照应一点。”陈家洛扬声向着另一头的于超道。
“诸位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呢!”于超笑着,提着刀走向城墙,“我先去转一转。”
贺人屠的状况看起来就比所有人都要惨得多,白日里所穿的那件衣服,此刻几乎已经成了布条,此刻正被贺人屠用钉子钉在墙上,而贺人屠则端端正正的坐在这件破衣服的对面,出神地看着这件已变成丝丝缕缕的衣物,身上,一圈一圈的绷带将的身上缠了一道又一道,上面血迹宛然。
白日里,当吴鉴意识到,不拼命,决然没有机会的时候,贺人屠立刻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不过吴鉴的发狠,却将他以为自己早已消磨干净的戾气给生生的逼了出来,一场大战,他被创无数,却也让吴鉴最终不得不无功而退。
因为,吴鉴还不想用他的重伤换取贺人屠一条命。他终究还是更爱惜自己一些。
这一战,对于贺人屠来说,至关重要。盘膝坐于床上,看着那些丝丝缕缕的布条,白日里的战斗情形正在眼前一幕一幕的掠过。
隔着窗户,刘老太爷瞥了一眼贺人屠的样子,冲着身后两人摆了摆手,陈家洛与野狗两人凑近看了一眼,三人便悄悄地退开,此时,贺人屠绝对是不欢迎他们的。
“走,瞧瞧那傻婆娘去。”野狗道。
“那是你嫂子吧?”陈家洛嘻嘻笑道:“你这声傻婆娘要是传到她耳朵里,我估计等她伤好后,你就得见她便绕道走了。”
野狗哼哼道:“我可不是和尚那种见了女人就迈不开道的家伙,我可不怕她。和尚真是没有出息,夫纲不振,当真是敢死营的一大耻辱,对了,这家伙一直便是我们敢死营的耻辱。”
三人说笑着走近和尚夫妇居住的小屋,还隔着老远,便听见了和尚愤怒的咆哮声:“你这个傻婆娘,二货,蠢猪,我跟你怎么说了,这是打仗,不是比武较技,你面前的是千军万马,不是街头一群混混?你偏不听,刘老太爷武功比你高吧,都还绕着打,你倒好,面对面硬干,这下可好,躺下起不来了吧?”
刚刚还在说和尚夫纲不振,便听见了和尚的咆哮,野狗咦了一声:“奇了怪了,这家伙今天还真勃起了啊?了不得,走走,听听余秀娥那傻婆娘怎么收拾她,我敢打赌,下一刻,和尚这家伙就得跪到床头去。”
野狗话音刚落地,屋内就传来了余秀娥娇媚到骨头里的声音:“相公,我错了嘛,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好不好?人家不是没有打过这样的仗吗?哎哟,相公,我这儿又疼了,你快来给我摸摸。”
听着这媚到骨子里的话,即便是刘老太爷这位老家伙,也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输了!”陈家洛轻笑道。
野狗一怔,却是腆着脸道:“是啊,我输了,怎么样?咱们有什么赌注吗?没有吧?”
这回轮到陈家洛发怔了,半晌才道:“不要脸,野狗,你可真无耻,我瞧你才该是敢死营第一耻辱。”
“不要脸是敢死营的传统。”野狗昂着头,理直气壮地道。
“走吧走吧,我看这个时候,他们都不需要我们的慰问,咱们还是去城头坐着吹吹风更好。”刘老太爷笑着转身便走,陈家洛与野狗对视一眼,也是赶紧跟了上去。
的确,这个时候去敲门,未免太煞风景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六章:会师
凌晨时分,战鼓的隆隆声惊醒了南屏山上的虎贲军,疲惫的他们一个个从岩石上,草丛里,大树下站了起来,看向鼓声传来的地方。
清晨时务,薄薄的雾蔼阻碍了他们的视线,视野并不太远,但战鼓声却愈来愈近,从远处,迅速地延伸到了山下,终于,一面大旗跃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洛!
那是通城的叛军,他们在洛一水的带领之下终于抵达了龙游县。
洛一水自开平起兵,短短数个月内,军队最多时曾澎涨到了十万余众,半年血战,经历了龙游,永平的失败以及通城的惨烈的搏杀,现在只剩下了五万余众,而这其中,还有不少是在通城向他投降的朝廷郡兵。
王贵就是其中之一。
王贵的心情很苦涩。在朝廷进攻洛一水的叛军之时,他的部队算是战斗力较强的一支,也是损失最大的一支,打下了陈塘寨,便是他最值得自豪的一役。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局势逆转得如此之快,在通城,他和最后的数千郡兵在走投无路之下,向洛一水投降。
洛一水认识王贵,当然也知道王贵在这次战役之中对他造成过很大的伤害,但到了这个时候,洛一水显然已经没有心思去追究王贵,反而是大方的接纳了王贵,当然,前提条件便是,王贵与他带着投降的数千郡兵,又成了军队的前锋。
这就是命!王贵苦闷地想着。可现在他的麾下,不再单纯的是他的部属,而是集合了来自数个郡的郡兵,大家心思不一,各有想法,担任前锋,只怕也是炮灰的命。
王贵现在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争取在这最后一役之中能活下来,然后便解甲归田吧,回家种田去,或者将来还有一个善终。
他抬头,看着雾蔼之中朦朦胧胧的南屏山,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阵。自己算是一个反覆无常的小人吧?或者洛一水他们也很鄙薄自己,但自己只是想活下来啊!
远处又传来了隆隆的鼓声,王贵循声望远,鼓声是从永平郡方向传来的,他心中微微一跳,传说之中的正主儿终于到了么?
他睁大眼睛,看向鼓声传来的方向。
雾蔼在这一刻,突然毫无征兆的消散得无影无踪,一轮骄阳跃然空中,万道金光自空中洒将下来,一支军队似乎是随着这万道金光一齐,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那面火红的烈火战刀旗在晨风之中映着道道金光,在空中高高飘扬。
那亮眼的火红,似乎灼伤了王贵的眼睛,他不由自主的将眼睛闭了一下。
我要是他们中的一员该有多好啊!王贵的心里,不由自主的浮起了这一个念头,但马上,他又将这个念头打消得无影无踪。
自己是朝廷的将军,却在战事不利之时,投奔了洛一水,而洛一水又是眼前这支军队的手下败将,自己,在他们眼中,算得了什么?
他收回了目光,将视线投向身后远方的那面洛字大旗之下。果然,那面中军大旗开始向前移动了。
秦风带着太平军主力,也适时出现在了南屏山下。
矿工营打头。全副武装的矿工营身披重甲,手握铁刀,随着尖锐的哨音,踏着整齐的步子,如同一道移动的城堡缓缓前行,带给他前方所有的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矿工营的身后,便是长达三米宽两米的硕大的烈火战刀旗,主将旗之下,是秦风和他的亲卫营,更远处,则是宝清营压阵。
围攻吴鉴的两大主力部队尽皆抵达,这使得还准备在龙游城下摆开阵仗与虎贲军再较量一番的陈家洛大失所望,龙游城门亦是大开,猛虎营,苍狼营两营战兵依次出城,从另一个方向上迫近了南屏山。
太平军与洛一水部从三面包围了南屏山,唯一留下的一条通道是通往开平郡的,但那边,由秦人邓素率领的两万秦兵铁骑,正在开平郡边境之上虎视眈眈。
“贺师,辛苦了!”中军大帐之前,秦风卓然而立,看到与陈家洛,野狗一齐走过来的贺人屠,他大步走过去,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就算他是主帅,但在面对宗师之尊之时,仍然不会缺了些许礼数。
贺人屠抱拳还礼:“大有收获。”言简意赅,但言下之意却是明明白白,看着他满足的笑容,秦风知道这一战对他帮助甚大。
“伤势如何?”秦风并不问贺人屠有何感悟,这是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境界不到,问了也是白搭。
“不碍事,皮外伤而已,吴鉴终究不是一个战士。”贺人屠微笑着道。
秦风一笑回头:“舒疯子。”
舒畅唰地一下从后面跳了出来,走到贺人屠跟前,大大咧咧的拍拍贺人屠的肩膀:“小意思,三五天便让你又活蹦乱跳。”
对于大大咧咧的舒畅,贺人屠倒是一直颇有好感,“那要有劳舒神医了。”
“无妨无妨!”舒畅笑眯了眼睛,歪着脑袋看了一眼贺人屠身后的刘老太爷:“刘老头,你可是偌大年纪了,又有内伤在身,居然还去拼命,我看你是活得腻歪了。”
刘老太爷拐杖微微在地上一顿:“有舒神锋在此,我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我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你也能把我拉回来。”
被刘老太爷这么一捧,舒畅顿时心中大悦,哈哈大笑起来,连连点头,“这话说得不错,不过刘老头儿,以后这种仗,你还是不要上了,你啊,现在就跟那烧得没有多少的蜡烛一般,猛烧一阵子,看似亮多了,但也烧得快罗,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别说是我,连神仙也没有法子的。”
“受教,受教!”对于一个快七十的老头儿来说,舒畅这样大谈别人的寿数是十分不礼貌的,但刘老太爷却丝毫不以为忤,他在当年莫洛大军进攻沙阳郡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可能,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大大超出他的奢望了。
“刘老太爷,我在到此的途中,已经向沙阳郡城门军统领刘兴文下达了全军出击正阳郡,与大柱的撼山营左右夹击正阳郡,在拿下正阳郡之后,将合兵出击越京城。”秦风微笑着道。
听了秦风这简单的一句话,刘老太爷却比吃了人参果还要高兴,因为刘兴文终于能够率军走出沙阳,这便代表着刘兴文也从此进入到了太平军的野战军系列,自己不顾伤势,不管生死的付出,终于得到了秦风的认可。
“多谢秦将军!”他拱手道谢,两人对视一笑,所有的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直到这个时候,陈家洛与野狗两人才走了过来。
“军队伤亡情况如何?”秦风问道。
陈家洛道:“回将军,苍狼营昨日在城下主战,伤亡较大,死伤千余人,猛虎营城上协同,伤亡较小。”
“老大,苍狼营战力仍在,仍可作为前锋出战!”野狗大声道。
“用不着啦!”秦风哈哈一笑,“虎贲军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用不着咱们再去拼死攻占南屏山了,咱们就在这里围着他便好,等着他最后狗急跳墙吧!”
众人一齐转头看向南屏山,那面飘扬的大越王旗,此刻显得是那样的黯淡无光,一个存在了百余年的王朝,将在南屏山上终结他最后的历史了。
旧的王朝覆灭,新的王朝却将在旧王朝的废墟之上崛起,沧海桑田,城头变幻大王旗,永远不变的,却只有这片热土。
另一个方向之上的营盘之中,一支百余人的骑兵驶出了大营,向着太平军的大营奔来,听到辕门执星军官的汇报,秦风微微一笑,洛一水过来了。
“大家一起去迎一迎洛将军吧。”他招呼着众人道。
众人轰然应好,这里头,大部分却都是与洛一水相熟的,当然,他们相熟的更多的是那个在太平城呆了两年多的小水。
瑛姑却是飘然到了贺人屠的身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霍光也默默的走到了贺人屠的身边,看着两人,贺人屠大笑,这两个人,一个是宗师,另一个也是半步宗师,他们自然想知道自己与吴鉴这一战的感悟,这对于他们的修行大有裨益。
“走,我们一边去详谈!”贺人屠道,转头看着舒畅,“舒神医,要不一起去,我们一边说话,你一边帮我瞧瞧伤,接下来,我与吴鉴肯定还要一战定生死,这伤虽然问题不大,但好一点,把握总是大一点。”
舒畅却是看了一眼瑛姑之后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你们说话,我也听不懂,恁也无趣,等会儿我再过来找你,你那点伤,举手之劳便治好了,不妨事,再说了,接下来要杀吴鉴,以秦疯子的本性,岂会让你再去单打独斗,必然是要让你和大姑去围殴他的。”
舒畅不去自然是有道理的,自从他在蒙山大营暗算了一把瑛姑之后,便一直想法设法避免与瑛姑同框,即便避不了,那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然以瑛姑的宗师之能,是修理他,实在是太容易了。
现在瑛姑,贺人屠,霍光他们三个可是一伙儿的,自己要是跟他们去了,被瑛姑收拾了,另外两个人必定是装聋作哑,这个亏,自己可就吃定了。
舒大爷是很聪明的,断然不能上这个大当。(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七章:现在才走,未免太晚
南屏山上,虎贲军并没有修筑什么防御阵地,因为虎贲军向来都是进攻的一方,向死而生,便是他们的信念。虽然明知现在已经身陷绝境,但他们仍然沉默的整理着盔甲,梳理着马鬃,擦亮自己的兵器,等待着那进攻的一声命令,便会向着山下冲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进攻的命令却迟迟没有下达。士兵们也并不着急,因为他们知道,最迟不过这两天罢了,因为他们携带的军粮并不多,多呆一天,失败的可能便会更大一分。
南屏山下,敌人也丝毫没有进攻的意思,反倒是在山下开始挖掘壕沟,立起矮墙,遍布蒺藜,拒马,鹿角,站在山下,能清晰的看到那一台台的脚踏弩,投石机。
山下的敌人深悉他们的弱点,这是要守株待兔,等着他们去自投罗网了。
简易的小帐之内,康乔跪倒在吴鉴的面前。
“陛下,您走吧,您一个人走,以您的宗师之能,突破对方的防守,回到越京城,还是大有可能的。”康乔苦苦哀求道。
“回去了又能怎样?没有了虎贲军,没有了强大的武力,回到越京城,只不过是等待下一次的失败而已。”吴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陛下,只要您回到越京城,一切便有可能,而留在这里,却再也没有了一点点希望。”康乔大声道。“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们也不能放弃啊!”
砰的一声,吴鉴丢掉了酒杯,双手掩面:“想不到大越百余年江山,竟然亡在我手。”
“陛下,许杰尚在正阳郡聚兵,大越还有一半江山仍然效忠朝堂,只要陛下您回到越京城,便有可有再聚兵马,实在不行,您还能带着人马退入大山,养精蓄锐,希图有朝一日能再东山再起,而死在这里,一切便没有了,请恕末将直言,太子殿下,还撑不起这样的危局啊!”康乔重重地叩下头去:“臣愿率虎贲军剩余将士,在天黑之后,向敌人发起猛烈的攻击,所有虎贲将士,愿以鲜血,护佑陛下,安全返回越京城。”
吴鉴不再说话,只是掩面饮泣,康乔连叩三个响头,站起身来,紧了紧腰甲的束绦,转身大步走出帐去。
夜色渐渐拉上帷幕,山下一堆堆篝火依次亮起,站在山上,能清晰的看到山下的军力布署,敌人似乎丝毫不在意虎贲军看到他们的虚实,当然,这也充分显示了他们的自信,自信不管虎贲军向那个方向突围,最终都无法逃脱他们的天罗地网。
山上,同样是灯火通明,山下的太平军和洛一水部,同样也能看清虎贲军的动作。
一株大树之顶,站着的是康乔,在他的身前,一队队的骑兵,一名名的步卒正在列队,一堆大火正在熊熊燃烧。
康乔回首山顶,那顶孤零零的小帐蓬里,灯光依旧,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个时候,陛下还没有露面,那自然是首肯了自己的建议。
他缓缓的从腰间扯下干粮袋,两手一撕,内里的干粮纷纷扬扬的落下,恰好落在那大堆的篝火之上,火光瞬间大盛。
“今日虎贲,有死无生,诸君,随我为大越最后一战吧!”手臂挥动,被撕成两半的干粮袋子飘然落下。
一队队的士兵沉默着走到篝火之前,伸手扯下腰里的干粮袋,抛在了大火之中,然后沉默着退后,第二队依次向前,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火愈燃愈大,气氛却愈来愈悲壮。
康乔屹立在树顶,看着这支他统带多年的部队,眼中热泪盈眶,这是虎贲军第一次全体出京作战,却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出京作战了,今日一战之后,越京城中,不知有多少户人家都要穿上孝服,挂上白幡了。
他飘然飞起,落在队伍最前方的一匹战马身上,勒转马头,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铁枪,厉声吼道:“为了越国,有死无生!”
“为了越国,有死无生!”山上,两万余虎贲军齐声高呼。
“杀!”康乔两腿一夹马腹,向着山下猛冲而去。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旋即响起,而回应他们的,则是山下骤然响起的的如雷的战鼓之声。海潮从山下狂涌而下,凶狠地扑向山下那高高耸立的礁石。
康乔选择的是洛一水的防线,通过山上虎贲军对太平军战斗力的描述,他清醒的认识到,太平军的战斗力比起洛一水部要高出不少,而另一支宝清营,更不是好对付的。
虽然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但如果能打破敌人的防线,能冲出去一个便是一个,能冲出去一百便是一百,冲出去了便能活着。
一匹匹战马腾空而起,奋不顾身的跃过壕沟,迎着密如蝗虫的弩箭,有的砸向胸墙,有的落地再度腾起,越过胸墙,直接向着后面的盾阵冲去。
耳边弓弦声阵阵响起,弩箭再一次扑面而来。
人喊马嘶之中,双方撞到了一起,纠缠到了一起,厮杀到了一起。
太平军中军大帐之中,此刻坐在大案之后的,却不是秦风,而是小猫,斥候兵一溜水儿的跑进来,向小猫汇报当前军情之后,又匆匆忙忙地跑出去。
“果然不出所料,吴鉴要溜了,康乔要搏命。传我命令,江上燕所属宝清营,立即从右翼插进战场,陆丰所属矿工营,从左翼插进战场,协助洛一水部,围歼康乔所部,传令陈家洛所属猛虎营,绕至洛部身后,布置第二道防线,以防洛部阻挡不住虎贲,被他们冲出缺口。传令磐石营及将军的亲卫营,随我进入战场,正面迎击虎贲军。”
一串传令兵从小猫手中接过令箭,转身便冲进了茫茫夜色之中。而小猫,也一转身提起了自己的铁刀,大步向外走去。
此刻,大帐之中唯一的将领野狗一下子跳了起来:“小猫,我呢,我呢?”
走到大帐门口的小猫回过关来,看着野狗微微一笑:“对了,还有苍狼营,苍狼营留守大营,看守粮草辎重,不得有误。”
“什么?”野狗一下子跳了起来,“我还有近两千勇士,我苍狼营还能一战。死猫,你别想撇下我。”
小猫一下子拉下了脸,“野狗,我奉将军之命代为执掌军令,此刻从我嘴中下达的命令,便是太平军的军令,你想违抗军令么?”
“我!”野狗大怒,但一看小猫此刻有些严峻的脸庞,余下的话,又憋了回去,脸涨得通红。小猫冷哼了一声,转身大步出帐。片刻,帐外已是军号之声大作,一阵纷乱之后,整齐的脚步声旋即远去。
当康乔纵马冲入密密麻麻的敌人军阵之中,当虎贲军将士一排接着一排的奋不顾身的用自己和战马的身体填平壕沟,撞垮胸墙,迎上那明晃晃的映着火光的矛刃的时候,吴鉴终于从他的小帐蓬里走了出来。
手里提着箭,背上背着的却是莫洛的那一把穿云弓,仅剩下的那两支箭也挂在背上,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山下,陷入重重包围之中的虎贲军,此刻,宝清营的军旗,矿工营的军旗已经从两翼插入进了战场,而在正面战场之上,能清晰的看到太平军磐石营的军旗也加入到了堵住虎贲军的防守阵容当中,而在更远处,一条火龙正在徐徐展开,以他的目力,自然能清晰的看到飘扬着的猛虎营军旗。
虎贲军完了,他们不可能冲出重围。
吴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形微动,已在原地消失,片刻之后,他已经离开了南屏山,越过了龙游县城,向着中平郡方向疾奔而去。
战场的喧嚣之声渐渐离他远去,皎洁的月光将清冷的光芒洒向空旷的原野,满天的繁星在天空之眨巴着小眼睛,似乎都在盯着这个临阵脱逃的皇帝。吴鉴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回到越京城,就算没有保住越京城的可能,也可以率领着最后的残余力量退入大山,这天下,必将大乱,退入大山之中,也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康乔说得对,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啥希望也没有了。
天上的月色突然闪了闪,星星也似乎在这一瞬间停止了眨眼,空气之中一丝丝淡淡的杀意,让吴鉴疾如闪电的身影唰地停了下来。
在他前方,慢慢的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举起了手,嚓的一声轻响,一小团火光出现在那人的手中,随手一扔,小团火光落在地上,轰的一声一堆大火燃了起来,火光的映照之下,洛一水出现在吴鉴的眼眸当中。
“吴鉴,果然不出秦风所料,你会抛下你的军队,独自逃跑,可是现在才走,你不觉得太晚了么?”洛一水一寸一寸的拔出他手中的长剑,遥遥指向吴鉴,“我洛氏一族数百人的魂魄正在洛水之中等着你呢!”
吴鉴脸色数变,阴狠地看着洛一水:“怎么,就你一个人吗?就凭你也想挡得住我?”
“当然不是我一个人!”洛一水哈哈大笑起来。
稍远一些,又小团火光亮起,紧跟着轰的一声,又一堆篝火被点燃,火光之边,霍光手按着腰间的刀柄,叉腿而立。
另一侧,再燃起了一堆火,站在火边的,是肩上扛着铁刀的秦风。
身后风声微动,吴鉴回头,却是贺人屠,提着他断了一截的桨刀,正微笑而立。(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八章:断首
吴鉴没有想到,在康乔率军发出决死攻击的时候,太平军的几乎所有高手全都集中到了这里,目的自然不言而喻,那就是要留下他,也就是说,在太平军高层的眼里,围杀自己比全歼康乔所部更为重要。
事实也当然如此。
其实在南屏山下,太平军仍然集结了不少的高手,如九级巅峰的程务本,九级高手刘老太爷,陈慈,杨致,其它如和尚,野狗,小猫,江上燕等人,都是武道修为的好手,比起虎贲军,只强不弱。
吴鉴知道,今日能走脱的机率已经很小了。
长啸声中,他没有拔剑,而是反手取下了背上的穿云弓,手指一捻,蓝色穿云箭已经出现在弓上,猿臂舒张,穿云弓已经被拉满。
吴鉴以宗师之尊,射出穿云箭,威力比至莫洛,有过之而无不及,箭刚离弦,便已经消失不见,在吴鉴的身前,竟是赫然出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小小黑洞。
他这一箭,瞄准的是洛一水。
他最恨洛一水,当然,同理,洛一水也必然最恨他,如果说现场有一个人必欲要杀他而甘心,那么,就必然是洛一水。而且,这弓是莫洛的,箭是莫洛的,以穿云弓攻击洛一水,洛一水必然心神不稳。有着极大的一箭得功的可能性。
看到穿云弓,穿云箭,洛一水的眼睛果然就红了,厉喝声中,手中长剑之上剑芒暴涨,一层层的劲力,犹如海潮一般向前一波又一波的涌去,层层堆叠,在洛一水的身前,形成一道道屏障。
刺拉一声响,在空中消失不见的蓝色穿云箭出现在洛一水身前数步之处,尾部闪烁着蓝色的火焰,火焰微颤,箭头高速旋转着向前。
碧海生潮虽然迫使穿云箭现身,但却仍然无法挡住他前进的步伐,洛一水额头青筋毕露,左手猛地握住右手,几乎将全身的真气全都逼迫而出,蓝色穿云箭只是微微一顿,便再次向前,刺拉的响起越来越快,眼见着那穿云箭已经到了洛一水的身前,洛一水的身后,一条黑色的丝带宛如一条灵蛇一般直刺了出来。
丝带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的圆圈,将穿云箭套在其中,骤然收紧,一声声闷响在这些丝带圆圈当中不停的炸响,丝带不停的跳动,但却始终没有被震开,而蓝色的穿云箭,却在剧烈的燃烧之中迅速缩小,终于,蓝色尾焰消失,穿云箭消失的无影无踪。
“瑛姑!”吴鉴眼瞳微缩,太平军中的第二位宗师,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无论是贺人屠,还是瑛姑,如果是一对一的较量的话,都不会是吴鉴的对手,但两对一,吴鉴便有败无胜,更何况,今天还有霍光,洛一水,秦风在场。
吴鉴没有丝毫停留,当看到瑛姑出现的时候,仅存的最后一支青色穿云箭已是暴射而出,一箭射出,不再看结果,立即丢掉了穿云弓,身形微闪,已是在原地消失,再次出现,一剑便插向秦风。
贺人屠到了吴鉴的身后,一浆刀便劈下,霍光稍稍落后一步,手中刀如匹练,斩向吴鉴腰际。
吴鉴身子乱颤,恍然之间,已是出现了数个身影,反手一掌劈向贺人屠,桨刀与掌缘相交,声如霹雳,贺人屠哼了一声,前进的步伐停了下来,而对于霍光的那一刀,吴鉴根本就没有理会。只是腰间的一根腰带骤然飘了起来,迎向那闪电般的一刀。
那一剑,仍然是没有丝毫迟缓的刺向秦风。
吴鉴很清楚,今天他不付出巨大的代价,就休想离开这个地方。
洛一水身边有瑛姑,想从他那里打开缺口不可能,场中最弱的便是秦风了,穿云箭可以牵制住瑛姑和洛一水一息时间,他就只有这一息的时间打开缺口。
只要打开缺口,以他宗师之能,便能逃出生天。
历史上无数次的战例证明,当一个宗师想要逃跑的时候,还没有被拦住过,当然,在上京城被数万火凤军困死的那一个除外。
与贺人屠相交的那一掌,会让他受极重的伤,而霍光的那一刀,也会给他带来伤害,但只要他这一剑能够杀死秦风,或者退一万步,逼得秦风退开,他就算有了一条逃跑的通道。
当吴鉴弃弓的那一刻,秦风便已经知道了吴鉴想干什么,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挥刀,向前劈出,刀举起的时候,整个黑沉沉的铁刀,已是变得如同一条飞舞的火龙,挥出一半,这条火龙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铁刀如同一张薄纸,在夜色之中不断地抖动,刀劈出三分之二的时候,整个铁刀的刀身,已是与夜色融入一体,肉眼竟然无法看见这把刀的刀身。
吴鉴的剑,便刺入到了秦风身前的这一片虚无当中。
秦风反应极快,假如这一刀他再慢挥出一刻,便不能将自身劲力提到巅峰,那对抗吴鉴这一剑便大成问题了。
剑刀相光,无声无息的劲力四散溢开,秦风身边燃烧正旺的那一堆火,骤然之间四散飞扬,朵朵火星漫天飞舞,然后在空中被绞得粉碎。
秦风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飞鹞一般向后飞去,在空中翻滚了几圈,落下来时,单膝跪地,以手撑刀,两眼却是明亮的盯视着吴鉴,他虽然被迫退了,但却仍然挡在吴鉴的身前,没有让开这条道路。
吴鉴向前的步伐也停了下来,秦风这一刀,对于一般的武道修为者来说,可以说是惊天动地,但对他而言,却也只是普普通通,但秦风的真气却奇怪的很,在刀剑相交的那一刻,无数真气骤然化为千千万万的钢针一般,细密的无所不在的攒刺过来,透过箭身渗透过来的,竟然如同活物一般,向着他的丹田本源攻击而去。
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哇的一口喷出了鲜血。当然,这是因为贺人屠的那一桨刀,腰间传来裂钵般的声响,飘起的腰带被霍光一刀而断,刀锋掠过,削开了腰间的衣锋,鲜血,喷洒而出。
停顿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吴鉴却已经错过了逃亡的时间。
秦风的身前站了一个人,浑身笼罩在黑纱之中的瑛姑已经挡在了他的前方,手里黑色的腰带软软的垂在身侧。“姑爷,没事吧?”她低声问道。
“没事。”秦风缓缓地站了起来,嘴张了张,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吐出一口血来。
看到秦风喷出血来,瑛姑反而放下心来,抬头看向吴鉴,软软垂在身侧的黑色丝绦从地上飘了起来,在她身前摇曳飘荡。
“贺人屠,我来!”她冷声道。
“好,我压阵。”贺人屠嗬嗬一笑,退后半步,一边的霍光提着刀,也向后退了数步,只有洛一水,持剑横立,怒目而视。
“洛一水,他的脑袋是你的。”瑛姑再次道。
“好!”听了这句话,洛一水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后数步。
吴鉴仍在不停的吐血,刚刚与贺人屠的那次交手,因为他将几乎一大半的功力全都用在了秦风身上,指望着能夺路而逃,但贺人屠也是宗师修为啊,这一下,他已是吃了大亏,此刻全身真气如同开水一般沸腾开来,几已到了不受控制的边缘,而他,现在要面对的是另一个宗师。
他的心在不断地向着深渊之底沉去,他抱着万一的希望,抛弃了他的军队独身逃亡,殊不知,最终,他还是落入到了对方的罗网当中。
黑色丝绦无声无息的,犹如毒蛇一般的向着他飞来,看似缓慢,实则那是因为快到了极点的一种视觉假象。
吴鉴提剑迎了上去。
两人刚一交手,旁观的数人,已经知道了结果,此时吴鉴已经不能有效的收敛自己的内力,每一剑刺出,都是惊天动地,剑锋所到之处,连空间也似乎被划开,反观瑛姑,黑色丝绦飞舞,却如同一个平常的舞娘在为大家献舞一般,看不到丝毫的真气外泄。
而这,并不是因为吴鉴更强,而是吴鉴因为本身便有伤,与贺人屠刚刚那一交手,更是伤得极重,此时已经无法收敛真气,将本身所拥有的力量用诸于一点进行攻击,而大量的真气外泄,只会加速吴鉴的失败。
但即便是如此,吴鉴此时所泄露在外的真气,也让秦风感到有些难受,他开始向后退去,一步,两步,数步。
各人的功力高低,便在这一刻清晰明白的显露出来。
秦风已是退了十余步远,铁刀横举在胸前,刀身真气流动,包裹着自身,洛一水退开了五六步的样子,全神贯注地盯着战场,霍光不过退了两步而已,津津有味的看着两人相搏,而贺人屠,则仍是站在原地一步未动。
两大宗师生死相搏,对于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难得的机遇。
大半柱香的时间眨眼便逝,随着贺人屠的一声轻叹,黑色的丝绦已是勒断了吴鉴的长剑,继而闪电般的绕着吴鉴飞舞,竟然将吴鉴缠粽子一般的缠了起来。
洛一水一声狂喝,飞身而起,手中长剑划破夜空,刺眼的亮光在黑夜之中一闪而逝,剑光消失,吴鉴人仍然钉子一般的站在当地,但一颗头颅却已是飞上了半空。
黑色丝绦闪电般的缩回到瑛姑的手中,洛一水自半空落下,手中挽着的却是吴鉴的人头。
远处的夜色之中,如同刚刚的贺人屠一般无二,又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众人霍然回首,半晌,贺人屠才轻声道:“是李挚,他已经走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九章:没有必要了
天边露出了一丝曙光,从一点点儿鱼肚白,迅速地扩散,转眼之间,天色已是大亮,远处的山头,一轮娇阳露出了半个脸庞,红艳艳的光芒洒将下来,映照在宛如修罗的战场之上。
一夜苦战,虎贲军终是没有突出太平军与洛一水部众的包围,康乔曾几度突破到了洛部的边缘,但早有准备的更外围的陈家洛立即予以迎头痛击,生生的又将他们压回来,到天明之时,洛一水部几被打穿的防守阵线完全由陈家洛填充了进来,使得康乔突围的梦想,完全宣告破灭。
当天色渐亮的时候,疲惫之极的虎贲军无奈之下,又退回到了南屏山上,而山下的包围圈,此时却显得更紧密了一些。
康乔拄着自己的大刀,坐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士兵当中,很多熟悉的面孔都已经不见了,那些军官们,在一夜的突围作战之中,充当了士兵们的前锋,但在对方的高手的殂击之下,死伤惨重,能够幸免的十不存二,此时举目四望,几无可以得用的军官了。
浑身酸痛,直想躺下睡上一觉,康乔知道,这是用力过度,体力透支的征兆,平时充盈体内的真气,此时如同游丝一般,不用心体察,几乎无法察觉得到。
所幸的是,一夜的搏杀,敌人也是筋疲力尽,此时双方都急于恢复体力,作最后一搏,可敌人是有预备队的,像猛虎营,则是后半夜才刚刚加入到战斗序列当中,他们应当还行有余力,而天色放亮之后,康乔又看到苍狼营的军旗出现在战场之上。
苍狼营曾在龙游县城之下,力抗过虎贲重骑的冲击,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同样恐怖之极,哪怕他现在兵员严重不足,但此刻加入战场,却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康乔等待着太平军发起最后的攻击,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太平军有生力军加入,但却并没有一鼓作气地向他们发起再一次的进攻,反而在山下安营扎寨,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在等待什么?
康乔背心里骤然冒出丝丝凉气。
一夜苦战,虎贲军伤亡惨重,但太平军和洛一水的部众同样也不轻松,可即便是这样,太平军的那些超级高手,除了程务本,刘老太爷,杨致,陈慈之外,其它的人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秦风哪里去了?洛一水哪里去了?贺人屠呢,还有那个女宗师瑛姑呢?他们去哪里了?康乔到目前为止,还并不知道霍光的存在,如果他知道还有一个半步宗师也在太平军的阵营当中,只怕要更加绝望。
这些超级高手不在攻击的阵容当中,他们能去干什么?当然只有一件事,是去堵截陛下。
如果只有贺人屠一个宗师存在,康乔并不担心皇帝能突围而去,但还有一个瑛姑的存在,就让这份信心大打折损,再加上洛一水,秦风这些好手,如果陛下当真让他们堵住,只怕突围而去的希望就微乎其策。
满天神佛保佑,但愿陛下一路顺风顺水!康乔双手合什,暗自祈祷,这位一辈子都在军队之中浸淫,向来信任自己军队远超信任满天神佛的将领,第一次祈祷起来。如果陛下不能突围而去,那昨晚虎贲军的决死之战,就显得毫无意义了。
此刻的虎贲军,不仅疲累,而且饥饿,昨天为了一决生死,康乔带头,烧掉了他们本来就携带不多的干粮,现在,他们除了身上的刀剑弓矢,一无所有。战马到是还有不少,死得活的都有,但对于幸存的骑兵来说,让他们吃自己的战马或者看到别人吃自己的战马,都是不能容忍的,他们情愿饿死,也不会去吃自己的战友。
这个念头,康乔根本就没有想过。
山下,突然传来了巨大的欢呼之声,如同海潮,一波接着一波,从一个方阵传到另一个方阵,几无停歇,康乔身子剧震,霍地站了起来,走到前方,举目向山下看去。
一群人正缓缓行来。
其中除了洛一水,他都认不得。
但他也能猜出那些人的身份,策马走在最中央的那个年青人,肯定就是太平军的首领秦风,他身侧两人,一男一女,只消瞟一眼,就能知道,那便是太平军现在的两名宗师级高手,贺人屠与瑛姑,而另一个人能与洛一水并马齐驱,显然身份也自不低。
让康乔身体颤抖起来的,是洛一水手中提着的一个包袱,那上面血迹宛然,看形状,不是一个头颅还是什么。
能值得这些人提着的头颅,除了陛下,还能有谁。
似乎感觉到了山上康乔的目光,洛一水也抬头看向山顶,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包袱,另一只手猛地扯开了外面的包袱皮,虽然面目狰狞,但康乔仍然一眼便看出,那便是昨夜离去的陛下。
双腿一软,他卟嗵一声坐在了地上。
山上,所有的虎贲军都站了起来,嘴里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呼之声,吴鉴,不仅是他们的陛下,更是宗师之尊,在他们的眼中,陛下便是无敌的象征,可现在,陛下却只余下了一个头颅。
其它人勒停了马匹,洛一水却仍在纵马前行,半途之中,随手抢过一名士兵手中的长矛,将吴鉴的头颅插在矛顶,纵马直上南屏山。
行至中途,他将矛杆重重地插在地上,上面的头颅大眼圆瞪,死死地看着山上所有的虎贲军。
“陛下!”康乔痛哭着跪倒在地上,山上,所有的虎贲军都是失声痛哭,依次跪倒。
吴鉴对于越国来说,不是一个好皇帝,但对于虎贲军来说,却是一个极好的领袖。
现在,他们的领袖已经死了。
又一匹马径直向山上奔来,而且毫无顾忌地直接向着康乔所在的方向奔来,康乔勉力支撑着站了起来,上来的人,是那个与洛一水并肩而来的男人。
勒马停在距离康乔一箭之地的地方,霍光看着康乔:“康统领,在下霍光。”
“霍光?楚国集英殿的霍光?”康乔神情有些呆滞,半晌才反应过来。
“现在是太平军霍光。”霍光微笑着道:“康统领,秦将军让我来替他传一句话。”
康乔的身躯一下子挺直:“他想说什么?”
“康统领,吴鉴已经死了。作为一个军人,不论是秦将军,还是这山下所有的将士,对于虎贲军都抱以极大的敬意,虽然我们是敌人。你们的领袖已经死了,你们已经完成了你们的任务,作为战士,你们无愧于身上的战袍。但现在,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投降?”康乔冷冷地道。
在他身后,所有的虎贲军都是愤怒地瞪视着霍光,握着兵器的手,青筋毕露。
“如果你们愿意投降当然好。”霍光笑了起来,“不过你们如果不愿意投降,也可以放下武器,解甲归田,越国很大,不论你们以后是去务农,还是经商,或者做别的什么,都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如果我们还要一战呢?”康乔道。
霍光哈哈一笑:“康统领,你觉得还有这个必要么?瞧瞧山下,不说两位宗师,便是九级高手,也可以完全碾压你们,更何况,你的士兵现在已是又疲又饿,还有多少战斗力?你真要为了一个死人,让这些跟了你多年的士卒埋骨在这南屏山吗?放弃吧!越国已经完了,你无法挽救,他们也无法挽救,所以,选择活下去,也是一条不错的路,对不对?没有人会因此而轻视你们,因为这山下的鲜血,尸体已经为你们的勇敢作出了注释。”
停顿了一下,霍光接着道:“秦将军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一个时辰之后,如果虎贲军没有放下武器,走下山去,哪么,我们的进攻将会开始,而这一次,将会是以宗师以及九级高手作为先锋,康乔,想一想吧,你们能有机会吗?”
丢下这句话,霍光转身策马,奔下山去。
看着霍光的背影,康乔缓缓的再一次坐在了地上。
“统领,杀下山去,与他们拼了。”
“宁死不降!”
“杀下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山上,幸存的虎贲军愤怒的吼叫着。康乔却似乎听而未闻,只是呆呆的坐在哪里,看着半山腰上那长矛插着的吴鉴的头颅。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山下,已经响起了隆隆的战鼓之声,军队开始调集,显然,对手已经做攻击准备了,康乔也终于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康乔取下了头盔,放在了地上,然后一件一件的解下了身上的甲胄,折叠整齐。
“统领!”虎贲军士兵们大叫了起来。
康乔轻轻的摇摇头:“结束了,兄弟们,结束了,霍光说得对,没有必要了,解下盔甲,放下武器,下山吧!”
山下,战鼓一阵接着一阵,矿工营,苍狼营,宝清营已经作好了攻击准备,一个时辰一到,他们便将发起最后的攻击,结束这场战役。
“不必了!”秦风举起了手,在众人的视线之下,一支赤手空拳,脱去甲胄的军队从山下缓缓地走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章:离去
南屏山下,洛一水大营。
中军大帐内,秦风与洛一水相对而坐,洛一水的身后,站着陈慈,付铭,黄昊等人,而秦风的左右,侧坐着贺人屠与瑛姑。
虽然双方现在算是联合了,洛部也将并入到太平军中,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秦风入洛部大营,依然带上了两位宗师以防万一,即便是太平军军营之中,此时也是在战备状态之中。
“真的要走吧?”秦风看着洛一水,问道。
洛一水笑了笑,看着秦风:“秦将军,我们都不用绕着圈子说话了,我当然要走,我如果不走,对你整编我部,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凌厉,满满的都是攻击的意思,秦风却有些尴尬了。洛一水说得是实话,如果洛一水不走,就算洛部整体并入太平军,但仍会在太平军中自成一系,只怕秦风的命令便有些不灵,这当然是太平军高层所不能容忍的。
“准备去哪里?”秦风不再多说,直接切入了正题。
“师弟曾在海外游历,这一次,我亦想步他后尘,去海外看一看。”洛一水笑着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位将领:“他们,也有意跟我一起出去走一走,不知道秦将军意下如何?”
秦风微微皱了皱眉,陈慈,黄昊,付铭都是洛一水的心腹悍将,他们走有他们走的好处,但留下来,自然也有留来的好处,至少可以让太平军在整编的时候,会少去许多摩擦和阻碍。
但扫了一眼陈慈等几人的神色,便知这几人已是去意已决,秦风微微点了点头:“去海外啊,当年李清大帝亦曾威震蛮邦,但千时时光,早已今非昔比,出去,只怕困难重重。”
“我想带走一千人,可否?”洛一水不置可否,径直问道。
“没有问题,洛将军可自行挑选人手,我方负责给你三艘海船。洛将军挑选完比之后,便可率这一千人直抵宝清港,从那里扬帆出海。”秦风道。
洛一水双手抱拳为礼:“多谢。”
秦风摇了摇头:“此去山远路遥,再见不知何期?”
“不见最好!”洛一水微笑着站了起来。
陈慈从洛一水身后走了出来,向秦风抱拳道:“秦将军,陈某决意追随洛将军而去,但两个孙儿尚小,却受不得这风浪颠簸,志华,金华两个人,我已决意让他们留下来为秦将军效力,还请秦将军多加照拂,有他二人在,秦将军整合我部,想必也会少去许多麻烦。”
听了陈慈这话,秦风却是大喜,洛部历经血战,现在所剩下的大部分倒是陈慈旧部,有陈慈的两个儿子在,的确可以在整合之中减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更得要的是,陈志华,陈金华两个人年轻,更容易被自己改变。相信这二人在太平军中时日一久,自然会成为太平军的骨干力量,对于这一点,秦风倒还是极有信心的。
“陈将军放心,我必不会亏待了二位小陈将军。”秦风真心实意地道。
“你们都进来吧!”洛一水扬声向外招呼道,帐帘掀开,以陈志华,陈金华为首的洛部中层将领们走进帐内。
“我已决意离开,此今日起,我部将整体并入太平军,你们,好自为之吧!”洛一水看着这些追随他一路杀到这里的将领们,声音微微有些伤感。
这些将领们显然早已知道了今日这个结果,听了洛一水的话,一齐单膝跪倒,以额触地,微微的呜咽之声隐隐传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跟着我,让你们受累了。”洛一水叹道:“太平军前程广大,只要好好做事,或者将来你们中间,封候拜相者大有人在,都起来吧。志华!”
陈志华向前一步:“洛将军。”
洛一水微笑着从身后拿起穿云弓,递给了陈志华:“师弟已去,只余下了这柄穿云弓,你擅长箭法,在箭法一道之上颇有造诣,当年你随我一起前去房山县时,在途中我曾说过让师弟指导你,可惜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长叹一口气,“穿云弓的习练之法,以及穿云箭的铸造之法,都藏在弓柄内里,将来有机会,希望穿云弓,穿云箭能在这片大地之上重现。”
陈志华两眼泛红,双手接过穿云弓。
“穿云箭的打造极其繁复,而且所需材料也很珍惜,秦将军,贵军不乏巧匠,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将七色穿云箭再次打造出来。”洛一水看着秦风,道。
“好,穿云箭之威,我是深有体会,如果能让他重现江湖,亦是一大快事。”秦风点头道,陈志华以后已成了自己的部属,如果他当真能使得开穿云弓,那自己为他重铸七色穿云箭又算得了什么,莫洛一箭之威,到现在秦风仍是思有余悸。
洛一水想了想,又道:“秦将军,家师被曹冲所协,去了长安,洛某此去,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家师,如果你能见到卫师,请代我拜上一拜,就说徒儿不孝。”
卫庄是这天下最顶尖的几大高手,当年在落英山脉之中,更是对秦风有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他以碧海生潮的顶尖功法,束缚住了秦风体内失控的内力,早在落英山脉,秦风便已经一命呜呼,当然也等不到后来的转机了,对于卫庄,他是心存感激的。
“卫师是我尊敬之人,将来见到他,秦风也是要向他叩头致谢的。”秦风道。
“好,诸事都已交待完毕,就此别过。”洛一水大笑数声,一把抓起大案之上的一个匣子,内里装着的却是越国皇帝吴鉴的人头。洛一水发过誓,要以吴鉴的人头来祭奠洛氏一族的英灵,此去宝清,将要路过洛水,他自然要去将吴鉴的人头投到洛水之中。
太平军大营。
矿工营的士兵全副武装,将关押虎贲军战俘的营房牢牢地包围着,杨致,陆丰都是守在外面,虎贲军战斗力惊人,即便是解除了武装,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更何况,此刻停在战俘虏营正中的那一具棺椁,更有可能成为引爆所有人内心愤懑的导火索。
那是虎贲军统领康乔的棺椁。
在所有剩下的虎贲军解除武装,依次下山向太平军投降之后,他们的统领康乔,却在南屏山上自刎身亡了。
这让包括秦风在内的所有太平军高级将领们都很是遗憾。
抛开彼此的立场不谈,康乔是一个真正的将领,一个值得尊敬的军人。
程务本站在棺椁之前,上了三柱清香,看着棺椁,叹了一口气,作为一名军人,他理解康乔的感受,康乔统领越国虎贲十数年,在越国地位极其重要,与程务本在过去也有交集,不想最后却是以这种方式收场。
“程帅,结束了,洛一水率其心腹将领已经离去,洛部总算是安稳下来了。秦将军已经返回大营。”江上燕匆匆地走了过来,对程务本道。
“好,我们回去!”程务本点了点头,与江上燕一齐离开了战俘营。虎贲军的结局也就这样了,他们必将面临着被遣散的结局,虎贲是大越天子亲军,太平军不可能留下他们。他们与洛部完全不一样,洛部在洛一水的率领之下,与朝廷军马作战多时,归顺太平军并没有心理上的障碍,但虎贲则完全不一样了。
天下四大强军之一的虎贲,就此终将被历史的尘埃所淹没,也后,也就只能在史书之中去寻找他们的遗迹了。
“程帅!”秦风坐在大案之后,心情甚好,洛一水离开了,却给秦风留下了一支数万人的大军,他们将成为太平军腾飞的基石。“对于洛部的改编,不知您有什么想法?”
程务本点了点头,道:“根据洛部所报上来的名册,如今其可战之士尚有三万余人,但我们恐怕要不了这么多。其中很大一部分,将会被遣散。”
秦风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太平军一向走精兵路线,兵马太多,对于我们便是沉重的财政负担。”
“首先,这一次各部战损还是比较大的,先要将各部损失的补足,洛部士卒都是有经验的战士,补充进各大战营,不会让各战营的战斗力下降,这个估计要五千余人。”
秦风微微点头。
“另外,组建二至三个战斗营,每个营五千人,便足以。”程务本道。
“程帅说得有理,我的意思是,组建两个战营,一个便由陈志华兄弟统带,另一个由和尚去统带,两个战营各五千人,这便是一万人,加上补充到各营去的五千人,便是一万五千人,剩下人的,便要让他们卸甲归田了,不过这个工作,得一步一步的来,分批遣散,而且遣散安置的工作一定要做好,不能让士兵有被抛弃的感觉。”
“这个工作,便只能有协调各亲民官来完成了,遣散回家的士兵,一要有遣散费,二来归家之后,要有田,有房,能让他们顺利的完成身份的转变。”程务本道。
“钱不是问题,拿下越京城之后,肯定会有大量的收获的。”秦风笑了起来:“至于地嘛,现在越国大量土地抛荒,我只愁没人种,不愁地不够啊!”(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一章:裁撤
大营的一角,两个孤零零的帐篷相对而立,两个帐篷,分别住着两个特殊的人,一个是越国的左相张宁,另一个则是吴鉴身边的大太监乐公公。
乐公公本来是要返回越京城报信的,但很不幸的是,在半路之上,他被瑛姑截住了,便也成了俘虏一员,现在全身真气被封,比之一个普通人亦还不如。
这个小小的角落,只有两个卫兵在这里看守,说是看守,倒不如说是在这里照料着二人,到了饭点,给二人端来饭食,吃完了便又拿走。
此刻的张宁,早已没有了左相的凛凛之威,也没有了书生的翩翩风度,抱着膝盖,坐在帐篷门口,仰头眯着眼睛,看着天空的太阳。
虽然现在他基本上是与世隔绝,但从两个守卫兴高采烈的谈话之中,他仍然大体了解了整个的局势,皇帝,竟然被洛一水一刀斩断了头颅,死于非命,康乔自刎于南屏山,剩余的虎贲军放下了武器,全都成了战俘,现在居住的地方与他不过一箭之地,中间只隔着一个太平军战营的营地。
他能清晰的听到,从那边传来的哀乐之声,那是太平军在为康乔举行葬礼,康乔虽然死了,但太平军却仍然给予了他礼遇。如果自己死了,会有康乔的这种待遇吗?
他摇了摇头,不会的。
让他感到幸运的是,洛一水果然没有再理会他,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幸运,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失落,是的,刘家那个老狐狸说得不错,自己根本没有那重要,自己的权力,需要借助皇帝的威权方能体现,当皇帝死去,自己也就变得不值一文了。
一个旧的朝代正在迅速的殒落,崭新的王朝将从废墟之上崛起,这让张宁感到很惶恐。是的,秦风答应过他,不会再追究他过去的事情,但这并不足以让他放心,很简单的道理,当他没有了权力,没有了一切的时候,即便是衙门里的一个普通小吏,也可以随意的拿捏他,而那些洛氏的旧部,更是不会放过他,仅仅就如此的话,只怕今后自己的日子是很不好过的。
自己也就罢了,但一大家子人怎么办?
举家出走?称不说自己走不走得脱,即便走脱了又能去哪里?齐国?还是楚国?去了哪些地方,跟在越国有什么两样?
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才能改变现在的窘境。越皇已经不在了,自己必须要为张氏打算一下,他可不想,将来某一天,张氏全族,也被押上洛水之畔的断头台。
如果没有了权力,那些人,有太多的办法来收拾他了。
他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个小帐蓬,乐公公,这也是他的老熟人了,自从被押进来丢在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举步走了过去,一撩帐蓬,一股难闻的尿骚气便扑鼻而来,大太监乐公公像一条野狗一般,蜷缩在帐蓬的一角,看到他掀帐走进来,也不过是翻了翻眼皮瞟了一眼,便又耷拉下眼睛,半死不活的躺在了那里。
张宁不禁皱起了眉头,但最终,却还是强忍着走了进去。
中军大帐里,陈志华兄弟两人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秦风。
“两位小陈将军。”秦风微笑着,走到二人面前,亲自替二人各倒了一杯水,洛部高层都随着洛一水离去,现在的三万余洛部士卒,几乎便以陈氏兄弟为首了,改编洛部之事,自然要与这二人商议。“刚刚给二位看的便是这一次军队改编的具体方案,二位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
二人起身,接过茶水,转身放在茶几之上,陈金华看着哥哥,陈志华沉吟了一下,“秦将军,一下子就要裁一万五千人,这个幅度是不是太大了一些?他们都是有经验的士兵,就这样裁掉未免太可惜了。”
秦风点点头:“小陈将军说得有道理,可是我们这么做呢,自然也是有原因的。其一,我们太平军,从来都不是以人数取胜,我们走的是精兵路线,想必二位也看到了,我们太平军虽然成立的时间不久,但士兵的质量,装备,都是一等一的,比起虎贲军也不遑多让,可是这些,都是建立在大笔的银子上的,现在越国的状况你们也清楚,兵荒马乱的,只怕这种乱,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处处都要银子,可进项终是有限的。而且在我们接管越国之后,我们首先要做的便是恢复民生,而不是向外扩张,所以,军队的数量并不需要这么多。”
在大帐里转了几圈,秦风接着道:“其二,越国这些年来,战乱不断,很多地方可说是百里无人烟,你们没有去长阳郡看一看,那里的状况,简直就像无人区一般,所以,我们也需要大量的人手回到地方,去把地重新种起来,把商业重新发展起来,把民生一点一点的恢复过来。没有强盛的经济,什么都是废话。”
陈志华默默的点点头,他协助父亲带领边军多年,当然知道,军队从来都是花钱的大户。花钱如流水对于军队来说,当真不是说笑的。维持一支庞大的军队,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一个笔巨大的开支。
如今的越国,的确是千疮百孔。
“所以这次整编,两位小陈将军还要多多用心,更要多做工作,平稳过渡,我不希望出什么乱子。”秦风道。
“将军放心,这个我们会去做,只是裁撤下来的士兵,他们怎么办?”陈志华问道。
“我们当然会一管到底,而不是仅仅只发一笔遣散费。”秦风微笑道:“凡是现在太平军控制着的区域,他们都可以申请过去,只要去了,当地官员,会为他们准备好一切,房子,田地,农具,都会为他们准备好,如果要经商,这些裁撤下来的士兵,可以免税三年。”
“免税三年?”陈志华惊讶地道:“可是我知道,在太平军控制区域,商税是比较重的。”
秦风笑了起来,“看来小陈将军还是很用了一番心的,是的,在太平军控制区域内,商税比农税要重得多。但我们也不会将眼光盯着这些小本生意吧,他们去做生意,便会促进商品的流通,便会让钱流动起来而不是被藏在地窖之中生锈,他们会雇佣人手,会给这些人发工钱,而这些人有了钱,便又会拿出来买来东西,所有嘛,最终,这些钱还是会以各种方式回到国库。”
秦风说得这些,陈志华就半懂不懂了,不过从秦风的这段话里头,他也听明白了,退役的士兵仍然会得到照顾,这就足够了。
“既然是这样,我就更有把握了。”他点头道。
秦风赞赏地点点头:“好,军队改编,这近段时间的大事,你多操操心吧,和尚会先去你哪边帮忙,一来是整编之后他要带一个战营,先过去熟悉一下基层军官,二来,我们太平军的军令军法,与你们以前的有很大的区别,和尚过去,也可以帮你尽快的适应过来,很多东西,都要改的。”
“是,欢迎黄将军。”陈志华对着坐在一边的和尚道。
“不客气。”和尚咧嘴一笑:“小陈将军,恕我直言,你们边军的战斗力,在你们眼中或者很不错了,但在我的眼中,却还差得远,到时候你别嫌弃我才好,我可是不会客气的,老大既然交给我一个战营,我就不能让他输给野狗的苍狼,小猫的磐石,陆丰的矿工。”
“我也不想输给他们,到时候还请黄兄多多指点。”陈志华对于太平军的战斗力,是真心佩服的,和尚虽然说得不客气,但他也知道,他说得是实话,眼下他们的军队,比起太平军,的确有差距。
“好了,大体上就这样了,和尚,两位小陈将军,我就不留你们了,你们抓紧时间去忙吧,早一些做完这一件事,对我们便是最大的利好。”秦风笑着挥了挥手。
“谨遵军令!”三人都站了起来,向着秦风行了一礼,转身出帐。
看着一只脚跨出大帐的和尚,秦风突然笑问道:“和尚,你媳妇的伤好了一些吗?”
“有舒疯子在,能出什么大问题,就是这个傻婆娘以前没有打过这样的仗,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现在小猫和野狗就拿这事儿取笑我呢!”和尚搔了搔脑袋,“格老子的,我媳妇说了,等她养好了伤,便要一家一家的打上门去说个道理。”
秦风大笑起来,以余秀娥的武道修为,真打上门去,小猫和野狗有的头疼了。以小猫和野狗现在的身手,对付余秀娥还真有难度。
这个弟媳妇儿有点二,和尚的福气还真是不错。
坐回到大案之后,脑子里浮现出一位娇小的女子手舞着大刀,强悍对撼奔马的场景,仍是忍不住又狂笑了起来。这个余秀娥,与敢死营的人倒也算得上是绝配了。
正自笑着,马猴急匆匆地窜了进来,“老大,老大。”
“什么事?”
“刚刚张宁那边传来消息,这个老家伙想见您呢?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您见不见?”马猴道。
秦风眨了眨眼睛,“这位前首辅又有什么重要事了,嗯,不管怎么说,这位也是大越前首相啊,你去带他来,我见见,看看他又想到什么坏主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