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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马前卒txt下载     马前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第一次亲密接触

    秦风沉默地跟在昭华公主身后,听着对方呜咽的哭声,心里也是极不好受,虽然见惯了生死,但这样的生离死别,显然不是这样一个没有见过多少这种场面的女子能经受得住的,哪怕这个女人并不寻常,即便是自己,刚刚在与郭九龄告别的时候,鼻子也是发酸。

    自己与郭九龄没有什么交情,这个时候都感到伤心,别说与郭九龄千里同行的昭华公主了。

    回首来路,莽林丛丛,看向前方,山峦叠嶂,不知从何处传来虎啸狼嗥,仰望空中,无数巨树张开巨大的树冠,挡住了看向天空的目光,无孔不入的阳光,也只能从那些缝隙之中,偷偷地在地上映出一个又一个的圆斑,踏足所处,厚厚的落叶软绵绵的并不受力,一股陈腐的味道在鼻翼之间弥漫。

    昭华公主奔行极速,她的轻功本身就极佳,此刻即便心伤神惶,但行走之间,那一种飘逸却仍然展现无疑,一起一落,宛如林间精灵,而跟在身后的秦风,就显得笨拙许多,一脚重重地踏在地上,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身体便如同弹丸一般向前弹出,落地之时,另一脚又重踏地面,再一次向前弹出。不过虽然看似笨拙,但却极有效果,紧紧地跟随在昭华公主身后一步之遥。

    昭华公主仍然在哭着,但秦风并没有去劝说,让她哭一哭,发泄一下并不是什么坏事,逃亡的路还长着呢,哭过了这一阵子,再振作精神吧,那邓朴虽然受了伤,但也不是自己能挡得住的,所幸的是他的帮手也被杀得差不多了,昭华公主本身的武功亦是极高的,差的或者只是对敌经验而已。等她恢复了精神,两人联手,或者能从邓朴手中逃出一条性命来。

    现在邓朴应当已经判断出自己这一行人逃亡的路线了,不是往楚,而是选择了横跨落英山脉往齐国去,这样能避开秦人的拦截,但却也拉长了逃亡线路,在身后有高手追击的形式下,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好天上掉一块石头下来将那邓朴给砸仆!秦风在心里念叼着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权当是自己寻开心,找慰藉了。

    前方的哭声骤然停顿,身前的昭华公主身子摇晃了一下,整个人都往地上出溜下去,紧跟在身后的秦风正自想着心事,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倒了下来,收势不及,险些儿便撞在昭华公主身上,急扭身子,向一侧滑开一步,再扭身回来之时,便看到昭华公主整个人平平整整地躺倒在了地上。

    “殿下,殿下!”秦风大惊,一下子扑上去,单膝跪倒在昭华公主身侧,俯身呼喊道。

    躺在地上的昭华公主恍若未闻,脸色苍白,呼吸微不可闻。秦风咬了咬牙,伸出手去,将昭华公主扶了起来,头搁在自己一条腿上,一只手从地下探过去,抱住对方的腰,一发力,将对方扶着坐了起来,摇晃了几下,对方仍然毫无动静。

    手摸上对方的脉门,输出一丝内力,心中却是叫一声苦也。对方体内气息四处乱蹿,完全不受控制,而且体温也在一点一点的升高,这情形,倒和先前郭九龄一般无二。只不过郭九龄是施展了那门邪门儿的功夫,这位却是嗑了药。

    看着怀里的昭华公主脸色由苍白慢慢地变红,秦风却是有些手足无措,这种情况,他可没有办法,要是舒疯子在这里就好了,想到舒疯子,猛地想起怀里还有临走之时舒疯子给他的几瓶药,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瓶,看着上面的标识,找到标有内伤的一瓶,从中倒出一个翠绿的药丸,也不管药对不对症,塞进昭华公主的嘴里。

    但跟着问题就来了,药倒是进了嘴,但怀里的女人却不知道咽,从腰里取下皮囊,倒提着将皮囊嘴塞进对方嘴里,眼看着那水流进对方嘴里,然后又从嘴角溢出来,竟是一点也没有咽下去。

    “这可苦了!”秦风为难地瞧着怀里的女人半晌,连连搔着脑袋,头皮屑与碎毛发纷纷而落,秦风终于咬了咬牙,“殿下,这可要得罪了。”

    一仰脖子灌了一大口水,犹豫了片刻,终是一低头,两张嘴贴在了一起,伸出舌头撬开了对方紧闭的牙关,腮帮子微微用力,将水送了过去。

    进了对方嘴巴里的水没了往外去的空间,终于是向内流去,再加上秦风使劲吹气,药丸终于是咕的一声,顺着水流落到了对方肚子里。

    秦风抬起头,脸色变得通红通红的。汗水滴哒滴哒地落下来,身体竟是忍不住一阵颤栗。

    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风一楞神,他突然啪的伸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娘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有这样的念头,该打。”

    这一巴掌却是打得极狠,脸上出现了五个鲜红的指印。脸上的疼痛传来。

    心中有些忐忑地看着昭华公主,也不知舒疯子的药有不有效,对不对症,反正现在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舒疯子快快显灵!秦风在心中不停地祈祷着,顷刻之间,将他所有知道的神灵都许了一遍愿,病急乱投医,连舒疯子舒畅也成了他许愿的对象。

    不知是他许愿起了作用,还是舒疯子的伤药的确神效,昭华公主的体温终于慢慢地降了下去,脸色也开始逐渐地恢复了正常,一柱香功夫过后,呼吸也慢慢地平稳下来。

    秦风大喜过望,自己人品一向不好,也从不指望有人品大爆发的时候,却不想在今天最危急的时候,人品爆发,随随便便一颗药丸下去,居然便让对方恢复了。

    重新伸出三指搭上对方的脉门,所谓久病成医,又与舒畅这样的人在一起呆得久了,诊脉探病,他倒也多多少少懂一些,而且还是世上医者极少有人懂的反关脉。这是跟着舒疯子学的。

    手一搭上去,秦风的脸色又变得苍白了。先前昭华公主的内息是如脱缰的野马四处乱窜,难以控制,现在却是空空荡荡一无所有,居然探不到一点内息的反应。

    糟糕!秦风顿时觉得脑袋瓜疼了起来,该死的舒疯子的这药,怎么会有这样的副作用。

    怀里的女人紧闭着的眼皮之下,瞳孔轻微地转动了一下,然后在秦风的注视之中睁开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秦风的脸,先是眨巴了几下,接着便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躺在对方的怀里,脸色顿时唰地红了,似乎想要挣脱出对方的怀抱,但心念一动之中,却惊惶地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别说翻个身了,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动弹。

    “我,我怎么动不了啦?”昭华公主尖叫起来。

    女人尖叫的声音是如此的刺耳,使得秦风不得不将头尽量向后仰去。

    “快放我下来。”

    秦风这才反应过来,貌似自己还抱着身份高贵的昭华公主。哦了一声,他一撤退,一撒手,昭华公主如同一个皮口袋一般摔倒在地上,仰面朝天地平摊在地上。

    “我,我没法子动了。”昭华公主大叫起来。

    “公主,你先前吃什么了,我在瀑布之上看到你吃了一颗药。”秦风蹲到她的身边,问道。

    “那是一种激发潜能的药,是万不得已时候用的。”昭华公主道。

    “跟郭九龄那邪门的功夫一样,有不有什么后遗症?”秦风有些慌了。

    “那不一样,这种药丸是皇家秘制,原理虽然与郭老那门功夫差不多,却不会有那种后果,当然威力也无法相比,事后最多有几天时间毫无内力,但,但不可能完全动弹不得啊!”昭华公主的声音里透露出惊慌失措。

    秦风咧了咧嘴,他可不敢说自己刚刚在对方昏迷的时候,又喂了一颗药给对方了,说不定这两种药对冲,这动弹不得便是两种药打架的后果。

    “或者,或者只是暂时的现象,歇一歇就好了。”他期期艾艾地道。

    两人一躺一坐,晃眼之间便是一个时辰过去,昭华公主却仍是无法动弹,秦风却知道,再也不能等下去了。

    “公主,郭老说了,他最多为我们争取半天功夫,我们不能再耽搁了,我必须带公主走,得罪了!”他弯下腰来,将平躺在地上的昭华公主一下子抱了起来,大步向着密林深处走去。

    浑身没有丝毫力气的昭华公主被秦风紧紧地抱在怀里,脸色通红,从小到大,除了父皇,即便是两个哥哥,也没有跟她如此亲密,但此时此刻,却也只能从权,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只希望自己的身体快点好起来,不说内力恢复,至少能让自己走路啊!她竭力不去想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但鼻间男人特有的气息却一阵阵地传来,让她心慌意乱。

    秦风这个时候却是没有丝毫别的想法,怀里的女人没有丝毫力气,死沉死沉的。

    看着多苗条的一个女人,怎么这么沉啊!看来定是长着强盗肉啊!他在心里哀叹着。

第三十一章:宗师的一击

    吐出一大口淤血,邓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将伤势稳定住了。当时他与郭九龄比拼到最后关头,那凌空下击的一刀,让他当真是到生死关头走了一遭,至今思来心有余悸,郭九龄虽是强弩之末,但亡命而为,与自己相差并不太多,那一刀所带来的死亡气息,即便邓朴是沙场宿将,仍是在那时,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伤势有些严重,眼下的自己,实力足足下降了一个等级,更为可虑的是,那最后一刀所蕴含的古怪内力,仍然丝丝缕缕地缠杂在自己的身体之内,与自己的内息纠缠在一起,刚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过是驱除了三分之一,这让他心中的警惕大大提升,想要将这股古怪的内息完全驱除,只怕要花上月余功夫,越来后来,便会越难。

    现在他想起来最后那凌空一击的人是谁了。作为秦国边军的副帅,秦风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这些年,这个家伙带给了秦军太多的伤害,在秦国边军之中,也是一个让人谈之色变的人物。开战之前,来自雍都的卞门的卞正不是去杀他吗!邓朴脸上浮起一丝冷笑,这个秦风出现了,那卞正自然就大不妙了。心中不由涌起幸灾乐祸的感觉,邓氏,卞氏,本来就是秦国最大的两个豪门,两家相争,从朝堂到地方再到军中,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卞正是这一代卞门之中比较出色的一个,如果死在秦风手里,对邓氏而言,倒是意外之喜。

    “将军,用点吃食吧!”看到邓朴站起来,一边的一个秦人走了过来,将早已准备好的吃食递了过来,是刚刚打来的野味,烤熟了洒上些盐巴,聊以充饥而已。

    接过烤肉,邓朴盘膝坐下,将烤肉撕成一条一条,慢慢地咀嚼起来,李大帅与左立行硬拼一场,受伤极重,肯定是要回返雍都了,临走之时,让卞无双率部攻打安阳郡,而让自己带人来捉拿昭华公主,本身就是一个平衡的表示,因为两件事情对秦国来说,都非常重要,秦国邓卞两氏相争,别说李挚了,就是皇帝陛下,也是乐见其成,如果两家相见甚欢,只怕皇帝陛下就要大不安了。

    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两家才在任何地方都斗得不亦乐呼,在边军之中,邓氏大占上风,卞氏弟子这些年可折损了不少,不过自己做得漂亮,让卞氏无话可说,说起来那个秦风还真是帮了自己不少忙,如果这一次他当真又宰了卞正,那可真得好好感谢一番,想到这里,邓朴不由得笑了,怎么感谢呢,嗯,便让他死得痛快一点吧,就不再折磨他了。

    秦国边军可一直想这个家伙抓住,一寸一寸的剐了呢!

    郭九龄肯定是不行了,这家伙自己要找死,那也没有办法。接下来的那些护卫昭华公主的人,在他眼中,不过都是阿猫阿狗一般的人物,不值一提,就算那个秦风棘手一些,但也不过尔尔了,双方的实力已经决定了最后的结果。

    “吃完之后,我们要赶紧上路了。”三两口将烤肉吃完,邓朴拍拍手站了起来,“时间已经过了小半天了,再长,可就不好追踪了。昭华公主一定要拿住,绝不容她走脱。”看着自己还剩下的三个手下,邓朴道。虽然只剩下了三个部下,而且个个带伤,但已经足够了。

    “是!”三名手下看到邓朴站起来,纷纷丢掉了手中的食物,大声应命道。

    四人举步欲行,安静的林子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咳嗽。声音很轻,但听在邓朴的耳中,却犹如明天霹雳一般,抬起的脚一下子僵在了半空,久久没有放下,半晌终于落下来时,身形却是微微一个踉跄。

    “左帅!”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苦涩。

    一株大树之后转出一个人影,脸色微白,以手扶树,似乎羸弱不堪,全身衣衫在山风的吹拂之下如波浪一般抖动,瘦削的身影好像随时就会被一阵大风刮走,但就是这样一个人,随意地站在那里,在邓朴的眼中,却像是一座大山,让自己无法直视。

    “咳咳,你们哪里也去不了。”左立行看着邓朴,脸上有着嘲讽的笑容:“李挚太高估自己,也低估我了,想要我死,那是哪么容易的事情。”

    “左帅,你自己的伤势你自己清楚。”邓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你及时觅地疗伤,能够再为自己续几年命也未可知,有了几年的时间,说不定就会奇迹,你当真要将命送在这落英山脉之中吗?”

    左立行又咳嗽了起来,“正如你所言,我自己的伤势自己很清楚,续几年命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那样让我苟颜残喘地活着,倒还不如死了的好,不过在临死之前,拉上你们来作陪,倒也是一件不亦快哉的事情。”

    邓朴脸色大变,“左帅不要以为我便可以随意鱼肉?”

    左立行笑了笑,“虽是强弩之末,但对付你们还是绰绰有余。”

    邓朴身后,三名忠心耿耿的部属抢上前来,拦在邓朴的身前,“将军快走,我们掩护。”

    邓朴却没有动,他很清楚,哪怕左立行现在重伤在身,但在他的面前,逃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对于一名宗师来说,不发则已,一发动则必然是致命一击,如果自己四人合力,能挡住左立行这一击,便还有侥幸脱逃的机会,必竟对手已经受了重伤,但如果合四人之力还是无法挡住对手,逃也根本逃不掉。

    他不再多说,深吸一口气,身体微蹲,两手箕张,左右如同挽着重物缓缓向中间挤压而来,麾下三名部属眼见此情此景,心知邓朴这是要拼命了,各自怒吼一声,蓄集了全身之力,在邓朴身前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品字阵形,他们本就是军中将领,行动之间,自然而然地便带上了军阵的意味。

    品字形的阵容,进攻时有锋锐,防守之时亦有层次,而邓朴位于最后,即便左立行连接杀了他们三人,到达邓朴面前之时,气势也必有衰减,力量也会减弱,而他们四人之中最强的邓朴便有反击得手的机会。

    将军说过,只要能撑过第一击。

    左立行脸上的微笑更浓,杀了这四人,特别是邓朴之后,昭华公主的安全便可以得有九成的安全了,大半天之前,他感受到了秦风那凌厉一刀所特有的气息,知道秦风也已经赶到了这里,这个自己麾下的第一悍将,总是能给自己意料之外的惊喜,有了这样一个人护送昭华公主,自己也可放心了。

    他向前跨出了一步。

    双方之间本来相距着数十米的距离,但左立行似乎只踏出了一步,便骤然之间到了第一人的面前,简简单单一伸手,便将第一人拎了起来,重重地砸向后面两人。

    后方两名将领怒吼声中,手里的一刀一枪毫不犹豫地向前捅出,丝毫不顾及身前同伴的死活,事实上他们也很清楚,同伴在被左立行抓住的时候,早已经死了。

    一刀斩下,身体一分两半,一枪刺出,半截身体血洞爆开,但就在这一霎那,同伴爆发而出的惨叫让两人微微失神。

    同伴没有死,左立行没有杀他,他是死在自己人手中。

    但也仅仅是一霎那的时光,两人手中的刀枪仍然持续向前,刺向眼前带着山一般压力的身影。但左立行需要的就是这一点点的凝滞,两手伸出,握住了刀尖,抓住了枪头。

    巨大的无可匹敌的压力立即如海潮一般喷涌而来,枪杆倒插,刀柄回撞,卟卟两声,尽皆没入两人胸膛。

    两人的眼睛死鱼一般的凸出,原来,这便是宗师级武者的力量。

    在刀枪反撞出身前部属身体的那一霎那,邓朴吐气开声,双拳重重向前击出,他需要的也只是这么一点点时间,连杀三人,左立行还是在气息之上露出了可乘之机,死与活,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嘿的一声,这双拳汇集了邓朴毕生的功力,没有丝毫的保留,也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的后手,他在年初刚刚跨进九级的门槛,本身全是这天下有数的高手,但在左立行这样宗师级人物面前,知道只要有一点点的其它的念想,必然便是一个死字。

    一只手掌搭在了邓朴的拳头之上,如山一般的压力随即而来,怒吼声中,邓朴手臂之上的衣裳尽皆震裂,但仍然无法阻止对方的劲力一点一点的推进。

    全身骨骼发出啪啪的脆响,双腿渐渐弯曲,邓朴只觉得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喉咙之中,腥甜阵阵上涌。

    一股绝望顿时涌上了心头。

第三十二章:无事献殷勤

    邓朴感到自己随时都会倒下,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一阵阵疲劳感袭来,神思也有些恍忽起来,用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稍微清了一些,抬头,看见左立行原本苍白的脸庞之上也浮现出一层病态的嫣红,又陡地生出一线希望,对方重伤之余,也不行了,否则,对手可以轻易的辗压自己而不是如今还和自己这样僵持着,谁能挺得久一些,谁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这个希望顿时让他气力大增,闷哼声中,双拳竟然将左立行的手掌往上顶起一些。头顶之上,传来左立行的轻笑,从对方手上传来的压力大增,邓朴双腿再也无法持撑这股巨力,卟嗵一声,跪倒在地上,架起的双拳距离自己的头顶不过寸许距离。

    要死了!邓朴心头突然生出一种遗憾,当自己跨越过九级的门槛之时,是多么的意气丰发,只觉得天下之大,都任可自己去得,即便是宗师,自己这一生,也不是没有希望,毕竟自己还只有四十出头而已,在这个年纪之上便晋入九级的门槛,放眼大陆,也并不是可以随意一抓一大把的。

    但今日与宗师级别的左立行一战,他方才明白,九级与宗师之间的差距之大,绝不是自己先前想象的那一般,一个重伤的,垂垂欲死的宗师,便可以完爆自己,轻易地辗压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能死在宗师之手,也算是一种荣耀了吧,更何况,这位宗师在杀死自己之后,也活不了多久了,邓朴感到自己的意识在渐渐的模糊。

    他只想再多挺一阵,如果能拖得左立行也早早地陪自己上路,那就更好了。

    跪着的膝盖渐渐地没入土中,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就在他眼前一黑的这一霎那,耳边突然传来左立行的一声厉叫,头顶陡然一轻,压力消失得无影无踪,邓朴便如同一个炮弹一般直冲上天,绝大的力道尽数倾泄在空中,丝毫没有着力之处让他难受之极,身在空中,嘴一张,已是喷出大口的鲜血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左立行突然放弃了。身在空中,他看到左立行的身影在茂密的树林之中犹如鬼魅一般忽隐忽行,而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一声惨叫,或者是一蓬血雨瀑开。

    密林之中竟然有人。肯定是刚刚自己与左立行鏖战之时对方悄悄潜近的,他们是谁?

    砰的一声,他重重地落下地来,单掌撑地,又吐出几口血来,心中烦闷这才好受了一点,内息运转,这一次,内伤可比先前与郭九龄交手之时重多了,不过能在左立行手下活下来,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左立行似乎忘记了还有一个邓朴在一边,他的身影仍在树林之中倏进倏出,而惨叫之声仍在不断地传来。

    邓朴站真了身子,怔怔地看着密林之中的战斗,不,不应当说是战斗,而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那肯定不是他的人,也不可能是秦人,李帅只派了他率人前来追捕昭华公主,李帅在国内,有时候说话,比皇帝都要管用,他安排的事情,绝不会有人敢于反抗,即便是卞氏也不会去招惹李帅,哪么问题来了,这些人是谁?

    啪哒一声,一具尸体从树林之中高高地飞起,重重地摔在邓朴面前。

    邓朴突然回头,在他的身后,一个身材削瘦,全身裹在黑衣之中的男子出现在一株树下,邓朴虽然眼下实力大损,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感知力,看着黑衣男子的打扮,在看看脚下死尸体的打扮,邓朴沉声问道:“你们是谁?”

    “邓将军,我叫束辉。”黑衣男子微笑着,“你应当感谢我不是吗?如果不是我射了左立行一针,眼下你可就和我的这名部下一样,成了一具尸体了。”

    邓朴恍然,现在他明白为什么左立行突然放弃自己了,原来是受到了眼前这人的暗算,可笑堂堂一代宗师,最后竟然被人暗算得手,如果不是左立行先与李挚硬拼重伤在前,又与自己力搏而无力他顾,此人哪有一丝得手的可能?

    “你们是谁?”邓朴没有答话,而是反问道:“你们想干什么,目的何在?”

    男子呵呵一笑,看着林间不时闪现的左立行的身影,摇头赞道:“宗师之威,厉害至此,今日算是见识了,一个重伤之余,又中了我毒针的人,居然还能如此威力,以后碰到这样的人,能有多远便要逃多远。”

    “你的同伴正在遭到屠杀。”邓朴提醒道,“左立行即便重伤,要杀光他们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无妨,这样的手下,我多得是。”自称束辉的人满不在乎地道:“我让他们潜伏到这附近,本来就是给左立行去杀的,我可不指望一枚毒针就取了一位宗师的性命,他每杀一个,便要耗费那么一点点力气,对于一位重伤垂死的宗师而言,每耗费一丝真气,我们的机会就会增大一分不是么?”

    “我们?”邓朴冷冷地看着他,此时他突然惊讶的发现,这个叫束辉的男子就站在他身侧不远处一株大树的阴影之下,但树影摇动,自己竟然无法锁定这个人的身影,心中不由微微一震,这是什么功夫。

    “当然是我们,我带的手下虽然多,但也禁不住左立行这么杀啊,所以最后,还是得我们来解决问题,我们两个单独谁也不是左立行的对手,但两人联手,却必然能将他立毙当场。”束辉微笑道。

    “我为什么要与你联手?”邓朴警惕地看着对方。

    “刚刚我救了你一命,难道你还不能将我当成你的朋友吗?”束辉笑道。

    “有时候救人,是为了害人。你如果不说出你的目的和你的来历,我根本无法相信你,我讨厌你们这种藏头露尾的人,更不喜欢与你们这样的人打交道,如果有可能,我情愿与左立行拼个痛痛快快。”邓朴冷然道。

    束辉拍手笑道:“果然是军人本色啊,如果这话让你二哥邓方听到了,他一定会痛打你一顿的。”

    “你认识我二哥?”邓朴惊道。

    “一面之缘,不过你二哥和我是一样的人,不是吗?”

    “你与我二哥为敌,他会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捏死你。”邓朴冷笑道。

    束辉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你二哥邓方十年之前便跨过了九级的门槛,的确比我厉害得太多,即便你,单打独斗,也可以完胜我,但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与你正大光明的决斗呢,就像你二哥一般,虽然有着如此高的身手,不也一样喜欢在暗中阴人?”

    邓朴哑口无言,无以应对,这个束辉似乎与二哥很熟,对二哥的那德性说得是一分不差。但说来说去,对方仍然没有告知自己他的来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邓朴是一个很方正的人,笃信这条真理。

    林中咳嗽之声再度响起,邓朴心头微震,侧转身子,看到左立行正慢慢地走了出来,原本洁净的衣服之上,此时沾满了鲜血,两只手上也是血淋淋的,显然他是真正暴怒了,出手之暴虐,远超邓朴的想象。

    “八十七人。”束辉微笑道:“不到一柱香功夫,他杀了八十七人,不过他也真正要油尽灯枯了,邓将军,你如不与我联手,说不定咱们两个人真要被他分别击杀了,你自己选择吧!”

    说着话,他的手自腰间一拍,一柄软剑犹如毒一般地弹出,在空中妖异地摆动。邓朴叹了一口气,弯腰,从地上捡起了死去部下的长枪,当胸一摆,凝神以待。

第三十三章:别样风情

    昭华公主闵若兮被秦风有一根藤条牢牢地捆了自己后背之上,现在已经没有了路了,实际之上,有路他也不敢走,追在自己身后的可是邓朴,一个九级的大高手,只要让他追上自己,那自己就是一个死字,现在反正是那里难走他就钻哪里。

    闵若兮软得跟个面条似的,除了能说话,能眨眼,全身都像没了骨头,但眼下逃命之际,秦风可也顾不得许多,更没有心思去管闵若兮这样被他捆在背上舒不舒服了,在活命与舒服之间,他相信闵若兮一定会选择前者。

    哦,不,被邓朴追上,自己是个死,这位身份高贵的公主倒是会被那家伙捡个现成的,现在她可是一点自卫的能力也没有。

    手里虽然有刀,秦风却不敢用刀开路,因为大刀开路固然是舒服了,但必然也会留下痕迹,对邓朴这种经验丰富的人来说,要找到他的踪迹可就太简单了。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用两支手拔拉着密布的荆棘,在其中穿行,过后还得想法设法恢复原状。

    被秦风当成一个麻袋一般捆在他身后的闵若兮自然是不舒服的,特别是像现在这样如此亲密的毫无间隙的接触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前不久完全陌生的男人,对身为公主之尊的她,以前是根本想也不会想到的事情。

    身上的那一股因药物带来的燥热早已褪去,但闵若兮心头的燥热却持续了很久,她的脑袋就搁在秦风的肩头,只要秦风稍稍偏转一下头,两人的脸庞就会来一个亲密接触,而秦风那好几天都没有修刮过的胡茬,**的让她娇嫩的脸庞一次次地感受到疼痛。但她却无能为力,因为她连偏转脑袋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

    秦风的呼吸有些粗重,但却很绵长,显然他的内力修为相当高,但对方行动之间却又无比鬼祟而又猥琐,穿行林间,便活像一只大老鼠一般,灵巧而又不留下丝毫痕迹。闵若兮甚至看到他在行走之间,居然还顺手捉了好几只大蜘蛛,用一块布包了,随手塞到腰间,那布是他撕的自己的衣襟。

    一想到自己的腰部附近,便有几只黑乎乎,毛绒绒的大蜘蛛,闵若兮就觉得心里发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心里老是在想着这几个恶心的家伙会不会从那块破布里钻出来然后爬到自己身上。

    看到秦风又停了下来,在草从之中灵活地布置着什么,闵若兮不好好奇地问道:“你在干什么,布置机关么?这对邓朴只怕没有什么用吧?”

    “是没有什么用,这些小玩意儿也不是为了对付他的,只是起个报警的作用,一旦邓朴当真找到了这条路,或者有可能触发这些机关,这样我便能提前知道了。这小玩意儿叫叶哨,如果被触发,这个机关就能将他弹上天空,高高的飞起来,飞动之间,会发出尖厉的哨音。一路之上我布置了不少。不过我希望他们一个也不被触发。”

    他直起了身子,看着渐渐变暗的天色,喃喃地道:“落英山脉这么大,我们运气不会这么差吧?老天爷保佑,让那个邓朴最好一跤跌死。这样我们就安全了。”

    听着秦风的祈祷,闵若兮忍不住笑了起来,指望着邓朴自己一跤跌死,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更现实一些。

    “我看你刚刚在路上顺手摘了一些红果子,是准备给我吃得么?还有那些花花草草,你收集这些作什么用?”她问道。

    秦风哈的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言论,脸转过来准备说话,不过他忘了闵若兮现在的姿式,他这一转头,两人的嘴唇当即来了一个亲蜜接触。

    秦风一下子僵了,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变成了一座木雕,闵若兮是想动动不了,喉咙里咿咿呀呀,整个脸瞬间便成了红苹果。

    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秦风才触电一般将头转了回去。

    “对不起殿下,我忘了。”他喃喃地道。

    闵若兮也是有气又急,自己的初吻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一个军汉给抢走了,但她又能说什么呢?只能瞪着一双大眼睛,狠狠地瞧着那张侧脸,心道这个混蛋是不是故意的。

    秦风想说自己真不是故意的,眼下命都快保不住了,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追上,一刀给砍得身首分离,那里还有那些花花肠子,不过解释有用吗?好像自己的确占了人家大姑娘的便宜。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姑娘,而是身份尊贵的堂堂公主。

    头一低,装作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秦风又往前面密布的荆棘从中钻去。

    “那些果子可是吃不得的,会要人命的,那些花花草草都是有毒的,这落英山脉之中,希奇古怪的东西很多,有些能救人命,有些却能要人命,我有一个行医的朋友,在这方面颇有研究,跟他相处多了,救人的本事没学会,害人的本事倒学了不少,这些东西收集起来,等休息的时候,能利用他们配制一些毒药毒粉什么的,到时候说不定便有用处。”他边走边解释道。

    不过肩上原本的好奇宝宝这一回却没了反应,秦风有些奇怪,想转头瞧一瞧,但脸刚刚一动,猛地想上一刻的事情,立刻硬生生地停了下来,第一次可说是忘了,第二次那可是故意了。

    天已经快要黑了,得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今天白天一直在战斗,逃亡,末了还得背上这么一个看着苗条,实则死沉死沉的公主跑路,即便是以秦风的体格,也有些受不了了。

    运气还是不错,没找多长时间,便在一个山壁之上,找到了一个山洞,山洞的前方,有一块天然的巨石挡在前头,从外打眼一看,还真是不容易发觉,也只有秦风这种在深山老林之中钻惯了的人物,才会发现这样的地方,拨开外面的荒草,走进了山洞,洞内进深约有一间屋子哪么大,倒还颇为干燥。

    进了洞,秦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解开藤子,将闵若兮放下来,背靠着一块岩石,但就这么一放,闵若兮又向下出溜下去。

    看到这个场景,秦风只能是叹一口气,重新将她平平整整的摆好。

    “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么?”他问道。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洞里更是一片黑暗,盘腿坐在闵若兮身旁,秦风问道。

    “没有,还是一点儿也使不上劲儿。”闵若兮的声音也是郁闷无比,“这药,怎么会有这样的副作用,以前在宫中,也看过卫士们使用,只是脱力几天而已啊。”

    “或者是女子的身体与男人不同,副作用也不一样吧!”秦风掩饰地道,打死他也不会说在闵若兮昏着的时候,自己塞了一颗药到了她的肚子里,还是嘴对嘴给吹下去的。

    “或者是吧,回去之后,要找个女侍卫给试一试。”闵若兮道。

    秦风的身子抖了一下,“殿下,我这里有一些专治内伤的药,要不然你吃一颗,或者会有作用呢?”

    “嗯,死马当作活马医,总不会比现在更坏吧!”闵若兮道,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恢复行动的能力,哪怕有人端一碗毒药到她嘴边,说是能治好她现在的问题,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秦风心中窃喜,这样一来,即便以后闵若兮找女侍卫试了没有这个副作用,自己也有理由可以推托了。

    从怀里小瓶里倒出一颗药丸来,塞到闵若兮的嘴里,又从腰间解下皮囊,喂着闵若兮吞了下去。

    “殿下,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你在这里先歇息一下,我出去找点水来,距这儿不远处应当有水源,我听到水响了。”高远站起身来,道:“顺便找点吃的回来,我带的干粮没有了,您身上应当不会有吃的吧?”

    “我这儿没有,全在侍卫身上。”闵若兮道。

    “好,那我去了。这里暂时是很安全的,我去去就回。”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闵若兮,秦风转身大步走出洞去。

第三十四章:方便是个大问题

    秦风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洞口,整个洞里陷入了绝对的安静,绝对的黑暗,外面传来的虫蚁之声清晰可闻,闵若兮突然害怕起来。

    一个女人,就算她平时再怎么强大,但内心深处,毕竟都是弱柔的,更别说此时此刻她是如此的无力,如此的无助,即便是一只虫蚁爬到她的身上,她都无力去将他们拨拉到地上。想到虫蚁,闵若兮全身突然就痒痒了起来,似乎正有小虫子从地上钻到她的身体里,霎那之间,一股酸麻之感从全身皮肤开始,一直抵达内心。

    “该死的莽汉,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连火也不知道给本公主点一堆。”闵若兮忍不住低声咒骂了起来。

    强忍着全身的不适,又听到洞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闵若兮只能苦苦剪熬着,心中却无比的盼望秦风快一点回来,从小到大,她真还没有一个人独处过,就是晚上睡觉,那也是丫头妈子一大堆,从里屋到外屋,真正做到她嗯一声,就立刻有人站到她的床前观察她的表情。

    说秦风是一个莽汉,闵若兮倒还真是没有冤枉秦风,秦风从小身边便只跟着一个老家人,而且这老家人在秦风十岁就死了,秦风完完全全是一个野生野长的家伙,到了十六岁,便从了军,军营里别说女人,连母马都不多,秦风根本没有任何与女性打交道的经验,天天在刀口上讨生活,像这种在黑暗之中摸索着生活,对他们来说,完全是家常便饭,根本就不存在着不适应的问题,但他显然忘了,现在跟着他的,不是敢死营的那群同样的汉子,而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

    忘了的后果,就是在秦风仅仅出去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一只手提着水囊,另一只手里拎着一串鱼还带着一条大黑蛇走到离洞不远处的时候,便听到了洞内传来闵若兮的尖叫之声。

    大惊失色的秦风丢了手里的东西,反手拔出刀来,闪电般地掠上山壁,冲进了山洞。

    洞内除了闵若兮,再无任何一人,而闵若兮的尖叫之声,在不大的洞内不断地回响,震得秦风耳朵嗡嗡作响,真是奇怪女人叫起来,声音怎么会如此惊人?

    “殿下,你怎么啦?”横刀胸前,秦风立在洞口,问道。

    “一只老鼠,一只老鼠刚刚从我的脸上爬过去了。”声音之中还带着无比的惊惶。

    秦风顿时松了一口气,一只老鼠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别说是老鼠了,自己出去刺探敌人的军情的时候,便是毒蛇从自己的身上爬过,自己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秦风不满地低声嘟囔了一句,当的一声将刀丢在地上。

    “秦风,你弄堆火来。”声音稍微镇定了一些,闵若兮吩咐道。

    “殿下,生火容易暴露目标的。”他解释道。

    “我们现在在山洞里,即便生了火,外面又怎么看得见,我在洞里,都看不到外面的一点光,而且,邓朴也没有这么快便能发现我们的踪迹,追上来吧?”闵若兮道。

    “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我不管,你生一堆火起来,我害怕。”闵若兮道,心里却是一阵委屈,说着话,语气突然呜咽了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啊?

    听着闵若兮的声音,秦风却是有些慌了起来,“好啦好啦,我生火,你别哭啊!”

    “我才没哭!”

    秦风摇摇头,大感麻烦,走到洞外,劈了一些枯枝回来,又在地上薅了一堆细草,如果是他一个人,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任何细小的改变原生态的行动,都有可能暴露在有经验的追踪者的眼中,不过邓朴身为大将军,应当不会在这样的跟踪术上有太高的造诣,或许不会注意这些小细节。

    回到洞中,将树枝堆在一起,将细草卷成一团,握在手中,内息运转,片刻之后,手心当中的野草蓬的一声燃了起来,将细草放到枯枝之下,没多大会功夫,火光便将洞内照亮。

    洞不大,秦风环视着洞内的光景,却一眼发现了那只闯祸的老鼠,倒真是挺大的一只,此刻正蹲在洞内的一块突出的岩石之上,两只绿豆眼骨溜溜地转动着正盯着突然燃起的火光。

    “老鼠!在哪儿!”耳边又传来女人的尖叫,秦风叹了一口气,一脚踢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啪的一声,正欲拔腿逃跑的老鼠顿时被击打得粉身碎骨。

    “好了,现在没有了。”秦风摊摊手,走出洞外,拎了先前丢在洞外的水囊,一串鱼,还有那条大黑蛇,从外面仔细观察了一下洞口,确认在外面无法发生里面的火花,这才重新走进洞去。

    “弄到好东西了!”他举起黑蛇在闵若兮面前抖了抖,浑然没有注意对方正惊恐地看着他,从腰里拔出一柄小刀,熟练的斩头,剥皮,掏出雪白粉嫩的蛇肉,然后又从旁边将几给洗干净的大树叶打开,平摊在地上,运刀如飞,转眼之间就将这条蛇切成了一小条一小条的蛇肉,拎起一条,递到闵若兮的嘴边,“来,尝尝,这可是美味。”

    闵若兮紧紧地闭着嘴唇,一双大眼之中满是惊恐,半晌,嘴一张,突然干呕起来。

    “这是怎么啦?”秦风一惊,赶紧跑过去将闵若兮半扶起来,手在对方背后不停地抚着。

    “蛇肉,还是生的,我不吃!”闵若兮终于缓过劲儿来了。

    “这可是无上美味,我们行军在外,弄到这样的美味,那可是抢着吃,手快有,手慢无。”秦风不解地道。

    “你,你可当真是一个莽军汉!”闵若兮无奈地道:“那是你们,我不行,你将那鱼烤了给我吃。”

    看了看那串鱼,再看看手里的蛇肉,秦风连连摇头,“你的口味可真奇怪,这鱼肉比起蛇肉,完全无法比啊。”

    一边摇着头,一边拎起几小条蛇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清理起鱼来,拿了一根小棍塞进鱼肚子里,拿到火上慢慢地烤了起来。

    闵若兮苦于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风一边烤鱼,一边嚼着蛇肉,丝丝鲜血从嘴角流出来,看得闵若兮阵阵恶心,最后只能闭上眼睛,不过那咀嚼之声,却仍时时不停地传到她耳中,让她只觉得苦不堪言。

    鼻间传来的阵阵香气,让一天没有水米沾牙的闵若兮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肚子也发出咕咕的响声,这让她感到羞惭不已,什么时候,一条烤鱼也能让自己垂涎三尺了。

    “饿了吧?来,尝尝我的手艺!”耳边传来秦风的笑声,睁开眼,发现秦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树叶之上一堆蛇肉消灭得干干净净了,此刻正将一条烤鱼托在树叶之上,在她鼻子之下晃悠呢!

    无言的点点头。秦风将烤好的鱼肉撕成条状,小心地摘去鱼刺,喂到闵若兮的嘴里。

    咀嚼了几口,闵若兮却是眼睛一亮,“烤得真香。你这手艺不错啊!”

    “当然不错!”秦风嘿嘿的得意地笑了起来,“我们这些当兵的,干啥不行啊,经常在外行军打仗,没别的事情可做之时,便只能干这些了,这手艺自然磨练出来了,可惜没有别的佐料,不然能让你将舌头咬掉。”

    看着秦风得意的表情,闵若兮却又气不打一处来了,哼了一声:“吹什么吹吧,我只是饿了而已。”

    秦风大笑,“吃惯了山珍海味,吃点这些小玩意儿,也算是别有风味吧。来,好吃就多吃一点。”

    烤好的两条鱼顷刻之间就进了闵若兮的肚子里,让秦风也有些瞠目结舌,这两条鱼加起来有半斤重吧,看不出,眼前这位的食量还真是出人意料,还以为女人都跟猫儿一样呢,以前秦风见过女人吃饭,每一筷子起来,那上面只不过拈着三五颗米而已,一小碗饭,半个时辰还吃不完。而装在哪小碗里的饭,秦风目测,自己一大口完全可以塞进嘴里去。

    打扫完战场,秦风走到了洞口,和衣躺下,“早些睡吧,明天还要逃命呢,得养足精神,要是你明天能动弹就好了,当然你能重新恢复武功,我们两人联手,那即便是邓朴追来也不怕了。”

    闵若兮叹了一口气,体内空空荡荡,丝毫感受不到平日里那浑厚的气息,想要一夜尽复,怎么会有可能?但愿睡一觉起来,自己能动弹便能谢天谢地,至少不用像今天这样尴尬了。

    秦风入睡得极快,常年的军旅生涯早就让他养成了躺下就能睡,稍微有点动静就能醒过来的本领。今天应当可以睡个好觉了,入睡之前,他这样对自己道。

    不过,似乎是刚刚闭上眼,他便被一阵磨牙的声音惊醒。

    “殿下,你不舒服?”火光的映照之下,他侧转脸,轻声问道。

    “我,我……”火光之下,闵若兮脸色通红,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您到底怎么啦,哪里不舒服?”秦风追问道。

    “我要方便!”似乎实在是无法忍耐了,闵若兮带着哭腔喊了起来。

    秦风一下子便傻了,先前,两个人可都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

第三十五章:你活着才好

    方便当当真真是一个大问题。

    听到闵若兮带着哭腔,又气羞又急的声音,秦风顿时石化当场。

    一个不解风情的莽军汉,一个是豆蔻年华的青春美少女,这样的事情,不是事临到头了,谁会考虑到?但现在事情来了,怎么处理便成了大难题。

    秦风犹豫了良久,纵然他再舒阔,也知道这不好办,不说对方身份的尊贵,单单说对方还只是一个妙龄女郎,便足以让他退避三舍。

    良久的呆滞,火光之下,看着闵若兮有些扭曲的面庞,知道对方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实在忍不住了,对方是不会在一个前一段时间还完全陌生的男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的。

    “殿下,我来帮你吧!”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秦风只觉得自己的眼皮都在狂跳。问题终究是要解决的,人有三急,这个谁也没有办法,便是宗师级别的人物,他也得排泄身体内的废物不是。要真再拖下去,让对方拉在裤子里,最后还得自己来想办法,而且,会更麻烦。

    想通了这一切,秦风大步走了过去,先将闵若兮抚起来,自己蹲在身后,两手伸出,直接将闵若兮抱了起来。

    “你,你把火灭了。”怀里的闵若兮体温再一次升高,脸红如血,脑袋无力地靠在秦风的胸前,呜咽着道。

    秦风不由一晒,有没有火又有什么关系,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这个时候就不怕黑了?不过他也明白,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未婚女人来说,是有多么的难堪,就算是普通女子也难以接受,更别说闵若兮这样的了。

    腾出一只手来,对着火堆一拳击出,劲风拂过,火堆似乎被有东西从外向内猛地一压,熊熊的火苗立时向内一收,股股青烟升起,洞内便再一次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得罪了殿下。”秦风在对方一边轻声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摸索着解对方的裤腰带,如果是对于敢死营中和尚这样的花丛高手来说,这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别说是在黑暗之中了,就算是在睡梦之中,只怕那家伙也能准确地找到目标,但对于秦风这样一个从小到大,连女人都没有见过多少的军汉来讲,可就是一个大难题了,摸索了好一会儿,也不得要领,倒是身上了出了一身大汗。

    闵若兮也真是急了,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要是最后还拉在裤子里,那可真是要被气死了。情争之下,也顾不得别的了,只能用嘴来指挥这个臭男人。

    秦风在她心里,已经从莽军汉升格为臭男人了。

    “往前一点!”

    “左,左,哎呀,不对,往下,下边,有一个搭扣。”

    在闵若兮的指挥之下,秦风终于找到了关键所在,腰带解开,裤子褪下,粗糙的大手接触到对方冰凉的皮肤,秦风的身体不由震动了一下,感到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而触手之处,对手的身体也似乎在震颤。

    保持都会这样的一个姿式,听到耳边传来的稀里哗啦的声音,秦风突然想起有时候偶尔在集市上看到的有女人替孩子把尿的场景,现在,自己不正在这样么?

    短短的时间,却如同漫漫的长夜一般难熬,尴尬的两人终于处理完了这件事,替闵若兮系好衣裳,将她重新安置好,秦风沉默着处理着残局。闵若兮似乎睡着了,但秦风却清楚地知道,对方只是在装睡而已,因为那鼻息,明显便跟睡着了是两个概念。

    洞里没有再点火,火光一亮,对于现在的两人来说,都是一件尴尬之极的事情,此时当真是见不如不见。

    而秦风也觉得再呆在这里,都有些不自在。站在洞里想了片刻,他捡起自己的刀,走到洞口,抱着刀坐了下来,用身体堵住了唯一的进口。

    洞内突然传来了闵若兮的哭泣之声,听那动静,似乎当真是伤心到了极点。

    不知道如何去劝解,秦风纵然再不解风情,也知道这对于一个未婚的大姑娘来说,的确是一件难以面对的事情。

    “别哭了!”半晌,他终于回过头来,“事急从权,这不是没办法的事情么?等将你护送回到了京城,我啊,便会重新回到这里,那时候,与你隔着千山万水呢,我们都把这事忘了,我也会将他烂在肚子里,就当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闵若兮的哭泣之声更大了,先前还只是呜咽,现在可就是号淘大哭了。

    怎么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自己尊贵的,冰清玉洁的身体被这个臭男人抱也抱了,背也背了,摸也摸了,现在甚至连那样羞羞的事情也都靠这个臭男人帮着解决了,难道说忘就能忘了,你能将他当作没发生过,自己能吗?

    伤心,委屈,愤怒,在闵若兮的心中来了一个集体大爆发,可惜的是她现在却是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了,只能用眼泪来倾泄自己的所有不良情绪。

    秦风极其郁闷地回头看着洞内那模模糊糊的躺在地上的女人,无法可施,劝解女人从来都不是他的擅长。

    “将她送到京城之后,她不会翻脸不认人,把我杀了灭口吧?”秦风心里突然泛起了这样一个问题。

    想多了,现在能不能逃出生天都还难说呢?搞不好,这片深林便是自己的埋骨之所,便是她想灭口,只怕也还轮不到她来做,如果真有逃出生天的那一天,再来考虑这个问题吧。

    在秦风无计可施地面对着闵若兮的号淘痛哭的时候,在这片森林的另一处,另外两个男人也都瘫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距离他们数十米外的一棵大树之下,左立行背靠大树而坐,两眼睁得极大,双手垂在身侧,却是早已没有了气息。

    一代宗师,终于殒命于此。

    邓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离自己而去,那种如潮水一般袭来的疲惫感,让他只想就此睡他个几天几夜才好,但看着离自己不远的束辉,心头的警觉却让他强自支撑着,虽然刚刚两个人全力御敌,联手对付垂死的左立行的攻击,但对于来历不明的这个人,邓朴仍然保持着相当的警惕。

    刚刚左立行的攻击,十成当中,倒有六七成是对准了这个叫做束辉的家伙,全力应对的束辉也展现出了他的境界,在邓朴的眼中,这个人也就是八级而已,不过身法诡异,飘忽不定,靠着这个,倒也能发挥出接近九级的能力。

    他是谁?来自哪里?像这样一个人,不应该是默默无闻的,可自己的脑海里,却完全无法找到此人的那怕一点点痕迹。

    他是死了吗?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但让邓朴失望的是,在他挣扎着坐起来的时候,他也发现,地上的那个家伙也开始蠕动起来,心中杀意顿起,手不由自主地摸到了脚边的短枪头上,这支属下的百练精钢枪,在刚刚的搏斗之中,被左立行生生地拗断了。

    “你是要杀我么?”声音幽幽传来,让邓朴心下一惊,“我劝你不要乱动。”束辉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他手里握着的东西,邓朴当真是不敢乱动了,因为束辉的手中,握着一个细小的铁筒,那铁筒正对准了他。

    “先前就是这玩意儿射了左立行一针,连左立行都避不过,你现在能行么?”束辉嘿嘿地笑着,盘膝坐起,看着邓朴丢了手里的铁枪头,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又看了一眼左立行的尸体,“真是可惜,杀了一位大宗师,却不能宣扬,只能埋在自己心里暗自得意,这可真是锦衣夜行啊!”

    “他不是我们能杀死的,如果不是他重伤在前,你又暗算在后,我们两个人加起来,都不够他一巴掌拍的。”

    “那又如何,现在躺在地上的是他,而我们还活着,最后一击不还是我们完成的吗?”束辉笑道:“邓将军,你接下来还要去追那昭华公主吗?”

    邓朴沉默片刻:“当然,不过已经快一天了,那护着他逃跑的秦风经验丰富,是个厉害的角儿,能不能追到,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无妨,我还有手下在追踪他们,这落英山脉也不是三两天便能走出去的,你还有时间。”

    “你到底是谁?”邓朴忍不住追问道。

    “我是谁很重要吗?重要的是,现在我是你的朋友,而且愿意帮助你。”

    “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你也不可能成为我的朋友。”邓朴慢慢地爬了起来,身体缓缓地退向森林之中,“我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插手。”

    看着邓朴消失在黑暗之中,束辉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以为这样就可以了么?你想得太简单了,其实有没有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你活着不停地去追击那昭华公主啊!”

第三十六章:人生从来不平等

    束辉并没有在意邓朴的离去,好像他帮助邓朴就是急公好义,路见不平一般,看着邓朴的身影消失在密密的森林之中,他冷笑不止。盘膝坐起,缓缓调息起来,重伤的宗师也是宗师,的确不是他能够抵挡的,如果不是与邓朴联手,单凭自己的那些手下,完全就都是白送。

    想起先前与左立行的那一场争斗,兀自令人胆战心惊,很难想象,一个垂垂将死的人,居然还有如此的力量。不过这一战,对他的帮助亦是极大,虽然受伤的自己会令自己的境界在短时间内掉落一个层次,但这种与宗师生死相搏而又还能活下来的经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拥有的。这对于自己的将来将大有裨益,等自己伤好之后,将会结结实实地向前踏出一大步。

    林间奔出几个黑衣人,垂手侍立在束辉的身侧,看到束辉正在疗伤,亦都化作雕像,默不作声。

    良久,束辉缓缓地睁开双眼,“找到他们的踪迹了吗?”

    “回将军话,那个秦风相当狡滑,看起来也是这一行里的老手,沿途布下了许多引诱人走上歧路的陷阱,让我们耗费了很多时间。”一名黑衣人躬身道。

    “那就是还没有找到吧?”束辉的声音骤然之间便冷了下来。

    “回将军话,虽然还没有找到,但现在已经将范围缩小到最小范围了,最多还需要一到两天,我们便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一到两天?”束辉仰起头,“昭华公主重伤未愈,他们肯定是走不快的,一到两天,也足够了,他们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落英山脉,到不了齐国境内。告放你们的部下,如果这一次失败了,他们也就不要再回来了。”

    “是,将军。”

    天色在大亮之际,高远重新走进了洞内,他已经收拾停当,包括洞内的所有有人存在过的痕迹也全都抹去,只剩下闵若兮那一块儿地了。而经过昨天半夜的折腾,愤怒,哭泣,伤心,现在的闵若兮睡得正香。秦风站在哪里,凝视着对面的那张脸庞,第一次觉得闵若兮真得长得真是好看。她仍然保持着昨天秦风将她放下时的姿态,不过身材凹凸有致,当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脸上泪痕仍在,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秦风也忍不住脸上发热,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如此亲密地接触一个女性,而且远远地突破了正常情况之下该有的界限。

    “事急从权,不是吗?这都是逼得,你可不能怪我。”秦风喃喃地低声道。

    似乎是秦风的自语惊醒了熟睡中的闵若兮,长长的睫毛微动了动,她睁开了双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秦风正站在她的面前,下意识的,她又猛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蛋又飞上了红晕。

    “殿下,我们该上路了。”秦风道。

    眼皮底下的眼珠转动了几圈,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睁开了眼睛,“天亮了么,是该走了。”

    “殿下,你能动了么?”秦风满怀希望地问了一句,得到的答复是无可奈何的苦笑。还是不能动,那就只能与昨天一样,捆在自己背上走了,刚刚蹲下身子,闵若兮却是叫了起来,“等一等,难道不应当洗洗脸吗?”

    “洗脸?”秦风一愕,他自己也没有洗,在战斗的过程当中,在逃亡的生涯里,他都不会有这个概念,因为他认为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但很显然,面前的这个女人不是这样想的。

    可公主就是公主,虽然提出的是要求,但口吻却是命令式的。秦风只能取下腰间的皮囊,倒了一些清水沾湿了公主殿下腰间的一块锦帕,轻轻地替对方擦拭起来。

    经过了昨夜的事情,今天虽然两人再一次有了肌肤之亲,但双方却显得自然起来,没有了那种生涩与不自在,当然,秦风的手未免太重了一些,让闵若兮再一次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我有那么脏么,需要你这么大的力气来擦拭?”闵若兮半开玩笑地问道。

    秦风不好意思地一笑:“这活儿,真没干过,没个轻重,公主殿下便将就吧。”

    替对方洗完了脸,抱着她走出洞外,将洞内所有的痕迹再整理了一遍,走出洞口,将昨天收集的几个蜘蛛放在了野草里头,这才走过去将闵若兮扛在背上,用藤条牢牢地扎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闵若兮好奇地问道。

    “用不了多久,这些蜘蛛就会在洞口织上许多网,能让追踪的人更不容易发现,即便发现了这里有一个洞,但只要不进到洞内,照样发现不了我们留下的痕迹。”说着这话的时候,秦风不由自主地看向昨天他折下的那些枯枝的方向,虽然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地方分散得很开,每一片地方只弄那么几小根,但自然脱落与人为掰断,在有经验的人的眼中,仍然可以轻而易举地辩别出来。

    这就是带着女人的麻烦,如果是自己一个人,是怎么也不会留下这样的破绽的。好在邓朴也不是这方面的顶尖高手,或者能蒙混过关。

    “走吧!”背着闵若兮,他大步向前走去。“公主,一边走我一边喂你吃东西,记住,千万不要随便将吃剩下的东西吐在地上,你告诉我,我会处理这些东西的。”

    “我知道了。”闵若兮轻轻地道,与秦风相处不过短短的一天功夫,但这一天,却足够让她终生难忘了,除了昨夜那令人难以启齿的一幕之外,秦风所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以及丰富之极的逃亡经验,让她大开眼界,对于这些东西,她并不是太陌生,因为她掌控下的大楚集英殿里,本身就是江湖好手云集的地方,其中当然也有这方面的好手。但秦风的表现,却让闵若兮觉得,那些好手们平时所谓的经验,在秦风的面前,完全就是一个战五渣啊。

    “你们平时都这样吗?这些东西,你们都是从哪里学来的?”闵若兮好奇的问道。

    秦风苦笑起来,“这些东西,都是拿命换来的,公主殿下长居京城,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处,说白了,我们就是一些随时准备去死的人,但好好的一个人,谁又心甘情愿地早死呢?一次次的战斗,胜利了我们会追击敌人,这会让我们学到东西,失败了,我们要逃亡,逃命的时候,更能激发人的逃生本能,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掩藏自己的形迹,慢慢的,死的人多了,总结的经验自然也就多了起来。这些东西,都是人命堆起来的啊。”

    听着秦风苦涩的声音,闵若兮不由沉默了,高高在上的他们,见惯了京城的繁华鼎盛,自然不会想到那些富丽堂皇,闲情逸致,都是边疆战士用性命换来的。

    “公主知道,自敢死营建成以来,一共死了多少人吗?”秦风问道。

    “不知道。”

    “我们敢死营自建营以来,一共死了一万零六十八人,这还是我当了营校尉之后,才开始统计的,至于以前,根本就无法统计了。”

    “可我听说,敢死营中都是死囚。”

    “是的,他们或者是罪人,是死囚,死有应得,但在我这里,他们却都是战士,是我的同袍兄弟,因为他们都是倒在战场之上,死在敌人的刀下,他们每个人或者活得并不光彩,但他们死得却足够壮烈。”秦风的声音低沉下来。“他们用血洗唰了他们曾经的耻辱,更何况,在这些人中,有些人本来还能算是好人,只是因为各种各样不同的原因而落到了这一步。人之初,性本善,谁生下来就是坏人呢?”

    闵若兮无言以对。

    “你是不是想念你的那些弟兄们了?”她轻轻地问道。

    “当然。”秦风点了点头,“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西秦大军入寇,其中还有西秦精锐雷霆军,也不知道安阳城守不守得住?其实重要的是,西秦人会不会想打安阳城,如果他们真是存心要取了安阳郡的话,敢死营这点人还真不够填的。”

    “安阳郡不是还有万余郡兵么?”

    “他们?”秦风嘿嘿地笑了起来,“他们欺负欺负老百姓还可以,真要上阵打仗,只怕敌人一声吼,他们就会吓得屁滚尿流了。殿下可知道这支郡兵之中,有多少人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下来渡金,为自己的升迁之路找通道路的么?”

    “还有这样的事?”

    秦风大笑起来,“这几年,我们西部边军屡战屡胜,功劳好捞得紧,自然会有大把的人想要来沾点光,进边军是不敢的,因为边军毕竟还要打仗嘛,但在郡兵那边弄个官儿当当,到时候捷报呈送的时候,再小小的写上一笔策应有功,就足够了。”

    叹了一口气,秦风摇头道:“人啊,从来都是不平等的,野狗,就是那个被你的侍卫重伤了的家伙,跟着我大小数十仗,头功便有七个,但还差三个,才能将自己洗白,殿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立下七个头功,便等于在阎王老儿的门前打了七个转了,可他还要再转三趟,说不定这中间任意一次便会要了他的性命,那便前功尽弃了。”

    “这一次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会试试让父皇作出一些改变。”

    秦风没有答她的话,自言自语地道:“如果西秦人当真是要拿下安阳城的话,我希望剪刀和尚他们聪明一些,撒丫子跑路吧,现在没有人盯着他们了,虽然当逃兵很可耻,但总比这样白白的死了要好。”

    (人生从来不平等,有感而发啊!)

第三十七章:阴险算计

    敢死营注定要让秦风失望了,因为他们没有撒丫子跑路,而是按照秦风的安排,一路撤回了安阳城。

    而此刻,西部边军在落英山脉之内中伏,全军覆灭的消息也在全郡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整个安阳郡全都乱了套了,靠着大楚内地方向上的,收拾了金银细软,立马跑路,而靠近落英山脉的,便只有一个地方好去,安阳城。

    当敢死营全军两千人抵达安阳城的时候,看到城下密密麻麻的都是逃难而来的百姓,大门口,数排安阳郡兵全副武装地站在门前,逃难而来的百姓正依次入城,而入城的条件很简单,十两银子一个人。

    不管青壮老弱还是妇孺孩童,人凭十两,交银入城,童叟无欺。

    听到前头士兵的回报,剪刀与和尚两人都是愤怒之极,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忘不了发一笔国难财。

    “妈的,老子虽然是个花和尚,但看起来比他们还要高贵一些。”和尚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愤愤然地道。“老子打死打活,一个月才二十两的军饷,他娘的这些郡兵,这会儿子功夫,就不知收了几千几万两了。老子以后也要去当郡兵。”愤然的他突然笑了起来,“等老子也当了郡兵,再去逛窑子就不用赊帐了。”

    剪刀翻了一个白眼,对一过位奇葩同僚,表示无话可说,这位花和尚当真是除了这个,再也没有别的爱好,每个月的饷银,包括打了仗的赏银,缴获,这位全都义无反顾地送到了青楼去了,在井径关,这位花和尚是最受青楼女子青睐的。

    “通知了他们的头儿没有,我们要入城。”剪刀懒得理和尚,对回来的士兵说。

    “副尉,城门口守着的是郡兵的宿副将,他说,我们不能入城。”士兵道。

    “什么?”剪刀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宿迁不让我们入城?”

    “是的。”士兵重重地点点头,“他说我们是边军,职责便是守卫边疆,安阳城是他们的防区。”

    “****他娘,他是怕我们进去后断了他们的财路吧!”剪刀大怒,大吼道:“通知弟兄们抄家伙,宿迁是个什么东西,也敢阻拦我们?他不让我们入城,我们就杀进城去。”

    敢死营是伙什么人?是连边军同僚都不放在眼里的横货,一个个都是唯恐天下不乱,士兵们一听剪刀的话,顿时一个个眼里发光,嗷嗷叫着就拔出了铁刀。

    和尚也笑咪咪地连连点头,他当然也想进城,城里的青楼女子档次可比井径关要高档得多了,当然,价格也要高得多,不过眼下兵荒马乱的,自己好歹是个兵头,进了城,说不定就能遇上白贴上来的,那就可大捡便宜了。

    “剪刀,不要乱来。”舒畅一声断喝,“眼下是什么时候?还能火并么?别忘了十数万西秦兵已经杀来了,双方闹翻了,我们进不了城,到时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也不为兄弟们考虑考虑。”

    “舒大夫,可他们不让我们入城,我们怎么办?”剪刀红着眼睛,怒道。

    “这只怕是郡兵的意思,我看程郡守不见得知晓,我们两个进城去先去拜见程郡守,眼下西秦人大军来袭,敢死营的战斗力天下闻名,我不信程郡守会舍得让我们这支生力军?”舒畅道。“和尚在这里管束军队,和尚,这里难民众多,管好所有的士兵,要是有人敢在这里乱来,不等你们秦老大回来,我就先处置了你,信不信我让你终生不举?”

    和尚脸色大变,“舒大夫,你没事儿别吓我,放心吧,谁敢占这些难民的便宜,我先割了他的脑袋喂狗。”

    城门口,郡兵副将宿迁歪着脑袋看着剪刀,他的职衔可比剪刀高,虽然郡兵的职衔比边军系统要矮半级,但宿迁也比剪刀要高。

    “看着我干什么,是不是我要也交十两银子的入城费?”剪刀横眉冷目地瞪着宿迁。

    看着怒发冲冠的剪刀,宿迁大笑起来,“二位要进城,自然是不用交的,不过我劝二位还是不必白费功夫了,程郡守是不会让你们敢死营进城的。我看你们敢死营还是夹着尾巴快跑吧,跑慢了,小心被西秦人砍了脑袋,你们敢死营可是他们的大仇人。”

    剪刀怒极,手慢慢地扶上了刀柄。宿迁冷笑:“要打架?我可不怕你?”如果敢死营全营与郡兵打斗,郡兵那就是典型的渣渣,但如果单打独话,宿迁的个人能力,还真不惧剪刀。

    舒畅横了一眼剪刀,冲着宿迁拱了拱手,“多谢宿副将。”手腕一翻,拖着剪刀就往城内而去。

    此时,安阳郡城府内,郡守程平之正在与郡兵统领杨义商议安阳城防守之事,西部边军全军覆灭,消息传来,全郡震动,程平之一边向京城告急,请求援兵,一边赶紧准备安阳城的城防,命令郡兵马上准备作战。同时招募青壮,组建民兵队伍,只不过这些民兵队伍能有多大的战斗力,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程郡守,万万不可让敢死营进城!”听完城门口收钱的宿迁派人报来的消息,杨义想也没想,当即对满脸喜色的程平之大声道。

    正自欢喜的程平之大愕,先前的消息是西部边军全军覆灭,他本来已是没了指望,但现在敢死营居然回来了,敢死营那可是天下闻名的精兵悍将,如果有他们帮助守城,安阳城说不定就能守住,到时候保全安阳城,那可虽大功一件。

    “这是什么道理?”程平之有些不满地看着杨义,心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郡兵还想着抢功,也不想想,你们挡得住西秦人吗?与敢死营比起来,你们郡兵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我岂有不用精兵用烂人的道理?

    郡兵归属郡守直接指挥,杨义说起来也是程平之的下属,不过这位郡兵统领,程平之又哪里敢得罪,他可是左相杨家一个什么转弯抹角的亲戚,虽然不知隔了多少代了,但总是还有个名份在哪里,他能在这里当上郡兵统领,那也是杨相的功劳。这安阳城中的郡兵将领,十有**都是朝廷权贵安插在这里沾光捞功的,真正能上战场的人,只怕十个之中也没有一个。程平之虽然明知如此,却也无可奈何,朝中的大人物们,又有哪一个是他能得罪的?以前有左立行的边军在前,他也懒得操心了,沾光就沾光吧,左立行都不在乎,自己在乎什么,但现在,关系到自己的脑袋和前程,那可就不一样了。

    杨义向程平之挪近了几步,低声道:“程大人,这可关系到我们全城人的性命啊,您要是让敢死营进了城,说不定那些西秦人就真要攻城了,敢死营再能打,是十几万西秦人的对手,连左帅都打败了,生死不知啊,惶论一个敢死营了。”

    “难道说不放敢死营进城,西秦人就不打安阳城了?”程平之恼火地道。

    “正是这个道理。”杨义嘿嘿的笑了起来,“大人,这几十上百年来,西秦人无数次入寇,什么时候打过安阳城,他们哪一次不是进来扫荡一翻便走了?他们要得是钱,要得是粮,可不是要命,真将安阳郡杀一个血流成河,将这里弄成了一个无人区,以后他们还有地方讨食么?”

    “这跟敢死营有什么关系?”

    “程大人,关系大了去了,敢死营与西秦人是死仇,这些年来,敢死营杀了多少西秦人?不说别的,单是他们的校尉秦风,便杀了西秦卞家**个子弟,您知道这一次领兵前来的是谁吗?卞无双,西秦卞氏家主。如果让敢死营进了城,说不定他就会报私仇而下令攻打安阳城,那时候可就真是完蛋了。”

    “你,你是说把敢死营丢在城外让卞无双去对付?”

    “卞无双将敢死营杀光了,这口气自然也就出了,对于安阳城还有什么兴趣,了不起到时候我们送些银钱过去,让他们退兵算了,大家和和气气,岂不是好?如果他们真要打,多一个敢死营又有什么用?”杨义阴阴地道。

    程平之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不认识一般地看着杨义,这也太阴险了。

    “程大人,我这可是为您着想,也为这满城百姓着想啊,只要安阳城不破,到时候在朝廷面前,您就有交待了,至于其它地方丢失,被劫掠,那是左立行的边军之过,与您可没有关系!”

    “听说那个秦风可是一个暴脾气,连左帅桌子都敢掀的人!”程平之有些犹豫,“要是他强要进城怎么办?”

    “秦风没有来,如果此人来了,哪里还会与我们打招呼!”杨义笑道:“只有几个副尉而已。秦风不知跑哪里去了,程大人,您可得拿定主意啊。到时候守城有功,我再去杨相哪里为您活动一下,咱们一起调离这个鬼地方,西部边军完了,安阳郡可就不是一个人呆的地方了,得早些走才是正途。”

    程平之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第三十八章:兄弟情

    一名郡守府的吏员出现在大门之外,对着正在苦等的舒畅与剪刀两人微微躬了躬身,表示了一下形式上的尊敬,但他的脸色,眼神之中却看不到丝毫的尊敬之意,反而带着一种怜悯的似乎是在看几个死人一般的表情对着两人道:“非常抱歉,程大人正在与杨统领商议安阳城的防守大计,实在没有时间接见二位,二位还是请回吧。”

    剪刀的脸顿时黑了。舒畅强忍着怒气,“我们可以等着,没关系。”

    “二位还是回去吧,两位大人也不知道商议到什么时候,而且,恐怕接下来还要与其它各部衙的大人们议事。”吏员不为所动。

    “这么说,程大人是不准备让我们敢死营进城了?”剪刀再也忍不住,怒道。

    或者是剪刀的表情让这位吏员有些害怕了,他的声音小了一些,神情也恭敬了一些:“这位军爷,程大人说,敢死营是边军,不能入城,他对边军也没有管辖权,所以建议敢死营在城外驻防。”

    嘿嘿,哈哈!剪刀突然爆出一阵大笑,“城外驻防?程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这两千人在城外抵挡西秦人十数万大军么?他可知道,这是**裸的谋杀!”

    “军爷,小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吏员,实在不知道大人们之间的事情,您还是别为难我了。”吏员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你去告诉你家大人一声,就说我舒某人也来了,想见他一见。”舒畅踏前一步,道。

    吏员躬了躬身子,“舒大夫,程大人知道您也来了,大人说,舒大夫不是边军,没有边军军藉,所以是可以入城的,程大人还请舒大夫去他家暂住。但边军,着实不能入城。”

    听了这话,舒畅摇了摇头,一把拉住了已经处在暴走边缘的剪刀,转身边走。

    “舒大夫,这就算完了?”剪刀冷笑道:“看来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只能硬干了。我就不信,那些豆腐渣郡兵,还真敢与我们硬来,回去我就挥兵来打。”

    “闭嘴吧你,现在是什么时候,还能这样干?到时候你就算入城了,也就算你守住城了,战后呢,朝廷不将你五马分尸才怪?”舒畅哼道:“我们先去找章孝正。”

    “章小猫,他能起什么作用,现在一个光杆校尉?”剪刀不屑地道。

    “小猫从敢死营出去很久了,在安阳城也买了房子,与城里的大人物们交往也多,让他再去转擐一下吧!”舒畅叹气道:“实在不行,也就只能另做打算了。剪刀,不要打着火并的主意,真打起来,你当一万多郡兵当真是纸糊泥捏的,到时候捡便宜的还是西秦人,真将安阳城打烂了,受苦的还是老百姓。这一万多郡兵摆在城头,还是能吓吓人的。”

    剪刀闷头不再作声,秦风临走之时,曾经嘱托过他们,一应大事都听舒畅的,就是怕他们这几个横货生出事端来。

    章小猫在安阳郡买了一幢小院,平时里面也只住着一个女人,但并不是他的老婆,而是他从青楼里赎出来的一个女子,用章小猫的话来说,像他这样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还是不要有家眷后人的好,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有空的时候,他便来这里小小的享受一阵子,过一阵子安逸的生活,绝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呆在军营之中。这一次意外的受伤,让他缺席了大军的总攻,没有想到,却也因此捡了一条性命。

    舒畅与剪刀赶到这幢小院,叫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章小猫竟然披麻带孝,屋里也是香烟缭绕,一个个明显是刚刚做成不久的灵牌,一个个供在桌子之上。

    这里面,有舒畅和剪刀熟悉的狼牙,豹子,还有一些他们不认识的人,很有可能都是章小猫在追风营里的部将、好友。

    两眼红肿的章小猫将二人迎了进去,同样穿着一身素白的女人走进来替他们沏上了茶。

    “弄几个菜吧,我与兄弟们好好喝几杯。”章小猫低声道。

    女人低声答应了一句,走了出去。

    “都死了,没有一个回来么?”看着两人,章小猫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丝期盼。

    “应当是全都没了。”剪刀摇摇头,“反正我们一路撤回来,一个溃兵也没有看到,西秦人边军的德性你也不是不知道。”

    章小猫痛苦地伏到桌上,两只手紧紧地抱着脑袋:“几万人啊,几万人啊,就这么没了。这是什么狗屁仗啊!”

    “上头一拍脑袋,下面就得改早就计划好的事情,这仗,不输才真是怪了,还十拿九稳呢,这一回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剪刀愤愤地道。

    “眼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小猫,现在程平之不让我们入城,我与剪刀来你这儿,就是看你能不能去帮忙说一下,西秦人十几万大军席卷而来,敢死营二千人济得什么事?留在城外,只怕是死路一条。”舒畅道。

    “还有这样的事情?”章小猫霍地站了起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找找程大人。”

    不等两人说话,章小猫已是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倒还是和以前一样,风风火火的。”舒畅看着对方的背影,微叹道:“可惜了狼牙、豹子了,再也见不着他们了。”

    剪刀也沉默了,虽然狼牙与豹子那时候也没少欺负他,但打出来的交情,却也是难以淡忘的。

    “小猫现在过得也不错,那个女人,看起来还不错。”剪刀岔开了话,不想提起这些事情让人伤心。

    “是很不错,我也听秦风多次骂过娘了,但章小猫怎么也不肯娶人家!”舒畅道。

    “因为这女人是个青楼女子?”剪刀问道。

    “屁,你们敢死营里的,又有几个是屁股干净的,是章小猫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战死沙场,不肯拖累人家当寡妇,看到这屋子没有,钱是小猫出的,可房主却是女人,章小猫的收入,也都是全交给女人保管的。”舒畅淡淡地道。

    “军人的命呐!”剪刀苦笑。“想不到章小猫强盗出身,居然还有这么好心。那女人虽然长得说不上漂亮,但模样也挺周正的,关键是没有烟花女子的那股子媚劲儿,低声细语的,也难怪小猫上心。”

    两人沉默下来,倾听着厨房传来的锅铲与铁锅的撞击之声,敢死营出来像章小猫这样过得还算安逸的,算是极少的了。

    两人没等多在会儿功夫,章小猫就回来了,两人一瞟章小猫黑沉沉的脸,便知道结局是什么了。

    “算了,就这样吧,来小猫,我们好好喝几杯。”女人已经将弄好的酒菜摆了一大桌子,也正是难为她,这么短时间内居然做得出来。“喝完这一顿,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的喝?”

    章小猫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气闷了一杯,“我打听过了,听说是那张义的主意,说我们敢死营与西秦人是血仇,要是放敢死营进了城,西秦人肯定要卯着劲儿攻打安阳城,所以把你们丢在城外,或者西秦人灭了你们也就消了气,最多劫掠一番也就退回去了,就跟以前一样。”

    “****娘的。”剪刀勃然大怒。“老子这就去砍了这丫的。”

    “你还是算了吧,单打独斗,你干得过张义?”舒畅不屑地道。

    “秦老大呢?怎么是你们两个来,如果是秦老大来,或者又不同。”章小猫很是郁闷地道。“要不然换秦老大亲自来与他们说说,或者老大的刀子比较锋利。”

    “秦老大要是在这儿,我们还巴巴地跑来干什么!”剪刀道:“老大说要去看看主战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或者还能救几个人回来。你知道,他也左帅的关系一向很好,李挚这一次也去了,他是担心左帅。”

    “李挚与左帅当真打起来,那也是神仙打架,我们算是虾米,秦老大最多算一条野狼,能起什么作用?”章小猫摇头道。

    “心安吧!”舒畅举起了酒杯,“但求心安,这是秦老大作人的原则,算了,不说这些事儿,我们痛痛快快喝一顿。”

    风卷残云,三人连吃带喝,顷刻间便将满桌子的菜消灭得干干净净,舒畅与剪刀丢下筷子便站了起来,“走了!”舒畅也不废话。

    “等一等!”章小猫叫了一声,转身奔进内室,片刻之间回转,却是身着一身戎装。

    “你这是干什么?”舒畅问道。

    章小猫取下墙上挂着的铁刀,伸指一弹,当当作响,“我也是敢死营的人啊,你们在城外,我自然也是要去的。”

    “章小猫,你早就不是敢死营的人,出去作死么?”剪刀眼中露出感动的神色,嘴里却骂道。

    “老子是敢死营的人时,你章小猫还在小城里当小贩呢,滚蛋吧你。”章小猫笑骂了一句,大步便向外走去。

    舒畅与剪刀也再无话,紧跟着向外走去,男人之间,很多事情,本来就不用多说。

    “小猫!”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带哭腔的叫声。三人回头,看到那女人倚着门框,正哭得梨花带雨。

    “红儿,别哭了,如果这一次我还能活着回来,便正大光明娶你当老婆,如果我死了,这房子,还有那些银子,节省一些,也够你生活了。”章小猫大声地说了一句,转身大步离去。身后的女人捂着脸蹲在门前,痛哭失声。

    (兄弟,不需要豪言壮语,慷慨激昂!)

第三十九章:唱支小曲给我听

    “小猫,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放着好好的女人不在城里守着,跑到我们这里作死么?”和尚摸着青茬茬的头皮,看着章小猫,嘴里虽然埋怨着,脸上却是带着笑容。小猫伸出拳头,重重地擂在他厚实的胸膛之上,嘿嘿一笑,一句话也没有说,又走到还躺在担架上的野狗身边,俯身问道:“还活着呢,命挺硬啊!”野狗大笑,笑声牵动伤势,疼得只嘘嘘,却仍然在笑,举起手来,与章小猫的手重重相击:“兄弟,一起活,一起死。小猫,好样的。”

    几个人席地坐了下来,舒畅看了一眼众人,道:“秦疯子不在,敢死营需要一个临时的头来统一指挥,你们谁来干?”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作声,半晌,剪刀才道:“舒大夫,秦头临走的时候,不是让我们都听你的么?”

    舒畅眉毛一竖:“行军打仗,我可是外行,敢死营不能进城,留在城外,必然要与西秦人打一场硬仗,能不能活,就在这一仗之上,我一个外行,指挥你们去送死么?”

    躺在担架上的野狗哼哼了几句,大声道:“舒大夫说得也对,我的这个大队先前是秦头亲自指挥的,现在头虽然不在了,但小猫不是来了么,我这个大队交给小猫,同时我也推荐小猫当这个头儿。”

    “兄弟们,我来这儿,只是为了与兄弟们在一起,可不是为了当这个头的,我已经离开敢死营了,当这个头儿不合适。”章小猫连连摇头。

    “我看也就你合适了。”和尚道:“我和剪刀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谁也不服谁,这儿野狗躺下了,舒大夫对军事是外行,就剩我和剪刀了,两个人谁当头儿,另一个也都不会服气,小猫你是敢死营的前辈,在军中这两年也一直在当着营校尉,有经验,你不干谁干?”

    “剪刀你说呢?”舒畅沉声问道。

    剪刀脸色阴沉,看到众人的眼光都看着他,当下点头道:“我有什么意见,和尚说得对,也就是小猫当头能服众。”

    看到众人都表态了,舒畅道:“好,那就这么定了,章小猫你少唧唧歪歪的,你以为让你当这个临时的头,是让你作威作福的么,告诉你,全营几千口子的性命就交在你手里了,干好了,没啥功劳,干差了,几千口子人到黄泉地府里去,大家也不搭理你,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章小猫站了起来,神色严肃地看着几人,双手抱拳团团一揖,“好,既然兄弟们看重,我章孝正就挑了这个担子,但我话也说前头,我没有秦老大那样的威信让你们都心服口服,不过我既然是你们一同推荐的,就请你们多担带了,如果在接下来的行动之中,有人不服军令,那我可是要不客气的。”

    “那是自然,虽然秦头不在,但还是老规纪,战事一起,哪一个敢不服军令,擅自行动,大家就砍了丫的脑袋。”野狗捶着担架,大声道:“老子现在是挥不动刀了,但还有一口狗牙,我咬死他。”

    “同意。”和尚与剪刀也分别表态。

    “多谢各位兄弟。”章小猫看着众人:“舒大夫,第一件事还是麻烦你了。”

    “什么事?”

    “西秦人大举来袭,我们跑是跑不了的,跑,只会死得更快,所以我们只能觅地坚守,离安阳城三里左右,便是帽儿山,这也是附近唯一的一个适宜坚守的地方了。接下来,我们将去哪里驻扎。”章小猫在地上随手画着附近的地形,“在这里驻扎,至少从面子上看,我们与安阳城是成犄角之势的,总会让西秦人稍稍有些顾忌。”

    虽然知道城里是绝对不会理他们的死活的,但西秦人可不见得知道,众人都是点头,也是没办法之下的办法了。

    “但我们缺乏构筑阵地的材料以及军队所需的粮食,特别是粮食,没有人知道我们要坚守多长时间,或者很快就完蛋了,或者我们能一直坚持到最后活下来,所以,我们需要粮食。”

    “你是让我进城去找程平之?”舒畅道。

    “是,舒大夫,程平之的夫人前些年重病,是你把她夫人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虽然说这家伙是个翻脸不认人的家伙,但你去,他总有些抹不开情面,另外,你也告诉他,如果不给,敢死营可就要跟他一拍两散,我们可是要挥刀子去抢的,左右是个死,别怪我们到时候拖着他们一齐死。程平之是个拎得清轻重的,舍些钱粮军械,打发走我们这些瘟神,他肯定是愿意的,而且这样一来,即便我们接下来被西秦人全杀光了,事后他也能说得清楚。”

    “行,我便跑这一趟。”舒畅站了起来,径直转身离去。

    “剪刀!”章小猫看向剪刀道:“我们要在帽儿山构筑防守阵地,这需要大量的人手,西秦人马上就要来,但我们的士兵还要保持体力准备作战,所以我需要大量的人手,现在安阳城下,别的不多,就是人多,我需要你去招募更多的人来帮我们修筑阵地。我们这几个人,就你面善,而且也能说会道。”

    和尚哧哧笑着:“这事儿小白脸在行。”

    剪刀怒目而视。

    章小猫则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在和尚厚实的屁股之上,“和尚,你闲着没事儿,就带着你的人去帽儿山上砍树,从上到下,从山顶之上往下砍,只留最下面一圈儿。”

    “啊?”和尚顿时傻了眼。

    “这事儿,也只有你这种傻黑粗最精。”剪刀回敬了一句,大笑着起身扬长而去。

    “小猫,那我干点啥?”躺在担架上的野狗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章小猫,大家都有事儿干,剩他一人啥事没有,不免心里空落落的,心里不免又把杨致上下祖宗十八代一齐问候了一遍,当然,这个时候,他是绝不会去想杨致其实也落了一个极惨的下场。

    “你干点啥呢?”章小猫看着野狗,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你小曲儿唱得不错,来,给大家伙唱一曲,开心开心。”

    野狗的脸顿时就黑了。

    舒畅这一次进城,顺利地见到了程平之,对于舒畅的要求,程平之二话没说,当即就答应了,正如章小猫所说,程平之并不是一个糊涂鬼,反而是一个异常精明的人,敢死营不进城而要在城外与西秦人决一死战,即便全军战殁了,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自己支援了钱粮军械,已是尽到了牧守一方的职责。

    “舒大夫,你要的东西,我全都给,你放心吧,决不会打折扣的。”程平之道。

    “那就多谢程大人了,舒某这就告辞了。”

    “舒大夫却请留步。”程平之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道:“舒大夫,敢死营里都是一群贼胚强盗,你又何必与他们纠缠在一起,舒大夫对内子的救命之恩,程某是须臾不敢有忘的,舒大夫替他们要到了这么多东西,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不如就留在城中,留在程某府中,怎么也比城外安全一些。”

    听着程平之的话,舒畅却是大笑起来:“程大人,在你眼中,他们是强盗贼胚,但在舒某眼中,他们却是铁铮铮的好汉子,真男儿,这些年来与他们呆在一起,也算是日久生情了吧,就算是与他们死在一起,舒某也不枉这一生,多谢程大人的另眼看顾了,舒某告辞。”

    向程平之一揖,舒畅洒然转身,走了一步,却又转过身来,“您夫人的病并没有完全脱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入冬之后的季节是特别要当心的,万万受不得冻,经不得寒。”

    看着舒畅扬长而去的身影,程平之脸上露出一丝惭愧之色,半晌,猛一跺脚,唤过身边一位吏员:“去,告诉府库的人,舒大夫要的东西,要给最好的,而且还要再加一成。”

    “大人,杨统领会不会反对,给敢死营多了,城里可就少了!”吏员有些担心地道。

    程平之冷笑一声:“难道我们还能指望杨义带人守住城么?西秦人不攻城则罢,一旦真的决定要攻城,只怕第一个跑的,就是杨义和他的郡兵了。东西给敢死营,至少不会白白浪费了。去,给他们。”

    安阳城外,敢死营从郡兵的手中接手了大批的军械粮草物资,然后在城上无数士兵和城外数不清的百姓注视之下,排着整齐的队伍向着数里之外的帽儿山行去,舒畅看着这支队伍,无声的笑了,因为他很少看到这些家伙能将队伍走得这么整齐,一个个都能这样昂首挺胸,自豪地向前,不知不觉间,秦风用了数年的时间,竟然已经将这支由死囚组成的军队一点一点地改编成了一支有灵魂的军队。

    一副担架之上,传来五音不全的唱歌声,那是野狗,正扯着嗓子吼着他的家乡俚曲,如果在平时,舒畅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在他嘴上粘上一张膏药,但现在,他却有些热泪盈眶。

    我们俩划着船儿,

    采红菱呀采红菱,

    得呀得郎有情,

    得呀得妹有心,

    就好像两角菱,

    也是同日生呀,

    我俩一条心。

    (采红菱,一首老歌,很小时候听过,几十年过去了,还是能唱出来,很好听得哦。)

    (有书友问更新的问题,一直看枪手书的老朋友都知道,新书期间早晚各八点更新,上架之后,早上八点连发两章。从新书开始到书完结,中间不断更,但也不爆更,有规律得很!)

第四十章:平静的等待

    敢死营名声不佳,但在战场之上却是声名赫赫,对于安阳郡那些知道他们的人来说,敢死营是一个又爱在恨的存在,平时他们是兵痞,是恶霸,是惹不起的主儿,在路上看到了敢死营的人,都得绕着道儿走,但在现在这个时候,有这样一支军队在城外驻扎,却又让所有人心里有了一个依靠,有了一份凭仗。

    倒不是剪刀当真有多能说会道,当他走到百姓当中,大声喊着需要人手帮着修筑防御阵地的时候,在城外候着准备入城的无数百姓默默的起身,便向着帽儿山出发,人数之多,让剪刀直接楞在了那里。

    人多力量大,仅仅三天时间,不大的帽儿山便完全改天换地,变了模样,山顶直到半山腰上的树被砍伐得干干净净,只余下山脚下绕山一圈存在,直接变成了秃头。一道道土墙凭空而起,无数的树干制作的障碍横七竖八地分布在山道之上,数道防线层次叠比,从半山腰一直到山顶。

    他们甚至还帮着敢死营在山上打了两个水井,对于依山防守的军队来说,饮水是一个绝大的问题,但有了这两口井,虽然对于两千人的部队来说,有些杯水车薪,但只要有他,就不会有被活活渴死的危险。

    粮食是足够的,程平之给的粮食,足够他们在这里坚守一个月以上,如果他们能坚持那么久,能活那么久的话,弩机,投石机等一些大型武器,对于这样一座小山来说,也显得过多了,根本放置不小,不过可以作为存货,到时候更换损坏了的。

    充沛的物资让敢死营的人对程平之的感受略有改观。

    “各位父老乡亲。”站在高处,章小猫使劲力气,大声喊道:“各位想加入我们帮助防守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大家也都看到了,这帽儿山就这么大,实在容不下太多的人手,打仗,并不是人越多便越好,至少在这帽儿山是这样,有我们就足够了,你们不是军人,保家卫国不是你们的本份,感谢你们帮我们修了这防御阵地,趁着西秦人还没有来,大家赶紧进城去吧。城里更安全一些。”

    修完了帽儿山的防御阵地,面对着群情汹涌要求加入军队的老百姓,章小猫只能苦口婆心地劝说,开什么玩笑,真要让他们加入敢死营,不是害他们吗?

    程平之至少有一点说得是正确的,那就是敢死营与西秦人的确是血仇,这些年来,与西秦人的每一仗,那一次不是他们冲在最前面?当西秦人来到安阳城下的时候,看着敢死营孤零零的孤悬于外,那还不兴奋的冲上来连皮带骨头吞下去的道理?留着他们,就是害了他们。

    “剪刀,给来帮忙的老乡们一人发十两银子,让他们能够进城去躲避一下。咱们还有不少银子吧,这对咱们没有什么用处了,放在身边,完全是累赘。”章小猫大声道。

    拿着银子的百姓,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帽儿山,向着安阳城方向走去,很快,喧嚣的帽儿山便安静了下来,只余下了二千敢死营士卒,簇拥着他们的军旗,屹立在帽儿山上,平静地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没有了期望,没有了依仗,更没有了盼头,剩下的反而只有平静了,与西秦人打老了仗的敢死营自然知道西秦人的份量,别说是那支来自雍都的西秦精锐雷霆军了,便是破破烂烂犹如一支乞丐大军的西秦边军,那战斗力也不是盖的啊?打起仗来都是不要命的。现在敢死营只有二千人,面对着的却是十几万入侵的西秦大军,别说硬撼了,人家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将敢死营给淹死了。

    帽儿山上鼾声如雷,这几天,他们也是累坏了,在老百姓们退去之后,他们又各自上手,在阵地之前,开始布置他们各自擅长的那些小陷阱,不要小看这些不起眼的陷阱,这可不是在他们的营地里,任何一个,都是真正能要人命的。

    章小猫本身便出自敢死营,对于敢死营的指挥体系自然是非常清楚的,对于几支部队的特点也非常清楚,仍然是野狗的大队位于最前线,这个大队敢打敢拼,如同他们的长官一样,都是疯狗一条。剪刀阴,时机抓得准,对于敌人在一瞬之间露出的漏洞能够一眼瞧出来并能马上加以利用,所以他位于野狗之后,随时准备出击,和尚则位于山顶,这是最后的阵地了。

    “野狗非要去前头亲自指挥他的士卒,让两个兵抬了他走了。”看着章小猫地,舒畅摇头道,“他去前头能干什么,除了一张嘴还能叫唤,啥也干不了。”

    “野狗这样做是对的,这个大队这几年一直是他带的,他在,即便不能动手,他的兵看着他也安心。”章小猫坐了下来。“野狗的伤不碍事吧?”

    “如果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修养个几个月也就能恢复如初了。”舒畅嘿嘿一笑:“不过现在嘛?”

    “都一样!”章小猫打断了他的话,“舒大夫,你走吧,趁现在还来得及,你只要不在我们的阵地之上,便能保住一条命,你本来就是军人,也不是敢死营的人,走下这个阵地,进城去,没有人会为难你。”

    舒畅盯着章小猫看了半晌,突然一挥手,啪的一声,响亮地扇了章小猫一个耳光。“和尚,他说我是不是敢死营的人?”

    一边成大字形将自己摊开的和尚咭咭的笑着,“小猫,谁敢说舒大夫不是我们敢死营的人?你随便拉一个咱们营的兵问问?舒大夫可是我们营除秦老大之外的二号人物,说一不二,大家都巴结着呢!”

    “你章小猫走得早,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不然今天就不是一耳光了,舒疯子可不仅仅会救人?医者,杀起人来,不见得就比你慢了。”舒畅哼道。

    “好,说得好,睡吧!”章小猫大笑着站起了身,“你说得我心里都发毛了,得隔你远一点儿,免得莫名其妙中了招儿。”

第四十一章:我们要当一个颗铜豌豆

    这是一个月圆之夜,万里无云,滚圆的月亮高悬空中,洒下清冷的光芒,站在帽儿山上,能清晰地看到远处安阳城璀璨的灯火,那里,本来就是一个繁华的大城市,是大楚西部边境之上的枢纽,这些年来,因为左立行率领的西部边军的存在,西秦已经多年没有踏足过这片地方,这也使得这片富饶的地区迅速地发展起来了,但现在,似乎一切又都要化为一片烟云了。

    安阳城外,还有量的零乱的火堆,东一团,西一簇,那是从各地逃难而来的百姓,安阳城的容量毕竟是有限的,从昨天起,安阳城便关闭了城门,不再允许难民进入城内,而这些百姓也根本无处可逃,只能聚集在安阳城下,苦苦哀求着城内郡兵开门,当然,这些哀求都是一些无用功。

    现在连帽儿山下的树林之中,也聚集了不少难民,毕竟,这里还存在着一支楚**队。睡不着的舒畅站在山巅,看着山下那一圈树林之中,人影幢幢,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痛苦的光芒,他知道,敢死营帮不了这些聚集在这里的难民。

    地面微微有些震颤,舒畅微微一惊,抬头看向远方,久在军中,他也很清楚,这地面的震颤代表着什么。

    地平线上,陡地跃出了一线灯火,然后迅速地向着安阳城方向接近,舒畅正准备叫醒还在熟睡的章小猫,刚刚低头,却发现章小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的身侧,正凝目看着远方。

    “是雷霆军,只有他们,才有如此多的战马,秦国的边军都是些穷鬼,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装备。”章小猫沉声道。

    比章小猫慢不了多少的是,刚刚还沉寂的帽儿山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无数的人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沉默着走上自己的岗位。一片大刀出鞘,利箭上弦的声音,在舒畅的耳边响起。

    一堆堆的火焰也同时在山上燃了起来。舒畅的身边,也燃起了一堆大火,将他身后飘扬着的敢死营的军旗映照得一片通红,在夜风之中猎猎飞舞。

    与帽儿山上的热闹相比,山下树林中,本来喧嚣的难民却突然安静了下来,站在山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的人影移动。

    愈来愈近,章小猫的神色也愈来愈严峻,出现在他视野之中的骑兵便超过了一万,这是一个极其惊人的数字了。而在骑兵的身后,更远一些的地方,无数的火把再依次从地平线上出现,似乎连天接地,也不知到底有多少敌人越过了落英山脉。

    “这么大的规模?”舒畅惊叹道:“西秦这是准备大规模与大楚开战吗?”

    “不知道。”章小猫摇摇头,“大人物们的心思,我们这些小不点怎么也是猜不着的。管他呢,我们只是做好我们的事情就行了。”

    舒畅一笑:“好像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章小猫怔了怔,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们现在除了被动的等死之外,似乎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不知道秦老大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他会带着我们直接杀到城里去。”舒畅道:“不然他就不是秦疯子了。”

    章小猫哈哈一笑:“秦老大能做的事情,我的确做不了。哎,瞻前顾后,我这个人,终归是成不了气候。”

    “你这是在怪我咯。”舒畅微笑道:“因为是我不让剪刀杀进城去的。”

    章小猫摇摇头:“敌人还没有打来,我们自己先干起来,说来会让人笑掉大牙,秦老大在这里,那杨义只怕根本不敢滋毛儿,我们,没那个水平啊!”

    “敌人向我们这边来了。”舒畅的语气略略有些紧张。

    章小猫看了一眼,“没关系,这只不过是敌人的哨探,他们发现我们了,只不过派了一个小队过来打探一下,今夜,不会有战事了。”

    “为什么?”

    “因为来的是雷霆军,卞无双用兵谨慎,凡事谋定而后动,黑灯瞎火的,他们又不清楚这山上到底有多少兵,有没有陷阱,所以他不会在晚上动,就算要打,也是明天的事情了。睡吧,让弟兄们都睡吧!”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和尚说得。

    和尚一咧嘴,“小猫,这怎么可能睡得着,雷霆军呢,咱们敢死营好像没有和雷霆军交过手吧?”

    “没有,当年雷霆军与大楚军队交战的时候,还没有敢死营呢,后来雷霆军成了秦国皇帝亲军,调防雍都,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前线上了。这支军队可是秦人的王牌军队。”

    “不知比我们敢死营如何?”和尚问道。

    “就算双方差不多,人家凭人数也能压死我们。”舒畅道。

    “舒大夫,你就不会说句人话让我舒服一点啊!”和尚不满地道。

    “不敢正视现实的人,崩溃得会更快。”

    “切!”和尚冲着舒畅竖起了一根中指。

    一支百余人的骑兵接近了帽儿山,绕着不大的帽儿山奔行了一周,然后从远处,更多的兵马向这边开了过来,在距离帽儿山数里远的地方,开始扎下了营盘,站在帽儿山上,众人清楚地看到秦人燃起一堆堆的篝火,然后在明亮的灯火之下,开始搭建营盘。

    “这个时候如果下去冲一下子,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斩获。”和尚跃跃欲试。

    “你如果敢去,铁定回不来。”章小猫冷笑,“看到没有,看似很热闹,但真正在做事的又有多少人?那火光照不到的黑暗里,敌人正露着獠牙等着你去突袭他们呢。我们有多少人可以这样浪费?安静地呆在哪里吧,不管他们搞什么花招,我们就只有一招,守帽儿山,或者我们会守不住,但我们却有能力将帽儿山变成敌人的噩梦,我们可以死,但至少要让敌人拿数倍的人来换。”

    “这话说得霸气,我喜欢,有几分秦疯子的风彩了。”舒畅击节赞叹。“咱们的确什么也不用干,什么也不用想,就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当一颗嚼不烂捶不扁砸不破的响当当的铜豌豆。”

    和尚咯咯的笑了起来,“就算让他们吞进嘴里,也能崩下他们两颗牙来。”

    远处的秦军喧闹了一阵子,终于安静了下来,正如章小猫所说,他们并没有连夜进攻的意思,这一次大概是真的开始扎营了,灯火依次熄灭,黑影幢幢,站在山上,完全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了。

第四十二章:大秦的豪门之主

    卞无双坐在自己的大帐里,悠闲的喝着茶,作为大秦两大氏族之一的族长,雷霆军的副帅,在大秦的地位,他是足以排进前几位的,生活自然是考究无比,即便是出征在外,大帐里的所有布置也都是美仑美焕,不但要舒适,更要有品味。就这一点而言,他是深深看不起邓氏一族的,在卞无双的眼中,邓氏一族,完全就是一个爆发户。

    卞氏是西秦地界的古老氏族,在西秦尚未立国之时,他们就在那块地面上执掌着极大的话事权,而在百多年前,曹文定作乱,曾经辉煌一时的大唐帝国轰然倒下,当时驻守西疆的大将萧长风趁机起事,独立建国,自立为皇帝,而在这一过程当中,卞氏是出了大力气,也是萧长风最为坚定的支持者。至于邓氏,只在是那以后西秦与北越,南楚,东齐一次次的战争之中崛起的,那几十年中,邓氏一族之中惊材绝艳之辈屡屡出现,一度将卞氏的风头也给压了下去,或者也是因为皇帝萧长风到了晚年,意识到卞氏一家独大对西秦皇室极度的不利,便一直有意扶持,邓氏强势崛起,成为能与卞氏相抗衡的豪门之一。

    哪怕现在邓氏与卞氏齐头并进,成为左右大秦政局的两大门阀,在卞无双眼中,他们仍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发户,卞氏最为常见的嘲笑邓氏的一句话就是,上溯三代,你们可知自己的祖宗是谁?

    这是邓氏心中永远的痛,因为三代之前,他们当时那位威震各国的祖宗,的确只是一个街边的乞儿。

    邓氏粗俗,似乎他们也无意改变这一点,反倒以此自豪,卞氏考究,凡事都有章程,这些年来,两家从中央较劲一直到地方,两家的互相别苗头,就是秦国这百多年来政局的稳定,历任西秦皇帝也都看到了这一点,只要两家的争斗不危及到统治的基础,他们甚至在有些时候还会添油加火。

    一家独大,对于皇室来说是很危险的。

    多年下来,便形成了卞氏在中央占据上风,而邓氏在地方和边军之中势力极大,现在双方的争斗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邓氏开始将手伸向朝廷,大力培养文官系统,而卞氏也向边军伸出了魔爪,不过让卞无双恼火的是,在边军之中的卞氏子弟,但凡稍有冒头的,都会莫名其妙的在战争之中光荣战殁于沙场。

    相比于卞氏在中央打压邓氏的手段,邓氏在边军系统之中的作法是很粗暴的,不过却又让卞氏无法说出口,战场之上,生死较量,死亡,本来就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根本就拿不上台面来说,因为邓氏自己的子弟,在战场之上也经常战死。

    这一次对于卞氏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为了干掉左立行的军队,西秦觅得了极佳的机会,雷霆军出了雍都,这一仗打完,自己倒是大把的机会在邓氏的传统地盘上,安置更多的人手在更重要的位置之上,而且是那些不容易被人暗算的位置。

    对于这一仗的结果,卞无双根本就不在意了,因为根本就不会有第二种情况出现,西秦赢定了,现在的大楚西部边境,已经是门户大开,任他予取予求,他所考虑的是,如何圆满地结束这场战争。

    西秦并不想与大楚大规模地开战,双方大规模地开战,或者在战争的前期,西秦会势如破竹,将大楚的西部完全纳入囊中,但之后呢?大楚的国力,可比位居西部偏荒之地的西秦强得太多,一旦大楚反应过来,全国总动员,便能将战事拉入到一个僵持的阶段,从而形成一场持久战,这就不是大秦愿意的看到的了。

    站得高了,自然就看得更远。这些年来,东齐咄咄逼人之势愈来愈明显,西秦打这一仗,也是迫不得已,国内的大旱,使得民生极度艰难,打垮南楚的西部边军,一来是用一场胜利来转移国内的矛盾,缓解国内紧张的气氛,二来,他们也需要用富庶的安阳郡来补贴国内,以便安然渡过这个灾年。

    但也仅此而已。

    左立行被打垮了,大楚西部边军荡然无存,在今后的若干年中,大楚想要再一次构建类如左立行统率下的强大的边军,可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情,以后大秦再过来,可就方便多了。没事儿的时候,便来打打草谷,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轻轻的吹着茶水上面的浮沫,卞无双得意地想着,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左立行准备趁着西秦大旱,国内矛盾一触即发之机去趁火打劫,却不想反而成就了大秦。这恐怕是九泉之下的左立行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的,卞无双确认左立行已经死了,李大帅说过他会死,他就一定会死,对此,卞无双深信无疑。左立行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他不是输在李帅手中,而是输在他们自己人手中啊。

    一代宗师,就此驾鹤西归,于秦人来说,是一件喜事,对于楚国来说,恐怕就不大值得高兴了,当然,也会有人高兴,因为有人会从这件事中,得到极大的利益。

    对于楚国的内斗,卞无双很是不屑,作为一个政治家,争斗是必须的,也是无可避免的,但必须有一点要确认,那就必须是在国家的大安全前提之下,斗而不破才是真理,像卞氏与邓氏斗了这许多年,西秦并没有因此而垮,反而从当初最为弱小的一个国家,慢慢地壮大起来,如今已经超过北越排名第三了,便是明证。像南楚这样斗下去,搞不好是要亡国亡族的。

    绝大利益面前,果然是让人失去理智啊!卞无双摇头叹息,一仰脖子,将一小杯茶吞进了肚子中。

    东齐肯定是盼望秦楚大干一场的,不过他们到现在居然什么动静儿也没有,倒也是令人奇怪,事出反常必为妖啊,东齐指不定在琢磨着什么阴谋诡计呢,两家大打出手,才最符合东齐的利益,他们一定在悄悄地做什么,只是自己目前还没有猜透而已。

    大帐之外传来了脚步声,停在了帐门口。旋即一个声音响起:“父亲,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放下手中的茶杯,卞无双道,帐帘打开,一缕阳光透过帐门照射了进来,让卞无双眯了眯眼睛,进来的是他在雷霆军中的大儿子卞文忠,如今已是一员副将了,再磨炼个七八上十年,便能独挡一面了。

    “父亲,报仇的机会来了!”卞文忠的脸上透露出十足的兴奋劲儿。

第四十三章:值不值得的问题

    “报仇的机会?”卞无双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抚摸着自己长长的美髯,看着卞文忠。

    “敢死营,那个该死的敢死营,居然没有进城而是驻扎在离城三里左右的帽儿山上,您说他们这是愚蠢呢,还是狂妄?”卞文忠的眼里透露出兴奋的神色,

    “居然驻扎在城外?”卞无双的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思考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走,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帽儿山上,敢死营的军旗高高飘扬,但除了军旗,却什么也看不见,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从卞无双所站的位置,居然看不出山上具体的防御布置,除了那些遍布山坡的拒马鹿角,坑道胸墙。

    “了不起!”卞无双盯着帽儿山,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这是同行之间的敬佩。“不愧是楚国西部边军中最能打的军队,以前只听说这支军队作战凶悍,没有想到做起防守来,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再怎么厉害也不过两千人,拿下他们轻而易举。”卞文忠轻蔑地道:“父亲,我们卞家折在他们敢死营手里的人可不少,这一次,正好报仇血恨。”

    卞无双瞥了一眼儿子,冷冷地道:“战场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各为其主,没有什么私仇可言,他们死在敢死营手中,是他们本领不济,即便你要恨,也恨不到他们头上。”

    “我不恨他们恨谁?”卞文忠大奇道。

    看了一眼儿子,卞无双摇了摇头,“小子,看事情,要看到原委,不要被眼前的浮翳给遮挡了视线,卞家在边军之中的人连接战场战殁,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是,父亲,我知道这里头的古怪,可终归,他们最终还是死在敢死营的人手中,看到他们,我怎么能不生气,他们送到我们手里,我们怎么能放过他们?”

    看着义愤填膺的儿子,卞无双哈哈一笑,“文忠,你准备花多大的代价拿下眼前的敢死营啊?”

    卞文忠愣了一下,再看了看眼前的帽儿山,低头沉思片刻,竟是半晌没有说话。

    看着不语的儿子,卞无双的眼里反而有了些许赞赏之色,“这还差不多,没有口出狂言,也没有大意轻敌。敢死营这些年来声名鹊起,可不是吹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打出来的,虽然踏着的是我们大秦边军的鲜血,但你也知道,咱们的边军虽然装备简陋了一些,但却不是鱼腩,战斗力也是不差的。”

    指了指眼前的帽儿山,卞无双正色道:“依我的经验,如果要拿下帽儿山,全歼敢死营,我们要付出几乎一倍于敌的伤亡。”

    “我们雷霆军亲自出手,还要这么大的伤亡才能拿下来?”卞无双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不错。”卞无双看着儿子,“现在,你还坚持要打吗?”

    “父亲,如果我们组织军中高手组成一支尖兵,那怎么样?”

    “你准备死几个?”卞无双冷笑一声:“雷霆军中,七级以上的好手一共有三十八人,随我们到这里的有十八人,把他们全部招集在一起,的确可以突破对手的防手,但他们还能活几个下来?”

    卞文忠默然。

    卞无双翻身下马,干脆坐在了地上,拍了拍身边的地面:“来,坐下,文忠,平素我忙于军事政事,很少跟你聊过天,今天,咱们爷儿俩好好聊聊。你跟爹说说,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的是那些武道高手吗?”

    “不是。”卞文忠依言坐在了父亲的身边,神情却是有些激动,平时,父亲是极其威严的,很少有这样和颜悦色的时候。

    “对,武道高手从来都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最后因素,真正能决定战争胜负的,最终还是那些最普普通通的战士,要不然,大齐曹氏早就一统天下了,要论起武道高手,天下四国,加起来也比不上大齐,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大齐拿我们三国又有什么办法?还不这是这样僵持着?”

    “并不是说武道高手不重要,而是他们不是胜负手,胜负手永远都是大势,你刚刚所说的召集高手组成突击队,的确能轻易突破对手的防线,但按我的估计,十八个人一齐突击,最后能活下来的,不会超过十个,而一个普通人要达到七级以上,起码也要十数年的功夫,但在战场之上,他们很可能被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兵,用一枚破甲锥轻而易举的结束性命。你说,这划算吗?”

    卞文忠摇摇头。

    “更重要的是,这一仗值不值?”卞无双笑了起来,“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不值得的事情,一个小兵的性命也是宝贵的,但值得的时候,一个将军的性命也不足惜。”

    “我懂了父亲。”卞文忠点头道。

    “就像眼前,让我付出一个小兵的性命都不值得,我们这一次的战斗的目的是什么?两个,干掉楚国西部边军的主力,第二个,抢光安阳郡,帮助我们大秦度过这一次的天灾,现在我们的目的已经基本完成了,左立行完了,楚国西部边军完了,现在咱们的军队正在安阳郡拿走一切我们都需要的东西,那么,一个小小的敢死营还有什么值得重要的呢?从现在开始,我们控制住了落英山脉,楚国想要回过气来,没有七八上十年,想也别想,更何况,从现在开始,难道我们就会眼睁睁地看着他重新建起一支强大的边军么?再者,左立行可只有那么一个,死了,就没有了。”卞无双微笑道。“敢死营再凶悍,离开了整个楚国西部边军这个大集体,他也什么都不是。”

    “父亲说得是,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卞文忠道。

    “文忠,这一次让你跟着我出来,就是让你在这一次的战争之中学到更多的东西,战争,永远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战争从来都是为政治目标服务的,就像我们现在,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攻下安阳郡,席卷整个楚国西部,但我们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正要请教父亲,其实很多将领们也是这样想的,这可是壮大我大秦的一个好机会。”卞文忠道:“就这样放过了太可惜了,好多人都说,我们大秦上层太胆小了。”

    “你也这样想?你认为像我,李帅,还有皇上,甚至邓朴,是胆小怕事的人?”卞无双笑道。

    卞文忠连连摇头。

    “这就要从天下大势说起了。”卞无双笑道:“你是我的大儿子,卞氏以后的掌门人,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你要记住,处在你的位置之上,已经站得足够高了,你要学会抛开表面上的东西去看到更远方的风景,我们要的不是一时的胜负,而是大秦的长久国祚。”

第四十四章:你欠我一个人情

    卞文忠的神色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卞氏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在秦国有第一豪门之称,底蕴深厚,近些年来虽然受到了邓氏的强力挑战,但仍是稳居第一的宝座,卞氏之主,可说是秦皇座下第一人。

    大家族枝叶繁茂,势力庞大,但自然也有他的难处,最重要的莫过于家族内部的竞争了。现在的家主是卞无双,卞无双也用他高超的武道和政治手腕稳稳坐在这把椅子之上,但并不是说就没有挑战了,一旦犯下大错,家族照样会将他轰下台来,这几年卞氏将手伸向边军,屡受挫败,卞无双的威信已经受到了一些挫折,特别是那些在边军之中死了的卞氏子弟的家人,更是怨声载道。

    卞无双都是如此,更不说下一代的继承人之争了,卞文忠现在当然处在一个有利的位置之上,有父亲的保驾护航,在仕途之上亦是一帆丰顺,但挑战者仍大有人在,卞氏家族可不存在什么父终子及这个概念,卞无双在卞氏家族之中便排行第三,在卞氏的继承人之争上,向来是能者上,劣者汰,这也是卞氏数百年始终不倒的根缘所在,但凡能坐上家主这个位置的,无不是心狠手辣,心思缜密之辈。

    卞无双这是第一次跟卞文忠挑明要扶持他作为下一代的家主,卞文忠当然又是激动,又是惶恐。一时之间,连近在眼前的心目之中的大仇人敢死营也丢在了一边。他不是没有这个心思,包括现在想去灭了敢死营,也是想为卞氏报了这个大仇,如此一来,主持此事的自己在卞氏之中必然声望大涨,特别是会得到那些家里死了人的卞氏族人的支持。只不过这一层心思他没有明言罢了,当然,他也知道,父亲如此厉害的人,自然是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心思,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一幕推心置腹的谈话。

    “昔日辉煌大唐,一朝土崩瓦解,天下分裂成了四个国家,但曹氏之大齐,继随了大唐绝大部分领土和势力,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曹氏历代皇帝,心心念念便是想要一统天下,恢复昔日大唐的盛况,但百多年来,四强鼎立却是稳稳当当,曹氏虽然英才辈出,却也是无可奈何,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卞无双问道。

    “是因为四国互相牵制。”卞文忠道。

    “不错,秦,楚,越三国较之大齐虽然要弱上许多,但三国联手,却又比大齐要强,但国与国之间,自然不可能永远都有一样的利益,自然会时时处处都产生龌龊,大打出手的例子比比皆是,就像我们现在,为了国内的稳定,就必须要对楚人动手,但不管怎么打,我们都有一个度,那就是打而不破。”卞无双微笑道。

    “这就是我们不将安阳郡收入囊中的原因了!”卞文忠点头道。

    “不错,我们歼灭了楚人的西部边军,抢光安阳郡,但却就此收兵,就是向楚人表明一个态度,我们不想打大仗。而楚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双方接下来便有了谈判的余地,我们要财不要地。但是如果我们不见好就收,还要将安阳郡也抢了,那对于楚人而言,便只有全面与我们开战一途可选了,否则,他们如何向国人交待?而如果两国全面交战,最高兴的人是谁?”卞无双问道。

    “自然是齐国了。”

    “不错,最欢喜的便是齐国,就国力而言,楚强秦弱,但秦国却兵马剽悍,两相拉平,两国实力相差无几,一旦全面开战,就不是短时间能结束的了,打得时间越长,对双方国力损耗就越大,而齐国从中渔利的机会就越多。”卞无双摇摇头,“所以这一仗,便只能适可而止。”

    “但楚人如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肯善罢干休?”卞文忠有些不解地问道:“要是我们秦人吃了这样一个大亏,不找回场子来,只怕要民怨沸腾了。”

    卞无双笑了起来:“这一仗,里头的猫腻多着呢,楚人必定会就此罢手的,因为这涉及到他们国内的皇位之争,否则我们哪有便宜可占,左立行这个人,这些年可将我们坑苦了,想让他上当,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什么事情都有例外,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终究还是无法免俗,堂堂一代宗师,一旦坠入名利场中,终是会被世俗洪流无情的吞没。”卞无双遗憾地摇摇头。

    “父亲,没了左立行,对我们大秦来说是一件好事。”卞文忠道。

    “是好事,也是坏事,秦楚越三国宗师本就不多,这一回又少了一个,如果不是有人一定要求要杀了左立行,李大帅又岂会出手,以至于落得重伤而归,我们的目标本身就只是想将楚人的西部边军打垮,重新确立我们在落英山脉的优势就足够了,杀左立行,本不是我们的意愿。”

    “这是为什么?”卞文忠大惑不解:“谁想让左立行丧命。”

    “楚人自己!”卞无双道:“这一次左立行的大败,根源就在他们的朝堂之上,你想想,如果左立行不死,以后一旦知道他是受了陷害,无辜死了这么多部下,他会作如何想,会不会报复?一位宗师的报复,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便是皇室也会大感头疼,所以自然是一了百了,借刀杀人了。”

    卞文忠脸色发白,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如此高级的内幕消息,先前,他还一直以为这一场大胜,全都是李大帅与自己的父亲在幕后运筹帷幄呢,岂料背后竟有如此惊天的肮脏的交易。

    “所以文忠,你以后要记住,有时候最可怕的人,并不见得就是你对面的敌人,而很有可能是你的战友,是你的同伴。因为你不会防着他们,左立行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卞无双感叹地道。

    “孩儿记住了。”

    “这一仗打到这里已经是终点了,再损失一兵一卒我都不愿意,要花费偌大的代价来灭掉一支存了必死之心的楚人军队,这是根本划不来的事情。再说了,有时候,消灭敌人也不见得需要我们自己动手。巧妙运筹,或者他们自己就把自己给干掉了。”卞无双哈哈一笑。

    “父亲,孩儿有一事不解,既然我们并不想扩大战事,为什么李帅还让邓将军一定要将昭华公主抓住?”

    “我们需要给楚人一个谈判的台阶,而且谈判也需要重重的筹码,昭华公主就是这样一个人,楚人皇帝人丁不旺,两子一女而已,这个昭华公主可是他们的宝贝疙瘩,奇货可居,拿住了她,就能让楚人投鼠忌器,也让那些好战派偃旗息鼓。也能让我们在谈判桌上争取更多的好处。”卞无双笑道。

    “原来如此,想来现在邓将军已经将那昭华公主抓住了吧?”

    “没有什么大的意外的话,应当已经得手了。我们在这里也不用呆太久了,等到边军扫荡了整个安阳郡,我们便可以回雍都了。”卞无双道。

    “原来我们到安阳郡城之下,只不过是一次武装大游行?”

    “当然不,我们出来了,总也要得些好处,至少得把这一次出动的军费挣回来吧?”

    卞文忠奇道:“既然不打郡城,军费从何处挣来?”

    卞无双大笑:“当然是等着敌人献上来。这安阳郡城里的军队,可不是左立行的边军,一群贪生怕死之辈而已,稍加侗吓,必然乖乖献上大笔金银。”

    “孩儿这一次跟随父亲出来,可真是学到了很多东西。”卞文忠感慨地道。

    卞无双拍了拍儿子的后背,“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来人,笔墨侍候。”

    身后亲兵很快准备了笔墨纸等物事送了过来,卞无双大笔一挥,写下了一行字,卞文忠探头看时,却见父亲在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秦风,你欠了我一个人情。卞无双。”

    “父亲,秦风不过一个小小校尉,还值得您亲笔给他写信?”卞文忠不满地道。

    “秦风可是个人才呢,瞧他能将这敢死营带成这样一支部队,便让人不得不佩服,你回头要多看看敢死营的战史,这样的人,如果不死,将来必成大器,现在我只不过随手写下了一行字,日后却有可能得到巨大的回报,又何乐而不为呢?一招闲手而已罢了。不过,任何时候都不要错过一点细节,因为细节决定命运。”卞无双看着儿子,道。

    卞文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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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前卒介绍:
不停地战斗,不停的杀敌,秦风是国家的悍将,军队的马前卒,永远冲锋在第一线,用赫赫战功书写着自己光荣的履历,但大变陡至,昔日的功臣,转眼之间却成了国家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兄弟血洒疆场,部下反目成仇,情人苦恋虐心,一时之间,四面楚歌。这位昔日的国之悍将身份反转,开始了为自己而活的人生,揭开了一段昔日马前卒,后世开国君的波澜壮阔的人生。马前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马前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马前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