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有兄弟们的地方就是家
野狼谷,这是敢死营众人离开鹰愁崖后的第二个落脚点,对于落英山脉中的大部分地区,敢死营便像家一样熟悉,他们曾在这片山脉之中转战多年,像逃亡这种事情,自然也不是第一次干,那里能藏人,哪里能驻军,一个个都是门儿清。而且现在他们就只有这么一点点人马,便更好藏身了。除开这些,他们还有一个喜欢满山乱跑的校尉,一个专门钻沟沟爬悬崖的大夫,这二位的活动范围更广,每一次踏足一片新的区域,回来之后,敢死营的地图之上,便又会拓展出一块新的地方。
在这片山里,他们就像是海里的鱼,空中的鸟。
海阔凭鱼游,天高任鸟飞。
从得知秦风还活着,幸存的敢死营士兵们便一洗颓气,开始重新振奋精神,与以往不同的是,现在他们更像是一支军队了。以前的敢死营除了在作战的时候,纪律近乎严苛之外,在平时,并不太注意军纪,甚至说有些随意,但现在,在小猫的坚持之下,剩余的这些人,也开始了正常军队的早课,午练,晚操。
想要报仇,敢死营就要变得更强。当蓬头垢面的章小猫站在所有人面前大声吼出这句话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表示反对。
所以当秦风现在站在野狼谷外,听到里头传来的一阵阵整齐的呼喝声之时,眼中还是露出了些微惊讶的神情,这在以前可是并不多见的。
“脱胎换骨了。”舒畅在一边感慨地道:“与你一样,都脱胎换骨,不一样了。仇恨能改变人的一生。”
秦风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半年了,与敢死营的兄弟分别整整半年,这半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很多熟悉的面孔却是再也看不到了。
伤风悲秋?不,现在他需要的是重振旗鼓,敢死营曾多次在与敌人的作战之中被打得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但他们却一次次的重新站了起来,每一次站起来后,都要比上一次更强。
身上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羁绊,这一次,重新起飞的敢死营,将会飞得更高,将会更加强大。
调整了一下呼吸,秦风迈步,踏进了谷内。
从照影峡秦军大本营出来,秦风先到了鹰愁崖,不出他所料,小猫在临走的时候,给他留下了信息,只有敢死营兄弟们才能看得懂的信息。通过这些信息,秦风知道了现在敢死营在哪里,毫不费力地便找了过来。
邓朴那边还需要准备几天,秦风正好在这几天来看看他的兄弟们,从他醒过来的那一天起,再一次回到兄弟们中间,便成了他最大的期盼。
内里呼喝拼杀的声音愈发的明显起来,秦风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呼吸也紊乱了起来。
呼啦啦一声响,前方的草从之中站起来两个人,看着越走越近的秦风,他们直如木雕泥塑一般,过了好半晌,他们才陡地张开嘴巴,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
尖叫声音是如此之大,延续时间是如此之长,以至于野狼谷中,一时之间全都被这二人的尖叫声所填满,连里面的喊杀声也被压了下去。谷内的声音顷刻间便消失,嗵嗵的脚步声向着谷口方向奔来。
两名放哨的士兵一边尖叫着,一边向前伸出了手,看他们的样子,是想向秦风和舒畅奔过来,可两腿却不大听使唤,居然齐齐摔了一个嘴啃泥,挣扎着爬起来,往前跑了几步,又卟嗵一声摔倒在地上。
“老大回来了!”这一次,摔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又不约而同的大吼了起来。
“老大回来啦!”两人的吼叫声在野狼谷中来回激荡,谷内,整齐有序的脚步声立时便乱了起来。
看着两个摔倒在地上,两双眼睛却仍直勾勾地瞪着自己,手舞足蹈想要爬起来的兄弟,秦风的眼睛也一下子湿润了起来。
嗖的一声,从谷内飞出来一个人,长手长脚,原本一身合适的盔甲现在却显得有些大了,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的人,正是小猫章孝正。
“老大!”站在秦风面前,章小猫哽咽地叫了一声,双手捂脸,一个堂堂七尺男子汉,竟然委屈得如同一个小孩一般,放声嚎哭了起来。
秦风张开双臂,用力地将小猫拥进怀中,“哭吧,小猫,用力地哭,将那些愤怒,伤悲,都统统地哭出来,哭过这一回之后,我不许你再掉一滴眼泪,因为没有人会怜悯我们,我们不会再有眼泪。从此往后,我们的心中,只余下了仇恨,红儿母子的,敢死营兄弟们的,仇恨不会再允许我们掉眼泪。”
他大力地捶着小猫的后背,铿锵有力地道:“哭过这一回之后,从此我们敢死营,流血不流泪。”
一边的舒畅,也早已是别过头去,眼眶发红,鼻子发酸,他竭尽全力不让自己流下泪来,看来小猫,他便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温柔地替他们的杯子里倒上酒,温柔地看着他们笑,说话永远细声细气的女人。
以秦风和章小猫两人为中心,敢死营的兄弟们团团围了一个大圈,看着放声大哭的章小猫,不少人忍不住都轻声啜泣起来。秦风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小猫在他们面前虽然憔悴,但看起来永远都是那么坚强,这些日子,敢死营的军官们全都没了,剪刀叛变了,野狗被俘了,和尚走了,如果不是有章小猫硬撑着,只怕他们早就散了,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个没有魂魄的野鬼,在四处游荡。
可今天,他们才发现,原来这个坚强的男人,也有着极其柔软的一面。
哭声停了下来,章小猫抹去脸上的眼睛,看着秦风,悲伤渐去,欢喜却慢慢浮上来,他后退一步,看着秦风,嘶哑着声音,大声吼道:“老大,欢迎回家!”
“老大,欢迎回家!”六百多条汉子用力地吼了起来。
秦风连连点头,走向周围的那些汉子,张开大的双臂,用力地拥抱着每一个人,“回家了,回家了,有敢死营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溪沟的边上,架起了一堆堆的篝火,一只只野鹿,野猪,野狼被剥得赤条条的架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人们围坐在火的周围,哪怕天气炎热得让他们一个个脱得几乎****,汗水仍然唰唰地往外冒,但所有人却一边抹着汗,一边放声大笑着。今天对于他们来说,是节日。
是他们重生的节日。
头盔成了酒碗,一个个的头盔里装满了清澈的溪水被高高举起,“干杯!”吼叫声气冲山河,金属的头盔撞在一起,发出咣咣的声响,水花四溅。咕咕的吞咽的声音伴随着欢快的笑声。有敢死营的地方就是家。
有兄弟的地方,便是清水,也堪比美酒。
狂欢一直持续到深夜,直到疲惫不堪,所有的汉子们横七竖八地躺倒在溪水边,鼾声如雷一般的响起。
简易的窝棚肉,舒畅松开了小猫的手腕:“小猫,你的身体要好好的调治一翻了。”
“我很好,精神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好,别看我瘦了,可我现在的精力,比任何时候都要旺盛。”小猫不满地瞥了一眼舒畅。
“我可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你先前在安阳城中拼杀,本来已经用力过度,可接下来又是伤心过度,这些天来,为了撑起敢死营,又强忍着悲痛,这些不良的情绪积郁在内心,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可其实已经病得不轻了。一个不好,便会让你终身受害的,老老实实的,明天我给你弄一副药,好好的调理一阵子。”
“小猫,舒大夫什么时候说过空话,他说你有问题,你就肯定有问题,你不想报仇了吗?想要报仇,就必须要有比牛还要壮,比虎还要猛的身体。这可是根本,不要开玩笑。”
“好好,既然老大和大夫都这么说,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不就是喝那些苦得掉渣的药吗,我喝还不行吗?”小猫摊开手,一脸的无奈。
“那就好。”舒畅眉开眼笑地道。
“老大,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小猫迫不及待地看着秦风。
“接下来,当然要去讨帐。”秦风的脸色沉了下来,“我已经讨了一部分了,杨义,辛渐离,程平之已经付了帐,但还有一个呢!”
“剪刀!”小猫从喉咙里迸出两个字来:“老大,你现在已经是九级高手了,杀他还不跟宰鸡一样。”
“可没那么简单!”舒畅摇摇头:“我们杀了杨义辛渐离等人,等若已经暴露了踪迹,一个剪刀本来不足为惧,但多了一个安如海,可就不一样了,别看秦风现在已经是九级高手,但在安如海面前,只怕还是不够看的。”
“难道就坐看这个王八蛋逍遥自在?”小猫的眼睛立时便红了。
“当然不。”秦风冷笑:“我已经去见了邓朴,他会替我们拖住安如海,等邓朴那边开始,我便会动身出山,去讨这一笔帐。”
小猫立刻站了起来,“老大,我也要去,就算爬,我也要爬着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小心思
郑潇垂着双手,低着头,心中虽然恼怒之极,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现。因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秦国边军的统帅邓朴。没有任何通报,邓朴就突然从照影峡来到了井径关。
他曾想过邓朴肯定不会对他假以辞色,但万万没有想到邓朴居然表现得如此激烈,当一迭文件劈头盖脸地被扔在自己脸上的时候,他真被整蒙了,半晌才会过神来。
“我在雍都之时,便听卞帅说你是我们大秦年轻一代之中的翘楚,这才同意将井径关交给你,可你瞧瞧,这你弄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你居让想让我们尽起大军,去剿灭一支六七百人的残军?你是脑子里进水了吗?你知道落英山脉有多大吗?你知道大山里有多险峻吗?就算我们十万边军一齐出动,在落英山脉中也只能算是沧海一粟,这样徒费钱粮却毫无收益的行动,居然是我们大秦年轻一代的翘楚想出来的注意,当真让人失望之极。”站在郑潇面前,邓朴肆无忌惮地喷着口水,一根手指头险些便要戳到对方的鼻子上。
满屋子的将领们,有的笑盈盈地看热闹,有的则是低着头,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之色却又无可奈何,只余下粗重的鼻息之声。洋洋得意的自然是邓朴带来的将领,而另外一些,当然是郑潇的人手。
“大将军,敢死营是我们边军的死敌,哪怕他们现在已经是半残了,但打蛇不死,必有后患啊!末将也是存了为边军复仇之心,此刻正好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郑潇低声解释道:“更何况,安阳城中出十万两银子,也足以弥补我们的军费损失了。”
邓朴从鼻中重重地哼了一声,返身走回到大堂中间,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区区十万两银子,便想驱使我们大秦边军如牛狗吗?我们虽穷,但也不收这样的银子。”
听到这里,郑潇知道这事儿肯定是没戏了,“是,既然如此,那末将便将对方先行预付的五万两银子给人退回去。”
“已经付了五万两啦?”邓朴却是哈的一声,“楚人可当真豪富啊,既然已经收了,干嘛还要退回去?不退!”
郑潇抬头,看着邓朴,脸色有些发红:“大将军,这,这大丈夫立于世,当言必信,行必果,收了钱就得办事,如今大将军既然决定不理会这敢死营,这钱,如何还能留下,这岂不是让楚人戳着我们的脊梁骨骂吗?”
邓朴哧的一笑,想不到这郑潇还是一个正义感爆棚的家伙,看着对方,心里蓦地有了一个主意。
“我不同意大军出动,但并没有说不允许小股军马出动嘛!”他看着邓朴,笑容可掬,“让楚人将另五万两银子也拿来,我们才会动手。”
“大将军的意思是?”听到有了转机,郑潇不由兴奋起来。
“现在敢死营不过六七百残军,而且群龙无首,那个章小猫可早就不是敢死营的人了,现在他们窝在落英山脉之中,说不定这章小猫早就控制不住了,何需我们出动大军。这事儿既然是你接下的,那我便给你一千精锐,进山去灭了这股残军,拿了他们的头颅来祭旗,如何?”邓朴盯着郑潇,“正好也让我看看你的能力,井径关现在可是我们边军的重镇,虽然你得到了卞兄的大力支赞,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呢!边军和雷霆军可是完全不一样。”
听到邓朴的安排,郑潇心中一惊,从雷霆军调到这里的时候,卞帅可是再三强调要他当心邓朴,卞氏这些年来,莫名其妙地折损在边军的人可真是不少了,而且一个个的都死得正大光明,让卞无双根本抓不到一丝把柄。现在邓朴此举,是不是又存了借刀杀人的心思。
就在他迟疑的片刻,邓朴却是身子向后一靠,淡淡地道:“当然,你刚刚来落英山脉,对这里的地形地貌完全不熟悉,你也可以拒绝。毕竟只是一股六七百人的残军,弃之虽然可惜,但食之也是无味,要是因此折损了我大秦一员大将,可就太不值当了。”
淡淡的几句话,却是让郑潇的脸顿时涨红了。轻描淡写之间,却已是将郑潇不动声色地逼到了死角。
身为井径关大将,对于自己驻守的地方完全不熟悉,这事可轻可重,但结合先前邓朴所说的话,无异是给了邓朴撤换他一个重重的借口。主将发话,部将拒绝,不奉号令,虽然邓朴说不会追究,但这必然也会是自己的罪状之一。最后强调对方只是六七百人的残军,自己如果不敢去,那他便可以质疑自己的能力,勇气。有了这些借口,只怕邓朴撤换自己,连卞帅也无话可说,只会觉得自己不争气。
“末将愿意奉命,带一千精锐进山,取了敢死营的人头回来。”他向前跨了一步,抱拳道。
“好!”邓朴重重一拍桌子,赞赏地看着对方,“果然不愧是我大秦的栋梁,这样吧,你对落英山脉不熟,你带来的这些人吧,也是一样,大本营的斥候营会在前期出动,探明敢死营残兵现在的驻地,然后再通知给你,如此,也省了你不少的力气。”
“多谢大将军。”郑潇松了一口气,大本营的斥候营对落英山脉可是熟悉异常,有他们来探知对方的落脚所在,自然会让自己轻松不少。
“再者,楚人送来的十万两银子,大本营只要五万,另外五万,便赏给那些将随你出征的一千将士,以鼓舞军心。”邓朴看着对方上钩,心下大悦。敢死营的确只有六七百人了,可当秦风回来之后,那支曾让秦国边军闻风丧胆的部队,必然会重振旗鼓,更何况,如今的秦风可有着九级武道的好手,当郑潇出现在敢死营面前的时候,便是他的毕命之期。想在边军之中安插人手来一点点地培植卞氏在边军中的势力,卞无双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体内真气的流动,脸上笑容更甚,那个舒大夫,果然是神医无双,虽然还只过去了短短的几天,但自己已经能明显地感受到了身体内的暗伤正在好转。这些暗伤不仅是这一次留下来,还有自己从小习练武道而慢慢积攒下来的,舒畅这一次的出手,不仅让自己的担心尽去,而且让自己步入宗师殿堂的希望大增,一个武者,特别是到了他们这个级别的,跨出这一步的关隘不仅是悟性,机遇,身体上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这些暗伤,也是要命的因素之一。
边军只能是邓氏的,这样秦国才能保持平衡,李挚大帅这一次受伤颇重,几年之内恐怕都得养伤,卞无双显然有些肆无忌惮了,想必皇帝陛下也能看到这一点,到时候郑潇死了,也不会有太多的后患。
至于与卞氏的关系,呵呵呵,邓氏与卞氏之间的关系,又什么时候好过啦?
安阳城,安如海拿着来自秦国边军大将邓朴的书函,翻来覆去的看着,仿佛这书函之中藏着什么玄妙。
“大将军,这邓朴不怀好意,根本不必理他。”谭俊对此不屑一顾,“眼下秦军势大,我们无法与之对阵,但大将军的存在,便是对他们的极大威胁,我看这邓朴是想将大将军骗出去,然后对大将军不利,如果大将军有什么闪失,西境可就又要塌天了。”
安如海微微摇头,“虽然猜不透邓朴的用意,但这样的手段,料他还不会使出来,而且就算他使出来,我要脱身也不是什么难事。”
“大将军准备去吗?”谭俊略显紧张。
“去,当然得去。现在齐人大举侵越,保持了多年的平静已经被打破了,等朝廷缓过劲来,只怕陛下便要对齐人用兵,东境自此必然战火重燃,那个时候,西境的和平,便很关键,我们在那个时候不能后院起火。邓朴是秦国边军在我们西境的统帅,如果能与他有很好的沟通,或者到时候对国政大有裨益。”
“大将军,说实话,我是不赞同现在对齐人用兵的。”谭俊有些苦恼地道。
“这不是我们能够置喙的,谭郡守,我奉劝你一句,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上书陛下。”安如海道:“陛下的心思,便是能打垮齐国,一统天下。”
谭俊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安如海转头看着一边的剪刀,“你这一期练的兵我看了,很不错,颇有了一些精兵的模样。这一批兵,我接受了。接下来,你要迅速地再次招兵,练兵,只要你能保持练出精兵的这个速度与规模,我上书陛下为你请赏。”
“多谢大将军,末将一定努力,不会让大将军失望!”剪刀躬身道。“不过这批兵虽然看起来像模像样了,但还没有结过战场的洗礼,恐怕还只是一个样子货。”
“不必担心,这一次他们只要有个样子就行了。我去见邓朴,又不是与他火并。”安如海微笑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野狗的喜悦
晴了多日的老天爷突然变了脸,滚滚乌云似乎突然之间便从天边被风吹来,笼罩在安阳城的上空,天似乎要塌了下来,厚重的乌云之上,隆隆的雷声隐隐传来。
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一场大暴雨正在逼近安阳城,街上行人立时便乱了起来,纷纷加快脚步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到处都是一片忙乱的景象。
野狗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他的目光,更多的是盯着街上那一双双快速奔跑的双腿之上,收回目光之时,视线却落在自己的双腿之上。被挑断了脚筋的他,这一辈子只怕再也站不起来了。伸手捶了捶双腿,野狗苦笑了几声,伸出手,扯了扯身上破破烂烂,几乎遮不住身体的衣物,将摆在面前的破碗拿回来,塞进了怀里,以手撑地,缓缓向一边爬去。
今天这雨看起来不会小,得找个避雨的地方。自己可不能淋湿了,以自己现的身体,淋湿了极有可能生病,自己生病了可不会有人理。自己可不能死了,得好好的活着,睁大眼睛看着那些人的下场。
前一段时间,野狗亲眼目睹了那些人的棺材被拖进城来,杨义,辛渐离,程平之,还有那些参与了围攻敢死营后幸存下来的内卫,死了,全都死了。那一天,是野狗自被抓之后最快乐的日子。他坚持不懈地在一家酒馆门外讨酒,虽然被酒馆里的伙计踢了好几脚,削了好几个耳光,并被数次抬起来扔到巷子里,但他仍然坚持着再爬过去讨要。
或者是他的坚持让酒馆老板怕了,也或者是酒馆老板担心这家伙老这样爬来爬去会极大地影响自己的生意,最终,野狗成功地讨到了一壶酒,虽然是那种最差的,还带着一股馊味的酒,但那也是酒啊,老板最后还奉送了一包卤豆子。
一路艰难地爬到了安阳郡统领衙门之外,野狗开心的喝着酒,吃着卤豆子,一小口酒,一颗卤豆子,野狗吃得极仔细,喝得很小心,生怕弄洒了一滴。
喝了半壶,酒意上头,野狗高声唱起歌来。就是那首敢死营所有士兵都会唱的歌,传自他们的老大秦风。
如果感到快乐你就拍拍手。
他真是开心啊!
后来门开了,几个士兵凶猛地扑了过来,抢在他们之前,野狗将壶里的酒喝了一个干干净净,然后将身子蜷缩起来,他以前揍人杀人都凶恨,当然,挨揍的功夫也不差。不过现在显然不比以前,气海被破,一身武功尽数废了,那一脚脚,一拳拳,打得可真是疼啊。
不过他还是在笑。
最后让他最懊恼的是,那一包卤豆子自己没有吃完,从怀里颠出去了,最后被那些士兵踩得一颗也不剩了。
他知道这些士兵是剪刀派来的,剪刀愈是如此,他愈是开心。因为剪刀怕了。现世报,来得快呢,肯定是舒大夫回来了。以舒大夫的手段,收拾这些人还不跟玩儿似的。
啪的一声,一滴冰冷的雨水正好打在他的脸上,那种清凉感立时便从脸郏之上传到了心里。野狗却没有感到欣喜,而是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标出一句脏话。“日!”
他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避雨地点呢,这条街上的店铺对他可是毫不客气的,显然受到了某些人的叮嘱,要是他敢爬到那些人的门楼子里去,注定便会按一顿打。摸了摸身上,一丝丝痛苦浮上脸庞,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了,到处都是淤青,这些天,挨的打比以前可多了好几倍。
艰难地在地上爬着,他还得时刻提醒着那些奔跑的人流的脚会踩到自己的双手。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豆子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之上,溅起点点灰尘,一股土腥味随着风在空中传播着。
片刻之间,地面就完全被打湿了。
慢慢的在地面上爬着,却是越来越费力了,没爬行一段路,野狗已是变成了一个泥人。努力地向前爬着,在这条街的尽头拐弯,再向前几百米,有一座旱桥,那下面的桥洞,便是他的目的地。
眼前,突然多出了一双军靴,野狗抬起头来,看到了剪刀。剪刀全副披挂,手按着刀柄,正冷冷地站在他的身前,身后,一名士兵举着一把大伞,替他遮挡着飘泼般的大雨,更后一点,则是数十名卫士。
显然,剪刀刚刚从校场回来,正准备返回他的统领衙门去。
野狗呵呵的笑了起来,看着剪刀的脸,“你怕了。剪刀。”
剪刀没有说话,刀子一般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扫来扫去。
“你就要死了!”野狗挥舞着手臂,大笑,“大夫回来了,瞧着吧,大夫一定会来找你的。杨义死了,辛渐离死了,程平之死了,你以为你能逃脱得掉吗?哈哈哈,剪刀,你现在是不是特想杀了我?免得我看到你死时的惨相。你我都知道大夫的手段是不是?让我想想,大夫一定会想法子先将你毒倒了,然后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用他那些锋利的小刀,一点一点地将你的血肉剐下来。你的肉没了,你的血还没有流尽,但你人还活着,还能清楚感受到痛苦。哈哈哈,想到这些,我便美得睡不着觉啊!”
听着野狗在笑声中冷冷地勾画着那一幕幕残忍的画面,打伞的士兵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手一软,伞偏向一边,雨水立时便打湿了剪刀的半边身子。
啪的一剪刀反手一掌打在那士兵的脸上,半边脸顿时都肿了起来。
“呵呵,果然官越大,脾气越大啊!”野狗讥讽地看着剪刀,嘲笑道。
剪刀缓缓地蹲了下来,看着野狗,“不错,我是怕死,现在的我怎么舍得死呢?我彻底洗白了自己,我成了朝廷言正名顺的将军,我住着大房子,每天吃好的喝好的,不用再上战场去拼死拼活,这样的日子,我还远远没有过够呢,我当然怕死了。不错,舒大夫是很可怕,我以前也敬畏他,但这不是还有你吗?野狗,你知道我留下你的用意了吧?我有你啊哈哈哈!大夫要来杀我,你就得死在我的面前,从现在起,咱哥儿俩同吃同睡,怎么样,这待遇不错吧?”
剪刀站了起来,一挥手,两名士兵大步过来,将野狗从地上拖了起来。当的一声,一只破碗从野狗的怀里掉了下来,剪刀的大脚踩上去,卡嚓一声,破碗彻底变成了一地的碎末。
剪刀转身,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士兵夹着野狗,紧紧地跟在剪刀身后,任由野狗的两条腿无力地拖在后方,将泥泞的地里犁出两条沟壑。
井径关外,邓朴站在如注的暴雨之中,看着远处那渐渐停下来的黑色的铁流,那是安如海带来的军队。
黑色的铁甲在瓢泼般的大雨之中屹立如山,不动不摇,鸦雀无声。看着这等军容,井径关上的秦国边军的面容都严肃起来。
“安如海赤手空拳来到西境,短短的时间内,便拥有一支看起来还不错的军队,了不起。”邓朴击掌赞叹。
“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这支军队的前身应当是安阳郡兵。不过看起来,经历了安阳城事变之后,他们应当是脱胎换骨了。”一边的郑潇道:“或者以后会成为我们的劲敌。安如海当真不容小觑。”
“练这支兵的人不是安如海,是那个绰号叫剪刀的原敢死营副尉。”邓朴淡淡地道:“此人在安阳城事变之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现在可是高升为安阳城的郡兵统领了。郑将军,你的情报收集工作可有些问题啊,居然还没有我清楚?”
邓朴的语气很淡,但郑潇还是从中听到了斥责之意,进驻井径关之后,由于对面根本没有了可以匹敌的楚**队,郑潇的确对对方军队的情报收集有些疏忽了。
“大将军教训的是,末将一定会从现在起加强这方面的情报收集。”
听着郑潇的话,邓朴的脸上却露出一丝丝笑意,收集情报?等你能够活下来再说吧。他并没有再说话,因为郑潇在他看来,已与死人无异,对一个即将要死的人,还要宽容一点为好。
对面的黑色洪流左右分开,一骑缓缓自中而出,看到来人,邓朴呵呵一笑,“开城门,备马,我去迎安大将军一程。”
井径关城门缓缓打开,邓朴骑马缓缓而出,迎向安如海。
两人相隔数米,不约而同的勒马停下。雨水如注,沿着两人的盔甲唰唰流下,马儿在暴雨之中有些不安地打着响鼻,不时的扭来扭去。片刻的对视,邓朴开口道:“安大将军果然还是如以前一般,好胆色。”
“当年的青年才俊如今已成了秦国的栋梁之村,可喜可贺。”安如海点头道。他快六十岁了,而邓朴不过四十出头,的确算得上是邓朴的前辈。
“得安大将军一夸,邓朴可是喜不自胜,安大将军,外面雨大,与我入关详谈如何?”邓朴策马旁行几步,让开了通往城门的道路。
“既然来了,当然要进去详谈。”安如海点头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风雨之中有客来
暴雨来得快,却也去得疾,不过这一次却不像往日大雨过后便能看到彩虹,厚重的铅云迟迟没有散去,微软的风中,丝丝细雨随风飘荡,在不知不觉之中,便让你变得浑身湿润。雨将入夏以来的燥热一扫而空,清凉的味道无处不在。
安阳郡统兵将领府之外,数十名卫兵拄着长枪,认真戒备着。与往日懒散的郡兵比起来,他们显然是不同的。自从安阳城事变之后,安阳城内的人一个最显著的认知便是郡兵旧貌换新颜,变得真正像军人了。
街上再也看不到着装不整的郡兵三五成群的游荡,惹事,反而能看到他们着装整齐,排着整齐的队列在街头之上巡视,在经历过了最初的不适之后,城内的人对于郡兵的好感开始成倍地向上升着,至少,现在的治安比以前要好上了太多。
以前这些郡兵本来就是麻烦制造者,但现在,他们成了秩序的维护者,街头的闲汉地痞在被这些郡兵收拾过几回之后,看到他们的身影,听到他们的口号声,便立即远远的消失。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安阳城的百姓对于新上任的郡兵统领还是有高度的认同感的。换帅如换刀,前一任统领就是一个混帐,但新一任的统领,看来还是一个能为民做事的好官呐!
虽然这位统领的官架子看起来要大上了许多,像他的府第之外,便有为数众多的郡兵在警戒着,不明真相的人稍一靠近,便会受到严厉的警告,行动再有所迟缓,立即便是鞭子刀鞘狂风骤雨搬的对上你。
暴雨过后的统领府,在府外值勤的士兵似乎更多了一些,这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不少本来要经过这里回家的人,也情愿多绕一点道也不准备从这里经过,必竟在一群兵大哥虎视眈眈之下走过去,对于这些小老百姓们来说,还是需要一点勇气的。
要知道,在不久之前,这些家伙可还是安阳城中的一霸。
入夜之后,雨下得反而更大了一些,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大树的叶梢之上,发出一阵啪啪哗哗的声响,府邸大门之上的数盏灯笼在雨丝之中显得有些朦朦胧胧,光线被减弱了许多,只能照亮门前数尺之地。
一名年轻的军官扶着腰刀,带着一队士兵,从远处一路整齐的行来。军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嗵嗵的声响,水花四溅。
安阳郡兵原本的军官在剪刀上任之后,被一刀切,统统被调任,这些家伙们大都是前来镀金的,原本想靠在西边身边沾一点光,但形式骤变,原本安全的地方,现在可就成了凶煞之地,特别是不久之前的安阳城事变,那一场血战,将不少人的胆子都吓破,其实不要剪刀开赶,他们自己也在积极地谋求调离。
现在的军官都是在剪刀上任之后,残酷的第一期训练之中脱颖而出的,最好的一批被剪刀留了下来,担任下一期的训练主官。这位便是其中的一位,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子弟,一跃登天,直接由普通大兵晋升成了牙将。
自然,他也对剪刀感恩戴德,视剪刀为自己的大恩人。受命巡逻保护统领大人的府第,在他看来,更是一种莫大的荣誉和信任。
昂首挺胸,保持着严整军容的他,看到府门前的士兵有些懈怠,有几个甚至靠在了大门上,一双浓眉登时竖了起来。手摸到了腰上的另一件装配之上,那是一根棍子,在训练的时候,这根棍子是士兵们最为痛恨的东西,因他随时随地有可能落到他们的头上。
棍子举起,却没有落下。
黑暗中,雨丝里,传来了不重但却极清晰的脚步声。年轻的军官,虽然背对着长街,但却从对面士兵的脸上看到了错愕之极的表情,那不是下级对上锋的惧怕。
他霍地转过身来,脸上也出现了与他的士兵们一样的表情。三个人,成品字形正在向着大门走近,而他带来的那一队士兵,本来是站在那三个人现在的位置上的,但现在,都倒在了地上。
无声无息,没有一点点反应,就这样烂泥一样地倒在了地上,任由雨丝拍打着他们的脸庞。
年轻军官心下大骇,手中的棍子脱手掉在地上,手迅即无比的按上刀柄,想要抽刀,能被剪刀看重的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手按上刀柄的同时,他张嘴欲呼,凭着最本能的反应,他迅速地明白,眼前的来人,绝对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手搭上了刀柄,却仿佛又一只无形的手按在他的手上,竟然不能将佩刀抽出鞘一分一毫,他觉得自己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呼喊,但却发现自己听不到一丝的声音,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完全地封闭在其中。
三个人,他看清了他们的面容。两个他不认识,但左边那一个,他却怎么也不会忘记那人的面容,在那一个流血的长夜,这个男人举着他的铁刀,在郡兵队伍之中横冲进撞,多少袍泽倒在此人的刀下,身首分离,四肢不全。
那是章孝正。朝廷通缉令之上排名第二的人物。那个在幸存下来的郡兵口中犹如地狱之中逃出来的恶魔。
汗水从头上,身上渗出来,虽然天气很凉爽,但这瞬间,他仍然被冷汗浸透。章孝正这样的恶魔都只能跟在那人的身后,那走在最前面的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凶神恶煞?
三人从他的面前旁若无人的走过,年轻军官甚至看到右边的那个青衣人冲着他笑了笑,这是他最后的感觉,鼻间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甜香,然后他便两眼一黑,整个人向地上软倒,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他看到,门前所有的士兵已经躺倒了一地。
“刺客!”他在心里想道。
偌大的统领府第之中,只有那个小院里还亮着灯光。野狗就躺在屋檐之下,身边站着两个看守他的士兵。此刻的野狗,正瞪大眼睛看着窗纸之上映出来的屋里的剪影。
对于野狗来说,能在没有雨淋的地方睡上一觉,已经是不错的待遇了,更何况被剪刀拖到这里之后,他还吃了一顿饱饭,居然还有酒。
剪刀是不想自己死得太早吧。舒大夫回来了,现在自己成了他的护身符,想想也觉得可笑。连红儿那一介弱女子,都不曾被要挟成为对方的筹码,更何况是自己,自己的绰号可是野狗。活到现在,不就是为了看一眼剪刀的下场么?
剪刀可真是怕死啊!这个看似平常的小院里,现在可算是机关重重,当然,这一切根本瞒不过野狗,剪刀的这些手段,哪一样不是从敢死营中学来的,现在唯一的不同之处,也不过是在暗处,设下了暗哨,布置上了弩机而已。这些东西,对付旁人或者有效,但如果真是敢死营的人来复仇,这些手段,只不过是贻笑大方而已。
或者,对舒大夫有效!野狗突然想起来,好像舒大夫的功夫着实不咋地。想了一会儿子,突然又笑了起来,自己可真是咸吃萝卜操淡心,舒大夫是什么样的人,不来则已,来自然会做好万全的准备,更何况舒大夫在敢死营呆了好几年,有什么鬼魃技俩他没有见过?
野狗只知道那天有几十口棺材送进城来,知道死得是什么人,却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在他想来,舒大夫杀人,自然是用他最擅长的,那就是毒。如果他看过那些人死的惨状,想来也不会再在这里瞎担心了。
屋内正在上演父慈子孝,内里传来的声音却让野狗有些惆怅,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看来也没有说错啊。
屋内,剪刀一身便服,正端着碗,一汤匙一汤匙地喂着自己的瞎眼母亲,老人坐在圈椅之中,满脸都是幸福的光芒。被从秋水城那个小地方接到这里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儿子已经有大出息了,不但在城里拥有如此大的豪宅,而且进出都是前呼后拥,这宅子里,主人只有他们三个,但保护他们的士兵至少有上百。
她的眼睛虽然再也看不到了,但只要能摸摸儿子的脸庞,听着儿子说话的声音,她便觉得极大的满足了。老头子瘫在床上好几年了,到了这里之后,在大夫的悉心治疗之下,现在居然能勉强撑着坐起来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话,那就是儿子还是孤身一人,没有找媳妇,更没有给他们生下一个一男半女让他们抱抱孙子。
没有了白天里的凶神恶煞,也没有了那满身的戾气,此刻的剪刀,在两位老人的面前,只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微笑着听着老人絮叨,埋怨,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一匙一匙喂完母亲,走过去接过父亲早已吃完的碗,又从墙角里端来水盆,准备替父亲擦洗身子。前几年里,因为母亲眼盲,又没有力气,父亲长期卧床,身上长满了褥疮,虽然调养了这几月的时间,也不过是稍有好转而已,现在每天都还必须擦拭药水。
拧干毛巾,刚刚擦拭了一下,剪刀的手却僵在了那里。
屋外,野狗也霍地转头,看着小院的门口。武功虽然没有了,但敏锐的感觉却还在。(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不义还是不孝?
放下手里的毛巾,剪刀走到屋角,从那里提起了沉重的铁刀,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父亲,他正担心地看着剪刀,他冲着父亲笑了笑,走了出去,顺手掩上了房门。
他站在了野狗的身旁,手里的铁刀垂下,刀尖正正的对准了野狗的后心,只要稍一发力,铁刀便能透胸而入。
安如海刚刚离城不久,敌人就寻上了门来,对方应当对城里的情形一清二楚,这让他心里有些发紧。他知道,陪同舒畅的还有一位九级高手,凭着这院里的布置,是怎么也无法应付一位九级高手的,但他现在有野狗在手。打不赢九级高手,但却有能耐在对方动手之前杀了野狗,这就是他的凭仗。
敢死营的人平时看起来剑拔弩张,随时都会大打出手,但真正到了生死关头,却都是一个个能为袍泽抛头颅洒热血的。曾几何时,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就像他现在拿刀对着的野狗,过去,他为野狗挡过刀,野狗也为他中过箭,他深深的了解敢死营,正因为了解,所以有恃无恐。
野狗没有理会后心里的刀尖,他看着院门,脸上出现了焦虑的神色,他知道这院里的布置,他就更担心前来的同伴。
敢死营那里还有什么人呢?除了大夫,能拿得出手的高手也就只有小猫,和尚了,单凭他们两个,又怎么能在这安阳城中来去自如?
院门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下,如同沙粒一般簌簌掉落下来,不是被震碎,没有木屑飞裂,就这样如同积雪遇到阳光一般,就此瓦解。看到这一幕,野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谁?
与野狗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的还有剪刀,他终于要直面一位九级高手了。以前他见过宗师级的左立行,但他那时候,只够资格站在队列之中仰视,他也见过林一夫,但林一夫说话的对象从来都只是秦风。他还见过安如海,安如海让他感到了压力,那是因为安如海并不喜欢他,相处之间,九级高手的威压不自觉的便加诸在他的身上,以前,他并没有这种感觉,因为左立行也好,林一夫也好,眼中并没有他。在他们的眼中,剪刀和路人甲路人乙并没有什么二致。
可安如海对他并没有杀意。
但现在,他将要面对一个要以杀他为目标的九级高手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院门融了,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缓缓地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是常小猫和舒畅。
舒畅仍然像以前那般,看什么都是云淡风清,常小猫一进来,两只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剪刀,那双眼睛,在喷火。
但他们只是站在哪里,并没有作声,只有前面的那个黑衣人,一步又一步地向着剪刀走来。
“站住,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野狗!”剪刀感到呼吸有些艰难起来,手腕略紧,刀尖微微突入野狗的脊背,厉声吼道。
黑衣人应声止步,手慢慢地抬了起来,随着对方手抬起,剪刀手里的铁刀又向前进了几许,鲜血从野狗的背上慢慢地渗了出来,在刀锋凝聚,啪啪的滴了下来,在寂静的院中,显得格外清晰。
手抬了起来,不是向剪刀攻击,而是握住了斗笠,缓缓的取下,随手一扔,斗笠飞到了黑暗的一角,黑衣人抬起头来,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剪刀的面前。
啪的一声,剪刀手里的铁刀应声落地,手指着对面,嘴巴一开一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无声的言语,看着极其诡异。
野狗也呆了,那一张面孔,曾无数次在他的梦里出现,可每一次出行的时候,都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人居然完好无缺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抬起手来,狠狠地扭着自己的脸庞,生生地将脸上的肉都揪青了,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原来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老大还活着,老大回来了。
野狗完全忘了身后的剪刀,忘了自己现在还是敌人的肉盾,他双手着地,拼命地向前爬去,“老大,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啊!”
这一刻,剪刀似乎完全忘记了他活命的所有倚仗就在野狗身上,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秦风,如同一座木雕泥塑,任由野狗向前爬去。他身后的数名士兵虽然提着刀,但看着剪刀的模样,却是一个个谁也不敢妄动。
微风轻拂,如同空中有一只无形的手,野狗被凭空扶了起来向前漂去,秦风给了他重重的一个熊抱:“野狗,我回来了。”
野狗流着泪嗥叫着,不类人声,这一瞬间,这些日子所有的苦难,他都觉得值得了。
小猫走了过来,从秦风的手中接过野狗,伏在小猫的肩上,野狗哭嚎的声音更大了。
“小猫,是我杀了嫂子,你媳妇儿是我杀死的,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他嘶声吼叫道。回答他的是小猫紧紧的拥抱:“野狗,不关你的事,我知道,我知道小红是怎么想的,我知道那刻,她只想你快点杀了她。这不关你的事,你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
“剪刀,你还有脸见我吗?”秦风终于开了口,看着剪刀,他冷冷地问道。
卟嗵一声,剪刀跪倒在地上,“老大……”
秦风手一招,那柄落在地上的剪刀的铁刀凌空飞了起来,当的一声,直直地插在剪刀的面前,“看在你跟着我转战数年的份儿上,你自了吧!”
剪刀霍然抬头,脸上泪水横流,满脸痛苦,不甘,他缓缓地伸手,握住了铁刀的刀柄。
“不,绝不。”他慢慢地站了起来,眼中的不甘,恐惧,愧疚,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疯狂之意。“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秦风看着他,“你觉得你还能活下去吗?你如果还活着,那冤死的一千三百八十二名敢死营的兄弟们会怎么想?剪刀,你听到了吗,他们在九泉之下欢呼,他们挤在一起,伸长了脖子,都在看着你的下场,你,怎么能不死?”
双手紧紧地握着铁刀,剪刀挺直了脊背,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吼声:“我不能死,来人,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高高地举起了手里的铁刀,嗥叫着向秦风扑去。
扛着野狗的常小猫向后退去,舒畅也在向后退去。院子里弓弩之声大作,无数的弩箭从暗处射出来,射向院中的三人。
秦风伸手,简简单单的一拳击出,向前扑来的剪刀如同被一面大铁锤迎面击中,卡嚓一声,那柄自他进入敢死营起就伴随着他的铁刀断为两截,他自己也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翻着筋斗一路向后,轰隆一声,撞碎了屋门,重重地跌在屋子的中央。
院中,狂风大作,无数自暗处射出来的弩箭被风卷起,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不知落到何处,常小猫有些震骇地看着院里,他早已看不清秦风的身影,只能看到一个个的士兵从暗处飞出来,伴随着啪哒啪哒之声跌在院子当中,不过眨眼功夫,秦风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但整个院子里,除了他们几人,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
反手抽出小猫腰里的铁刀,秦风大步跨进了屋内,小猫和舒畅敢紧跟了进去。
剪刀跌在屋子正中央,一个瞎眼女人正扑在他的身上,双手摸索着捧着剪刀的脸庞,焦急地呼喊着,哭叫着。床榻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正从床上翻下来,双手撑地,向着剪刀和那个女人爬去。
秦风楞住了。
小猫和舒畅也楞住了。
剪刀的头被瞎眼女人抱在怀里,正在大口地呕着血,现在的秦风一击,远远不是他能够抵挡得住的。一口口的血喷在女人的脸上,身上,手上,感受着那腥热,瞎眼女人无助地大哭起来。
床上的老头爬了过来,无法想象一个瘫倒多年的人,是如何迅速爬过这段距离的,他双手死死的抱住了秦风的大腿。
“好汉,我儿子是好人,不要杀他,杀我吧,用我来替他吧。”
剪刀喷着血,看着秦风,呵呵地惨笑着:“老大,你永远都是那么厉害,我还以为自己能与你一拼呢,还是不堪一击,原来,那个九级高手,就是你,咳咳。在你面前,我就跟当初那个刚刚进入敢死营的菜鸟一般无二。”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秦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剪刀,你可后悔?”
“没得选啊,老大!”剪刀看着秦风,惨笑道:“没得选,他们拿住了我的老爹老娘,我只有两个选项,要么选敢死营,要么选爹娘,老大,你告诉我,我要怎么选?”
屋里没有人作声,只有剪刀凄厉的声音在屋中回荡:“老大,选择我的爹娘,我就不仁不义,选择敢死营,我就是不孝。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爹娘,他们还不到五十岁,看起来像是六七十岁的人吧?这些年,他们受我拖累,吃尽了苦楚,一个瞎了眼,一个瘫在床,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吗?难道还要因为我的缘故,让他们连活下去都成为一种奢望吗?”
“不义,不孝,老大,你告诉我,我怎么选?”(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人与非人的区别
刀举半空,却迟迟无法落下。
不义还是不孝?你怎么选?犹如被雷劈中,秦风几个都被剪刀疯狂的反问给问住了。
一问一答之间,剪刀的父亲也大概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情,脸上更显悲苦。双手死死的抱住秦风的大腿:“大人,大人,是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拖累了儿子,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都是因为我们,杀了我们吧,我们就不该活着。杀了我们,放过我儿子吧!”
紧紧抱着剪刀的瞎眼女人从老头的喊叫中似乎看到了一点点曙光,松开了剪刀,她摸索着扑到了秦风的脚下,抱住了秦风的另一条腿,两只无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秦风,满是鲜血的脸上尽是乞求之色。
“大人,杀了我们两个吧,我们两个换儿子一条命!”
两个年老体衰的老人抱着秦风的两条腿,只需要稍稍发力,便能将他们远远弹开,可秦风却没有动弹,任由两人抱着他的大腿,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身体,手里的刀虽然还举着,但却已经在颤抖。
“剪刀,你还是人吗?”舒畅冷哼了一声,踏前一步,手挥处,两位老人喊叫之声顿时停下,软软地趴到了地上。“就算是这样,你为什么不能将你父母被劫持的消息告诉同伴,大家难道不能想办法救他们吗?”
“救,怎么救?你能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吗?”剪刀盯着舒畅,“而且,朝廷要对敢死营动手了,秦老大在上京已经被关了起来,舒大夫,你告诉我,敢死宫的前途在哪里?我难道拒绝他们,让他们杀死我的父母,再杀死我,最后我在阴曹地府指望着一支注定要被毁灭的军队来替我报仇吗?老大,敢死营有你,便是一条龙,没有了你,结果必然便是四分五裂,我死不足惜,可我父母何辜,我受了你的恩,受了敢死营的恩,我愿意为了敢死营去死,这些年来,我不知死过多少次了,可我们的父母,他们为什么要为了敢死营去死?”
哗啦一声,剪刀撕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纵横交错的伤疤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舒畅顿时被噎得只翻白眼。
“剪刀,就算你要叛变有着十足的理由,可你面对着你带了多年的部下,你怎么下得去手?五百人呐,他们被下了毒,这毒是你下的吧?长街血战,是你亲自动手对付小猫的女人的吧?那是一个怀了孕的女人。”
“那又如何?”剪刀咭咭的怪笑起来:“老大,我已经叛变了,我是十恶不赫的叛徒,我是丧心病狂的凶手,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只有我熟悉的人都死光了,一个我也看不到,我才不会感到良心的不安。所以,我要他们都死光,一个也不留。哈哈哈,都死光,都死光才好!”
他伏在地上,捂脸号淘痛哭起来。
“老大,是你教我的,有些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极致,你瞧,我把你的话都一直记在心里,并贯彻在行动之中,要么不叛变,要叛变,就做得彻底一些。”
“来呀,来杀了我,快来杀了我!”
他狂吼起来。
屋子里却没有人动。
剪刀看向小猫:“小猫,你来杀了我啊!我杀了你的老婆,杀了你的儿子,我们不共戴天,我还想杀你,可惜啊,你居然跑了,我晚到了一步,你要是迟走一步,就要和你的儿子女人一起去阴曹地府作伴了,哈,小猫,你还是男人吗?来啊,来砍了我的脑袋,挖了我的心脏,拿去给你的女人儿子祭奠。”
小猫脸孔扭典,甩手将野狗丢在地上,几步抢上去,从秦风手里抢过铁刀,高高举起,大吼一声劈下,剪刀仰着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扑面而来的铁刀。
刀锋及脸,却猛地停下,小猫虎口炸裂,鲜血流出,凝滞片刻,他长叹一声,当的一声将刀插在地上,举起手来,正正反反连抽了剪刀十数个耳光,直打得剪刀两边脸高高肿起。
“杀你这样的人,红儿即便在九泉之下也会嫌我脏了手的。”他黯然神伤,一步步后退。
剪刀冷笑着,转向野狗,“野狗,你来杀我吧,我实话告诉你,你的脚筋是我让人挑断的,你的丹田气海也是我派人去破了的,你现在就是一个废人,我将你养在安阳城中,可不是什么好心,我是想用你来钓小猫,来钓大夫,来啊,来杀了我,给你自己报仇。”
野狗两手撑地,爬到了剪刀的跟前,手却没有去摸铁刀,而是呸的一口唾沫吐到了剪刀的脸上,剪刀瞪着眼睛看着他,野狗呸呸呸连吐数口,又扬起手来,反正几个大耳刮子,看着对方已经变得紫黑的脸,亦是长叹一声,“剪刀,多年兄弟,你不是人呐!但我还是人!”
他调转身,又向后爬去,小猫走了过来,将他扶起,两个靠在一起的男人对视一眼,看看剪刀,再看看软趴趴昏迷在地上的两个老人,都是不约而同地叹口气,别转了头。
罪无可恕,情有可原。如果此时易地而处,两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剪刀杀了,但此时此刻,在一个瞎一个瘫的两个老人面前,二人又如何下得手去?
剪刀的眼光转向舒畅,“大夫,我知道,其实在我们敢死营中,你的心肠是最狠的,你来杀了我好不好,你知道吗?朝廷本来不知道你的存在的,是我,是我向他们告密的,我说你是敢死营中的二号人物,现在你是通缉令上的头号犯人,来,杀了我。你过去好几次救过我的命,没有你,我早死了,我恩将仇报了,现在你将我的命收回去,我们两不相欠。”
舒畅呸了一声,“就算你告密又怎样,老子在上京照样出入达官贵人府第,一个个的高官显贵照样将我捧着,老子的人生,岂是你这样的小人能理解的,杀你?我呸,脏我的手。”
“老大!”剪刀又看向秦风。
秦风长叹一声,走上前去,一只手将剪刀提了起来,左手重重一掌击在剪刀的丹田之处,剪刀一声怪叫,脸上先是潮红一边,紧接着便变得苍白。
“剪刀,我会杀你,但不是现在。现在我先破了你的功夫,算是第一步,接下来的日子,你好好的服侍你的爹娘吧,等你爹娘过世之后,我会来找你的,不论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杀了你。”
抖手将剪刀破口袋一般扔到地上,秦风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舒畅叹口气,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老人,摇摇头,跟着走了出去。
小猫将野狗扛在肩上,恨恨地看了一眼剪刀,霍地转头,大步而去。
屋内,只剩下了剪刀,四仰八叉地躺在血泊之中,放声大哭着。这哭声,不知是庆幸,是高兴,还是愧疚,抑或痛苦。
帽儿山上,小猫盘坐在红儿的墓前,手抚墓碑,低声喃喃地说着什么。
“小猫,对不起!”秦风走到小猫跟前,手落在他的肩上,“那个时候,我真是下不去手。”
小猫回头看着秦风,“老大,别说是你,我也下不去手呐。我们与剪刀的区别,就在于我们还有人性,还是人。红儿是一个好女人,心地最是善良,她在泉下有知,也不会怪我今天不替她报仇的。因为她肯定不希望她的男人,也变成一个没有丝毫怜悯心的人。这是我与红儿在一起过的几年里,学到的最好的东西。”
“我答应你,等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找到剪刀,杀死他的。”秦风回望着远处依稀的安阳城的影子,用力地道。
“并不打紧了。”小猫笑了笑,“看得出来,剪刀现在活着与死也没有什么差别,或者他活着,比死了更痛苦,现在老大你又废了他的武功,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天天受着这煎熬,****在恐惧之中度日,不比一刀杀了他更让他痛苦吗?”
秦风点了点头,拍了拍小猫:“小猫,你的确是一个好人,红儿没有看错你。”
“老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儿好吗?”小猫看着红儿的墓碑,道:“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要跟着老大去远方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想多陪她一会儿。”
“好!”秦风转过身去,抱起了石板之上的野狗,与舒畅一起,向着山头的另一边走去。
雨仍在下着,三人身上早已湿透,但他们却浑然不觉,野狗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秦风,微笑着道:“老大,你还活着,太好了,敢死营有你,便有希望,我们的这些仇,可就都指望着你了。”
“刚刚在城里,你不是下不去手杀剪刀吗?”舒畅在一边冷哼道。
野狗叹了一口气:“说来说去,剪刀不就是一把刀吗?他是可恨,可也可怜,从此以后,他便要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了,相比起来,我反而要更快活一些。老大,我们的敌人是谁你最清楚了,我是没用了,老大,你可要将这该死的大楚捅个稀巴烂,让姓闵的一个个都不得好死,才能消了我这心头之恨呢!”
听到野狗的话,舒畅脸色微变,看了一眼秦风,果然看到秦风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起来,知道秦风又想起谁来,可也只能叹一口气。
这是前世的冤孽。(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野狗的自尊
野狗无意间说出的话,却如同利刃一般在秦风的心里重重的割上了一刀,让他在疼痛之余,不得不想起那个让人无法忘怀的女子,闵若兮。哪怕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她,但只要一闲下来,那些巧笑嫣然的脸,那张梨花带雨的脸,那张悲痛欲绝的脸,就会在他的眼前走马灯似的转着。
那是他的妻子,这一辈子唯一的女人。
自己矢志要报仇,要推翻闵氏王朝,可那是她的家,她的亲人。
在房山苏醒之后,当他立下这个决心的时候,他就不得不面对着这个选择,痛苦的决择,左右为难的思量,他不愿意让闵若兮知道他还活着。
就让她认为自己死了吧,这样自己在她的心中,永远都是以前的那个秦风。存一份美好的回快,怀一份希望的念想。
自己选择的这一条路,注定会充满荆棘,布满坎坷,或者自己还没有走到她的面前直面她的时候,便已经倒在了征途之中。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当他的兵锋抵达上京城下,当他的利刃加诸于闵氏族人身上,他愿意用自己来偿还欠闵若兮的。
“下山去吧,小猫想一个人在这里呆着,山下还有以前的窝棚,我们在那里歇息一晚上,明天再出发吧!”秦风俯身,将野狗扛在了肩上,向着山下走去。
看着秦风的背影,舒畅只是摇头叹息,对于秦风来说,这是一个死结,无法开解,无法劝说,唯有静待时间这剂良药来慢慢医治彼此内心的伤痛。
一夜无话。
天色大亮,野狗从睡梦之中被刺眼的阳光惊醒,睁开眼来,赫然发现,他的正对面的窝棚之上,恰好有一个破了的拳头大小的洞眼,阳光正是从这个洞眼之中射进来,刚好射在他的脸上。
以前只要一到五更时分,他都会准时醒来,军营之中养成的习惯,却在这几个月之中被腐蚀得一干二净,在安阳城苟且偷生的这段日子里,吃了就睡,睡醒了不是再接着去乞讨,便是靠在墙角晒太阳,乞丐大都骨瘦如柴,自己倒还胖了不少。
两手撑地,爬出窝棚,刚好看到小猫精神抖擞的从山上走下来,一夜的时间,小猫似乎便重新又振作了起来,长发披散在肩上,头上用一根布带扎着,铁刀背在背手,足下生风,片刻之间,便已经到了几人跟前。
秦风并不多问什么,只是冲小猫点点头,“走吧!”
小猫走到野狗跟前,弯腰准备将野狗扛起来,野狗却笑着伸手拨开了小猫的手,“老大,你们走吧,我就不跟你们走了。”
几人都诧异地看着他。
“野狗,你又出什幺蛾子?”小猫不满地道。
“不是!”野狗含着笑,看着三人:“老大,我知道你是要去做一番大事业的,但我也知道,你要走的这一条路,必然充满坎坷,艰险无比。要是我甘玮还是以前的野狗,自然二话不说,扛起刀便跟着你走,但是你看看我现在!”
他指了指自己的腿:“我没法站起来了。我的气海丹田也被破了,废人一个,跟着你不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只会给你们添麻烦。会成为你们的拖累。”
“野狗,你瞎吡吡什么,兄弟便是拿来依靠的,如果看到兄弟有难便甩手而去,那还叫兄弟吗?老实点,小心我一棍子敲昏了你。”小猫有些恼怒地道。
野狗耸耸肩,“小猫,我知道你的好意。但你想过没有,我甘玮也是有自尊心的,你明白吗?我宁可在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我的地方乞讨,也不愿在朋友兄弟那里吃白饭,成累赘。这会让我没有一丝丝的尊严,你知道,我是一个多么好强的人。”
他微笑地看着小猫,小猫却是呆住了。
“老大,你们走吧,放心,我一定会找一个好地方好好的活下去,不会让自己死的,我还指望着你能打下偌大一片基业呢,到了那时候,我肯定会爬到你哪里去,让你给我弄一个清闲的不需要做什么事但还能拿一份薪水的活儿,哈哈,到了那时候,我只要吹吹与你的交情,说不定还有大姑娘倒贴上来给我当媳妇儿呢!”野狗转头看着秦风,打着哈哈道。“老大你也别多说什么了,我野狗什么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打定主意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爹娘给就的这犟脾气,改不了啦!”
秦风一笑,走到野狗身边,蹲了下来,“我没有准备劝你啊!不过谁说丹田气海被破就一定是废人一个了?”
“难道不是吗?”野狗有些莫名其妙。
“我现在也没有丹田气海。”秦风盘膝坐在了野狗的身前,“野狗,我习练的这门功夫,好像就不需要什么丹田气海,但却具有很大的危险性,练我这门功夫,随时都有可能死翘翘。”
“老大,骗人不带这样骗的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野狗翘起嘴角,“这也太低级了一些。”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秦风笑道:“以前我不明白我练的这门功夫的关窍,现在却是一天比一天明白,说实话,你丹田气海被破,倒是去了最危险的那一环,不过你如果练习的话,最终会练成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或者成功,或者失败。”
“老大你说真的?”野狗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如果你练了之后发现是假的,那时你再走也不迟,那时的我再也不管你要去那里讨饭,好不好?”秦风笑道。
舒畅此时也走了过来,拿了一个草棍,不停地戳着野狗的脑袋,直戳得野狗哇哇乱叫:“你这头野狗,不但犟,而且蠢,你的两脚脚筋被挑断了,我又不是瞎子,看不到?你舒大爷我是谁啊,我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神医,放着真神在这里你不求,居然要爬着去讨饭,是不是觉得这样可以博同情啊,讨得更容易些?是不是觉得这样挺好,不用替你们秦老大扛刀冲锋了所以有些窍喜啊!告诉你,有你舒大爷在此,你想逃跑,没门儿。以后你还得替你秦老大冲锋陷阵呢!”
被舒畅戳得眼泪汪汪,野狗却是满脸的惊醒,“大夫,你是说,你是说能给我将脚筋接上?我以后还能跑能跳?”
舒畅干咳了两声,站了起来,背负双手,脑袋向天,“当然,昨天晚上你睡得跟个死狗一样,我已经仔细给你检查过了,筋断的时间有些长了,不过在我舒大爷手下,还是能恢复的,当然,以后啊,你会一只脚长一只脚短,走路嘛,肯定还是有些障碍的,不过问题不大。如果你又能将秦老大的这门功夫练成,野狗,那你以后砍人会比以前更凶,怎么也不会被杨致这样的家伙打成猪头了。看到你们秦老大没有,现在是什么水平?哈哈野狗,还不快来抱着舒大爷的大腿感恩戴德?”
野狗眨巴着眼睛看着秦风,又看着舒畅,直感到有些眩昏,一时之间,竟然无法从巨大的幸福感之中清醒过来。
看到野狗的冏样,三个人同时大笑起来。
“野狗,还要去讨饭吗?”小猫走过去,好笑的问道。
“当然不。”野狗两眼放光,两手高高举起:“死猫,还不快来背着你野狗大爷,我要回家,我要大夫赶紧给我接脚筋,我要回家,马上学老大的功夫,我一刻也不想耽搁。”
“好,野狗,咱们回家罗!”小猫大笑着,两手抓住野儿,轻盈地一甩,已是将野狗负在了背上。
四人三行足迹,一路远去。
敢死营在的地方,自然就是他们的家。
井径关。
安如海看着邓朴推到自己面前的那白纸黑字的条件,不由勃然大怒,强自按压着拍案而起的冲动。“一年粮食百万担,纹银百万两,邓朴,你好大的胃口,也不怕撑坏了肚子。”
邓朴呵呵笑道:“安老将军,我狮子大开口,你可以就地还钱嘛?不过谈判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现在你的西军是个什么样子,你比我更清楚,如果你没有实力,便只能妥协。你不给,难道我不会自取吗?到时候不免又是刀兵四起,最后我还是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但却伤了我们彼此两家的和气。”
听着邓朴**裸威胁的话,安如海反而冷静了下来,“现在西军是很弱,但有我安如海在,却也不会任由你们予取予求,你们想自取,尽管来,纵然你们能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但也要用性命来换。”
两人谁也不想让步,谈判也就只能就此终止,不过两人心中也自明白,在齐国这个庞然大物的威胁之下,两国到底也不会彻底撕破脸皮,就像上一次,秦国明明可以长驱直入,在短时间内可以将楚国打个稀巴乱,从而攫取更大的好处,但秦国却是驻足安阳郡,没有向楚国内地大举进兵。
秦国的目标,只是想不断地从楚人这里获得养份,而楚国目前的目标,却是稳定西境,从而使得朝廷可以集中力量,大举东进,以实现皇帝陛下的目标,西境,终究也只是这大战略之中的一步偏棋,打而不破,时打时谈,这就是西境的现状。
而至于在这里谁人能占便宜,就要看邓朴和安如海的较量了,从现状上看来,现在安如海的确是不堪一击,这也是邓朴敢以狮子大开口的原因所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落英山脉的最后一战(上)
一千名准备出征的士卒已经打点好了一切装备,当然,他们不再是秦国边军一向给人的固有的形象,单看他们的装备,完全已经不输于楚国边军了。郑潇是卞无双打进边军的钉子,为了让郑潇在边军之中站稳脚跟,卞氏可谓是不遗余力,撇开了兵部后勤等部门,直接从雷霆军的物资里给郑潇划拨了大批武器装备。
对于如今龟缩在落英山脉之中的敢死营,原本郑潇也只是气不过小猫放了他的鸽子,狠狠地摆了他一道,其实干不干掉他们,对于郑潇来说也是无可无不可的事情。一群落水狗,收不收拾,于他并没有太大的厉害关系。
但随着邓朴突然驾临井径关与安如海谈判走后,郑潇却立即下定了这个决心。卞郑相斗,双方当然在对方的圈子里都有自己的耳目,让郑潇又惊又怒的是,敢死营撇开了他,居然直接与邓朴勾结上了。
这份情报对于当时的情景并不十分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当时去见邓朴的是敢死营的二号人物舒畅。
敢死营当孤魂野鬼甚至去当土匪都没有什么,但却绝对不能为邓朴所用。郑潇至今还记得数月之前在帽儿山下,卞大将军对于敢死宫的高度评价。当时十数万秦军云集安阳城下,可卞帅居然不愿因为太多的损失而去进攻区区两千人的敢死营,这就说明了这支军队的厉害。
后来敢死营的结局果然如卞大将军所料,楚人自折羽翼,自己收拾了他们,这也让秦国边军上下弹冠相庆,不过楚人做事,还是与以往一样不利索,留下了这样一个小尾巴。
要么为我所用,要么便彻底毁灭他们,要是他们被邓朴收伏而归于邓氏麾下的话,邓氏不免如虎添翼。
现在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秦风死了,敢死营群龙无首,逃入深山,补给无着落,武器无补充,正是士气低落之时,此时进兵,一举将他们灭了才是正经。
既然知道了邓朴与敢死营有所勾结,郑潇如何还敢用邓朴的斥候营,他可不会忘记以前卞氏的那些子弟是怎么莫名其妙的死在一场场边军战事中的。这一次,他甚至连出兵的时候都没有通知大本营,直接集结了自己在井径关的心腹。这可是他从雷霆军中带出来的军队,现在的他,是真不敢用边军了,谁知道这些人中,有哪些人是真心投靠自己,又有哪些人是虚以委蛇,只要其中有那么几个邓朴的奸细,就足以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离开了鹰愁崖,藏进野狼谷,以为这样就能让我这个初来乍到者找不到吗?郑潇冷笑,卞氏虽然在边军之中势力薄弱,可要找几个追踪高手却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野狼谷,舒畅仔细地替野狗缝上最后一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收起器具,退到了一边,躺在简陋的床榻之上的野狗瞪着大眼,看着舒畅:“大夫,我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我的腿脚还是我的呢?”
舒畅没好气地道:“你英明神武的舒大夫用药让你感觉不到疼痛了,现在当然还是麻木的,不然老子这样一针一针的缝你,你不疼得哭爹喊妈啊?”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野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道。
“呸!”屋子里包括秦风在内的几人同时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野狗,以往舒大夫给你治伤的时候,哪一次你不是叫得天崩地裂,这一次你运气好,舒大夫找到了几味药草调治了一些麻药,不过这药可只有两个时辰的药效,现在这药劲可就要过去了,到时候你不要叫喊。”
“谁叫喊谁是小狗!”野狗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他倒不疼是,而是有些心虚。
“你不是小狗,你是野狗!”几人大笑着走出了窝棚。
数天前的大雨让整个落英山脉焕然一新,阵阵清新的空气随着微风传播,深吸一口,带着淡淡山间清香的味道让刚刚在药味浓重的窝棚里的几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这一仗真要打?”舒畅一边搓着手,一边看着秦风。
“必须要打!”秦风点点头,“我们此去越国开辟一片新天地,可越国距离我们太远了,要想去哪儿,就得穿过秦人的控制区域,要不然就得走齐地,齐国那地儿想来是不欢迎我们的,而且危险性也太大了。这是与邓朴交易的一部分,我们拿郑潇的人头,换取他的一纸文书。有了这张文书,我们便可以顺畅地穿过秦地,越过他们在秦越边境的关卡,进入我们想去的地方。”
“这个家伙,倒真是不放过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舒畅摇头道。
秦风嘿嘿一笑,“这些年,我给他当刀也不是第一回了,现在我们要走了,他当然得物尽其用,再利用我们一把。其实抛开国家的恩怨不谈,邓朴还是很不错的一个人。虽然他在落英山脉之中将我赶得几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那你觉得,秦国的卞邓两强之争,最终谁会获得胜利?”舒畅问道。
秦风眉毛一挑:“谁也不会获得胜利,秦国的皇帝聪明着呢,看他摆弄卞邓的手腕,便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厉害,再说了,在他们的上头,还有一个李挚压着呢,李挚在权势之上无欲无求,这样的人才是最厉害的。如果卞邓双强当真分出了胜负,只怕秦国离亡国也就不远了。不过有一点显而易见,卞氏一定会稍稍压过邓氏一头的。”
舒畅微微一笑:“平衡之道。可闵若英就不是这么想的,现在他开始在国内大规模的清洗,想将大楚完成弄成他的一言堂,可殊不知,这样的手段,或者可以压服一时,可一旦失控,就将引起极大的混乱。”
“他不乱,我如何报仇?”秦风冷冷一笑,“闵若英现在的战略很清楚了,便是想与秦人保持和平,甚至想拉秦人一齐上马来对付齐国,齐楚之间,战争不会太远了。”
“现在楚人与齐人相争,可真是自寻死路。你说齐国会怎样应对?”
“我不知道。”秦风摇头道:“如果不算其它的突然因素,齐楚相争,楚国必败无疑,。”
“你准备去当这个变数?”舒畅若有所思地看着秦风。
转过身来,背负双手,看着跃出山头的太阳,秦风淡淡地道:“如果太早让他们分出了胜负,我们还有什么机会?我们此去越国,就是为了制造这样一个变数。对于我们来说,时间拖得越长,便对我们越有利。”
“不错,邓朴说了,越国撑不住了,现在主战派已经基本失势,只怕接下来就是谈判,割地,赔款了。”
“屈辱的条约会让越国国内的反抗风起云涌的,这便是我们的机会。”秦风微笑道:“接下来的这一仗,将会是我们在落英山脉的最后一仗,然后便要与落英山脉告别了,说起来,我最好的年华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这片大山里,埋葬了我太多的战友,现在要离开,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呢!”
“现在的离开,是为了将来更华丽的归来。秦风,相信自己,我们很快便会回来的。”舒畅伸手拍了拍秦风的肩膀。“对了,你真得决定让野狗练你的这门功夫了吗?”
“当然,哪怕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但这总是一条路不是吗?”
“或者吧,对于野狗来说,这是希望,如果没有希望,他就会变成一条死狗了。”舒畅叹气。“只是你这门功夫,练起来有些问题啊!”
“有问题我们便来想办法解决,他与我不一样,至少现在我有了一些经验了。”秦风笑了笑,“现在我能够将练出来的暴虐真气收拾得服服帖帖。磨去他们的棱角,让他完全的为我所用。”
“你是说……”舒畅一愕之下,眼睛一亮:“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秦风翻了一个白眼,“你想多了,野狗是我的兄弟,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
“虽然如此,效果一样,野狗以后绝对是你最忠心的部属,没有之一。”舒畅哈哈大笑起来。
安阳郡城,安如海站在剪刀的病床前,脸色难看之极。一回城的他,就听说剪刀出了事,老辣的他立即便明白,自己上了邓朴一个恶当,而更让他忧虑的是,敢死营余孽居然与秦人勾结起来了。
“见到那个九级高手了吧,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相貌如何,能复述出来吗?”安如海问道,这样一个大高手的存在,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危胁,要是一个九级高手放下面子来当一个刺客,那可是防不胜防。
病床之上的剪刀脸上浮起一片潮红:“没有看到,那人蒙着脸,分辩不出来,我应当没有见过此人。。”
“为什么他没有杀你?”安如海最奇怪的就是这件事,按理来说,对方杀杨义,辛渐离的手段都是极其酷烈,但面对他们应当最痛恨的人的时候,居然只是废了武功了事。
“或者是因为我的爹娘吧!”剪刀神情落寞,“大夫是一个很心软的人,他知道,如果杀了我,也就等于杀了我的爹娘,再说,我毕竟与他们做了这些年的兄弟,他们或者也能理解我当时的难处。”
听到这话,安如海也沉默了,辛渐离当时绑架了剪刀的父母协迫剪刀合作,手段下作,但效果却不错。
“大将军,如今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请允许我辞去官职,我想带着父母回乡去。”剪刀幽幽地道。
“不行!”安如海一口回绝,“我需要你给我练兵,你仍然会是安阳郡兵的统领,一个会练兵的将军,并不需要他有多高超的武功,你明白我的意思?”(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落英山脉的最后一战(中)
看着剪刀奄奄一息卧在床上,白发父母一瞎一瘫神情凄惶围坐床边,安如海心中也是感到一阵凄凉,本来他是极瞧不起剪刀的,但看了眼前这等惨状,厌恶之情倒是去了大半。剪刀还是有才华的,本来他给剪刀三个月的时间练一支三千人的精兵出来,还认为自己是给他出了一道难题,不成想,三个月不到,这支部队就有模有样了,虽然实战如何还需检验,但至少现在也成了样子货,拿出去也能唬人了。由此他不由得更加可惜,区区一个剪刀便是如此,要是秦风还在,要是敢死营还在,自己在邓朴面前何需如此拿低作小,虽低声下气却仍换不回一个想要的结果?
他是过去的内卫统领,对于敢死营这些人的资料,特别是主要人物的资料可是一清二楚,秦风上任之后,敢死营的在战争中的战损比急剧下降,但战功反而节节攀升,剪刀初被招进敢死营时,完全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区区几年时间,便完成了如此蜕变,这些,不是秦风的功劳是什么?
如果敢死营还在,自己只需以敢死营为骨架,便可以完成西部边军的构建,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组建一支战斗力极强的部队,再配上自己的作战经验,邓朴安敢如此无理?
可自己该去怨谁呢?朝廷?皇帝?
走出剪刀的住所,安如海的背显得佝偻了不少,于他而言,只能是就着什么原料做什么菜了,至少到目前为到,剪刀的练兵才华还无人能比,他不但保证了他的安阳郡兵统领的位置,而且还另外给了他一个西军练兵大使的新官帽,这个官位是他临时起义设置的,目的只有一个,告诉所有人,剪刀的背后现在站着的是他,谁想给剪刀设绊子,那就是跟他安如海过不去。
这也算是他个人给剪刀的一种补偿,不管如何,此人还是为了朝廷才落到这种地步的。相信剪刀也会在这之后更加卖力地替自己训练军队,这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知道怎样做才会让自己活得更好。
安如海异常落寞,而此时在照影峡秦军大本营,邓朴却是异常兴奋,一是他的二哥邓方从齐国返回,顺路来看看他的状况,二来,井径关的细作发来消息,那个郑潇带着他的一千心腹进了落英山脉了。
他得意的看着他的二哥:“二哥,这一着借刀杀人如何?卞氏想在我邓氏的地盘里生事,我就让他有来无回!”
邓方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兴奋的神情,心情却也是不错,前一段时间,邓朴重伤回雍都,因为受伤极重,已经断了他晋级宗师的希望,情绪极为低落,但现在看起来,恢复得相当不错。
“打断他们伸出来的爪子,自然是不错,可是你就这样有把握?现在敢死营只不过六七百残军,而且群龙无首,郑潇带着的可是一千出自雷霆军的精锐,谁胜谁负,还说不准呢,要是郑潇得胜归来,你可就难办了!”
邓朴大笑:“二哥,你是我大秦的情报头头,可有些东西,却还没有我知道得清楚呢?谁说敢死营群龙无首?你可知道,前些天是谁找到了我的门上?”
“是谁?总不成是秦风那个死鬼吧?”邓方刻意地想要开一个玩笑。
“正是那家伙!”邓朴认真地看着邓方:“可他不是什么死鬼,是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且让人难以相信的是,他竟然摇身一变,武道修为晋升到了九级,虽然看起来境界还不是太稳,但的确是九级。”
邓方霍的站了起来:“你,你没开玩笑吧?秦风死了,据我的消息来源,这个人还是被昭华公主亲手杀死的。”
“还有这样的事?”邓朴一听却是大感兴趣,“可是那个出现在我面前的的确就是秦风,二哥知道,我在落英山脉与此人打过交道的,可吃了他不少苦头,化成灰我也认得的。”
必竟是经过大风浪的人,邓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摇头道:“看来这里头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辛呢。”
“二哥,秦风还活着的事情,你知道就可以了,这件事,他希望我不要告诉任何人。”邓朴摊了摊手,“我欠了他们人情,因此答应替他保持这个秘密。”
“你欠了他们人情?”邓方大惑不解。
“是!”邓朴道:“敢死营里一直有个神秘的大夫你应当知道吧,此人的确有通天之能,我的隐疾在此人的手下,完全不值一提,那天他们来找我,作为交换条件,替我治好伤便是他们的条件之一。”
“此话当真?”邓方又惊又喜,邓氏当中,唯一一个有希望晋级宗师的便只有邓朴,但上一次的落英山脉一战,受创极重的邓朴被断言再也无法向前一步,一度让邓氏只觉得前途灰暗,如果邓朴恢复的话,对邓氏而言,那自是天大的喜讯。
邓朴点点头:“他们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可我自己却是清楚,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那种欢喜,当时就险些让我把持不住了,这位舒大夫不仅将我在落英山脉之中受的伤完全治好了,更是将我修习武道多年落下的隐疾也顺手治了,现在我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我觉得自己经摸到了那扇大门的门槛,如果说以前,我只是有希望,那现在,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二哥你,我绝对能走进这扇大门里,而且用时会比你想象的要短。”
“此事当值大醉一场。”邓方狂喜,“如此说来,倒也真值得谢他们一场。既然秦风还活着,那郑潇此行就肯定有死无生了,只是他们获胜之后,你当真帮他们去越国?就没有想过将他们揽为己用?如果能收复他们,那对于秦国,对于邓氏,可都是如虎添翼。”
“试过了,不行。”邓朴笑道:“现在大乱之世将起,越国顶不住了,一旦越国向齐国屈服,我们大秦在北方可就又要多一个敌人了。秦风要去越国,对于我们来说,那也是一件好事啊!”
他笑着看着邓方:“秦风这样的人,走到那里,就会将那里搅得不太平,他为什么要去越国,不就是看到了越国现在大乱,正是英雄崛起的好时候吗?那就让他前去,如果他真能在越国搅弄出一片天地来,头痛的是越国,还有齐国,我们大秦自可高坐一边,笑看他搅动风云。”
邓方连连击掌叫好,“说得太妙了,老二,难怪当年老爷子将家主之位传你而不传我,当年我还不服气呢,这识人知人的本事,布局未来的见识,我的确是比不上你。我啊,在黑暗中阴谋里打滚得太久,很多时候反而迷茫了,如果这个秦风当真有这般本事,倒也值得我们投资一次,既然你已经出手,那我也帮他一帮,让他在进入越国之时更顺利一些,越国已经垮了,越国皇帝已经决定与齐人谈判,三国联盟已经完蛋了,以后将是秦楚对齐越,哎,可惜秦楚也不可能一条心呐。以后日子会艰难很多,便让这个秦风去搅动一番,搞出一番新天地那便是大喜事。”
兄弟两人对视大笑起来。对于现在的局势而言,只是是针对齐越的,对于他们而言,都是大喜事。可以想像得出来,当越国屈服于东齐之后,接下来秦越两国的关系必然紧张,在齐国的指使下,越国必然会对秦国动手动脚,以便拖住秦国,让齐国安心的对楚人动手。以秦国的国力,断然没有可能两线同时开战的实力。到时候,楚人可就要惨了,但楚人惨了,下一个不就轮到秦国了嘛!
唇望齿寒,便是这个道理了。
在两兄弟眼中,已是一个死人的郑潇,此时正兴奋地看着夜色笼罩之下的野狼谷,的确是一个躲藏的好地方,如果不是有人带路,根本就无法发现这个隐藏在无边森林之中的地方。但有利必有一蔽,如此地势,不易被人发现,但一旦被人找到,口子一堵,便是翁中捉鳖了,连逃都没地儿逃去。
抬头看天,月儿已经向西方缓缓地滑落,已过中宵,此时正是奇袭的最佳时间了,他死死地盯着出口,等待着先行进去的斥候给他传回讯息。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谷口方向,出现了一点淡淡的火星,火星在空中连续画了三个圆圈旋即消失,郑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手向下一挥,“出击!”他坚定地下达了命令。
一千余人的部队,躬着身子,踩着小碎步,向着野狼谷内冲去。除了脚踩在落叶之上的悉悉索索之声,千余人没有发出丝毫异响,来自雷霆军的精锐,自然不是边军的那些乌合之众可比,雷霆军的精英郑潇很是自豪。
常小猫,这是你们自找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撞来。郑潇大步走在队伍的正中央,心中暗道。
现在的敢死营果然已是沦落为一群乌合之众了,当郑潇踏进野狗谷,看到内里远处燃烧的篝火,不由摇头叹息,居然连最原始的警戒也没有。
在他看来,纵然面对的是敢死营这支曾让秦**队战栗的军队,这场战斗也会是异常简单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落英山脉的最后一战(下)
月光之下篝火在燃烧,本来应该保持着警戒的士兵竟然盘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在打着嗑睡,零零散散不成章法的窝棚散乱地分布在谷内,这里,像是一个难民营更甚于像一个军营。
眼前的景象,让来自雷霆军的精锐们对于眼前的对手不屑一顾,他们向来是以军纪严明而著称,他们难以想象这样一支部队是如何让秦国边军闻之色变的。综合起来,或者只能说一声,咱家的边军真差啊!
不需要郑潇再去布置,这些精锐的雷霆军立刻自动形成了一个个的战斗组别,分头冲向那些散乱的窝棚,那些楚人的叛徒现在应该正在窝棚之中呼呼大睡,做着美梦吧?一个冲锋而已,战斗便将结束。
这是所有雷霆军士兵的想法,当然,也是郑潇的想法。
率先攻击的当然永远是队伍之中的弓弩手,呼啸的利箭扑向那些坐在地上正在打嗑睡的敢死营的士兵,当当的碰撞声中,对方应声而倒,然而却没有想象中的惨呼声,朦胧的月光之下,那些人扑地便倒,没有挣扎,没有鲜血。
“草人!”冲在最前头的士兵发出了惊呼之声。
郑潇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砰的一声,燃烧的篝火炸裂开来,满天星火四溅,一道道火线在地上迅速漫延开来,砰砰的爆炸之声不断响起,伴随着这些爆炸之声的,是一团团的烟雾从地上涌起,在谷中迅速地扩散。
郑潇惊恐地看到,他的士兵在烟雾之中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了地上,身躯不停地扭曲着,发出了痛苦之极的嚎叫。
“有毒!”他骤然反应过来,“烟里有毒,屏住呼吸,往上风处跑!”
可是这里是野狼谷,一个三面封闭的地方,除了向后退,他们并没有别的选择。
自己中了圈套,对方早就做好了准备,设下了这样恶毒的陷阱,他们在等着自己前来。
谷口在望,郑潇却猛地停下了脚步,他武功修为极高,自然是说停就停,可在他身后跟着狼狈向外逃的士兵,可就没有这等本事了,郑潇一停,后面的强行刹车,登时挤撞在一起,人仰马翻。
翻滚的烟雾还在不停地涌来,后面的士兵惊慌失措,不停地推挤着前方的同伴,一时之间,混乱不堪。
让郑潇不得不停下来的,是谷口之中,一排排的黑甲士兵与那一柄柄高高举起的铁刀。黑色的铁盔铁甲,黑色的铁刀,黑色的恶魔。
士兵之前,站着两个人,同样黑甲黑刀,如果他们站在人群之中,与所有的敢死营士兵并没有什么两样,其中一个,赫然便是郑潇见过数面的章孝正,绰号小猫。
可前面那人是谁,章小猫居然规规纪纪地站在他的身后?
看到郑潇和他的雷霆军出现,章小猫高高的举起了他的铁刀:“有我!”他大声吼叫道。
“无敌!”身后,数百名铁甲士兵齐声应和,因为头上面罩拉下的关系,他们的声音显得很沉闷。
吼声之中,章小猫长刀前指,数百名黑甲士兵开始向前迈动脚步,一股恐怖的压力立刻如潮水一般地涌向了对面的郑潇。
一声厉吼,郑潇提起了手中的长枪,两脚在地上用力一跺,整个人与枪化为一道流星,径直刺向站在最前方的那个黑甲将领。毫无疑问,此人便是现在这支敢死营的头顶,或者便是他们嘴里的敢死营二号人物,大夫舒畅,杀了他,或者还能迎来转机。
郑潇是堂堂的八级高手,在他的心目中,此刻对面能与他一战的,便只有章孝正章小猫了。可章小猫也不过是一个七级武者而已。
迎上来的不是章小猫,而是站在最前头的黑衣人。黑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击中了那道流星一般飞扑而来的长枪。
嚓的一声轻响,声音极轻,但听在郑潇的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他的百练精钢长枪,在交手的第一回合,便已经被削断了。
削断长枪的黑刀没有任何的停顿,仍是直直地向着他的胸膛劈来,凌厉的气势让郑潇几乎喘不过气来。
无法阻挡!脑子里闪电般地泛起这个念头,九级高手!第二个念头让郑潇身上唰地冒出一身冷汗。大半截枪杆闪电般的抽回,竭尽全力,点在迎面而来的刀刃而上,声如裂帛,自己的长枪枪杆竟然被对手的铁刀犹如剖竹子一般,从中剖为两半。
借着这一点势头,郑潇化前冲为倒退,在空中一连几个筋斗,翻身落回到自己的士兵丛中,此时,他的士兵也正在拼死向前冲,身后,是滚滚而来的浓烟,身前,是排排利刃组成的刀阵,但让他们选择的话,他们仍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迎向刀阵。
双脚落上实地,郑潇还来不及回过神来,黑色的魔神便又凌空而来,所过之处,一个个雷霆军的士兵被丢稻草人一般的远远击开,在黑甲人的面前,这些士兵根本无力阻挡。
本来还算整齐的冲锋队形在黑甲人的冲击之下,顿时凌乱不堪,而迎面扑来的阵阵刀光,立时便将他们全都卷了进去,刀锋入肉声,凄厉的惨嚎之声,响彻野狼谷口。
翻手,拔出腰间的佩刀,郑潇脸色惨淡,他无法想象,前不久还落水狗一般的敢死营,是怎么会拥有一位九级高手的。看着自己的士兵被对面的刀浪一排排地切割在地上,他死死地盯着黑甲人,脑子里想的却是以前一个接着一个死在对楚战场之上的卞氏心腹。
“邓朴,是你么?何必装神弄鬼?”西境之上,他现在能知道的便只有两个九级高手,一个是邓朴,另一个便是安如海。可安如海是万万不会和敢死营沆瀣一气的,只有邓朴,才会如此阴险地算计自己。
对方的脚步一缓,显然有些错愕。但在郑潇的眼中,却正是自己猜对了的表现。“邓朴,你是大秦之耻!我即便死了,身化厉鬼,也要来找你索命!”
在他的厉声呼喝之中,对面的黑甲人却摇了摇头,慢慢地掀起了自己的面甲:“郑潇,你认错人了。”
郑潇愕然,看着对面那张年轻的面孔,那张比自己还要年轻的面庞。
“你是谁?”他紧紧地握着刀柄。
“我叫秦风。敢死营的老大。”
“不可能,秦风早就死了。”郑潇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
“死人不会站在你面前。”秦风看着对手,“很抱歉,作为交易的一部分,你们今天,都必须死在这里。”
“交易?”郑潇看着秦风,惨然道:“邓朴果然与你们勾结在一起了。”
秦风点了点头,“你不该来的,假如你不来,我们也拿你没办法,邓朴同样也拿你没办法,他不可能公开杀你,我也不可能去井径关在数万军队面前去刺杀你。可是你来了,这便是你的命,我们需要你的命,去换取邓朴的一个承诺。”
郑潇不知道这个承诺是什么,但他明白,今天恐怕就是自己在这世上最后一天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刀,怒吼声中,冲向了对面的秦风。
一连串清脆的兵刃交击之声,郑潇再一次远远地被震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松树之上,满树的松针下雨一般地坠下,他痛苦地看到,他带来的士兵已经在对方的冲击之下七零八落,现在已经所剩无几,在对面黑甲人的攻击之下,左右支拙,全军覆灭已经是时间问题了。
秦风如影随形,在松针刚刚落下的时候,已经到了郑潇的面前,郑潇已经无力作出反击,背靠着松树树杆,两眼无神地看着秦风。从信心满满,一腔豪情到全军覆灭,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
手掌抵近了郑潇的胸膛。
“抱歉!”秦风低低地吐出这两个字,掌力一吐,郑潇呃的一声,七窍之间,尽是鲜血流出,头一歪,两眼死死的睁着看向前方,却已是被秦风生生震毙。
野狼谷顶,舒畅扶着野狗,两个看着谷底的战斗,野狗有些愤愤不平:“大夫,你好阴险,以前咱们打仗的时候,可没见你使出这等手段,要是使出来,咱们打赢不就轻松得多了,哪会少死好多兄弟的!”
舒畅扁扁嘴:“吃根灯草,说得轻巧。这样的算计,要在特定的地形条件之下,比如这个野狼谷,还得明确知道敌人会来,事先做好所有安排,你没有看到咱们今天忙活了一个下午吗?在空旷的战场之上,这样的手段有个屁用,一股风来,你知道这雾会吹向哪里,到时候害了自己人也说不定。而且这对大部队有用吗,充其量也就是在小范围内起作用,你们以前打的那些仗,你好好想想,那一次能用上这样的手段?”
野狗歪着脑袋想了半晌,搔了搔头,“好像还真是。”
“这样的例子啊,以前没有,以后也只怕不会出现。再说了,那些东西也并不致命,只是让人短时间内呼吸困难,手足无力,你以为致命的毒药这么容易提炼出来啊。”
“说得也是,要真是这么容易的话,那还打个屁仗啊,一有战争,让你们这些人去搞一搞也就够了,那就没我们什么事了!”野狗嘿嘿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远去也
照影峡,秦军大本营,邓朴满脸笑容地又迎来了秦风与舒畅,不出他所料,郑潇的出击,换来的结果是全军皆墨。再一次不动声色地挫败了卞氏伸到边军中的黑手,又折了卞氏一员大将,让邓朴心下大爽。这一次,他可是没有丝毫心理负担,郑潇的出击,是他自己的决定,邓朴没有任何的推波助澜,只是将自己与敢死营在悄悄接触的消息透露给了郑潇而已。最后郑潇出击,他也没有向敢死营通风报信,一切的结果,都只不过是郑潇自取其咎而已。
这是最好的结果。
与邓朴一起出席的,还有邓朴的二哥邓方。邓方没有见过秦风,但两人却在暗中有过较量,当秦风与昭华公主闵若兮自落英县返回上京的途中,邓方组织了数次刺杀,但在束辉与秦风的一起殂击之下,无功而返。对于这样一个人,他也实在是充满了好奇。
可以说秦风在这短短的半年时间之中所遭遇的事情,几乎赶得上别人一辈子的经历,而且其中的悲欢离合,艰难险阻,更是让人咋舌。此人在经历了这些之后,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本身就已经说明了这个人的能力。一向在阴谋黑暗之中打滚的邓方,可不相信什么都是运气的说法。运气固然有,但更多的却是自身的实力,智慧。
秦风以前是秦国的敌人,但现在,却是一个潜在的未来的盟友。虽然因为此人不愿为秦国效力而让他有些扼腕叹息,不过秦风此去,或者能为秦国解决另一个大难题也说不定。
一个能让秦国头痛的人物,想来会让越国上下更加痛苦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越国痛苦,不就是秦国的福音么。
他坐在哪里,盯着秦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反复的打量着秦风。秦风则微笑以对,对面的这个小老头,是秦国的秘密部队头子,这样的人,没有一个是好相于的。干这一行的,秦风这一段时间连接碰到了束辉,安如海,两个人都让他吃了大亏,眼下这位,地位与安如海相若,当然也不会是一个省油的灯。秦风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心里却是暗自警惕。
另一边,邓朴****着上身,正在由舒畅给他进行最后一次治疗。
“你是怎么活过来的?”邓方突然开口问道,显得有些没头没脑,但屋里几人自然都明白他的意思。秦风之死的详细经过,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那是一个秘密,但对于邓方这样的人,自然是有力量打探得清清楚楚,像昭华公主在上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楚国封锁消息做得再好,也无法瞒得住像邓方这样情报界的巨头。
“侥幸而已。”回答得言简意赅,倒也不是秦风撒谎,而是究意是怎么回事,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舒畅也无法说得出一个所以然来。
邓方皱着眉头,垂头沉转半晌,“你以前不过是六级身手,但在战斗之时,却又经常出人意料的越级杀死对手,而这一次明明死了却又活过来,武道修为连跳几阶,一切都不符合常理,我能理解为,这与你修练的武功有关系吗?”
秦风心头微微一跳,眼前这个小老头儿果然厉害,仅仅凭猜测,便能将事情猜一个**不离十,但他自然是绝不肯承认的,正如舒畅所说,他现在没有气海丹田,没有全身筋脉,究竟还算不算是一个人都说不准。
“也许是命不该绝吧。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回答得更加模糊了。“不过我修练的武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以前特别阳刚霸道,这一次险死还生,这种阳刚霸道的真气骤然之间便阴阳调合,水乳交融,武道大成得让我莫名其妙。”
邓方点点头,又摇摇头,显然还是想不明白。
“险死还生还说得过去,肯定是昭华公主做了手脚,你既然是她心爱之人,假意做作一番也能理解,楚国皇帝顾及妹妹,假装不知道也勉强说得通,但武道修练,从来没有捷径可走,怎么会出现你这种状况,不明白,不明白。”
秦风微笑不语,另一头一边忙着施针的舒畅却偏过头来,看着邓方:“邓老哥,咱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邓方哼了一声,侧头看着舒畅,见舒畅眼睛看着他,手上却还在不停地向着邓朴身上一根根的插下针去,禁不住眉头连跳,邓朴可是邓氏未来几十年的希望所在,要是这针插错一根或者歪上少许,杀了这两个家伙都无法弥补。
“算是吧!”他答道。
舒畅轻笑起来,“答得如此勉强。既然是朋友,朋友是不该去打听朋友的**的,谁还没有一点秘密呢您说是吧?真要脱得干干净净****相对,兴许朋友就做不成了。”
刺猬似的邓朴微笑道:“舒大夫秦兄弟不要在意,我这位二哥做那一行做久了,凡事都喜欢去打探个究竟,舒大夫说得对,互相还是有一点秘密的好。虽然我们以前是敌人,但现在是朋友,以后,这朋友或者会越做越久成为盟友也说不定。”
邓方的脸抽搐了几下,邓朴发了话,他倒是不便反驳了。“舒大夫,我三弟身上的隐患当真能彻底清除,他跨进宗师的门槛再无任何障碍?”
舒畅哼了一声:“身上的问题我敢打保票,但能不能晋位宗师,我可说不准,你们都是武道大高手,我只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但我也明白,晋位宗师,不仅仅是靠修为,靠积累,还需要机遇,感悟吧?不然这天下九级高手何其多也,为什么宗师却廖廖无几呢?这个,你还得问你弟弟自个吧!”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邓朴笑道:“说起来还得感谢秦风兄弟,上一次在落英山脉之中追杀你的时候,我九死一生,最后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时候,倒是灵光乍现,颇有感悟,只不过有了这感悟,身体却不行了。这一次解决了身体的问题,我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必然能晋位宗师。想不到我这两次机遇,居然都着落在秦风和舒大夫身上,说起来当真也是有缘。”
“那你可是欠了我们大人情!”舒畅立即打蛇随棍上。
“难道我们现在不是两清么?”邓朴还未说话,一边的邓方已是不满地道。
“邓大人,难道你认为邓大将军晋升宗师之位的价值就这么不值当?”舒畅呵呵地笑了起来,“如果是这样,那就算我白说了。”
邓方又是一声闷哼,虽然他的人生向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十句话里没有三句是真的,但当着弟弟的面,他却不愿这样捂着眼睛说瞎话,邓朴如果能抢在卞无双之前晋位宗师,那对于邓氏的好处,可当真不是如今双方交易的这点价值能比拟的。
邓朴大笑起来,难得见人将自己的这位二哥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舒大夫,你说得不错,这场交易,终究是我们占了便宜,我个人是承了你们这个人情,以后如有用得着我个人的地方,尽可来找我,但我的底线想来你们也清楚,这样说,你是否满意?”
“满意满意!”舒畅连连点头:“还是邓三爽快,不愧是带兵领将之人,麻利得很。”嘴上称赞,心里却暗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欠了我的人情,还起来可麻烦得紧。想想上京的那位文老爷子吧,提起这事儿头就大呢,我能找上门来的麻烦,又怎么会小得了?
从照影峡回到野狼谷的时候,秦风的身后多了几匹好马,马上驼着数箱银子,这是安阳城给郑潇用来剿灭敢死营残军的军费,郑潇死了,可银子还在,现在被邓朴转手送了人情,接下来敢死营千里跋涉,没有银子那自然是寸步难行。邓朴本来想给银票,但秦风却坚持要现银,接下来的道路,敢死营肯定是那里偏僻就往哪里走,拿着银票怎么用,还是白花花的银子更能打动人心。
野狼谷中,小猫带着众人早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他们的盔甲都已经被埋在了谷内,这东西沉重不好携带,而且太扎眼睛,只能留下。铁刀却是不能离身,邓朴派人提前送来了一些弩箭和粮食,说起来这些东西,都是邓朴从楚国西部边军手里抢来的,看到这些东西,敢死营所有人脸上不免有些很不好看,这些,本来是他们曾经的战友的。
一步一步登上眼前最高的山峰,回望着远方安阳郡方向,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哪里是他们生活过战斗过的地方,那里是他们的故乡,可从现在开始,他们的每一步,都将会离他更远一些。前途漫漫,也不知道将来这里的人,还有多少能重新踏上这片故土。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千面有些伤感地道,“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呢?”
“现在离开,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回来。”常小猫迎着朝阳,豪气干云的道:“兄弟们,当我们回来的时候,我们将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万剑门
竹山,距离上京百余里,在天下名山之中,他完全排不上名号,但在大楚,它却有着异乎寻常的地位,因为在竹山之上,有一个武道宗门,万剑宗。
在大唐时代,万剑宗名声不显,那时的天下武道,被南天门几乎一统天下,天下英豪,莫不奉南天门为首,即便时至今日,南天门早已不复唐时威风,但其仍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遭遇到了极大的挑战,但还是稳坐着天下第一的宝座。而在现在,能够有资本挑战南天门的,万剑宗便是其中一个。
而万剑宗的崛起,便始于百余年前那一些祸及天下的动荡,万剑门时任宗主率门下全力襄助闵氏,在与曹氏的无数次明争暗斗之中,万剑宗子弟立下汗马功劳,使闵氏成功占据南方,立国为楚。而万剑门也在这数十年的战斗之中,名震天下。
时至今日,万剑宗子弟仍然是楚**中的中坚力量,像现在远赴西境的前内卫统领安如海,便出自万剑宗门下。而现在的万剑宗主毕万剑与门中大长老傅抱石,皆是宗师级武者。
而随着楚国站稳脚跟,万剑门自然也是水涨船高,竹山周遭五十里范围,皆被楚国朝廷划归为万剑宗所有,作为万剑宗门的生活来源。而昔日竹山之上的苦修草芦,亦已是被无数广厦明堂所取代,万剑宗已成天下豪门。
而在竹山之巅,竹海之间,却仍然有着一座与山下那些奢华的房屋截然不同的竹屋,仍然保留着昔日的风彩,而住在这里的,正是万剑宗主毕万剑。
与白须白发的抱剑老人傅抱石不同,同样年纪的毕万剑却是黑须黑发,看样貌,最多四十来岁,而实则上,他与傅抱石同岁,都已是年过六旬。
此时两人一白袍一黑衣,正盘膝坐于竹海之间,傅抱石须臾不离身的长剑此时却飘浮在二人之间,而对面顶住长剑的,居然只是一片薄薄的竹叶。长剑不停振动,发出嗡嗡的声响,但却无法前进分毫,傅抱石须发皆张,两手按地,白头突前,眼睛鼓起,浑然没有了平时仙风道骨的模样,一看便知,他已是落在了下风。
看到傅抱石的模样,毕万剑微微一笑,眼神扫处,竹海之中,又一片竹叶飘然而至,轻轻地敲在长剑之上,长剑一声清啸,骤然弯曲,抖动愈发激烈,连续数次试图恢复相持,却终是无法在让其相持,傅抱石无奈的摇摇头。
随着他的摇头,长剑如释重负一般倒退而回,在空中翻了一个身,轻轻巧巧地插回到他身旁的剑鞘当中,而仍然浮在空中的竹叶,却在瞬间分解成了无数飞絮状的物质,被风一吹,旋即无影无踪。
“我与师兄的差距是愈发大了。”傅抱石摇头叹息。
“师弟为师门终日奔走,门内一应俗务绵是师弟在打理,师兄我却作了山野闲人,成天无所事事,便也只有琢磨这武道一途了,稍许领先,倒也并不出奇!”毕万剑微笑道。“师弟如果能放下这些俗物,专心武道,以你之资质,赶上师兄不过是早晚之事。”
听着毕万剑的话,傅抱石的脸上却殊无喜色,“眼见着大乱之世便要到来,我却哪里有这等闲心,师兄,这一次闵氏之变,你如何看?”
“师弟不是比我更清楚么?”毕万剑微笑道。
傅抱石长叹,“当时我倒是劝皇帝来着,一动不如一静,闵若诚还是最好的选择,可当时时势,却也由不得皇帝了,如果他仍然选择闵若诚,必然会引起上京大乱,父子反目,血流成河,为了保存楚国精血,他只能无奈的选择闵若英,咳,闵威英雄一世,却看错了闵若英。直到最后时刻,才发现他已经根本无法掌握住局势了。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但在我看来,他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却是将楚国推向了无尽的深渊。”
“师弟如此不看闵若英?”毕万剑却是不以为意,顺手从垂下的树梢之上摘下一枚尚未绽开的嫩叶,放在嘴里轻轻吮吸着。
“若论修练武道,此人倒的确是一个奇才,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五年,此人便可跨入宗师之位,但武道之上的成功,却助长了此人狂妄之心,视天下英雄如无物,此人如不生在皇家还好,偏生他却是闵威的儿子,天下大乱,将由他始。上京之变,不过是开端罢了。”
“想要一统天下,并没有错。齐国曹氏,还不是如此之想?”
“可两国实力,天壤之别。”傅抱石叹道。“齐国人才济济,皇帝亦是英明过人,岂是闵若英这个毛头小子可比。这一次他时机把握之准,让人叹为观止。反手之间,天下大势便骤然大变,三国抗齐灰飞烟灭。眼下秦楚还能在抗齐之事上达成协议,但只怕接下来齐国手段连出,秦楚两国搞不好便会先大打出手。”
“天下之事,便由得他们去管,我们何必管得这么多?”毕万剑笑道:“师弟就是因为这些俗务,才不能更进一步。”
“师兄你从不管这些事,如果我再不管,那万剑门怎么办?”傅抱石有些苦恼地看着对方:“师兄,这万剑门上上下下数千弟子,可与楚国闵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和闵氏根本是切割不开的。”
“师弟,天下没有永远传承的王朝,但却有传顷不绝的武道,大唐盛极而亡,南天门却至今犹存,闵氏纵然没有了,万剑门却会延续下去,你多虑了。”
“师兄,话是如此说,可眼见着万剑门必然会受闵氏拖累,怎能让我不心焦,这些弟子们,将来何去何从,又有多少人能在这场风暴之中活下来?”傅抱石叹息道。
“该活下来的,自然都会活下来。”毕万剑云淡风轻地道:“师弟,下一代弟子中,并无几个出色的,你有这些时间,倒不如多教导一下子弟更是正经。那个杨致,近来还如何?”
“倒是长进不少。”傅抱石一笑:“此子以前飞扬跋扈,性情跳脱,学了三五招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出去吃了大亏回来,总算稳下了性子,不过这一次杨氏蒙难,他一下子便又消沉了下来,眼见着不进反退,让人急得跳脚啊!”
“杨致回来不过半年,便已经稳稳的进入七级巅峰,的确聪颖之极,也是,杨一和的儿子,怎么可能是蠢人?不过正如师弟所说,此子不经历一些磨难,必然难成大器。”毕万剑道。
“师兄也觉得此子还不错?”
“资质上乘,性子却是难堪重任。”毕万剑微笑道。“话说前两天,内卫统领杨青上门,你道是为了何事?”
“莫不成是为了杨致?”傅抱石眉毛一挑,“他们要对杨一和下手也就罢了,连杨致也不放过?”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闵若英的性子,自然是斩草除根的好,不过我将那杨青打发走了,告诉他,杨致不出万剑宗门,他便不得拿他。将来如果出了这竹山,那我便也不管了。”毕万剑道。
“师兄的意思是?”
“看那杨致的造化吧?要么就此脱胎换骨,要么便成为一瘫烂泥,陪着他父亲一起去走那鬼门关吧!”毕万剑挥挥手道。
傅抱石大惑不解,正想说话,竹海之外却响起了急骤的脚步之声,眼睛一扫,却看到他的大弟子凌飞正急匆匆地跑来。
“师伯,师父!”凌飞向两人施了一礼,“不好了,他们又在欺负杨致了,您们再不管管,杨致非被他们打死不可。”
傅抱石大怒,“谁如此嚣张,把万剑宗当成什么啦?墙倒众人推吗?杨一和倒了,我傅抱石可还活着呢。”
他霍地站了起来。
“师弟!”毕万剑却是摇摇头:“以前杨致在宗门之中,耀武扬威,可也欺负了不少人,那时候可不见你为那些人出头,现在杨一和倒了,那些人想找回场子而已。”
“师兄,杨致可是有可能成大气候的,岂是那些纨绔可比?说起这些人我就生气,我们万剑门这些年都成什么地方了,什么人都想把子弟塞进来?一群酒囊饭袋。”
“这些人是我派人授意去折磨这杨致的。”毕万剑淡淡地道。
“师兄你……”傅抱石顿时惊呆了。
“回头你去告诉那杨致,杨一和已经被抓了,不日即将被押赴上京斩首,他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出竹山陪他父亲一起死,一条是进万剑阵,要么死在里头,要么脱胎换骨出来去为父报仇,没有第三条路。”
“师兄,杨致不过七级武道修为,进万剑阵,岂不是九死一生?”傅抱石大惊。
“不置之死地如何后生?”毕万剑站了起来,冷酷地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万剑门后继无人么?既然看好他,便让他去搏一搏。此子不下猛药,必难成才。与其让他受剪熬,不如一剂猛药下去,要么生,要么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生死一念间
看着毕万剑扬长走入竹海深处,傅抱石不由有些瞠目结舌,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师兄并不是不管万剑宗,只是他的着眼点与自己完全不同罢了。
自己看重的是万剑宗的兴衰荣辱,是现在的兴旺局面,从而一心想要竭力保持住这难得的局面,但师兄看重的却是永世传承,是万剑宗血脉的延续。正如师兄所说,千余年前大唐兴起,盛极一时,却最终灰飞烟灭,但随着大唐一起崛起的南天门,却在千年之后仍然是现在的齐国的第一宗门,万剑门在闵氏兴起之前,不过是竹山之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这百余年来,却一路走到了巅峰,如果不早做谋划,只怕下场堪虞。
站在原地,楞了片刻,在弟子凌飞一迭声的摧促之中,傅抱石这才转身,向着半山腰弟子聚集的地方走去。
杨致孤零零的,血呼呼的躺在地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天空,衣衫破烂,胡子拉茬,身上除了血腥味儿之外,还有一股浓重的酸臭味,也不知有多少天没有洗过澡了,当初的那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竟然已经变成了一个不修边幅的臭汉。
被父亲打发回到万剑宗门不久,不好的消息便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而每一次新消息的抵达,似乎父亲的处境就会更困难一些。杨致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从那些师兄弟们对待他的态度中,他便能大致的了解到杨家的处境。
万剑宗是大楚第一宗门,也是权贵子弟们最好的踱金场所,所在以这里,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普通官员,各色各样的官家子弟可谓是齐聚,只要稍有些习武天份的,削尖脑袋也会想法子挤进来。
权贵子弟齐集的竹山,自然是消息灵通,朝廷稍有变动,这里往往是最先得到消息,一个人在这里地位的变化,往往便与他的家庭在朝廷中的地位息息相关。
想当初,在万剑宗门,他可是众星捧月,谁见他不是笑嘻嘻的想上来套套交情,他当然也有自傲的资本,除了父亲是杨一和,大楚权倾天下的左相之外,他自己在武道之上的天资也为师长们所称道,二十五岁的年纪,便已经有了七级身手,与昭华公主闵若兮一向被称为楚国双璧,一时瑜亮。
出师之后,第一个任务便是护送公主去西境,他当然明白这里头的深意,父亲是有意创造机会让自己接近昭华公主,可是自己搞砸了,在西境,他输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军官的手中,而且输得凄惨无比。
这一次的打击和回来之后老爹的大耳刮子,让他猛然醒悟,原来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那般优秀,在万剑宗,在上京,自己之所以如天上太阳一般耀眼,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才华,更多的是因为自己有一个更耀眼的父亲。
可现在,这棵大树倒了。
回到门中不久,一些冷眼冷语便开始在耳中聒噪,那些以前恨不得捧他臭脚的人,开始斜着眼睛看他了。不久他便知道,原来父亲在大楚储位之争中,站错了位置,支持了大皇子,可得势的最后却是二王子。
他并不太在意,以父亲的地位,即便一时站错队,闵若英也不致于便将父亲怎么样。
但没过多久,某些人的态度变得极其恶劣了起来,竟然开始了公然的挑衅,那时正是父亲辞职下野的时候。心中正自气愤的他,当然毫不客气的动手,那些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可让他感到寒心的是,有师长加入了进来,而且针对的目标居然是自己。最后他输了,被那些人揍了一顿。
从哪以后,这种事情便连二接三的发生,每一次挨揍,都会让他明白,家里的处境更艰难了一些,因为那些人,下手一次比一次重。
他并不是政治白痴,在上京长大的他们这些官宦子弟,与他们的家庭一样,谙熟政治游戏和规则。他明白,政治报复开始了。
他总算明白他的父亲为什么当初不顾祖母和母亲的反对,强行将自己再扔回到竹山来,或者那时的父亲便已经预感到了一些什么。如果说大楚还有一个地方能庇护他的话,也就只有竹山了。
但父亲可能万万想不到,即便是在竹山宗门内,自己又怎么可能避过这种清算?今天那些人是真得想要自己命的,杨致能感觉得出来。如果不是师兄凌飞及时赶过来的话。
死人般的躺在地上,杨致根本不想起来,因为今天传到竹山来的消息,彻底打垮了他最后的希望和寄托。
朝廷内卫已经赶赴杨一和的金陵老家,杨氏一门,会尽数被捉拿下狱,抄没家产,而新任的内卫统领杨青,已经到了竹山,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
与其被他们捉去下到大牢里,还不如在这里被人杀了的好。想到大牢里的那种阴森恐怖,那么不见天日,他便不寒而栗。
有脚步声走到身边,他不想睁开眼睛,这竹山,已经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上至师长,下至仆役,现在看自己的眼神,都像看着死人一般。谁来都一样,能给自己一刀更好。
“死了么?”听到说话的声音,杨致霍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白发和熟悉的面容,顿时让他泪水长流。是傅抱石,父亲的至交,平素也是最喜爱和疼惜自己的那一个。此刻他正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伸出脚尖捅着自己的身体。
“师伯,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杨家完了,全完了。”
傅抱石冷笑着看着杨致,这个人天资聪颖,在武道修练之上算得上难得一见的人才,只可惜生长在大富大贵大家,性子懦软,意志薄弱,如果不能克服这些问题,他永远也不能登堂入室,杨家倒了,对于杨一和的老朋友来说,他也甚是心痛,但换一个角度,对于杨致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宦海沉浮,生生死死,本来也就正常,杨一和身居高位,想必也能想通这个问题,如果杨致能就此奋发,对于杨家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而对于万剑宗来说,将来也许会多一个顶梁柱。
“想死?还不容易吗?”傅抱石一弯腰拎起杨致,飞一般地向着山下掠去。
砰的一声,杨致被重重地掷在地上,跌了一个嘴啃泥,慢慢地爬起来,鼻青脸肿的他,此刻更是多添了一些污垢,嘴边还粘着数根青草,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傅抱石指着山门之外的一些人,冷笑道:“看到了吗?那些人都是内卫,他们可不是来给万剑宗看家护院的,他们来干什么,你知道吧?”
“他们在等着你走出山门,然后便抓了你回上京去与你父亲团聚。然后你和你父亲一起齐赴黄泉,这可遂了你的心愿,杨致,你想死,现在就走出山门去,我不会挡你。”
杨致死死的盯着山门外的那些内卫,而此时,那些人也正看着他。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杨致痛哭失声,双腿一软,坐倒在了地上。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傅抱石冷冷地看着他,“我与你父亲相交数十年,他不过是一文弱书生,但我从来没有见他流过一滴眼泪,你枉自练了这么多年功夫,却是懦夫一个。”
“你父亲这一次肯定是难逃一死,但他死了,杨家就完了吗?你不是杨家人么?如果你连这点觉悟也没有,枉自宗主将那杨青撵出山门,将你护了下来。”
杨致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宗主?”
“你以为万剑门不管你了吗?不管是宗主还是我,都愿意护着你,但你这副脓包样,却让我看着恶心,不如跟着你爹一起去死吧。”
“我爹是冤枉的,这些年来,他为大楚鞠躬尽瘁,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杨致咬牙切齿。
“冤枉?”傅抱石冷笑,“皇位之争中,站错了队,就是最大的罪,普通官员如是,更何况是你父亲这种人,看你一副愤怒不平的模样,难不成你还想替你父亲报仇不成?”
杨致霍然回头:“为什么不想报仇,为什么不想?”
傅抱石大笑起来,“就凭你?别说是那些皇家的高手了,便是山门之外的那些内卫,你打得过吗?动起手来,他们可以像捏一只蚂蚁一般的捏死你。”
卟嗵一声,杨致跪在了傅抱石的面前,“请师伯教我。”
“我没有什么可教你的。”傅抱石冷然道:“把你保下来,我与宗主已经担上了极大的干系,不过我可以为你指点一条明路。”
“去万剑阵吧。去哪里磨练自己,要么活着出来,脱胎换骨,替你爹报仇,要么便死在里头,一了百了。”傅抱石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万剑阵!杨致再一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为万剑宗弟子,怎么会不知道万剑阵?以他现在这个水平,进万剑阵,几乎便是九死一生。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回头看向山门之外,那几个内卫仍然站在哪里,冷冷地看着他。
他慢慢地回过头来,向着山上走去。万剑谷,万剑阵,要么脱胎换骨,要么就此死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满门抄斩
连续几日的暴雨,使得苍江江水暴涨,原本清澈的河水变得昏浊,一改往日温柔的形象,带着隆隆的吼叫声自上游倾泄而下,凶猛地冲撞着江堤,江堤之下原本密密麻麻的防洪林,如今只余下一些树梢还在水面之上,凄惶地东摇西荡。
雨仍然在下着,不像前几天那样凶猛,细细缕缕地随着微风飘浮,看着不大,却会让人感到黏黏乎乎,十分的不舒服。
越国都城越京便位于苍江之畔,这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千年之前,李清大帝一统天下,设越京都督府,以控制东北方向连绵不绝的广大山区。在这些山区之中,分布着大大小小数十个民族,民风彪悍,好勇斗狠,一言不合,便即拔刀相向,部族之中的械斗直如家常便饭,在大唐建立之前,这里的山民招安,造反便犹如过家家一般随意。给他们一些甜头,他们便宣布归顺朝廷,一旦有一点不能满足他们的的意见,立即便会翻脸。
即便以李清大帝当年之能,也拿他们没有什么太多的办法,去打?太不值当,广袤的山区便是他们天然的隐身所,人去得多了,他们收拾收拾,往大山更深处一躲,你根本无可奈何,人去得少了,这些山民部族之间便会纵横连合,在大山之中设下一个又一个的陷阱,让进山剿灭他们的军队一去不复返。
从古到今,他们似乎都是法外之地。
当然,李清大帝显然与以前所有人都不同,他采取了一条异乎寻常的策略,设立越京都督府之后,当时的大唐制条了一条延时长达百年的治理这片土地的策略。先是示之以好,与山民部族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第二步便是引诱他们下山,先从部族头人的子弟着手,山下的花花世界自然不是枯燥的山中生活能比,而为了让越京有着更好的吸引力,当年的大唐对于越京可是下了血本。第三步,便是教化,大量的读书人被派往越京,免费地开设学堂,免费地教山民子弟读书,识字。
这一条耗资无数,历时近百年的国策,在李清大帝离开这个尘世的时候,终于取得了当初他所希望的成果。绝大部分的山民部族下了山,离开了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因为山外,能给他们更好的生活,而且他们的子弟在接受了大唐的教育之后,也不愿意再回到山中。
山外的世界更加多姿多彩。
绝大部分的山民部族下山,剩下的仍然顽固不化,坚守着部族特点的山民部落再也不成气候,而且,有了那些下山的山民的收导,更多的熟悉大山情况的山民子弟进入军队,也使得这些固守大山的部落在与大唐的冲突之中屡战屡败,几近灭族。
越京虽然地处东北,远离中原繁华区域,但其城市规模,文教武功,却并不输给中原的任何一座中心城市。
百余年前,曹氏篡位,时任越京都督府都督吴秀山趁势而起,自立为帝,在随后的与齐国的战斗之中,依靠着与秦楚联手,迫退了齐氏,在随后的几十年中,越,秦,楚三国始终结成联盟,共同对抗齐国,最终迫使齐国承认了他们的地位,四国分割大唐的天下格局,就此形成。
四国之中,越国因为国土的近半部分都是山区,而最富裕的平原地区,却又偏偏与齐国接壤,几十年下来,战火不绝,无法得到休养生息,国力始终在四国之中稳稳位居末位,但作为抗击齐国的铁三角之一,越国却又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近百年以来,看似危若累卵,却始终屹立不倒。
百年后的今天,越国终于第一次感受到了灭国的危机。
秦国遭遇百年以来最大的旱灾,楚国老皇病死,两国国内都是风声鹤唳,局势紧张之极,齐国皇帝曹天成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百年难遇的时机,悍然再一次发动了对越战争。
齐国不需要准备,因为立国百年以来,这个国家的每一任皇帝,都无时无刻不在做着一统天下,重复昔日大唐雄风的美梦,所以齐国向来便是准备着随时走上战场,以一抵三,却让三国都不得不采取守势,可见齐国之强势。
随着齐国皇帝曹天成的一声令下,以亲王曹云为统帅的齐国大军跨越边境,突袭越国,越国对形式的危急估计不足,一触即溃,靠近齐国的富饶的平原地区,如今已经几乎丧失殆尽。失去这片地区,对于越国的国力,是一次致命的打击。
就在越国朝野一片哀鸿之时,迅猛推进的齐**队却突然放缓了脚步,而停战的条件也随之传到了越京。
越国必须撕毁与秦楚的联盟条约,取而代之宣布与齐国结盟,割地,赔款,派质子前往齐国都城长安。
在无力抵达齐国兵锋,秦楚又自顾不暇,无法救援的条件之下,越国的主和派占据了上风,决定签定与齐联盟条约。
条约签定最核心的一条便是越国将不得在齐越边境驻扎大军,所有军队,都必须调往秦楚边境。而作为回报,齐国会将占领的越国土地的一半,退回给越国。
此条约一经爆出,立时朝野大哗,特别是主战派反应强烈,如果答应齐国的条件,这便等于将自己的脖子洗得干干净净伸在齐国的屠刀之下,齐国想什么时候砍,就会什么时砍。越京在东部平原与北部山区的交界处,如果这片区域不驻军队,则齐国大军随时都可长驱直入。
如此苛刻不平等的条件也让越国皇室犹豫不绝,而就在主战派眼看着就要重新夺回上风的时候,曹云的大军再度出击,十日之内,连下十城,兵锋距越京只有不到百里。
军事上的连战连败,终于成了压垮主战派的最后一根稻草,越国皇帝吴鉴决定答应齐国的条件。而此时,齐国的新条件却又不期而至。
新条件要求越国朝廷斩杀主战派,曹云甚至开出了详细的名单。
名单的第一个,便是越国将门世家,洛氏家族。作为主战派的首脑人物,洛氏家主洛宽执掌兵部,家中子弟多在军中,洛一水更是齐越边境最大的关隘昭关的主将,身统数万大军。虽然现在连战连败,但现在却仍然在齐军对面,不断地聚拢溃兵,组织抵抗。齐国为了给谈判营造一个良好氛围的这一段时间,给了洛一水宝贵的时间,他居然在齐人的眼皮子底下,又聚拢了在前线被陆续击溃的五万越军,成为了挡在齐人面前的一块极烦人的绊脚石。
这一次洛一水吸取了前面战败的教训,眼下的越**队,根本无法正面对抗齐军,带着这五万军队,洛一水边战边退,虽然仍在不断地丢失城池,但却有效地保存了自己手中的实力,这让齐国上至皇帝,下至统帅曹云都极为恼火。
齐越两国征战百年,两国之间积怨甚深,如果让洛一水这样再干下去,只怕他聚拢的人会越来越多,这对齐国的大战略会形成极强的干拢,影响到齐国下一步对楚国开战的时机。齐国可不想在与楚开战的时候,身后还有一个强硬的越国主战派手统大军,时刻威胁齐国。
可洛一水也是沙场经验丰富的老将,现在又变成了一个滑不溜手的家伙,在正面战场之上击败他容易,但想要全歼他的军队,却是不可能。既然如此,便让越国的主和派来收拾他吧。
在齐**队的威胁之下,在国内主和派的不断逼宫之睛,越国皇帝吴鉴终于妥协,越京城开始了大规模的清洗,以洛宽为首的主战派被一鼓拿下。
宫廷侍卫已经带着圣旨直赴洛一水的营地,他们将直接夺权便将洛一水就地斩首,而在越京城,对洛氏一族的最终处置也已经下达,在齐人使者的压力之下,洛氏将被满门抄斩。
今天这个阴雨菲菲的日子,便是洛氏一族在这世上最后的一天。
苍江堤岸之上,有一处宽广的石砌平台,平台边缘远远地探出堤岸,平台之下,便是苍江江水。这里,可不是苍江的观景平台,而是越京专门用来处斩犯人的行刑台。
堤岸之下,早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数之不清的越京百姓,洛氏是一个古老的家族,与皇室吴氏一齐,早在大唐时代便定居于此,多年以来,一直是越国享名着著的将门世家,在越国百余年的历史之上,洛氏一族战死疆战的人不计其数,深受百姓爱戴。
忠臣自古难有好下场,洛氏的下场,似乎又在印证这一定律,看着高台之上被刽子手按着跪于地上的洛氏一门,观刑人群之中,传来了隐隐的哭泣之声。
满门抄斩,上至白发苍苍的老者,下至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今天都将魂断行刑台。洛宽跪在最前方,他的身下,便是滚滚涌动的苍江水,他依然倔强地昂着头,不屈地盯着监斩的越国左相张宁,越国的主和派首领。
“越国会亡于尔手。”他梗着脖子,厉声吼道。“洛氏虽亡,但大越对齐国的抵抗永远也不会停止,张宁,你是越国的罪人,你会遗臭万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希望
鲜红的令签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落在地上,左相张宁铁青着脸孔,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斩!”
雪高的鬼头刀高高举起,寒光一闪,整整一排数十人身首分离,头颅沿着行刑台稍稍有些倾斜的地面骨碌骨碌地向着苍江滚去,仍然还跪在台上的身体被刽子手重重一脚踹在背心,追随着头颅一路跌落下去。
奔腾的江水被溅起无数的水花,轰然声中,尸首已经消失无踪。
一排斩杀完毕,又一排被推上前去,台下哭泣之声渐渐地大了起来,一股股骚动开始漫延,行刑台周围的士兵在军官的喝斥之下,挥舞着鞭子努力地维持着秩序。更多的士兵举起了手中的刀枪,弓弩,遥遥对准了观刑的百姓。
男人们很快被斩杀完毕,当一排妇孺孩子被押上行刑台的时候,人群的骚动愈发大了起来,一排排的向前涌动,与前方的士兵开始推搡起来。
从远处的角落里传来了愤怒的喝骂之声,愤怒的情绪在场间漫延,高台之上,张宁眼看着百姓如同苍江的浪潮一般,正在一波一波的向前涌动,前方的士兵却在步步后退,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惊慌。
“快,加快速度。”他厉声吼道。
一道闪电撕破厚厚的乌云,震耳欲聋的霹雳随之而来,狂风骤起,豆大的雨点自天而降,打在行刑台中,发出啪啪的声响,雨水落在地面,转眼之间汇聚而成股股流水,冲刷着行刑台上的血迹,水随风势,卷起更大的浪头,轰然击打在行刑台上。
电闪雷鸣之中,一排排的洛氏族人的尸体坠下江去。
怀恩县外,越**队大营,正在看着一份份斥候传回来的情报的洛一水突然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战,浑身寒毛倒竖,冷汗直流,心中极度不安起来。
迈步走出大帐,抬头看着仍然大雨如注的天空,扑面而来的凉风夹着雨点,打在他的脸上,心中的不安不但没有被冷雨浇灭,反而更加炽烈起来。
“召集将领,大帐议事。”他霍地转过身来,对身边的亲兵道。
昭关一役,他虽然竭尽全力,但仍然不敌全军而来的齐军,齐人集结了七级以上的武道修为者组成了破关的先遣队,多达五百人的七级武者的第一击,便登上了关口。这个世界上,也只有齐人有这样的实力在一次战役之中,组织如此多的高阶武道高手,并将他们当成敢死队使用。
昭关失守,洛一水率残军撤退,一边撤退,一边不断地汇集着前来支援的军队,步步为营,寸土必争。但随着战事的深入,洛一水终于意识到如此打法的失误。他虽然有效地延误了齐军的开进速度,但他的精锐军队却在这一场场的殂击之中,损失惨重。添油战术不但没有最终挡住齐军,反而正在不停的流着越人的血。
省悟过来的他,明白在短时间内,他根本不可能阻挡住齐人的攻势,唯一的希望,便是在齐军攻到越京城之前,他能聚集起更多的军队,直到有与齐军决一死战的能力。
以空间换时间,这便是洛一水的打算。
到现在为止,他的策略是成功的,虽然大片国土沦陷,但他自昭关沦陷之后第一次聚集起了多达五万的士卒,虽然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各地百姓自发组织起来的义勇军。
怀恩县便是他选择的与齐国决战的战场,对于他来说,这里离越京城已经很近了,一百余里的距离,援军随时可至,后勤补给无虞,而齐国人打到这里,战线已经拉长到了近千里,即便以齐国的国力,后勤补给也成了相当大的问题,齐国的前进步伐已经一缓再缓了,感受到这一点的洛一水心中渐安。
只要挡住齐人最凶猛的第一波攻势,将战事僵持下来,越国便能等来转机,秦楚两国绝然不想看到越国彻底失败,现在他们缓不出手来,越国便只能独力支撑,但只要熬过这最艰难的一段,秦楚两国必然会出兵策应,那时候,便是越国反守为攻的时候。
比起军事上的劣势,其实更让洛一水担心的是朝堂的局势,屡战屡败,一溃千里的自己已经成了朝堂之上被弹赅的主要目标,主和派的亡国论甚嚣尘上,局势正在向着不利于他的一面发展,而洛一水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实现的目标,必须需要朝堂上下一心,君臣同力,否则必败无疑。
至于与齐国议和,洛一水向来是不屑一顾,齐人一统天下的野心,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与之议和,只不过是被判处了死缓。齐国人的目的不过是要破坏三国联盟抗齐的态势,当真与齐人议和,以齐越两国现在的国力,越人必然失去自主权从而沦为齐国的走狗,成为牵制秦国的力量,使得齐国能放心大胆的去进攻楚国。
至于那些主和派所持论调,认为齐国进攻楚国,有可能遭受重大损失,甚至失败,到那个时候越国再图利益的说法,洛一水觉得简直是可笑之至,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上,反而寄希望于对手有可能犯错,完全是滑天下之大稽。
当真与齐国结盟,与秦楚交恶,只怕秦国的兵马立刻会向越国发动进攻,越国挡不住齐国,何尝又挡得住秦国,到那时,秦越恶战,齐国坐收渔翁之利,越国亡国无日。
风雨当中,一位位将领策马而来,他们来自沦陷国土的各个地方,有朝廷的正规军,也有乡民组只的义勇军,服饰不一,战斗力也相差颇大,但让洛一水高兴的是,每一个人都战意高昂。保家卫国,从来都不需要动员,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家乡沦陷与百年宿敌之手。
返身走回大帐,立于虎案之后,洛一水扫视着大大小小数十位将领,“各位袍泽,自齐人侵越,我大越屡战屡败,大片国土沦丧,无数百姓在齐人铁蹄之下哀号,也让国中不少人失去了抵抗的勇气,议和之论甚嚣尘上,但与齐议和,便是我大越亡国之始,所以,为了振奋国人士气,打消那些投降派的妄想,我们必须用一场大胜来告诉所有的大越人,我们还没有失败。诸位,可有与齐人一战之勇气?”
“愿奉大将军号令。”数十位将领霍然起立,面向洛一水,振臂齐呼。
“齐人十万大军侵我大越,如今战线长达千里,十万大军分驻各地,真正进逼到我们面前的齐军亦不过五万之数,与我军相若,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的战斗力比我们要强大,但我们却有勇气,有为国牺牲的觉悟,这一仗,是勇气与毅力之战,只要获胜,便能为我大越迎来转机,就算败,我们亦要给齐军以重创,使得接下来我们能在坚守越京城的战斗之中长期坚持下来,从而迎来整个战局的转机。”洛一水目光炯炯地看着诸将,“所以这一仗,就算我们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后退半步,即便全军皆墨,也要让齐人知道我们抵抗到底的决心。”
“决战,决战!”
“绝不后退!”
“死战到底!”
大帐之中,响起了将领们的怒吼之声,自从齐越战争爆发,他们先是屡战屡败,接着又是大步幅的向后撤退,心中早已积聚了无数的怒火,现在大将军终于决定要与敌决一死战了,反而更激起了他们的战意。
“好,现在听我军令!”洛一水从令筒之中抽出了第一支令箭,目光转向帐下一位将领,正待开口,大帐之外却突然传来了急骤的脚步之声,一员牙将掀开帐帘,急步走到洛一水案前,单膝跪下大声道:“大将军,朝廷钦差大臣携圣旨已到大营之外。”
“朝廷钦使?”洛一水大为惊讶。“是谁来了?”
“大将军,朝廷钦使是太子殿下,随行的还有羽林军将军张简以及三千羽林军。”牙将有些紧张地看着洛一水。
太子殿下亲临?洛一水顿时大为兴奋,太子殿下带着三千羽林军前来,对于自己马上将要发动的大战将会有着极大的助益,有太子殿下押阵,则麾下五万士卒必然奋勇争先,这一战,就算不胜,也不见得就败了。这一场决战,只要不败,甚至只要不大败,自己就算得是赢了。只要让战事僵持下来,让所有越国人看到希望,也让秦楚两国看到他们坚决抵抗到底的决心,必然会迎来整个战局的转机。
“走,随我去迎接太子殿下!”他兴奋地一跃而过虎案,大步向营外走去,身后,数十位将领也是兴奋言于溢表,他们的心思,与洛一水一般无二。
越军大营之外,越国太子吴京立于伞盖之下,手紧紧地勒着战马的缰绳,面无表情,这一趟出使,他极不情愿来,但局势发展到现在,他却又不得不来。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在他站在这里的时候,越京城里的杀戮已经开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