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马前卒TXT下载马前卒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马前卒全文阅读

作者:枪手1号     马前卒txt下载     马前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67:都不是吃素的

    从山脚看上山顶,似乎并不怎么遥远,但真正走起来,却足以让人精疲力竭,虽然从山脚之下是有一条修建好的道路直通山顶的,不过这支队伍却不可能光明堂皇地沿着这条道路上山,他们只能选择更加陡峭崎岖的地方行进。

    狂暴的风雪有效地隐藏了他们的行踪,但却也让他们更加的举步维艰。闵齐,书记官,后勤官三人打头,手握着刀峭一步一步地在前面趟着路,积雪覆盖了一切,也将一些隐藏的危险埋在了白色的雪下,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引来严重的后果。

    三人的武道修为高强,充当探路前锋,后面的士兵以绳子将彼此连接起来,艰难地向着山顶跋涉。

    体力的消耗远远大于先前的预估,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前进一段距离之后,便停下来稍做休整,山上的风雪比山脚之下要更猛烈的多,纵然早前他们已经选择了一条看起来背风的坡面,但这该死的风向却毫无定性,忽而在东,忽而在西。

    风雪迷人眼,哪怕只有不到两百人的队伍,也是头不见尾,尾不见头。只能靠着一根根联结彼此的绳索来确定前进的方向。

    四更时分,闵齐看着风雪之中闪耀着火光的盘龙寨,四仰八叉地躺倒在雪地上,作为开路先锋,他与书记官,后勤官三人付出了更大的代价,即便以他们的武道修为,这个时候也觉得极为劳累了。

    “原定的攻击时间要稍为延后了。”闵齐瞅了一眼有些萎顿不堪的士兵,此时一个个都像一条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欠奉了。“告诉大家,半个时辰,我们只可能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休息,现在抓紧时间吃点东西,蓄积体力。天亮之前,我们必须夺下这座要塞。不然,我们就要倒大霉了。”

    “明白了。”后勤官点了点头,爬起来走向后方,向所有士兵们传达着攻击的最后时间。

    为山九仞,岂能功亏一篑?好在这些士兵在被樊昌从桃园车站接走之后,那一段几百里路的魔鬼旅程磨练的不但是他们的体魄,也同样的磨练了他们的心境。毕竟那一路上,他们遭受了太多的打击。

    士兵们默默地掏出冻得硬梆梆的肉脯,塞进嘴里用力地撕扯着,吃几口便从地上捞一把雪花塞进嘴里。

    这个时候,他们需要补充体力,哪怕就是多挥出一刀的体力。

    时间一分一毫的溜走,恢复了一些元气的闵齐与书记官,后勤官三人围坐在一起。

    “我们两个打头阵,摸上寨墙,然后放下钩索,将众人吊上去。”书记官看着后勤官,道。

    闵齐看着风雪之中有着依稀灯火的盘龙寨。“不知道那里的警戒如何?”

    “这样的大雪酷冷天气,他们难道不是躺要寨子里呼呼大睡吗?”后勤官很是放松。

    闵齐哼了一声:”假如是你在守盘龙寨,这样的天气,你是不是也会躲在屋子里睡大觉?”

    后勤官一怔,摇了摇头:”当然不可能.我们大明军纪何等森严,我可不想因为这事儿掉脑袋!那可是羞煞先人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认为齐国人就会睡大觉而不顾军纪?”闵齐反问道

    后勤官顿时哑然

    “大将军曾经跟我说过,现在我们大明的军队对于齐人普遍的有轻视心理,这是要不得的.你来自越京城,我没有想到,你也是这样的看法.”闵齐接着道

    后勤官点了点头,抱拳道:”受教了,如果这一次能活着回去,我一定会把你的话,告诉我的同僚.”

    闵齐笑了笑

    “准备进攻吧!”

    他没有接后勤官的话,后勤官也没有再接着说下去,显然,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活着回去的希望并不大.进攻盘龙寨,只不过是让自己变成一个靶子而已.而这,本来就是他们蓄意为之

    三个人站了起来,互相拥抱了一下,后勤官与书记官两人便身子一矮窜进了风雪之中,闵齐回头招了招手,带着其他人紧紧地跟了上去

    几个起落之间,书记官和后勤官两个人距离盘龙寨已经不过数十米远,恰好此时风向猛然一变,两个趴在雪地之上的人,立时便看清楚了盘龙寨上的情况

    “果然跟那个闵齐说的一样啊.”看着盘龙寨上几堆熊熊燃烧的火堆,还有缓缓走动的人影,后勤官吸了一口凉气.”真他娘的这样的天气也没有去睡大觉啊!”

    “齐国边军还是很厉害的.”书记官低声道:”樊昌算是一个不错的将领了吧,但你看他那一身的伤疤.”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军纪.”后勤官摇了摇头:”这种军纪,跟我们大明军队也没有什么差别了吧?不过这可跟我们添了大麻烦了,怎样才能摸上去呢?”

    “只怕很难!”书记官默默地计算着巡逻的队伍来回一趟的距离,关键是除了这一队巡逻的,在四个角上还有四个固定哨,处在那四个位置上,基本上就将四面墙全都落在了眼底

    二人武道修为的确很高,但这盘龙寨也不可能一下子跳上去啊,更何况这大风雪天的,只看那墙面反射着火堆亮晶晶的光芒,就能很清楚地知道,对方在墙面之上还洒了水

    “那个角上有一个家伙在打嗑睡.”后勤官捅了捅书记官,”你从那个拐角慢慢地爬上去,只要上去引起了混乱,你就能趁机从另一个方面上去,接应其它人上来.”

    书记官张了张嘴,后勤官已经冲着他摆手:”别挣,我们两个的修为差不多,但我比你更会杀人.搏杀经验也比你丰富.”

    “小心一些.”书记官知道事情的轻重,没有再争

    后勤官冲他露了一个笑脸,整个人趴在地上,像一条蛇一般地蠕动着向着盘龙寨滑去,身上的白色披风将他整个人都遮挡住了,别说是这样的夜晚,就算是白天,只怕也很难发现

    书记官看着他慢慢地爬到了那个拐角处,看着他的手指深深地嵌进了厚厚的冰层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些冰层对于普通的士兵是极大的障碍,但此刻,却方便了后勤官向上攀爬.如果全部是厚厚的水泥涂层,可就更难借力了

    书记官心中欢喜,后勤官也是心中暗喜,他竭力抬着头,死死地盯着能看到他这个方向上的那个脑袋一点一点正在打嗑睡的家伙,只要往上爬上一半,即便他能发现自己,自己也有把握一跃而上了

    一步又一步,再向前爬最多两米,就能达到自己期望的那个点.后勤官心中暗喜,手指探出,深深地嵌进冰层,另一只手紧跟着也搭了上去,触手之处,掌心之中却有异物之感,心中一惊,手下意识地一下子握紧

    糟糕!他心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两个字,整个盘龙寨上突然警铃之声大作

    铃声在风雪天气之中似乎并不怎么大,但问题是,这些警铃不但在城头之上响起,也在要寨的内部响起

    霎那之间,刚刚还没有什么生气的盘龙寨一下子但活了过来

    书记官脸色大变.不管是他还是后勤官两个人都没有想到,齐人竟然在要塞的半渡之地,设置了连接着警铃的细索.在这样的天气条件之下,除非是心中有数,不然怎么也不可能避开

    打嗑睡的那名齐兵猛然惊醒,一下子跳了起来.经验丰富的他,并不是探头向下看,而是第一时间举起了盾牌.盾牌刚刚举起来,已是当的一声巨响,后勤官猛地掷出来的一柄短匕已是深深地扎在了他的盾牌之上,将他震得一个倒仰,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城上

    “敌袭!”倒在地上的他,仍然扯破了喉咙般的大喊起来,躺在地上,将长枪用力地向着刚刚短匕飞来的方向扎去

    刚刚跳上城墙的后勤官执刀在手,猛然一劈,将这柄飞来的长枪磕飞,人却也被挡住了

    眼看着数名齐军手齐长枪齐唰唰地向着自己刺来,后勤官长叹了一声,齐国边军果然精锐异常,刚刚这个普通士兵的反应,就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了,短短的两个瞬间,他挡住了自己必杀的掷出来的短匕,又掷出手中的长枪,将自己稍微地阻了一阻.不要小看这短短的一瞬间,却是已经足以让齐军回过神来

    数柄长枪刺来的同时,在他们的身后,又涌过了数名齐军.前后两排,前三后四,却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阵容,即便是后勤官,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将他们击退.站在城垛之上,他已经看见了一个健步如飞的齐国军官正飞奔而来

    “杀!”纵然已经没有了任何再偷袭得手的可能,但后勤官仍然没有片刻的犹豫,挥舞着手里的佩刀,跃下墙垛,向着齐军杀去

    书记官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正要跨出,手臂一紧,被人拉住,回头看时,却是闵齐

    “用手雷,炸开城门.”闵齐低声道

    “现在就用?”

    “这样的天气,便是有声响也传不出多远.”闵齐道,”再者即便是声音传出去了又怎么样?他们知道是什么吗?不然我们不可能拿下盘龙寨的,难道你还能指望这些新兵攻破他们.”

    书记官点了点头,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黑黝黝的东西,想了想,又拿出来一个.握在手中,一下子窜了出去

1768:冬雷震震

    一个又一个浸漫了油脂的火把被从要塞之中抛了出来,落在雪地之上,哪怕风雪交加,他们仍然在熊熊燃烧着,将盘龙寨的周围照得通亮。书记官的身影刚刚窜出去,便暴露在了这些火光的照射之下,夺命的羽箭立时便追踪而至。

    显然,对手有箭术高手。一支支羽箭带着撕裂般的啸声,在书记官前脚刚刚离开,后脚就插在了他刚刚离开的地方,看得一众明军新兵们目眩神驰。

    连续数箭之后,城楼之上齐军似乎也感到无法射中书记官,立马便换上了弩机,哒哒哒的弩机鸣吃,羽箭泼水一般地射向他,这一次书记官终于没有那样轻松了,手中的佩刀舞得风车一般,一边格挡着箭支,一边向着城门靠近着。

    闵齐霍然站了起来,带着二百名新兵开始向前迫近。新兵们的呐喊之声将风雪的咆哮完全压制了下去。

    城楼之上的齐军注意力果然被他们所吸引,相对于书记官一个人的突击,似乎这后面的大部队更能威胁到盘龙寨的安危。

    闵齐深知弩机的射程极限,在堪堪前进到射程之内时,整支队伍便停顿了下来,只是鼓噪不休。

    城楼之上,后勤官已经陷入到了苦战之中,一名齐军军官死死地缠住了他。这名军官本身的实力比后勤官要弱上不少,但如果给他配上了一些士兵集体作战的话,那自然又不可山日而语。而前两天逃到这里的那些齐军新兵之中,本身就有不少的宗门子弟,这些人现在打仗不见得有多强,但像现在这样的单打独斗,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了。

    书记官连滚带爬地终于靠近了城门洞子,整个人贴在城墙之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刚刚的距离不长,却让他竭尽全力,可即便如此,手臂之上仍然被一支弩箭擦过,带出一道血槽,鲜血浸湿了衣物,钻心的疼痛让他不住地滋滋地吸着凉气。

    城头之上传来响动,抬头仰望,一个巨大的物事迎面而来,身子一缩,整个人贴在了城门与墙体之间那勉强可供一人躲藏的狭小缝隙,呼的一声,一根巨大的擂木几首是贴着他的鼻子落了下去,然后又呼的一声被拽了回去。

    书记官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也亏得自己身材削瘦,要是换成了后勤官那个魁梧的身材,只怕这擂木就能要他半条命去。

    不再有任何的犹豫,从怀里摸出两枚手雷,挂在了身后城门的两个门环之上,伸手拔出一枚铁环,从中掏出一截绳索,用力一拉,听到那哧哧的响声之后,他身子一矮,贴着地面便向一旁急促地翻滚开去。

    就在他刚刚离开这条狭小的缝隙一瞬间,又一根擂木呼地落下,与上一根不同的是,这一根上钉满了横七竖八的利刃,落下之时,刚刚那个可供藏人的缝隙别说是人了,便是一只狗也无法藏下,如果书记官刚刚还在这里的话,这一下便铁定要被扎上好几个窟窿了。

    书记官的身体不停地翻滚着,羽箭追踪着他的身影,此时他的腾转闪挪的区域就有限得紧了,身上不时传来一阵阵锥心的疼痛,很显然他已经挨了好几下了,但此刻却顾不得去察看自己到底是哪里受了伤,好在身上的甲胄质量够好,应当还不会致命,要不然自己也不可能还有力气翻滚了,尽量地身子蜷缩成一团,缩小着自己的体积,并且不断地让自己的速度更快一点,于快一点。

    城墙之上传来一声愤怒的吼叫,百忙之中的书房官抬头看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城墙之上落了下来,那是后勤官。他终于被从城上逼下来了。人还在半空,羽箭已是追着他而来。

    那名箭术高手掉换了目标,对准了坠落的后勤官,书记官压力一轻,立时跃起,却看到后勤官人在空中,已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两箭,如同石头一般地向下坠落下来。大惊之下,他一个虎扑,两手在空中捞住坠落的后勤官,腰身竭力扭动,两个落地的瞬间,他已是带着后勤官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还行吗?”他大声吼叫着。

    “没死。”后勤官闷声道。

    两个倒是配合默契,翻滚的那一霎那,居然还同时伸手,替对方将身上插着的弩箭拔了出来仍到一边。运气不错,没有命中要害,弩箭虽然势急,但有了甲胄的抵达,入肉不过几分而已,看着鲜血横标,但基实并不影响战斗力。

    两人刚刚想要爬起来,一声巨响突然在城门之处响起,距离城门不远处的两人顿时耳中嗡嗡作响,不约而同地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手雷爆炸了。

    两人对视一眼,又是一跃而起。径直冲向了城门,而此时,闵齐也带着他的新兵们从远处如同虎一般地扑了过来,目标,都是城门。

    城上显然被这突然而来的巨响之声给弄懵了,整个城墙似乎都在颤抖,阵阵烟雾腾起,浓烈的硝硫味道随风而散。

    书记官与后勤官两人冲到了门前,原本厚实的木门,此刻已经被炸开,两扇大门其中一扇扭曲的不成模样,另一扇却是变成了碎末,遍布各地。

    盘龙寨的大门已经在明军的面前被打开。手雷奈何不得钢筋水泥的城墙,但木门却是抵挡不住如此强力的爆炸冲击。

    齐军们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东西,当巨响发生时,所有人都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天空,打雷了吗?可是这冬天啊!只有极少数人还能保持着清醒,看着那一团从城门处冒出来的浓烟。

    明军其实也有那么短暂的失神,不过他们之中却有人很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在爆炸刚刚发生之后,这些人立即便拳打脚踢将那些目瞪口呆地新兵打醒,然后摧促着他们发起了冲锋。

    后勤官和书记官两个人都已经变成了血人,但两人仍然一马当先地冲进了要塞之内,触目之处,看到的是终于反应过来的齐军将领正带着齐兵从城墙之上涌了下来。

    看着对面乌泱泱地冲过来的齐军,书记官一咬牙又摸出了一枚手雷,拔掉插销,拉动引线,在手里停留了数息之后,猛然抛了出去。

    手雷落在了涌来的齐军士兵之中,下一刻,猛烈的爆炸再一次响起。

    刚刚还黑压压的人群霎那之间便变得七零八落,有的人被强劲的气浪掀飞,有的人立毙当场,有的人浑身是血满地乱滚,还有一些人面目呆滞在原地转着圈圈。

    后勤官一声怒吼,挺刀冲向前方,那个先前将他逼下城墙让他几乎丧命的齐军军官,此时正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地在前面踉踉跄跄,站立不稳。

    后勤官一掠而至,刀光闪动,砍向那名齐军将领的脑袋。齐军将领有些呆滞地抬起头,这一刻,他的眼中除了迷惘,再无任何其它的情绪。

    只是一刀,那颗头颅便迎风飞起,颈上热血如同喷泉一般冲出了颈项。

    “杀!”后勤官提着血淋淋的刀子,冲进了残余的齐军之中。

    “杀!”书记官提刀也冲了上去。

    更多的喊杀声从身后传来,闵齐带着的近两百新兵从破开的大门之内冲了进来。

    整个要塞之内,杀声盈天,浓浓的血腥气哪怕在这样的风雪天气之下,依然浓烈得让人闻之欲呕。

    天色微明之际,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闵齐迎风站在盘龙要塞之上,凝视着茫茫群山,书记官指挥着士兵们正在清理血腥无比的要寨,这一战,齐军无人幸存,即便是受伤未死的齐兵,也被闵齐下令毫不留情地尽数斩杀,此刻,尸体正被士兵们一具具地抬着扔出要塞。

    受伤不轻的后勤官也不能闲着,此刻,正带着一群士兵在哪里修理着大门,接下来,他们可就要迎接敌人的进攻了。

    天色已经大亮,闵齐仍然如同雕塑一般地立在城头,不知什么时候,书记官和后勤官两人也站到了他的身边。

    “伤不碍事吧?”闵齐低声问道。

    “不碍事。”两人同时摇头:“小伤而已。”

    闵齐笑了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带着大家到盘龙寨来了吧?”

    后勤官沉默不语,书记官笑了笑:“于必死之中找一条活路?”

    “不错。对于我们来说,这一趟任务是必死之局。作为军人,我们必须服从命令,服从大局,但作为我们自己而言,也要想办法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之下,找到了条生的缝隙。如果是在丛林之中,旷野之上,我们没有哪怕一丝儿的活路,但在这里,我们还有那么一点点活下去的希望。”闵齐看着两人:“兄弟,接下来,保重吧!”

    “我要去好好地睡一觉。”书记官转身便走。

    “我想了想,那大门还是不太结实,我这就带人去用东西将其封死。”后勤官说着也急步而去。

    闵齐笑了笑,转过身,看着起伏不定的白色山峦,远处有狼嗥之声,一声接着一声,但却不是在靠近,而是在远离。

    这里这么浓烈的血腥气,都不能吸引他们向这里靠近,只能说明一件事,有更多的让他们恐惧的家伙正在向着这里聚集。

    该来的,总会来。

1769:宗师一击

    贾方舟一边走着,一边用力地啃着干饼,被冻得生硬的饼子简直比石头还要硬,用力地咬下一口,含在嘴里好一会,才会变得酥软起来.吃不上几口,腮帮子都有些酸软起来,顺手从倒垂下来的枝叶上抓过一把雪塞进嘴里,冰冷入嘴,倒是麻木了疼痛的感觉

    数百人在雪地之上排成两路纵队,有些艰难地向前挺进.雪很深,武道修为更高的人走在最前面,后面的士兵则踩着前面的脚印前进,以最大程度地节省体力

    这些人可不是什么新兵,而是齐国边军之中最精锐的那一部分,能够节省体力的每一个细节,他们都做得极其到位

    贾方舟猛然停了下来,正在咀嚼的嘴巴也停了下来.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转头看向身边的齐军将领,”听到了没有?”

    “打雷的声音.”齐军将领手里拿着干饼子,显然也有些大惑不解

    “可现在是冬天.”贾方舟.”声音是从盘龙寨传来的.那是什么?为什么能传这么远?”

    齐军将领困惑地摇摇头

    贾方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明人又弄出了什么新东西吗?我得先去看看,我现在有些怀疑盘龙寨能不能多坚持一些时候.你们继续按照原计划行进.”

    先向前飞掠不过百余步余,又一声闷响传来,这一次贾方舟听得更清晰了一些,脚下不由一沉,顿时将雪盖踩碎,哗啦啦的响声中,积雪纷纷落下

    雪林深处,一株松树之下,一个老者一袭青袍,盘膝而坐,听到那远处隐隐传来的闷雷声,微笑着站了起来

    “有趣啊,比预估的要更有趣一些.小家伙们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啊.”老者自言自语地道:”既然如此,我自然也要去给他们凑凑趣的.能多活几个总是好的,免得殿下以后心里老有这么一个疙瘩才好.”

    说着话,一伸手,头顶之上的雪冠之中,一柄长剑无声无息的滑出,钻进了他的衣袖,消失无踪,老者向前跨出一步,然后就消失在了这片松林之中

    另一个地方,一个壮汉在这样大冷的天里,居然赤裸着上身,正在用雪不停地搓着那疤痕纵横的身体,两声闷雷从远处传来,他有些愕然地抬头看向盘龙寨的方向,半晌之后,从地上抓起一件衣服胡乱地套在了身上,迈开大步向着远处走去.不像先前的那个来去无踪的青衣老者,这个壮汉的脚印一个深一个浅,居然是一个瘸子

    闷雷之声传来,一个隆起的雪堆忽然动了起来,一个抱着刀的汉子从里面钻了出来,抖擞了一下身上的雪花,然后扛着他那柄巨大的桨刀,向着盘龙寨方向走去

    盘龙寨的另一个方向,一个裹着白色披风的家伙从树上慢吞吞地滑了下来,举起酒壶喝了一口酒,另一只手却是拿着一只扇子,哗啦一声打开,扇了几扇,然后身形晃动,如同幽灵一般地也奔向了盘龙寨

    与此同时,在距离齐军行进队伍的不远处,一个独臂负剑与另一个提着一柄长枪的武者对望了一眼.同时站了起来

    “我嗅到了剑气!”背着剑的独臂汉子道

    “是胡不归?”另一人点了点头

    “他在向我们而来,不,看起来他是准备去袭击贾方舟他们.”背剑汉子道

    “是个好主意,如果是偷袭的话,只怕贾方舟他们会损失惨重.”

    “我去对付他,你去盘龙寨找机会抓住秦武.”

    “小心一些.”

    “胡不归是使剑的,我也是使剑的.”背剑的汉子轻笑了起来,”正好看看谁的剑更利一些.”

    两人伸出拳头,轻轻一碰,一人向左,一人向右,分道扬镳

    背剑的武者叫兰永传,在十余年之前,在与明军的一场战斗之中,他被贺人屠一刀砍掉了一条手臂,狼狈而去,勉力保住了一条性命.但那一战,却使他受益匪浅,虽然失去了一条手臂,但武道修为却是猛涨了一截,这些年来,他一直呆在军中磨砺着自己的剑道,自认为与当年相比,自己已经判若两人了.他很希望能再碰到贺人屠,报那一刀之仇.胡不归,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他不认为胡不归会是自己的对手,也许在很多年前,胡不归也算是杀场之上的一个狠角色,但那个人自从成了周氏的供奉,后来又跟着周氏归顺了明朝之后,便再也没有经历过生死搏杀.在这一点上,胡不归绝对比不上自己

    哪怕两个人的武道修为相若,兰永传也有着绝对的信心战而胜之

    贾方舟隐身在距离盘龙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之间,透过那一个个白色冠盖之中的缝隙,看向盘龙寨

    不出他所料,盘龙寨已经易手了.一具具的尸体被横七竖八地丢弃在了外面的雪地之上,叮叮咚咚的声音不时传来,对方居然在修补寨门,他们是想在这里休息几天吗?贾方舟不由在心里冷笑起来

    明军的战斗力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原本他以为盘龙寨最不济也可以支撑到他们到来,最理想的状况,就是明军正在攻击盘龙寨的时候,他们从后面包抄上来,这样一来,兴许用不着宗师们出手,自己就可以拿下齐王,两位宗师只要缠住那个齐王的宗师护卫胡不归就好,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将那个宗师也留下来

    但现在,这个如意算盘显然是破产了

    盘龙寨上火光熊熊,明军点燃了好几个大大的火堆,将整个盘龙寨照得透亮.寨墙之上,他们东一团,西一伙,正就着一个个大火堆在烧烤着什么东西,欢笑之声,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之中

    贾方舟不太在乎这不到两百明军,就算他们战斗力再强,也不可能是自己带来的人的对手,他在乎的是那几声闷雷之声是什么造成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明军又弄出了什么最新型的武器.让他有些恼火的是,鬼影根本没有打探到任何的情报.如果这一次来的不是齐王秦武,而且不是因为这个秦武要立下一些特殊的功勋来竖立他自己的威望的话,这种武器,根本就不可能暴露在自己的面前

    必须要弄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最好是能在击败他们的时候,能弄到几个这样的玩意儿然后带回去好好的研究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目光从雪地之上那些齐军士兵的遗体之上收了回来,看向那个站在城头之上的明军将领

    火光闪耀,让那人的面庞在贾方舟的眼前显得异常清晰.他没有见过秦武本人,但却见过秦武的画像.那是秦武前不久去虎牢关等地主持运河开凿仪式的时候,被鬼影儿的人看见才描绘下来的影像

    果然是他

    贾方舟心中一阵欢喜

    他无声无息地从树上滑了下来,转身向着来路走去.明军已经占领了盘龙寨,接下来还是有一场硬仗要打的

    齐国军队行进的队伍已经能看到盘龙寨了,山顶之上那被熊熊燃烧的火光照得透亮的盘龙寨就如同一个明亮的火炬.领头的齐军将领终于艰难地手里的干饼子全都咽了下去,看着远处那闪烁着光亮的地方,他咧开嘴角笑了笑

    不到两百新兵而已,自己却带着整整五百精锐,他们够自己啃一口吗?

    笑容刚刚在嘴角绽开,心中却骤然闪过一道警讯,他霍然回过头来,一道亮光从他的眼前闪过

    “小心!”他猛然大吼起来.脚在雪地上重重一顿,雪花飞溅,地上的积雪被他这一脚踏得四溅飞起,落脚之处,厚厚的积雪荡然无存,齐将军领已是高高跃起,人在空中,两手已是握住了背上的一柄刀和一截刀杆,两手一合,卡嚓一声,合二为一,一柄长近三米的大刀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重重落下,再度飞起,刀光闪亮,他已经捕捉到了那一抹闪烁的剑影

    惨叫之声连接响起,那柄犹如鬼魅一般的剑光自长长的队伍后方掠过,数十人几乎同时倒地.当剑光再度出现的时候,一柄大刀已是凌空劈来

    凌空飞来的长剑剑尖骤然上扬,叮的一声轻响,手持大刀的齐军将领一声厉吼,空中连着几个筋斗翻了回去,落下地来,单膝跪地,嘴角已是渗出血迹

    单薄的剑尖正面对撼重武器,受伤而退的居然是重武器.那柄长剑一击得手,却并未退去,悬停在空中,剑尖晃动,似乎在寻找着下一次出手的机会

    “是宗师,结阵!”齐军将领悍然挥刀再次出击,而在他的身后,齐军士卒们飞快地开始列阵,一面面盾牌竖立了起来,长枪架在盾牌之后,一层又一层,是中间,弓手弩手们齐唰唰地举起了手中的弓弩

    悬停在空中长剑在空中一闪,疾刺而出,齐军将领狂吼着挥刀迎了上去.可那长剑在空中弯过一个弧度,绕过了齐军将领,将他身后十数名还没有来得及躲入阵中的齐军士兵再次斩杀在当场

    齐军将领愤怒地吼叫起来

    “进!”他高举着大刀,向前跨出一大步,身后,已经聚集起来的军队跟着他向前跨出一大步.向着离他们不远处的那个青衣人逼去

    青衣人大笑起来,手一招,空中的长剑如同飞鸟投林,回到了他的手中

    “盘龙寨虽近,可你们却没有机会到达哪里了.”胡不归意态悠闲地道

1770:这是陷阱

    齐军将领知道他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只要胡不归站在这里,他们就没有办法赶往盘龙寨,大军结阵可以抗衡宗师,但想一边与其对抗一边赶路,那是想也不要想,一旦军阵散乱,面对这样的人物,就是送死.如果他带着几千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但现在,他只有五百人

    盯着胡不归,他冷笑起来,平常时节,的确是如此,但这一次可是不同的呀,引诱出秦武的贴身护卫宗师,本来也是他们的任务之一,原本以为要在进攻盘龙寨的时候,胡不归才会出现,现在倒是想不到他居然提前在这里就现身了

    我们也是有宗师压阵的.齐军将领看着胡不归,眼神之中露出了嘲弄之意

    大刀高举,身后数百名士兵齐齐发出一声怒吼.随着齐军将领的脚步,再一次向前跨出一步

    林中传来一声清越的剑鸣之声,齐军将领神色顿时一松.眼前募然出现了一个独臂负剑者

    “兰大师!”他激动地喊道

    “你们去盘龙寨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兰永传挥了挥手,对齐军将领道

    “有劳大师!”齐军将领狠狠地瞪了一眼胡不归,再看了一眼横尸于地上的十数具袍泽的尸体,一跺脚,拖刀转身,大吼道:”跟我走.”

    数百齐军,哗啦一声散去军阵,瞬间便列成数路纵队,头也不回地跟着将领向着盘龙山急行而去

    对于离去的齐军,胡不归看也不看,目光落在站在自己不远处的独臂负剑人,眼神幽冷.这一次如此大动干戈,费尽周章的布置,不就是了为了眼前的这个人吗?

    “兰永传?”他冷冷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声剑鸣.兰永传负在背后的长剑弹出剑鞘,落在了他的独臂之上

    “胡不归,你现在是不是很着急,想要马上赶到盘龙寨去?”兰永传冷笑道:”想去可以,先战胜我.”

    “十余年前,人屠子砍了你一条臂膀,你还有一支手可以用剑,今天要是另一只手也断了,接下来你准备用脚来使剑吗?”胡不归讥笑道

    “纵然只有一只手,对付你也是足够了.”兰永传丝毫没有被胡不归的讥讽扰乱心神.平平地举起了手中的剑,对准了胡不归

    两把剑对峙片刻,骤然之间剑气纵横,两人人影已是消失不见,满林子里只余下了剑影寒光但却又不闻两剑交击之音

    倏忽之间,剑气尽数敛去,两人分开了十余丈距离,胡不归持剑手的衣袖片片粉碎,如同蝴蝶一般随风轻轻飞舞,赤着胳膊平举着长剑.对面的兰永传发髻散乱,满头长发披散下来

    “胡老匹夫,滋味如何?”

    “说得你好像占了什么便宜似的.”胡不归冷笑起来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兰永传轻轻摇头:”你不是我的对手,胡不归,这些年你光顾着过安逸日子了,可我不同,每天都在磨砺着自己的剑道,期待有一日能再遇到人屠子,找他报这断臂之仇.”

    胡不归居然点了点头,”你说得倒也不错,现在的你,的确比我高那么一点点,但真想要赢我,好像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吧,嘿嘿,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我还有事要忙.”

    丢下这句话,胡不归仍然面向着兰永传,整个人却是闪电般地向后退去,转眼之间便退入到了林中,兰永传一怔,倒是没有想到胡不归居然说走就走,连脸皮也不要了.大怒之下,厉吼道:”那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想走,吃我一剑再说.”提剑便追了下去

    文耀武停下了脚步,静静地感受着远处传来的的那一道道凌厉的剑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兰永远已经拦住了胡不归,剩下的就看自己了

    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盘龙寨,天色渐明之下,那里的火光显得已经黯淡了下来,一条条黑影正在向着山顶前进,那是贾方舟他们率领的齐军了.没有了胡不归,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拿下了那秦武,回过头去再与兰永传联手一齐收拾那胡不归

    他心满意足地向前走去

    刚刚走出一片树林,整个人却是一僵,雪地之上,一个书生一手摇扇,一手提着酒壶,正高踞在一处雪堆之上,吟一句诗,喝一口酒,自得其乐

    “石书生,你这个叛国贼.”看到这个人,文耀武顿时怒火滔天

    石书生笑咪咪地从雪堆之上一跃而下,将酒壶系在了腰间,折扇哗拉一声收到了一起,指着文耀武道:”在齐国的时候,你们是官,我是匪,咱们可一直是敌人.后来曹辉那小子说老子们兄弟俩替他做一件事情,便不再为难我们了,好嘛,事老子们做了,他却想一石二鸟,想把老子兄弟两一并收拾了.要不是老子们运气好,逃去了明国,马豹子连命都保不住了.你们待我们如此,还想我装得没事人儿一般.告诉你,老子这人心眼儿最小了,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砍我一刀,老子便会将你斩成肉酱.”

    文耀武呵呵笑了起来:”一介山匪,口气倒不小,好得很,既然今天碰到了你,那就先收拾掉了你再说.”

    石书生大笑起来:”文耀武,你个傻缺儿,你就不想想,老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什么好想的.你不是明国辅国公权云的贴身护卫吗?那死老头子不放心秦武,把你也派到这里来了?那又有什么区别,就算你能拦住我,但你好生看看,我们的队伍已经上盘龙山了,你觉得任你们那些新兵,便能抵挡得住我们的进攻吗?”

    “先宰了你,然后我再去宰那些小卒子.”石书生哗啦一声抖开扇子,笑吟吟地道

    “找死!”文耀武双手握拳,脚在地上一踏,人已经如同炮弹一般冲向了石书生

    石书生扇子当胸一划,似封如闭,摆了一个十足十的防御态势,轰然一声闷响,石书生上身微向后仰,手中的折扇顶在文耀武的拳头之上,竟是整个都弯曲出了一个弧度,而且随着文耀武力度的加强,扇子弯曲的弧度已是愈来愈大.一旦羽扇折断,石书生马上就会有生命之危

    但石书生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处在绝对的下风,嘴角反而露出了淡淡的嘲讽意味,文耀武看着对面石书生的反应,心头微微一震.据他所知,石书生可不是一个悍不畏死的人

    有古怪

    他的心里猛然闪过这个念头

    石书生背手的那个雪堆,突然炸开了,一抹刀光随着炸飞的雪花一齐飞向了文耀武

    “贺人屠!”文耀武凄厉地吼叫了起来,身形暴退

    贺人屠举刀而立,刀尖之上一点血珠,缓缓坠下

    文耀武连退十余丈这才站定,贺人屠的一刀,并没有真正的将他怎么样,反而是石书生的折扇重重地点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他宁可挨石书生一下,也绝不愿在刚刚这样的情况之下硬接贺人屠一刀,石书生只会伤了自己,但贺人屠一刀下来,是真正会要人命的

    不过现在似乎情况也好不了多少,石书生与贺人屠一左一右成夹角之势,将他包围在了中间

    文耀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陷阱!”他低低地道

    “说得不错,陷阱就是为你们而设.”贺人屠提着刀,看着对方,”贪心的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文耀武沉默了片刻,看向盘龙山顶,那里,齐军已经发起了进攻

    “山上的秦武,是真是假?”

    “你猜?”贺人屠嘿嘿笑着.毫无征兆地便一跃而起,一刀重重地劈向了文耀武,石书生几乎在同时亦是疾冲向了文耀武

    另一处,兰永传渐渐地追近了胡不归,眼见无法摆脱兰永传的胡不归猛然转过身来,横剑而立,狞笑道:”兰永传,你既然阴魂不散,那我就来好好地领教一番你的独臂剑法.”

    兰永传身剑合一,疾飞向胡不归

    胡不归没有迎击.回为从一边的一株粗可合抱的大树之后,突然转出来一个人,看似一瘸一拐,但仅仅两步,便已经跨到了胡不归的面前,沉腰坐马,一拳轰出

    一声爆响,兰永传向后飞去,正面硬接了兰永传一剑的野狗两脚仍然深深地扎在了地上,但却向后退出,在雪地之上犁出了两条深深的沟槽.左手抱住右手拳头,脸上显出痛苦之色,这一剑,虽然没有刺穿他的拳头,但却生生地震断了他的数根指骨

    兰永传当然也极不好受.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剑的对手会突然换了人,野狗这一拳,直击打得他浑身气息紊乱,人在空中,虽然竭力调整,但胡不归的剑已经如漫天风暴一般袭来,哪怕他竭尽全力,落下地来的时候,浑身上下,亦是布满了无数的剑痕

    “陷阱!”浑身是血的兰永传凄厉地叫了起来

    盘龙山上,无数把飞钩钩住了盘龙寨的墙体,一道道黑影如同大鸟一般,向着城头飞落而去.贾方舟与持刀的齐军将领,更是身先士卒

    喊杀之声,瞬间响彻在盘龙山顶

1771:来的正是时候

    当无数黑影抓着飞钩凌空而来的时候,书记官和后勤官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掏出了怀里仅剩下的几枚手雷,想也没想,拔掉插销,拉燃引线,然后直接便往城墙之下抛去

    城墙之上的明军士兵一共也只有不到两百名,就算拉开一线排成一排,也无法将城墙站满,当面对着这样的全面突击的时候,想拒敌于城墙之下是根本做不到的,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在敌人登城的一霎那之间,对敌人造成一些重创

    城头之上,弩机哒哒的响起密集而又短促,齐国的弩机完全仿造于大明,对于明军士兵使用来说,毫无困难,只不过他们也只有射击一次的机会而已

    一个个凌空飞来的齐军士兵下雨一般的惨嗥着落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但也有更多的人登上了城墙,两脚一踏上实地,便抛去飞抓,执刀挺枪冲向了明军士兵

    贾方舟刚刚站到城墙之上,便听到身后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整个城墙似乎也随着这响声在晃动,这就是早前他听到的声音,只不过先前很远,而此时,却在他的耳边炸响,一时之间,脑子里尽是嗡嗡的响声.他骇然回头,城墙之下蜂涌而来的齐军士兵此时已经惨不忍睹,爆炸声传来的地方烟雾阵阵,烟雾之中,啉啉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着齐军士兵的惨叫声

    山风吹来,烟雾迅速散尽,那几个地方已经宛如修罗地狱,有人肢体不全,有人浑身插布满了伤痕,鲜血正沽沽流出,更有的人后着面庞满地打滚

    城墙之下,竟然被扫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空白地带

    果然是明人的新式武器.贾方舟在心里狂喊着.这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

    他瞅着那两个刚刚抛出这些玩意的明军军官,怒吼着向他们扑去.如果再让他们掏出几个掷出去,只怕城墙之下的齐军无人能够幸存.与他一样想法的,还有那名齐军军官,两人从不同的方向,冲向了书记官和后勤官

    书记官和后勤官两人一左一右,中间站着的正是闵齐,事实上,他们两个早就已经投掷出了最后一枚手雷,剩下的,就只能是血肉搏杀了

    两个向他们扑来的齐军军官,明显都是九级的高手,他们三个人与之比较起来,可就差得太远了

    “杀!”齐军将领怒吼着凌空一刀斩下.刚刚接仗,自己的队伍便损失惨重,而这里损失的每一个人,毫无疑问都是齐军之中的精英,每多死一个,都会让他心疼不已

    后勤军提着一柄大枪,枪若游龙,红樱翻飞,抖出腕大的枪花,迎向了对面的齐军将领,一声巨响,铁枪的枪杆顿时成了弧形,后勤官两手虎口尽皆震裂,鲜血迸流,两腿一软,右腿已是单膝跪在了地上

    齐军将领稳稳落下地来,举刀再度劈来

    别看他在胡不归面前的是缚手缚脚,似乎不堪一击,但此刻在盘龙寨之上,却宛如天神一般的存在,一刀便将后勤官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后勤官随手从地上捡起了另一柄长枪,几乎在同时,身边也有一支长枪探了出来,毒龙出洞一般迎向了齐军将领,却是站在他的身边的闵齐.两支长枪并肩作战,堪堪抵挡住了齐军将领的狂暴攻击

    另一侧,书记官一个面对贾方舟,两个武道修为之上的差距,立时便让书记官陷入到了危境当中,如果不是贾方舟有些忌惮书记官手里还有没有那种能猛然爆炸的武器,只怕他早就性命不保了

    盘龙寨上的战斗,基本上是一面倒,当越来越多的齐军士兵冲上了城墙,他们丰富的经验立时便让他们在与明军新兵的对决之中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如果不是明军之中还有二十余名烈火敢死营的士兵的话,城墙之上的境况会更惨

    但双方甫一接战,明军仍然是被击打得步步倒退,很快便被齐军分割包围,陷入到了各自为战的境地

    樊昌带着三十名老卒终于登上了盘龙山,此刻的他,却生生地摁下了手下想要立即出击援助袍泽的想法.作战经验丰富的他,一眼便看出了整个战斗的态势,相对于明人来说,齐军的数量太多了.即便他们这三个人加进去,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毫无作用

    迅速地在林中布置了一个小小的陷阱,他趴在雪地之上,瞪着眼睛看着城墙之上,”突围啊,马上突出来啊.”他在心里狂吼着

    他只有三十人,唯一能做的,便是希望有人能突围而出,向着他的这个方向而来,然后他以出其不意之势给予齐人最大的杀伤.然后,便与那些无法突围的战士们一齐战死在这盘龙寨吧.这些新兵都是他的人,他绝不能抛弃自己的手下

    盘龙寨上,明军的损失正在飞速地上升.闵齐与后勤官两人双枪齐出,勉强迫退了齐军将领之后,闵齐突然飞身而起,向着城墙之下落去

    “我先走,你们掩护!”在空中,他还不忘大声吼道

    “不要!”后勤官大惊失色.他当然知道闵齐并不是逃跑,而是想以身诱敌,为他们创造出逃跑的机会.说到底,闵齐才是贾方舟,齐军将领这些人的目标

    果然,闵齐摆脱出来向城楼之下落去的时候,贾方舟和齐军将领两人不约而同地舍弃了书记官和后勤官两人,飞身向着闵齐追来

    “杀出去啊!”闵齐一边飞身狂奔,一边放声大吼道:”突围,突围.”

    三个人兔起鹘落之间,已经离开了盘龙寨,无巧不巧地正是向着樊昌埋伏的所在逃来

    “樊头,那个王八蛋居然逃了.”樊昌身边,一名老兵咬牙切齿地道

    “你知道个屁!”樊昌瞅了他一眼,”他这是在用自己为战友创造突围的机会,你知道吗?拿好家伙,准备战斗,咱们给那两个人一点点小惊喜.”

    雪地之中,三十把弩弓举了起来

    闵齐与身后两人的距离愈来愈近,他拼命地提起最后一口气,还想把身后的两个武道高手诱得再远一点,将时间拖得再久一点,这样,后勤官和书记官两人率领残余的人突围的希望便更大一些

    他冲进了林子.这一瞬间,他突然看到了林子里的樊昌,顿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雪地之上.倒地的他,瞥见了樊昌等人手中的弩弓,一霎那之间便明白了对方想干什么,下意识地,便整个人借势仆倒在了地上

    追在身后的贾方舟和齐军将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林子里居然还有一支伏兵,闵齐倒地,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力竭而已,两人毫无顾忌地一头撞进了林子,伸手便抓向了倒在地上的闵齐

    三十把弩弓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这些人本来都是樊昌精选出来的保护这支明军新兵历练的精锐,几乎不用樊昌下命令,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密集的弩箭,将贾方舟和齐军将领两个人完全笼罩住,这样近的距离,别说两人没有防备,便是有防备,也无法躲过如此的攒射.大惊的两人,唯一能做的,便是护住自己的要害

    射出手里的弩箭之后,樊昌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已是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一般,径自扑向了冲在更前方,受创更重的齐军将领.手中的钢刀狠狠地斩向对方的脖子

    齐军将领浑身是血,一声狂吼从地上弹了起来,反手一抓,竟然一把扣住了樊昌的钢刀,卡嚓一声,将樊昌的佩刀硬生生地扭断,但就在这一瞬间,倒地的闵齐翻过身来,不知从哪里拔出了一柄漆黑的匕首捅向了对方,嚓的一声轻响,匕道轻而易举地破开了齐军将领的甲胄,深深地扎入到了对方的小腹之中

    一声凄厉的狂吼,齐军将领松开了樊昌,反手一把抓来,闵齐只觉得脸上一凉,那张精心打造的易容面具顿时不翼而飞,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了齐军将领和刚刚站起来的贾方舟的面前

    齐军将领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你是谁?”

    他只来得及问出这一句话,手握着半柄断刀的樊昌便扑了过来,一刀斩在了他的脖子上.头颈被斩断的瞬间,齐军将领下意识地一拳挥出,樊昌卟的一声平平地向后飞起,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只觉得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疼痛.这还是齐军将领已经几乎油尽灯枯的一击,却也让樊昌受伤极重.两人的武道修为相差太大了

    “结阵,拒敌!”樊昌嘶声吼着,冲到了闵齐的跟前,在他的身后,三十名明军士兵冲了上来,将二人团团地包围在了中间.长枪前指,盯着贾方舟.别看贾方舟现在的样子很是凄惨,但真实的战斗力受损并不太严重

    “假的,假的.”贾方舟却没有发动进攻,而是直勾勾地看着闵齐,嘴里喃喃自语地道

1772:杀阵

    闵齐此刻亦是受伤颇重,以刀拄地,看着完全失神地贾方舟,他开心地大笑起来:”当然是假的,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齐王殿下身份何等尊贵,怎么会干冒奇险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就算他想来,桃园郡上上下下,武陵郡上上下下,便是放至大明整个天下,谁又会允许他这么做?”

    贾方舟的身体摇晃了几下,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是啊,怎么可能?是我们自己急了,我们想当然地认为他是想建立一些军中功勋,没有比这样的场合更好的地方了.”

    “你是不是在奇怪,你们的宗师为什么没有出现?”闵齐大喘了几口气,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是啊,他们为什么没有出现?”贾方舟猛然惊醒过来,看向盘龙山的下方

    闵齐大笑:”不要看了,他们永远也来不了啦.知道为什么我们明明已经知道殿下的行踪已经为你们所了解,还要假冒他出现在这里吗?你们在谋算我们的齐王殿下,我们也在谋算你们的两位宗师啊,哈哈哈!”

    闵齐笑得直不起腰来

    贾方舟的双眼完全失去了光彩.喃喃地道:”你们早就知道?”

    “当然早就知道.”闵齐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樊昌,”樊昌的妹妹失踪多年,他也委托过我们大明鹰巢的人想法寻找过,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可是孔连顺区区一介商人,而且据他所言在齐国还是一个被迫害得一无所有的人,就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敢大言炙炙地说要把樊昌找到妹妹,最为蹊跷的是,他居然还找到了.你说说我们要不要好好查一查?”

    贾方舟仰天长叹,”果然是细节害死了我们.我们自以为孔连顺这着棋极为精妙,岂知他已经是你们故意养着的一条鱼,后来他送出来的情报,应该都是你们刻意为之的吧?”

    “当然,否则怎么诱使你们动了劫持齐王殿下的心思,从而驱使兰永传文耀武出手,我们又怎么可以谋算到他们呢,不要保有侥幸心理了,此刻在这片大山里,我们有四位宗师级的高手在等着他们两个,别说是有心算无心,便是硬对硬的当面硬扛,他们又如何是对手?”

    贾方舟脸如死灰,”一败涂地,一败涂地啊!”

    “既然是一败涂地,那你还活着干什么?怎么不赶紧抹了脖子?”闵齐讥讽道

    贾方舟猛然抬起头来,”这件事是我一手谋划,现在落到这个下场,的确是没有脸活下去了.”他举起了手中的刀,盯向闵齐,”但我不会死在自己的刀下.”

    一语毕,他狂吼着举刀,冲向了前面戒备森严的军阵

    “樊昌,动手!”闵齐大吼着迎了上去

    “击!”樊昌挺刀向前,数十柄长枪犹如一个移动的枪林,平平地刺向势如疯虎的贾方舟

    贾方舟不闪不避,直直地撞向了这个枪林,哧哧有声,数柄长枪刺穿了他的身体,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掷出的长刀,在连着斩断了数柄长枪之后,无力地坠下

    长枪抖动,贾方舟的尸体被远远的抖开

    闵齐转头看向樊昌,樊昌狠狠地瞅了他一眼,”先去救我的兄弟们,回头我再与你们算帐.”他大步向前走去,身后三十名老兵紧紧地跟上了他.闵齐看着樊昌的背影,苦笑了一声,也赶紧跟了上去

    这件事,说到底,是他们对不起樊昌和他的部下,为了获得这一次的胜利,为了算计兰永传,文耀武这两个宗师,,樊昌的手下这近两百兄弟是被当成了诱饵,也是牺牲品.作为一名带兵的将领,他们或者不惮于在战场之上英勇战死,但这样被蒙在鼓里,任谁的心里也不会舒服

    山下,浑身上血的兰永传一剑正正地刺在了野狗的腹部,但让他不敢置信的是,整个剑都弯了起来,也仅仅刺进了三分.而野狗两只拳头却是这一瞬间两拳交击,重重地敲在剑脊之上,卡嚓一声响,长剑顿时一折为二

    大惊失色的兰永传手腕一振,半截长剑化成了无数碎片,卷向野狗,自己整个人却是向后飞速后退

    不过在他的身后,胡不归已再一次的卷土重来,长剑抖动,封住了兰永传的整个退路.无奈落下的兰永传来不及有任何动作,野狗又已经疯狂一般地冲到了他的跟前,这一次他双臂箕张,竟是悍然搂向兰永传

    兰永传无法闪避,右手握拳,重重地击向野狗,轰隆一声,一拳正正地击在野狗身上,野狗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但下一刻,他已是紧紧地搂住了兰永传.狂吼一声,两臂收紧,兰永传的全身骨头都发出了卡卡的响声

    兰永远拼命地想要挣脱野狗的拥抱,自从他武道修练有成,何曾像现在这样如同街头混混一样抱在一起野蛮斗殴?

    野狗死死地抱住了兰永传,拼命一扭,两个人顿时横向倒在了雪地之上,这一回不但是双手,双脚也缠了上去,如同八爪鱼一般地粘在了兰永传的身上

    当初在正阳城下,野狗的武道修为远不如今日之高,但就是用这种蛮不讲理的方式,生生地殴死了九级巅峰的慕容山,虽然最后他也在床上躺了半年

    他浑身坚如钢铁的身躯,赋予了他这样做的本钱

    但这一次,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因为在他的身边,还站了一个胡不归

    长剑一声轻鸣,自后背而出,前胸而出,将兰永传刺了一个透心凉.胡不归深知野狗一身钢筋铁骨,他可不怕误杀了野狗

    剑尖刚刚感觉到了野狗那坚硬的身躯,他已是立即抽剑,抽剑的同时,剑气却是尽数地灌入到了兰永传的身中

    兰永传闷哼一声,慢慢地停止了挣扎,鲜血,从他的嘴里,鼻子里,耳孔里流将出来

    野狗一抖手将他扔开,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张嘴,又哇地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甘将军,没事吧?”

    “死不了.”野狗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丢进嘴里.”舒畅知道我喜欢这样打架,所以给我专门炼制了一瓶子疗伤的药丸.胡老儿,你还在这里跟我打什么屁啊,赶紧去盘龙山啊,我们哪里还有儿郎危在旦夕呢,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吧,你跑得快,赶紧走.”

    “那我先去,你好好地休息怀下.”胡不归一转身,风一般地掠向盘龙山

    看着胡不归远去的身影,野狗咧了咧嘴,”休息个屁啊,这点伤,我还扛得住.”

    他拖着一长一短两条腿,向着盘龙山上爬去

    另一个方向之上,文耀武已经横尸就地,虽然在场的六个人,除了野狗这个不是宗师却比宗师还要强悍的家伙之外,其它的五个人中,就数贺人屠最为凶悍.他的武道本身就是杀伐之道,这也是他一直呆在武陵而没有像其它的宗师那样呆在越京城的原因

    军队之中的杀气,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滋养品.文耀武最终被他一刀袅首.石书生此刻的日子也不太好过,或者是文耀武深恨于他,知道自己无法走脱之后,竟然抱着必死之心给石书生来了一下狠的.此刻的他,一直不离身的折扇断成了两截,整个人也委顿在地上,脸色雪白

    “还行吧?”贺人屠问道,顺手扔给了一个小布囊,囊中装着舒畅炼制的专门治内伤的药丸,这些东西都是舒畅的心血,石书生与舒畅可没有这么好的交情,自然捞不到

    “恐怕又要休息个一年半载了!”石书生痛心地看着地上断裂的折扇.”可惜了,这可是当年我逼着齐国书法大家王胡之给我题写的扇面啊.”

    “王胡之算个屁啊,等回到京城,我去请萧华萧老头子给你再写一副,不比那王胡之要强?”贺人屠扁了扁嘴,”既然你没事,我就去盘龙山了.”

    “此事一言为定.”石书生眼前一亮,”回头你要后悔,我可就赖上你了.”

    贺人屠一声大笑,扛着他的桨刀,便向盘龙山飞掠而去

    虽然在其它几个战场之上,明人都是大获且胜,战前制定的目标全都实现,但在盘龙山上,他们依然处于绝对的劣势.哪怕樊昌和闵齐带着三十名生力军的加入,也不过是增添了一些苟颜残喘的时间,他们这些人也迅速地被齐军卷入到了包围之中

    先前的伏击发生在树林之中,齐军并不知道他们的将领现在怎么样了,但看到闵齐再度出现,这些人哪里还不晓得自家的将军已经交代在这里了?但这并没有让他们军心涣散,反而更激起了他们的凶悍之气

    齐军军规可明军可是大不同,将领战死,他的部下,即便逃回去,也断然没有生理

    明军的人数在迅速地减少

    后勤官倒了下去,那一瞬间,他挨了数刀之后又被数柄长枪戳中了身躯.书记官倒了下去,他替樊昌接下了致命的一枚弩箭.闵齐失去了一条手臂,单手执刀,仍然大呼酣战,整个盘龙山上,明军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圆阵,竭力抵抗着齐军海潮一般的进攻

    直到盘龙山上,突然响起了剑啸之声

    闵齐终于仰面朝天地倒了下去,剑啸声响起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或者死不了啦

1773:抓人

    桃园郡,昌渚,马王集。

    在樊小妹居住的那个小院子中,孔连顺将盘子里最后一筷子青菜挟起来送到嘴中,有滋有味地咀嚼着,好半晌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筷子,一边坐着的樊小妹立即奉上了一杯清茶,看着桌上四个被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小妹的手艺是愈发的好了。”孔连顺赞道。

    “孔大哥这是睁眼说瞎话呢,你那酒楼我也不是没有去吃过,大厨的手艺可比我强多了。”樊小妹笑弯了眼睛。

    “真不是说瞎话,你是不知道啊,开了这么多年的酒楼,那里面的饭菜,可是真得吃腻了,不瞒你说,有时候啊,面对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我情愿抱着一个红薯啃几口。还是你这样的家常饭菜最是意境悠长啊。吃了辈子也吃不腻的。”孔连顺很认真地道。

    樊小妹一下子红了脸,看着孔连顺道:“只要大哥喜欢,便是为你做一辈子也是无妨的。”

    孔连顺一怔,看着樊小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从长安将樊小妹接回来开始算起,他与樊小妹在一起相处了差不多有半年了,这个女子虽然命运多舛,但不管是本人的姿容,还是心底里那一份善良,都是上上之选。她对自己的倾心,自己又不是木头人,怎么会一无所知?不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在长安还有老婆孩子,自然是不可能娶樊小妹的。更重要的是,在内心深处,他是真把樊昌当朋友的,也就顺带着将樊小妹看成了自己亲妹妹一般的人物。远离家人,生活在朝不保夕,有今日没明天的日子里,孔连顺其实异常地渴望亲情来抚慰他的内心。这也是他没事就经常来与樊小妹聊天的原因所在。

    “小妹,我......”孔连顺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站了起来,搓着双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樊小妹垂下了头,脸上红晕褪去,变得有些苍白起来。“孔大哥,你别说了,我知道的。小妹我是个不干净的人,怎么能配得上你这样的好男儿!”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孔连顺两手乱摇。樊小妹却是抬起头来,看着他嫣然一笑,虽然她在笑着,但眼眶里蓄积的泪水,却让孔连顺看得心里发疼。

    但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樊小妹。

    樊小妹将四个空盘子收到了一起摞着端起,一边往厨房里走去一边道:“孔大哥,你先喝茶,我去清洗一下。”

    孔连顺点了点头,木木然地坐了下来,看着樊小妹的背影,脑子里却一下子浮现出了樊昌的身影。

    他已经把樊昌卖了,现在的樊昌,说不定正在齐国军队的包围之下苦战,甚至于已经战死在沙场之上了,可他的妹妹,现在却还将自己当成亲人,当成了最可以信赖的那样一个人,孔连顺突然有些痛恨起自己来了。

    他将头搁在椅背之上,无神地看着头顶的椽子瓦片,这他娘的都过得是什么日子啊!希望这一次立下大功之后,鬼影能够同意让自己回去,否则不管是樊昌回来还是再也回不来了,自己只要看到樊小妹,内心深处都有有那种刻到骨子里的愧疚。

    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宁。把头埋在沙子里装聋作哑,或者是自己最好的选择了。

    一盏茶喝干,孔连顺站起来准备离开,快到晚餐时间了,好运来酒楼将会迎来一天生意之中的最高峰期,他必须回去照看着了。而樊小妹也似乎是算准了时间一般地从厨房内走了出来,虽然她刻意地有些隐忍着,但孔连顺却仍然看见了她的双眼有些发红,显然,她躲在厨房里偷偷地哭过。

    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只能硬着心肠装着没有看到。

    “孔大哥要走了吗?”

    “嗯!”孔连顺点了点头:“今天有几个齐国的大客商与咱们大明的生意伙伴谈事儿,我得亲自去照应着一点。”

    “那我送您出门。”樊小妹小声道:“明天还过来吃饭吗?”

    孔连顺本来想拒绝,但看着樊小妹小猫一样乞求的眼神,终是没有硬着心肠说不来。“来的,还来的。”

    “好,那我弄好了饭菜等着你。”樊小妹笑逐颜开地道。

    两人并肩往门口走去,樊小妹刚刚伸手接触到门闩,大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是哥哥回来了吗?”樊小妹大喜道。

    “不可能是的。”孔连顺断然否定地道:“如果是樊兄弟,此刻早已经扯着嗓子吼了,哪里还会规规矩矩的敲门呢?”

    “也是!”樊小妹略略有些失望,伸手取下门闩,拉开了大门。

    门槛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背着双手,看着樊小妹,笑容可掬。

    “请问您找谁?”樊小妹落落大方地问道。这里是马王集,不但有军队,还有监察部的监察官员,刑部的武装捕快,治安一向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我找孔老板。”汉子笑吟吟地指了指孔连顺。

    听说是找孔连顺的,樊小妹便将身子侧开,让出了身后的孔连顺。

    孔连顺看着对方,有些惊讶,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请问您是?”他拱拱手:“在下正是孔连顺,好运来酒楼的掌柜。”

    汉子笑道:“孔老板,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呢。不过过了今天,你对我就会很熟悉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乌正廷。”

    孔连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一下子摇摇欲坠起来,一边的樊小妹见状,赶紧伸手扶住孔连顺。

    “孔大哥,你怎么啦?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乌正廷嘿嘿一笑:“樊小妹,樊昌的妹妹是吧?这位孔老板不是身体不舒服,他是事发了,被吓得。”

    孔连顺一手扶住门框,勉力让自己站稳。他没有见过乌正廷本人,但这个人的大名他却是多次听过的,以前秦厉也跟他说过,这个人是大明国安部的一个颇为厉害的角色。他找上了自己,还能有什么别的事情?自然是自己的老底儿已经被人摸清了。

    “孔大哥是好人,你们是什么人?赶紧离开,不然我喊人了,告诉你们,我哥哥可是大明的将军,这街上到处都是捕快。”樊小妹扶住孔连顺,大声威胁道。

    乌正廷大笑起来,玩味地看着樊小妹,“樊小姐,你问问你身边的这位孔掌柜,看看你大声叫起来,有没有什么效果?”

    孔连顺勉力站直了身子,看着樊小妹,冲着他摇了摇头:“小妹,对不起。”

    “孔大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樊小妹有些惊慌,“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乌正廷挥了挥手,身后黑暗之中走出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人,一左一右地将孔连顺夹到了中间。

    “樊小姐,我们是国安部的。这位孔老板是齐国的奸细,现在事发了。”乌正廷收敛起了笑容,正色地道。

    “不可能,孔大哥怎么会是齐国奸细?”樊小妹脸色也变得惨白起来,连连摇头,“他是一个好人,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对于你来说,他或者是一个好人。但是樊小妹,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他是想借着你的事情拉近与你哥哥的关系,从而从樊昌哪里得到我军的很多重要情报。”乌正廷道:“而且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的哥哥这一次的出征行动,已经被你眼中的这个好人出卖了,现在他们是生是死,我们都不能确定。”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樊小妹连接倒退几步,摇着头,身形摇摇晃晃。乌正廷拍了拍手,黑暗之中又冒出来两个人,走进了小院之中,却是两个身着制服的女子。

    “这段时间,你们就呆这里,好好地陪着樊小姐吧,不许无礼。”乌正廷吩咐道。

    “是,大人。”

    乌正廷转过身来,看着孔连顺:“请吧孔老板,我想我们会需要很多的时间来好好地谈一谈了。”

    孔连顺颓然地点了点头。被两名卫兵挟着,几乎是脚不点地的向着外面的一辆马车行去,在上马车的那一瞬间,他回过头来,看向樊小妹,而此时,樊小妹也亦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之中透露出来的不解,震惊,愤怒,伤心夹杂在一起。

    “小妹,跟你大哥说一声,我孔连顺对不起他啦!”孔连顺突然喊了起来。

    樊小妹无力地垂下了头,呜呜的哭泣了起来。

    越京城,田康仰头看了一眼田真府第那金壁辉煌的大门和匾牌,稍微停顿了一下脚步,便又大步走上前去。片刻之后,大门打开,田府家主田真亲自迎出了门外。

    “田大人,今日怎么到我这里来了?”田真笑吟吟地道。

    其实真算起来,最早的时候,田康算是田氏的家奴,一直受命潜伏于越京城。但因为中间的一些事情,田康与田氏决裂,从而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直到田康遇上了秦风。时过境迁,十余年的时间过去了,田康现在却已经成了田真的顶头上司了。

    田康自己都是感慨万千,更何况田真本人了。

    两人除了公事,私底下基本上没有往来,更别提登门拜访了。

1774:这是内事

    田真心中很是有些忐忑,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田康今天突然登门,肯定不是为了与他叙旧情.田真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如果说能力的话,他自忖绝不会逊色于田康,之所以在最后与田康的竞争之中败下阵来,实则上还是受了他是沙阳系一员的拖累.大明立国之后,便开始有步骤地开始剥离沙阳系对于大明朝廷的影响力

    但沙阳系却不能对秦风的策略说些什么,因为秦风当初对他们的承诺其实已经兑现的了,沙阳五大家,现在的的确确已经是天下的五大家了,财富的聚集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拥有了巨大的财力,自然就不可能再让他们再政治之上再拥有巨大的发言权.田氏遍布天下的酒楼,现在已经基本沦为了国安部的外围组织,只是承担了收集情报的任务而已

    踏进府门,田真看着田康:”是去客厅说话还是去书房说话?”

    去客厅说话,那田康自然就是来作客的,纯属于礼节性的拜访,但如果是去书房谈,但就是正儿八经的公事.不过如果是公事的话,田康竟然到了他的家中来,这就又透露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外

    田真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田康是想与他修复以前的关系,事实上,现在国安部的两位大员这样的关系才是最让朝廷放心的,不管是田真还是田康,负责黑暗世界的领头羊,都会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秘密势力,可以说,这些秘密势力,即便是皇帝也不一定都清楚地了解.而国安部那巨大的破坏力,是任何一个当政者都会为之警惕的.两个巨头之间那综错复杂的历史关系,注定了他们会互相提访,互相防备,却又要彼此合作

    “去书房吧!”田康没有丝毫犹豫地道

    田真脚步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了一丝讶色,但瞬间即便恢复正常,点了点头,领先田康半步在前面带路

    书房之中,分主客做好,田康没有任何的寒暄,直截了当地道:”桃园乌正廷报来了一桩大案子,哪里破获了一起齐国谍探案子.”

    田真眼皮都没有抬,笑道:”大明只怕天天都在破获齐国的谍探案子,大人怎么对这一桩如此郑重?”

    “你应当晓得齐王殿下去了昌渚马王集吧?”田康突然道

    田真这一次才抬起头来,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我知道.”

    “可是我是一直都不知晓,直到乌正廷将这间案子掀开了,大惊失色的他连夜派人送信给我,我才知道的..”田康慢慢地道:”敢问田大人,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田真脸上露出了恼怒之色,”田某负责国安部国内事务,难道就不该知道吗?”

    “这件事情,你的确是不该知道,因为陛下是绕过了整个国安部,将齐王殿下秘密送到昌渚马王集的,走的是军方路线.”田康一字一顿地道:”田大人,我今天上门,你该知道这件事就小不了.你是从田泯哪里知道的吧?”

    田真脸色再次微变,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田康接着道:”田氏准备收编的好运来酒楼并不是普通的一家酒楼,他的老板孔连顺是齐国的谍探,而且以前是由秦厉直接指挥的大谍子.”

    田真腾地一下了站了起来,脸色也变了.他颤声道:”齐王殿下在昌渚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是的.”田康道:”田泯在好运来酒楼的时候,恰好碰到了齐王殿下去这家酒楼吃饭,他认出了齐王殿下这并算不得什么大事,但问题是,他将这一件事告诉了孔连顺.”

    “齐王殿下安然无恙?”田真颤声道

    “当然无恙.”田康淡然道:”孔连顺本来已经进入到了我们的监控当中,在截获的孔连顺送往齐国的情报之中,我们发现了齐王殿下的行踪已经为齐人所知晓,更重要的是,齐国人准备利用齐王殿下去历练的机会抓获齐王殿下.吴岭大将军封锁了所有的消息,与乌正廷一齐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准备将他们在常宁的两位宗师文耀武和兰永传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大山之中.”

    “这件事情,陛下已经知道了吗?”田真跟着站了起来

    “接下来我马上准备见宫去见陛下.”田康道

    “明白了.”田真拱手一揖,”田某盛感大情,回头田某马上会入宫请罪.”

    “盛情谈不上.”田康摇了摇头:”这是我们国安内部的事情,我只是希望在内部做一个秘密的处理,免得让人所耻笑.”

    田真点了点头.”田大人从楚地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一件事?”

    “昌渚出了这样大的漏子,我怎么敢不赶回来?事实上,我是先去了一趟武陵,见了吴大将军,确认了他的计划不会危及到齐王殿下的安危,这才放心地赶了回来,想必这个时间,那边已经发动了吧,希望接下来我们会听到好消息.”

    送走了田康,田真回到书房,一个人枯坐了很久,这才站了起来,唤来贴身护卫,”去将田泯找来见我.”

    数个时辰之后,田真见到了大明帝国的皇帝秦风,葡伏在地,一言不发

    “是为了田泯之事?”秦风敲了敲桌子,让田真站起来说话

    “陛下,田氏有罪,幸得齐王殿下无恙,否则田氏万死莫难赎其罪.”田真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田真治家不严,请皇上治罪.”

    “漏子什么时候都是会出的.”秦风不以为意地道.”那田泯怎么样了?”

    田真沉默了片刻,低声道:”田泯知道了这件事情后,惭愧不已,伏刀自裁了.”

    秦风皱起了眉头:”无心之失,罪不至死.”

    “回陛下,这件事情如果放在其它人身上,也勉强可以算得上罪不至死,但是田氏不同,田氏从事的是情报工作,田泯身为田氏酒楼的负责人,却疏忽大意,泄露齐王殿下行踪,不死,不仅对不起朝廷,也对不起田氏先祖.”田真道

    “罢了罢了,既然已经如此了,那就这样吧.我已经告诉了田康,回头让乌正廷在报告之中将这一件事抹去.田氏酒楼,遍布天下,是国安部非常重要的耳朵和眼睛,可唯其如此,也就显得太杂乱了一些,接下来,好好地整顿一番.田泯这些年来位置愈走愈高,商人的色彩愈来愈浓厚,作为一名情报人员的素质,是越来越差了,这才有了这样的失误,回头,你要好好地整顿一下了.”秦风道

    “谨遵圣命!”田真点头道

    “去吧,田泯既然死了,就好好地安葬他吧,该给他的荣耀还是给他,毕竟为大明服务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盖棺定论,他还是功大于过的.”秦风道

    “多谢陛下,陛下宽仁大德,田氏铭感五内.”田真长出了一口的敢.田泯是田氏的重要人物,也是大明商人中的风云人物,现在死了,如果没有皇帝的这句话,田氏是断然不敢给他大张旗鼓地办丧事的,可这样一位人物,莫名其妙死了,又悄无声息的葬了,是个人都会猜到里面有蹊跷,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即便隐藏得再深,也禁不住有心之人的打探.这件事情要是暴露出去,对于田氏的打击,就不可谓不大了

    田真感激涕零的出宫而去

    “陛下,田康专门去了田真哪里通报这件事情,他是不是想修复与田真之间的关系?”乐公公一边整理着秦风大案之上有些凌乱的书卷,一边低声询问道

    秦风摇了摇头:”你不知道田康与田氏一族之间的恩怨,知道紫萝的脸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件事与田氏有关系?”乐公公惊讶地问道

    “正是,田康与田氏翻脸,正是因为紫萝,他们在私人关系之上不可能和好.田康之把将田泯之事通报给田康,不过是照顾着国安部的脸面罢了.田真毕竟是国安部的二号人物,如果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打的不仅是田氏的脸,也是国安部的脸.田康身为国安部的头号人物,自然不会让国安部因为这件事让人指指点点.”说到这里,秦风突然笑了起来:”怎么,你难不成还认为田康应当借着这一件事找田真报报仇,算算帐,趁机踩上一脚?”

    “老奴以前只知道他们不知,倒不知还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老奴是一个阉人,倒还真是这么想的.”乐公公笑嘻嘻地道

    “如果田康真这样做的话,那他在国安部的老大之位可就坐不稳了.”秦风哧笑道:”就算是我,也会对他有看法的.一个部门的老大,如果不能将整个部门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是将个人恩怨放在了头里,那他就不配领导这个部门了,便是他的属下也会不服的.乌正廷,谢秋这些国安悍将,也会对此有不同意见的.”

    “还是陛下想得深!”乐公公连连点头.”老奴到底是见识浅.这件事看来已经尽在掌握之中了,用不了多久,陛下就会接到武陵战区的喜报了.齐王殿下这一次的武陵之行,终是立下了大功.”

    秦风大笑:”他立下了什么功?当诱饵?吴阎王敢这么写,看我不唾他一脸唾沫星子.”

    “老奴斗胆,想与陛下打个赌.”乐公公信心满满

    “那就赌一次.”

1775:得失的计较

    覃野猪坐镇的飞虎口要塞,原本他是唯一的老大,不过这一段时间,他可就憋曲了,因为相对于这一段时间呆在这里的人来说,他这个小小的牙将,就是一个小萝卜头了。其实甭说是他了,便是他的顶头上司抚远营的统兵将领王筠,在这里,现在也根本不算个啥。

    齐王殿下就在飞虎口,现在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因为甘大将军的苍狼营现在就在离飞虎口不远的地方驻扎。前任首辅权云虽然已经离开了权力的核心位置,但人家可是辅国公,齐王殿下的老师。而整个武陵战区的大将军吴岭这尊神,现在也居住在飞虎口要塞之内。

    在这些人面前,覃野猪当然只剩下了被吆喝的份儿了。

    从顶头上司抚远营将军王筠哪里,覃野狗也总算是知道了这些人聚集在飞虎口的大致的原因,也了解到了他的战友樊大胡子这一趟的任务,居然算得上是一趟必死之旅。不过对于覃野猪而言,也只是伤好了几天罢了。当兵就是这样,本来就是将脑袋掉在裤腰袋上晃荡的行当,有时候明知是个死,也要硬着头皮上。

    如果樊大胡子这一次当真回不来了,自己能做的也就是以后多替他杀几个齐国兵,帮他报仇罢了。

    此刻的他,正与王筠两人并肩站在校场之上,看着齐王殿下指挥着一队吴岭的亲兵正与来苍狼营的一队士兵对抗,苍狼营的士卒由营将马上有亲自指挥,两队在飞虎口要塞的校场之上你来我往,对抗得甚是激烈。

    这两支人马都是有名的悍勇,不管是单兵作战,还是集体意识,整体能力比起抚远营的士卒来说都是高明不少。

    覃野猪这些天来,只要他们这里开炼,他就会准时出现在一边观摩,也是存了一个偷师学艺的心思,要是在另外的地方,他可就拉不下脸面去偷窥了。别人也不见得欢迎,但在飞虎口嘛,这里可是自己的家,尽可以光明正大地来瞧了。

    没有比这更好的学习机会了。因为为了让齐王殿下对两军对垒之时的军阵变化更为熟炼,马上有刻意地在迎合着齐王殿下的指挥水平,有意识地在对垒的时候制造着各种各样的麻烦让齐王殿下来解决。有些东西,齐王不见得一眼便能瞧明白,但一边的覃野猪却是看得恍然大悟,大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不过齐王殿下的学习进度也让覃野猪叹为观止,十几天下来,他已经极有模样了,指挥军队,张驰有度,在一定程度之上,已经能与马上有对抗上一段时间了。

    想着当初齐王殿下刚来飞虎口要塞时在校场上练兵时的模样,覃野猪便心有戚戚焉,虽然时间差并不大,但彼时的齐王与此刻的齐王,不管是能力上和气度上,似乎都有了不小的变化。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王者了。

    想着当初刚刚见到这位乔装的致果校尉时,自己还大力地拍着对方的肩膀称赞其年轻有为时,覃野猪便变得身上汗滋滋的,不过又格外得意。这大概要算是自己的人生巅峰时刻了吧,以后可以在其他人面明吹嘘上一辈子了。

    不过在抚远营,似乎也只有在何老妖他们面前吹自己拍过齐王的肩膀了。樊昌踹过齐王殿下的屁股,自己比不了,听樊大胡子说,章晃晃带带着人将齐王殿下直接给干趴下了,齐王殿下更是直接被章晃晃几根子擂翻,自己也比不了。

    想到樊昌,覃野猪的心情又不好了起来。也不知道那个大胡子,还能不能活着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果然是天资聪颖,练到这个地步,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更多的就是要进行沙盘对演,学习指挥大规模的军团作虎了。”一边的王筠点头称赞着,“野猪,这些天你也学了不少东西吧,马上有将军的绝技这一回可是全都拿出来了,你绰号野猪,与苍狼营的作战风格倒是差不多,学得多的话,以后可受用不尽。”

    “将军,的确是受益匪浅!”覃野猪点头道。

    “怎么?心情不好?又想起大胡子了?”王筠扭头看着覃野猪。

    “能不想吗?只不知他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覃野猪叹了一口气。

    “九死一生,凭天意吧!”王筠对于手下骁将的生死照样十分在意,可是这件事,他是作不得主的。叹了一口气,“走吧,你去弄点酒菜,陪我喝几杯。”

    “好呐!”覃野猪道:“樊大胡子来的时候,还给我带了好几坛好酒了。”

    两人正准备离开校场的时候,天空之中突然一声清越的鹰鸣,王筠霍然抬头看向天空,一只矫健的鹞鹰正在飞虎口要塞的天空之上盘旋着。

    “消息回来了。”王筠一下子兴奋起来,对着不远处的一名卫兵做了一个手势,那人立即从怀时掏出一枚哨子含在嘴里,用力地吹了起来。

    数声之后,天空之中的鹞鹰简一般的俯冲了下来,落在那名吹响哨子的士兵的肩膀之上。士兵先从腰间皮囊之中摸出一根肉条塞进鹞鹰的嘴里,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从鹰腿之上解下了一个小竹筒,小跑着到了王筠跟前,将竹筒递给了他。

    打开竹筒,从内里掏出一个小纸卷,展开一看,王筠的脸上立时露出了喜色。

    “怎么样王将军?”覃野猪也探过了硕大的脑袋。

    “大获全胜。”王筠用力地握紧地拳头,在空中用力一挥。

    “我是问大胡子活着没?”覃野猪赶紧追问道。

    王筠摇了摇头,顿时让覃野猪的脸色大变。“信上只有四个字,大获全胜。其它啥也没有说。”看到覃野猪的脸色,王筠赶紧道。

    “那就好,那就好。”覃野猪长出了一口气,“既然没说他死了,那他就一定还活着。”

    王筠瞥了一眼覃野猪,这一次前往大山里的除了四位宗师,还有假扮闵齐的军官,以及齐王殿下的两名侍卫,这些人的身份,那一个都比樊昌要高,信中连他们都没有提,又怎么会提到樊昌呢?

    不过这一层,却不必向覃野猪说明了,有时候,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得多。

    “我得马上去向吴大将军和辅国公汇报。”王筠握着纸条道。

    “王将军,消息是不是回来了?”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齐王有些焦急的声音传来。显然,刚刚飞鹰落下,齐王殿下也看见了,所以急急地结束了演练。

    “殿下!”王筠向他施了一礼,道:“大获全胜,想来事前制定的所有目标均已达成。”

    “那大胡子呢,我的两个侍卫呢,还有,那个假扮我的军官呢?我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齐王追问道。

    “殿下,信上没有说,”王筠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不过我想,既然是大获全胜,那他们定然是无恙的了。”

    听到王筠的话,秦武顿时喜形于色。

    “走,我们一起去见吴大将军和权师傅。”一把抓住王筠的手,秦武拉着他飞快地奔向了要塞。

    要塞之内,原本属于覃野猪的那间视野可以俯览整个飞虎口的房间,现在早就成了吴岭和权云两人平时的休憩之地,当然,以前如同狗窝一般的这间房子,在这两位住进来之前,便已经被重新拾缀了一遍,如今是窗明几净,屋内摆上了盆栽花卉,墙上更是悬挂着丹青墨宝,与先前相比,那是天上地下之分了。

    摆几样下酒菜在窗前,烤着炭火,温着老酒,隔着琉璃窗一边欣赏着外面的雪景一边小口啜酒,两人意态轻松地随意聊着天。当然,这样的两位大人物的随意聊天的内容,放在外面,可都是能影响大明天下的大事情。

    对于这一场战争的胜负,吴岭其实并不太在意。在他的估计之中,获得意料之中的结果,大概在七八成之间,还有一两成,那就是战场之上一些不可估量的意外因素了。世上本来就没有十拿九稳的事情,别说有七八成的希望,只要超过了五成,他就觉得值得一试。更重要的是,成本不算大高。成功了,两位齐国宗师的性命的价值无可估量,失败了,他所付出的也极其有限。

    对于他这样指挥千军万马的人来说,一两百个士兵的性命,真的是一个小得不再小的数字,每年武陵战区的士兵因为训练失事而死亡的人数,就不止这个数呢。

    “齐王殿下这一段时间的成长,看着让人欣喜。”权云喝一口洒,满意地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我欺也。”

    “不管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历这么多的事情,都会迅速成长起来。”吴岭微笑道:“更何况齐王殿下本身就极其聪颖,他的成熟,对于我们大明来说,是一件幸事。”

    “就是过程惨烈了一些,希望这一次能有一个好的结果,死伤的人不要太多才好。”

    “辅国公的想法恐怕会落空。”吴岭摇了摇头:“以我的估计,这一次能够回来的人,只怕不足双手之数。”

    权云顿时怔住。“几百人就这么没呐?”

    吴岭笑了笑:“两军交战,几百人的死伤算得了什么,只要事前设定的战略目标能够达到,这点损失,真算不得什么。”

    “殿下只怕难以心安。”

    “这样的事情,以后在殿下的生涯之中会碰上很多,他要学会习惯,学会在其中去计较得失。”吴岭缓缓地道。“只有他能冷静地做到这一切,才算是真正具有了王者之姿。”

    权云一仰脖子,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

1776:抚远营第二尉,集结!

    樊昌躺在血泊当中,周围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他的战友,有的早就失去了生命气息,但有的,却只是与他一样,没有了一丝毫的力气,只剩下了躺在那里喘气的份儿

    整个盘龙寨上,早前在这里鏖战的双方,都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齐军全军覆没,而剩下的明军,要么战死,要么累瘫在了地上

    耳边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樊昌的手紧紧地握着断成了半截的刀,努力地睁开似乎有千斤重的眼皮,入眼的是一张门板一样的身躯,再向上看,是一张有些狰狞的脸庞,此刻,那张狰狞的脸,却显得很可爱了

    “大将军!”他虚弱地叫了一声

    野狗蹲了下来,伸手拍拍樊昌的脸庞,嘿嘿笑着:”好小子,不错,命真大,还活着,运气很不错.”

    “大将军,请帮着看看,还有多少人活着?”樊昌虚弱地道

    “该活得死不了,该死的活不了.”野狗抬眼看了看遍布城上城下的尸体,他见过的惨烈的战争多了,眼前这样的,也只能算是其中之一,还远远不能到他动容的地步.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丹药,捏开樊昌的嘴巴,丢了进去

    樊昌并不知道这药的珍贵,丹药一入嘴,立时便化为一股暖流,从咽喉之处先是向下,然后再流散向四肢百骸,几个呼吸之间,本来毫无知觉的身体,倒立时感觉到了疼痛.樊昌是那种受伤受习惯了的人,知道这种疼痛并不是什么坏事,对他来说,反而是极好的事情

    喘了几口大气,手在地上摸索了几下,摸到了一根矛杆,竟然撑着矛杆慢慢地爬了起来.拄着矛,看着遍及视野的尸体,看着那一个个躺在地上的熟悉的甲胄,樊昌的眼睛通红

    “抚远营第二尉,集结!”樊昌嘶哑的声音在盘龙山上回荡着

    野狗缓缓地站直了身子,看着樊昌的眼神,欣赏的意味变得更多了一些.作为一名纯粹的军人,他当然也喜欢樊昌这种人

    听着樊昌的声音,遍地躺着的人中,有些人开始慢慢地蠕动着,一些人勉力地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抚远营第二尉,集结!”樊昌再一次地大吼起来

    有人慢慢地从死尸堆里爬了出来,有人还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的人,伸出手去帮助着那些难以以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的人,这些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向着樊昌靠近.每当看到地上还有人挣扎,他们都会将那个人从地上拖起来,回入到自己的队伍之中

    樊昌的眼中开始充满了希翼

    聚集在他身前的越来越多,十人一列,在站了五列之后,终于再也没有人再从那些死尸堆中爬起来

    “抚远营第二尉,集结!”樊昌第三次吼叫起来:”三鼓不至,军律当斩!”

    他几乎是带着哭音在吼叫

    “抚远营第二尉,集结!”残余下来的五十余人,齐声吼了起来.”三鼓不至,军律当斩!”

    五十余人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在盘龙山上回荡,可终是,没有人再从地上爬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野狗的身边又多了几个人,贺人屠扛着桨刀,胡不归赤着一只胳膊,提着他的长剑,石书生那把断了扇骨的扇子插在脖子后面.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野狗和贺人屠两人红了眼眶,胡不归则用力地眨巴着眼睛,想竭力地忍住眼泪不让他流下来,可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而石书生,则更是将头偏向了一边,不忍再看

    拄着长枪的樊昌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抱着长枪,呜咽着哭了出来.这一次出来,第二尉一共出来了两百五十个人,除去赵二带着二十个人护卫着受伤的人回去之余,再加上现在残余下来的五十余个,其它的人,全都折损在这里

    野狗大步向前,一脚将樊昌踹翻在地上,看到这一幕,胡不归便愈向前,却被贺人屠一把将他拉住,低声道:”别管,这个时候要用猛药,别看野狗粗鲁,这时候这办法最有用.这是他们军人之间的事情.”

    “够了,哭能让他们活回来啊!”野狗吼道:”为国征战,为国捐躯,是我大明军人的本分,活着吃大明的粮,死了受大明的供.活着的人不是在这里像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而是要擦干脸上的眼泪,洗去身上的血迹,掩埋了战友的遗体,然后继承他们的遗志,继续大踏步地向前前进.给我滚起来,你这个死样子,老子看不得.再不爬起来,信不信老子干脆一拳把你也送去陪他们.”

    樊昌呜咽着爬了起来

    “大将军,我求你了,能不能把兄弟们的遗体带回去,我不想让他们留在这里,我要带他们回家.”樊昌竭力想要忍住眼泪,肩头不住地抽动

    野狗皱了皱眉头,看看地上的死尸,再看看樊昌和他身边那一帮个个伤痕累累的士兵,”青山何处不葬忠骨,死在哪里,就葬在哪里吧?”

    “大将军,大明军律,一定要带兄弟们回家的.哪怕是骨灰,也要带回去的.”樊昌梗着脖子道

    野狗还没有带得及说话,一边的贺人屠大已是飞掠到一边的林子跟前,巨大的桨刀一挥,一根碗口粗细的树轰然倒了下来.看到他出手,胡不归也是手一抬,长剑飞掠而出,绕树一匝,便是一根树倒下.石书生瞅了瞅两人的砍树速度,估摸着自己怎么也是赶不上他们的,干脆走过去,屏掌刀刀,手掌过处,树上的枝枝叉叉,顿时顺手而落

    看着这些人的动作,野狗瞪着樊昌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互相包扎包扎,别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回头又因为救治不及时死了.”

    樊昌连连点头,转头看向队伍之中断了一条胳膊此刻被两个士兵架着的闵齐,从腰上的布袋里掏出一个瓶子,一些绷带,走到了他的面前,看着这张变得有些陌生的脸庞,他低声问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闵齐呵呵笑了一声,”我叫周波.”

    “那个贵公子到底是谁?为什么最后弄成了这样大的阵仗?”樊昌一边替他包扎着,一边追问道

    闵齐,也就是周波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樊将军,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也用不着瞒着你了,闵齐的真实身份是我们大明的齐王殿下,也就是皇帝陛下的长子.”

    樊昌手一抖,手中的瓶子当然落地.楞怔怔地看了周波半晌,才动作有些僵硬地弯下腰去,拾起了瓶子,继续给周波上药

    “具体的情况,回去之后,会有人跟你说清楚的.”周波看着樊昌,还是没有告诉他齐王殿下的身份泄露出去,其实樊昌也是脱不了关系的,回去之后,只怕国安部还是会找樊昌的.不管樊昌出于什么想法和目的,从他的嘴里,的确是泄露了不少的军情给孔连顺知道,而这些泄露出去的情报,又通过一些其它的情况,被国安部所知晓

    樊昌此刻自然无法知道这些

    残余下来的五十余人互相包扎着伤口,而另一边,四大宗师却开始分工合作,一个时辰过后,一根根圆木底部被削得平滑之后钉在了一起,一具具的遗体被安放在上面,然后牢牢地捆缚住,四个大爬车上,安装了一百七八十具遗体,另外一些小的爬车,便让那些根本已经走不了的伤兵坐在了上面

    四位大宗师将山藤的一头拴在了爬车之上,另一头套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一声招呼,拖着大爬车便开始在雪地之上开始向前走.那些小爬车则由稍稍恢复了些力气的那些伤势较轻的士兵们拖着走,樊昌一人拖了一具小爬车,身子前弓,沉默而又坚定地向前走着

    在他们的身后,盘龙山渐渐的变小,渐渐地被其它的大山遮住,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印痕之中,不时能看到一片片的凝结的紫黑色的血迹

    这样的行进速度,自然快不了.一天时间也走不了多远,进山他们走了近五天,按着这样的速度,走出去只怕要花上一倍的时间也不止.但没有一个人为此抱怨一句

    先前最凶的野狗,此时却沉默地拖着一具最大的爬车走在最前面,有他开路,后面的人再跟着前行,便要轻松许多.雪地之上,先是留下一深一浅的两行脚印,接着又被爬车的印痕所掩盖

    周波的伤势也渐渐的大好了,这要得益于野狗和贺人屠身上的那两瓶丹药,里面剩下的药,全都被二人拿了出来喂给了那些伤势较重的人服食,这些人算是因祸得福,舒畅的药对于野狗和贺人屠来说,最多能起个疗伤的作用,但对于这些武道并不高的人来说,却是给他们搭起了一道通向更高武道的通衢大道

    而对于野狗和贺人屠来说,这么做,目的很单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不想再看到一个死人,药,回去之后还可以压榨舒畅再给他们炼制,但人要是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1777:兄弟们,回家了

    自从接到飞鹰传讯之后,齐王秦武便如同热锅之上的蚂蚁,再也坐不住了,每天一大早便会跑到飞虎口那个两山之间的豁口里,眺望着那漫漫的雪原,期盼着出征的人回来。可惜人并不是鹰,不可能在空中直线归来,人也没有鹰的那个速度,更何况他们还拖着一百余具战死者的遗体,速度也就更慢了。

    天气又变得恶劣起来,负责联络双方的鹞鹰也一去不复返,这让秦武更加的焦燥不安。一连等了数天,天气也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每天秦武早上来,晚上回,原本就因为几个月的苦炼而显得有些粗糙的脸,更是出现了皲裂的口子。

    “殿下,回去吧,既然一切都顺利,他们此时肯定也在归来的途中,只不过是因为天气的问题,回来的速度有些慢而已,他们的队伍之中四位宗师级的高手,应当能护得他们平安。”王筠看着头发眉梢都有了冰凌子的秦武,劝道:“只要风雪一停,鹞鹰自然便会带回来具体的消息。”

    “我知道。”秦武点了点头:“我只不过是想第一时间看到他们而已。”

    他情绪有些低沉。王筠自然知道那是因为秦武心中那浓浓的负疚感,很显然,如果不是秦武来到武陵,来到昌渚,那么这一些事情便不会发生。这一支队伍的历练,也会跟以往的无数一次,波澜不惊的结束。

    但现在,这一次的出征之路,便变成了死亡之旅。大获全胜四个简单的字后面,隐藏着多么血淋淋的现实,王筠只怕比经验浅薄的秦武知道的更清楚。

    乌正廷的情报里清楚地显示了,齐人在大山里除了两位宗师之外,还潜藏着一支超过五百人的绝对精锐的军队。

    两支军队人数上的悬殊,战斗力上的差距,都注定了樊昌他们这一支队伍必然会损失惨重,能不能有人回来都还是未知数。

    这些可都是他的部下。想到这里,王筠只觉得心都在滴血,特别是樊昌,可是他一向都极其看好的新秀将领。这一次回来的机率就更小了,像这样的战斗之中,将领的死亡率,甚至要远远地高于普通的士兵。

    正想再度劝说秦武回去,一直眺望着远方的秦武突然欢呼起来。“他们回来了,回来了。”

    王筠心头大震,猛然转过头去,远处山道的尽头处,一些小黑点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不用他吩咐,他们身后的卫兵已是飞奔着迎了上去。

    一柱香功夫过后,赵二带着二十名疲惫之极的士兵,拖着一辆辆的爬车,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爬车之上,装着伤兵还有那些战死士兵的遗体。

    看到王筠,赵二还没有说话,却已是先放声大哭起来。

    “王将军,樊头儿他......”

    王筠竭力压下了心中的惶急,“大胡子怎么啦?”

    “樊头将我赶回来了。他带着三十个兄弟去追闵齐他们了。”赵二号淘道:“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樊头那样,只怕,只怕他这一次,回不来了。”

    大哭着的赵二突然看到了王筠身边的闵齐,顿时像见了鬼一般的跳了起来,指着闵齐,怪叫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盘龙山了吗?”

    王筠一把揪过赵二,低声斥道:“闭嘴。你根本就不知道樊昌与你分手之后的情况是吧?”

    赵二点了点头,“樊头将我们赶回来了,我不回来,他就要军法办我。”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仍然瞟着秦武,满眼都是不解之色。

    “好了,我知道了,先带着兄弟们回去吧,去洗一个热水澡,喝一口热汤,再好好地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王筠道。

    “王将军,樊头他们可好吗?”赵二问道。

    “飞鹰传讯,大获全胜。”王筠简单地道。

    赵二顿时破涕为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樊头一向运气好,这一次果然也是如此。”

    看到赵二压根不知道后面的情况,秦武黯然垂下了头,转身向着飞虎口要塞行去,看着秦武的背影,心情转好的赵二扯了扯王筠的衣角,指了指秦武的背影,无声地张了张嘴,想要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被王筠凶狠地瞪了一眼,顿时便缩了头,将疑惑压在了心里,老老实实地指挥着手下拖着爬车跟在王筠身后向军营而去。

    深山之中,一支小小的队伍扎下的营盘之中,火光熊熊。有四位宗师压阵,一切便都变得简单起来。

    野狗一拳下去,树上厚厚的积雪便轰然落下,一顿老拳过后,便将好几树给硬生生地拗弯靠到了一起,胡不归跳到树上,一阵摸索之后,那些手臂粗的枝条便纠缠到了一起,连绳索都不用,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一个树屋。石书生站在这个树屋的中间,以自己为中心,也不见他有多少动作,地上的积雪便飞舞了起来,涌向四周,形成了一堵堵的雪墙。

    这样的扎营手段,看得樊昌是大开眼界。虽然雪墙并未封顶,但却足以为他们遮风挡雪了。等这三位搞好这一切,贺人屠已经拖着小山一般的柴禾归来了。

    说是柴禾,其实便是贺人屠操起他杀人的桨刀用来当了柴刀而已,一根根的柴禾劈得长短粗细大小一致,让士兵们无不啧啧称奇。

    周波在吃了一颗贺人屠拿出来的药丸之后,恢复的速度快得惊人,他受伤要比樊昌更重,但武道修为却也比樊昌更高,本来就已经是七级巅峰修为的他,此时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突破到八级的迹象。

    与樊昌两人坐在火堆边,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从盘龙城中搜罗来的酒水。与周波一样,樊昌的内伤,也好得七七八八,倒是那些外伤,恐怕还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荃愈。

    “这酒一点儿劲也没有,比起我们大明的烧刀子差多了。”将酒壶扔给了樊昌,周波摇摇头:“不过聊胜于无了。”

    接过酒壶,樊昌仰头喝了一口,看着雪屋之外,那些巨大的雪爬之上一具具早就冻得硬梆梆的遗体,悲怆了低下了头。将酒壶扔还给了周波,站了起来,走出木屋,来到那些木爬子跟前,伸手清理着那些落到雪爬子上面的遗体。

    看到这一幕,周波也走了出来,用自己那只还完好的手帮着樊昌。

    一具具地清理着,樊昌看到了一件披风的领口处绣着振武校尉标致的遗体,在这一次的队伍之中,只有两个人是振武校尉,便是他的后勤官和书记官。

    他轻轻地拉开了合拢在一起的披风的排扣,书记官那张苍白的脸孔出现在他的面前。

    “和他一起相处了几个月,我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樊昌看着身边的周波:“他用的应当不是他的真名吧?”

    周波点了点头:“他是齐王殿下的贴身护卫,他叫高建华,后勤官叫李其望。他们本身都是军人,副将衔。武道修为也要比我高,只是这一战,咱们两人倒是活下来了,他们却没了。”

    “原来你叫高建华啊!”樊昌慢慢地将披风合拢盖好,两行眼泪缓缓地流了出来:“他是替我挡了一次致命的攻击才死的。死的那个人原本该是我。周波,你可能不知道,这几个月来,我从来就没有给过他们一个好脸色看。”

    “别想太多了,战场之上,战友之间互相掩护,本来就是应有之意。换成是你,也会如此做的不是?”周波安慰道。

    “话虽如此说,但心中终是不得劲儿。”樊昌道。

    “别想得太多。如果你心中真不舒服,以后便在战场之上多替他们杀几个敌人吧。”周波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睡吧,你对这里的地形熟,我们还要几天才能走出去?”

    “三天吧,最多三天便可以出山了。”樊昌道。

    三天之后,风雪依然笼罩着这一片区域,秦武依然每一天准时会来到山口子里眺望着远处。就在他与陪着他一起守候的人,再一次失望地准备返回的时候,视线的尽头,一个赤膊的大汉,身上拴着粗大的山藤,拖着一个巨大的雪爬子出现在了远处。

    “是甘叔!”秦武大叫起来,拔腿便向前飞奔而去。

    野狗的身后,又陆续出现了三个木爬子,胡不归,贺人屠,石书生三人一个拖着一个,而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几个小爬子,小爬子的后边,是几十个相互搀抚着踉踉跄跄在风雪之中行进的人影。

    “快去禀报吴大将军和辅国公。”王筠对身边的一名卫兵吩咐着,自己却拔腿追向前面跑得飞快的秦武。

    野狗停了下来,贺人屠,胡不归,石书生将木爬子停成了一排,身后,樊昌等人拖着的小爬子之上,受伤的士兵挣扎着爬了下来,在那些战士遗体之后开始列队。

    樊昌看着远处飞虎口要寨,眼睛再一次模糊了起来。

    “兄弟们,我们回家了啊!”他大声喊了起来。

    “兄弟们,回家了!”几十个残存的战士高声喊了起来。

1778:定性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屋顶,雪白的床单被褥,甚至连桌子椅子的颜色都被漆成了白色.整个屋子只有一个窗户,离地面极远,离屋顶极近,透明的琉璃之外是一根根粗大的带着倒齿的铁栏杆

    这是桃园郡国安局的一间留置室.而樊昌在这间屋子里已经住了整整五天了.从大山之内返回之后,他的士兵的伤重的送去了医馆,轻伤的处理过后返回了马王集的驻地,而樊昌,则以汇报战情的理由被带到了桃园,然后便进了这间留置室

    樊昌自然是极聪明的,心中的委屈,愤怒,不解,在第一天一位国安局的官员与他谈话之后,他立即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孔连顺一定是有问题的.因为国安局官员的问话,全部都集中在自己与孔连顺的交往之上.从自己与他怎么认识,到后来的每一次谈话的细节,国安局的官员问得极其详细.同一个问题,会在不同的时间里,被突如其来的再次问上一遍

    连续三天的问话之后,便再也没有官员过来了.一个人呆在这样的一间留置室中,一个意志薄弱的人,或者都无法坚持下去.人是一个很奇怪的生物,他们或者不怕酷型折磨,肉体上的伤害他们能够坦然受之,从容而对,但却无法面对孤寂的折磨.特别是在一些特定场合之中的这种针对精神的打击

    润物细无声,现在的国安局的手段早已经脱离了单纯的肉体打击而进化得千奇百对,只要你进来,他们总是能找到你的弱点进行有效的攻击

    无懈可击的对手不是没有,但至少到目前,国安局的人还没有碰到

    当然,樊昌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而且,他呆在这里,并没有受到一些特别的对待,除了没有自由和问话之外,他的一日三餐,伙食还是相当的不错的,有肉有酒,比他在军营之中吃得还要好一些.至少酒水不但管够,而且还都是大明最好的美酒

    当然,没有一个人与他讲话.每天到了饭点,厚重的铁门上便会打开一个小小的窗口,有人将饭食放在托盘之上,从那里推进来,吃完之后,再放回去

    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小窗户外面飘飞的雪花.脑子里却仍在回想着与孔连顺交往的点点滴滴,被国安局的官员一次又一次的详细地盘问之后,很多以前他几乎都快要忘记的细节,也被从记忆深处翻了出来

    能让国安局如此对待,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孔连顺是齐国的奸细.得出这个结论的樊昌几乎无法相信,从他与孔连顺的交往之中,他实在感觉不出来,对方哪里像是一个齐国谍探了

    会不会是搞错了?

    他在心里抱着万一的期望

    对于他而言,孔连顺无疑是恩人,如果没有孔连顺,小妹现在还在长安城里受苦呢.回来过后,也是孔连顺一点一点地将心中充满了愤恨的小妹,一点一点地扳了回来,离开马王集的时候,他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小妹的变化,那时的他,还在准备着这一次历练回去之后,便带着小妹一齐回家呢

    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樊昌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转身将床单抚得平平整整,又将豆腐块样的被子再次整了整,这才走到桌子前,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

    想来又是一次新的盘问了

    厚实的铁门被推开,让樊昌有些意外的是,这一次来的不是前几天盘问他的官员,看对方的服饰,竟然是一个级别相当高的将领

    他立即站了起来,站得如同标枪一样笔直.这人竟然比他的直接上司抚远营王筠将军的级别还要高

    乌正廷很满意樊昌的状态,看着在自己面前站得笔直的年轻的将领,他径自坐到了桌子的对面,抬手往下按了按

    “樊昌,坐下说话吧.先认识一下吧,我是乌正廷.”

    樊昌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有见过乌正廷,但是,却从王筠哪里听说过这个人.这个人可在武陵战区,可是几乎能与吴岭大将军并驾齐驱的人,虽然他的地位没有吴岭大将军显赫,但身处的特殊位置,却决定了他在武陵战区的地位

    “抚远营第二尉樊昌,见过乌将军!”樊昌一丝不苟地先敬了一个军礼,这才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乌正廷的对面

    乌正廷出现在这里,自然是要对自己盖棺定论了.但樊昌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着急模样.所谓心底无私天地宽,樊昌自觉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所以当然也不怕鬼敲门了

    “孔连顺现在也在桃园郡,当然,他不会有你这样的待遇.”乌正廷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间留置室,微笑着道

    “他真是齐国的探子?”樊昌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齐国的探子呢?”乌正廷笑问道

    “都这样了,我要是还猜不出来,那也就太蠢了吧,乌将军.”樊昌有些不满地道

    “你很坦然.”乌正廷点了点头

    “是,而且我也觉得他不像.”樊昌道

    “事实与你所想的不太一样.”乌正廷摇了摇头:”孔连顺在被我们抓到的第一时间,便已经招了,他不但是齐国的探子,而且是受齐国鬼影大头目秦厉直接指挥的一个大谍子,从现在对他的审问结果来看,从他哪里泄露出去的情报是极其多而且其中有不少是相当重要的.”

    樊昌放在膝盖上的拳头一下子握紧了,好半晌,这才慢慢地放松下来.低头想了片刻,”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我,也肯定是泄露军情的一员了是不是?”

    乌正廷缓缓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孔连顺正是从你这里知道了你们将要进山历练,从而确定了齐王殿下的的行程.”

    “可是我并不知道闵齐就是齐王殿下,我是在盘龙山之战后才晓得,原来闵齐便是齐王殿下的.”樊昌轻轻地替自己辩解了一句

    “这话说得并不错.但这与泄露军情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乌正廷反问道

    樊昌怔了片刻,不由颓然道:”乌将军说得不错.这样的军情,本来是不应当让外人所知晓的,我不冤.但是我绝不是齐国探子.我也绝不会背叛大明.”

    乌正廷笑了起来,”没有人说你是齐国的探子,我们也都相信你是大明的忠臣.”

    “谢谢乌将军!”樊昌感激涕零地道:”不知道会怎么样处置我?”

    “你觉得你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乌正廷笑问道

    樊昌霍地站了起来:”只要不开除我的军藉,哪怕就是重新从最普通的士兵做起,我也没有意见.”

    乌正廷大笑起来,”坐下吧.你的运气不错啊,甘大将军,王筠将军都亲自到我这里来给你说情,最关键的是,齐王殿下也亲自来为你说情了.”

    樊昌嘴巴一咧,露出了些许笑容,有这么多的大人物为自己说情,或者处罚会轻一些吧

    “国安局最后的结论是,你虽然泄露了军情,但并不是有意为之,只是为敌所欺骗,但作为将领,缺乏最基本的保密意识,漠视军纪,因此必须要接受惩罚.”乌正廷站了起来,看着樊昌道

    “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樊昌道

    “你是军人,因为只是违纪,所以我们只是对你的问题提出了处罚的意见,具体怎么做,那是你们军方的事情.”乌正廷耸了耸肩.”所以从这里出去之后,你自己去甘大将军哪里报到吧.”

    “多谢乌将军!”樊昌这一次没有行军礼,而是深深地给乌正廷鞠了一躬

    行军礼乌正廷坦然受之,但这一次乌正廷却是向一侧避开了.”樊昌,你们回来的时候,我虽然没有出现在迎接你们的人群当中,但当时,我也在另一个地方看着你们.当你喊出兄弟们,我们回家了那一声的时候,不怕你笑话,我的眼泪也是唰地一下便流了下来.”

    向侧跨出了一步,乌正廷拍了拍樊昌的肩:”虽然我现在不上战场了,但当初,我也与你一样在战场之上搏杀过.你很不错,很不错.”

    “哪么多兄弟都没了!”樊昌声音有些呜咽

    “以后大明与齐国开始争霸这天下的时候,会死更多人的.”乌正廷摇摇头:”当兵莫畏死,畏死莫当兵.只要死得其所,那就值了.”

    “是!”樊昌低声道

    乌正廷转身向外走去:”你可以走了.”

    看着乌正廷的背影,樊昌突然道:”乌将军,我想……”

    乌正廷回过头来,看着樊昌,”你想见一见孔连顺?”

    樊昌沉重地点了点头:”是,不管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他对我家总是有恩的,如果不是他,我家小妹不知道还在哪里受苦.于国他是有敌人,但于我家,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也算是我家恩人.”

    乌正廷沉默了片刻:”我辈大丈夫,自当恩怨分明,你说得也不错,孔连顺这一次肯定是活不了,你去见见他也好.我总觉得他还有什么秘密没有吐露出来,你去探探他,说不定能有一些惊喜.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们在审问孔连顺的时候,他一直在强调你完全不知情,那些泄露的军情,都是他故意设下圈套从你嘴里套出来的.”

1779:见面

    走出留置室,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樊昌贪婪的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只觉得火烧火燎的五脏六腑一下子便舒适了下来,回头看看身后那间并不起眼的门户,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战栗感。有时候,天堂和地狱之间,也就只有这一墙之隔。

    在军中,他不是没有做过禁闭。曾经因为顶撞上司被关过,也曾经因为打架斗殴被关过,他那时的他再难熬,对于啥时出去却是有预期的,而且即便被关在里面,心里头还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

    但这一次,是真不一样的。

    特别是当他明确了孔连顺就是齐国的大谍子之后。牵涉到这样的事件之中,自己还能完好无损地走出来,不能不说,自己真是运气好。

    泄密就是泄密,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心,造成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自己这一次能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算是侥天之幸,从此以后,自己当真是要小心再小心了,同样的问题如果再来一遭,只怕自己的脑袋就要在脖子上打转转了。

    樊昌站在飘雪的院子里,细细地感受着自由的空气。

    一名身着黑色制服的军官走了过来,看着樊昌,道:“乌将军安排我来带你去见他。”

    乌正廷是大忙人,他专门来向樊昌宣布他已经无事只是因为他对这个人很好奇,因为一个犯了错的将领,居然能得到顶头上司,甘大将军还有齐王殿下的集体求情,那这个人自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

    特别是甘大将军,是那种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是就是是,非就是非,居然也破了一次例,就更让乌正廷惊讶了。

    见面的结果,让乌正廷很满意,飞虎口外的那一次远观,已经让他对这位年轻的将领有了一些莫名的好感。

    一个明明可以有着正大光明的借口平安回来的人,却义无反顾地向着最危险的地方冲了过去,这样的精神,无论如何也是要鼓励的。这是大明军人最可贵的脊梁,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人,大明军队这些年来才在战场之上战无不胜,所向披糜。

    樊昌的事情可大可小,毕竟秦武的身份泄露与他的关系不大,再者有了那些大人们们的关照,将樊昌的事情定性为违纪而不是犯罪,也只不过是乌正廷的一句话而已,报告之上春秋笔法轻轻一笔带过,军队里再给他一个纪律惩罚,这件事,便算是揭过去了。

    乌正廷倒不觉得自己这是在循私枉法,反而觉得这是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保护了大明一个有为的年轻将领。年轻人谁都会犯错,就算是他乌正廷,难道不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犯错之中逐渐成长起来的吗?

    樊昌自然不知道上头这些人的心思,此刻,他正跟着黑衣官员沿着长长的甬道走在国安局那显得有些阴森的牢房之中。

    孔连顺享受着特别的照顾。与其它一些人犯被关在毫无隐私性可言的仅有粗粗的铁栅栏围着的牢房里不同,他所居住的囚舍倒是与先前樊昌住的差不多,只是要显得更小了一些,更黑暗了一些。这里可没有透进阳光的窗子,唯一的照明便是桌子上的一盏油灯。床上自然也是没有褥子的,只是一层厚厚的稻草,被子倒还算厚实。

    樊昌的屋里还有一个取暖的火盆,这里自然也是没有的。

    阴冷,潮湿,便是樊昌到了这里后的第一感觉。然后透过门上那个小小的窗口,他便看到了裹着被子蜷缩在一堆稻草之中的孔连顺。

    与分别之时相比,眼前的孔连顺几乎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原本丰腴的脸庞,此刻瘦得颧骨高耸,两眼无神地垂头望着脚下的稻草,嘴中似乎在念念有辞。

    樊昌看向身边的黑衣官员。

    黑衣官员一笑,一摊手:“樊将军,我们可没有对他用刑,事实上,此人基本上还是很配合的。当然,为了得到更多的东西,我们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但只是针对他的精神,而不是针对他的肉体。”

    樊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他是我樊昌的恩人,但他却是我大明的仇人,这一点,我樊昌是拎得清的。”

    黑衣官员微笑着道:“多谢樊将军的理解。”伸手打开了牢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式,“樊将军,您可以进去了,我会在一边的房间里等您,但是很抱歉,你们的谈话,我是会监听的。樊将军,此人身份很特殊,受秦厉直接指挥,又与贾方舟有着联系,我们觉得他一定还有一些秘密的东西没有说出来。不过我们并不想用太凌厉的手段,因为那样得来的东西,很有可能并不那么准确,樊将军与此人交情颇深,如果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说出来的话,那可信度就要更高一些了。”

    “明白。”樊昌点了点头,伸手拉开牢门,大步走了进去。

    听到房门的响动,孔连顺像是一头受惊的鹿一般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惊恐的神色。待看到进来的是樊昌的时候,本来灰暗的眼神瞬间爆发出了光彩,他一抬手掀开了裹在身上的被子,有些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身体靠着墙,指着樊昌:“樊兄,你,你回来了?”

    看着孔连顺的模样,樊昌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是的,我回来了,差一点就回不来了。算是九死一生吧,不过我带去的两百多兄弟,能跟我一齐回家的,只有五十多个。他们中有些人,你想来也是认识的。”

    孔连顺垂下了头,声音颤抖地道:“樊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抱歉。”

    樊昌盘膝坐在了稻草之上,直视着孔连顺:“他们说你是齐国的谍探,我不信,我想亲口听你跟我说一句。”

    孔连顺脸色变幻,时青时白时红,半晌才道:“樊兄,我是的。”

    “这么说来,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另有目的了。”樊昌有些痛心地道。

    “是的,因为你是明军将领,而且身处桃园第一线,必然知道很多军方的机密消息,替你找回小妹,与你刻意交好,其实都是在有意地接近你,想从你哪里得到更多的情报。”孔连顺道。

    樊昌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不过不管怎么样,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你帮我找回了小妹,就这一点来言,你是我樊家的恩人,是我樊昌的恩人。”

    “樊兄,最开始,我的确是想利用你,但最后,我是真把你当成了可以交心的朋友。”孔连顺辩解道。

    “交心的朋友?”樊昌讥讽地看着他,“所以让我九死一生?所以让我的部下死伤惨重?”

    孔连顺脸色苍白地垂下了头。

    “你活不了啦!”樊昌直截了当地道。“虽然你一直在利用我,但我却仍然感念你对我樊家的恩情,所以你如果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可以让我去替你办,我樊昌为人如何,想必你也清楚,能答应的,一定会竭力替力办到,不能答应的,我会当面拒绝你。”

    听到樊昌这么说,孔连顺的脸色更白了一些,眼中更是泪水长流,哽咽难语,樊昌也不摧他,只是静静地坐着。

    好半晌,孔连顺才止住了泪水,道:“我是有家人的,有老婆,有孩子,他们都在长安,樊兄弟,将来如果你们打到了长安,希望你能帮我找到他们,能让他们活下去。我在大明昌隆银行里用他们的名义存了一大笔钱,存单在上一次回去的时候,已经悄悄地交给了他们,但我想,国安一定能查出来,我希望你能够帮我替他们保住这一笔钱。”

    “我只是一个小军官,只怕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樊昌叹息了一声:“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能帮你找到他们,让他们活下去,但却没本事让他们拿到这笔钱。求人不如求己,如果你还有什么更重要的消息,不妨拿这个来跟国安换这个条件,如果他们答应了,我到时候到时可以盯着他们实现你的要求。”

    孔连顺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真的吗?”

    “你一直没有跟他们交待最重要的事情,不就是在等待着一个机会吗?”樊昌道:“现在由我做保,你该放心了吧?”

    “自然放心,自然放心,你樊兄的品格,我孔连顺那里还有不放心的,吐口唾沫都能砸个钉儿的主儿。”

    樊昌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那我走了,孔连顺,孔兄,以后我们相见无期了。”

    “是我对不起你。”孔连顺凄然地站了起来,“但我仍然为有你这样一个朋友而感到开心。”

    樊昌抱拳施礼,转身向外走去。

    推开铁门,那面黑衣官员已经恭候在外。

    “你都听到了,你们能答应吗?”樊昌问道。

    “一点小钱而已,我们国安还不看在眼里。”黑衣官员笑道:“当然,他的消息,要真有这么值钱才好。”

    “这件事,我会盯着的,我知道自己份量不足,但我会求人。”樊昌道。

    黑衣官员大笑起来。

1780:处分

    樊昌站在大将军行辕之外,犹豫了良久,这才举步向前,踏上台阶,向着守在门前的军人抱拳道:”抚远营第二尉樊昌,奉命前来晋见大将军.”

    终究是大将军行辕,即便是站在门前守门的,居然也是一位振武校尉,这在樊昌的队伍之中,已经可以担任他的副手了

    “樊将军是吧,大将军早就吩咐了,你一到,就可以立即进去.”振武校尉笑着还了一礼

    “多谢!”樊昌冲他点点头,举步向内.越过那名振武校尉的时候,那振武校尉轻声道:”盘龙山一役,打得很好.扬我大明国威.”

    樊昌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丝苦笑,拱拱手,径直往里而去

    大将军官厅,野狗高踞正中,王筠陪坐一侧

    “罪将樊昌,见过大将军.”樊昌大步走到官厅中央,啪地立正,向野狗见礼,礼毕又转身向着一边的王筠,”见过王将军.”

    王筠含笑点了点头:”身体都好了吧?有没有留下后患?”

    “蒙大将军赐药,樊昌伤势已经荃愈,武道修为甚至大有进步.”樊昌躬身道

    “那就好,那就好.”王筠笑吟吟地道

    “樊昌,在国安局里住了几天,怎么样,感觉如何?”野狗大笑着问道

    “回大将军,感觉真是……不怎么好!”樊昌摇头道:”罪将这一辈子,也不想再跨进那里一步.”

    “当然不能再进去了,怎么,你还准备泄一次密吗?”野狗瞪起了眼睛

    樊昌垂头,惭愧无地

    “樊昌,国安局最后认定你不是故意泄密,所以你的处分也交回给了我们军方.吴岭大将军临,走之时,又将这件事丢给了我.”野狗虎起了脸,”对于泄密之事,你可有什么辩解的?”

    “回大将军,末将惭愧无地,没有任何辩解余地,末将愿意接受任何处分,只希望能保留末将军藉,末将会有战功来洗刷身上的耻辱.”樊昌挺胸道

    “既然没有什么可以申辩地,那么王筠,便由你来宣读处分决定吧.”野狗看向王筠,挥了挥手,道

    “是,大将军!”王筠站了起来,随手拿起身边茶几上的一份文书,面向樊昌站定,展开:”抚远营第二尉牙将樊昌,泄露军情,证据确凿,武陵战区大将军行辕决定给予樊昌连降三级处分.”

    低着头的樊昌身躯微微一震,连降三级,这就是将他从一名牙将,降到了云麾校尉了.不过这比起他原先的估计显然要更好一些.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去当大头兵的准备

    “谢王将军,谢甘大将军!”樊昌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王筠,你瞧瞧,你瞧瞧,这小子居然还在笑呢,咱们的处分是不是不够重?”野狗看着樊昌的笑容,啧啧摇头道

    “不不不,大将军,末将只是因为保住了军藉而开心.”樊昌吓了一跳,赶紧道

    野狗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从桌子上慢悠悠地拿起了另一份文书,”王筠,你说这小子为保住了军藉就这样开心,那么本大将军宣布了这份文书之后,他会不会开心地笑死?”

    还有另一份文书?樊昌疑惑地看向野狗,一事不二罪,这可是大明的律例,不但适用于一般的律法,同样也适用于军法

    野狗站了起来,看着樊昌,一字一顿地道:”抚远营第二尉云麾校尉樊昌,在盘龙山之战中奋勇作战,不抛弃,不放弃,展现出我大明军人之雄风,为盘龙山之役的胜利立下大功,着晋升一级为致果校尉,亲手击杀齐军将领林高,着晋升樊昌一级为振武校尉,重创齐军将领贾方舟,着晋升一级为牙将,此令,武陵战区大将军行辕.”

    樊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降一升之间,自己的位置又回来了.他呆呆地看着野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就说这小子会高兴傻吧?”野狗指着痴痴呆呆地樊昌大笑着对王筠道

    “末将惶恐,末将是有罪的.”樊昌道

    王筠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谁都会犯错,这一件事想来会让你明白,有时候看起来对你好的人,并不见得是真正的对你好.人生处处,陷阱多多,这需要你有一双智慧的眼睛来分辩这一切,勇士应该倒在战场之上,而不是倒在阴谋诡计之上,但如果避免这样的事情,就是需要智慧的.有时候,勇敢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

    樊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末将受教,会牢牢地记着将军的话.”

    上头的野狗敲敲桌子,”就是这个道理,老子想在心里头,可就是不知道怎么说,王筠到底是出身大家啊,这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我这个直肠子.”

    王筠笑道:”大将军是大智若愚,我可比不了.”

    “行了行了,咱们两个家伙就别在这里互相吹嘘捧彼此的场了.樊昌,外头有人等着你呢,你们年轻人去玩吧,王筠,你别跑,这几天你事儿一完就跑得没影儿了,今天我们要喝个痛快,咱们在桃园一个圈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没有探到你酒量的底儿,今儿一定要见识见识.樊昌,快滚出去.”

    樊昌一看野狗的架式,立即转身就跑,刚刚跑出大门,便看到野狗那门板一样的身材在门前一晃,跟着咣当一声大门被关紧,里头传来野狗豪放的大笑声:”来人,上菜,上酒.”

    “大将军饶了我吧,我真不是对手啊!”

    “未战先降,我呸,非我大明军人之作风,罚酒三杯.”野狗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出来,樊昌不由吐了吐舌头,只怕这一场酒喝罢,王将军行横着被人抬出去了

    笑着转身,一下子便怔住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不是化名闵齐的齐王殿下秦武还能是谁?在秦武的身后,断了一条胳膊的周波也随侍在一侧

    “叩见齐王殿下!”急步下了台阶,走到秦武跟前,樊昌单膝下弯,准备给秦武行大礼.在大将军野狗面前,樊昌只行军礼,大明军礼并没有跪礼,但在齐王殿下面前,自是不同,此刻的齐王既然已经公开了身份,自然也就不是他麾下的那个致果校尉闵齐了

    还没有跪下来,秦武已经上前一步将他抓住,秦武的武道修为本来就比樊昌要高,被他一把抓住之后,樊昌就再也跪不下去了,只好挺直了身子站在了秦武的面前

    看着樊昌,秦武道:”樊将军,多余的话我不多说了,今天在这里等你,就是想请你喝一顿酒,向你陪个罪.”

    樊昌讷讷地道:”殿下这是说哪里话来,要说赔罪,那也是末将,这几个月来,末将对殿下,可是从来没有客气过.还踢过殿下的屁股呢!”

    秦武大笑:”踢得好,踢得好.你不踢我,我怎么能搞明白原来在书本上学的东西,在实际之中有这么大的出入呢?跟着你,我学了不少东西,有用的东西.”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而且,因为我的缘故,又牺牲了那么多的兄弟.如果我不来,也就不会有这么一回事了.”

    一边的周波开解道:”殿下,这件事其实怪不得您.吴岭大将军作出这样的安排,也是因为战略之上的需要,这场仗,终究是我们赢了,不但宰了齐国两个宗师,他们还达上了贾方舟,林高两个重要将领,五百精锐加上盘龙寨的一百多防守齐军全军皆墨,算下来,这可是一比五的战损率,我们赚大了.既然是当兵打仗,死亡总是避免不了的事情,当兵的也从来不避死亡.青山处处埋忠骨,死在哪里不是死呢?战士死在沙场之上,总比死在床上要光荣.”

    “话是这样说……”秦武叹息着

    “樊昌,你要是不去,殿下心中就一直有个疙瘩不能解开啊.”

    樊昌咽了一口唾沫,”喝酒末将自然是喜欢的,只是与殿下一齐喝酒,要是又遇上个刺客什么的?”

    周波大笑:”你以为桃园是哪里啊?放心吧,我们去的也不是随便的地方,是咱们军队之中退役的一位兄弟开的,以前与你一样,也是一员牙将,不过受了重伤,打不得仗了,就退役开了这家小饭馆,不大,但有特色,去哪里的,基本上都是军中兄弟.”

    “那好,咱们去.”樊昌也是一个痛快人,话都说到了这里,他再推托,不免真要得罪人了

    小饭馆的确不大,而且极有特色.每桌就只有一个菜,要么是一大盆羊肉,要么是一大盆猪肉,牛肉自然是不可能的,虽然大明不缺牲畜,但牛仍然是民间耕作的重要帮手

    比面盆还要大的一盆肉放在桌子正中间,粗瓷大海碗,再就是大陶罐子装着的足足有五斤量的烈酒.果然是赤裸裸的军中特色.像二锅头这样的烈酒,以前大明也是禁止在民间销售的,主要是将其再行精炼之后用作医疗消毒,毕竟酿酒,是极耗粮食的,但这两年,随着从齐国进口大量的陈粮,大明绝大部分产粮区也是年年丰收,这个禁令已是被取消,二锅头也迅速地在民间开始流行起来

1781:兄弟

    樊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酒馆的,留在他脑子里最后的画面,是秦武一支脚踏在凳子上,拎着他的耳朵往嘴里灌酒,耳边传来的是酒馆里其它人的轰笑之声。

    有些痛苦地睁开沉重的眼睛,眨巴了几下,樊昌一下子便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孔离他极近,他哧地一挺身坐了起来,砰的一声,脑袋撞在那人的鼻子上,一声惨叫,那人连连后退。

    “我在哪儿?”樊昌仍然有些懵懂地看着屋里的人。“你们怎么在这里?”

    屋子里的人,是抚远营的其它各部将领,覃野猪,章晃晃,何老妖,被自己一头撞在鼻子上此刻正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哼哼唧唧地正是覃野猪。

    “你在咱们抚远营的驻地啊!”何老妖笑嘻嘻地递给过来一大杯水:“宿醉的滋味自么样?现在一定想喝水吧?”

    樊昌的确想喝水,接过水杯,咕咚咚地一口气喝完,突然有些反应过来,怔怔地盯着水杯道:“何老妖,你啥时候对我这么热心了,你小子没往水里下料吧?或者是往里吐了唾沫?”

    何老妖大怒:“大胡子,你把老子看成什么人了?”

    鼻子变得通红的覃野猪走了过来,冷哼道:“何老妖,你敢说你没干过这种事?上一次大比,你输给了大胡子之后,在随后的酒宴之中往他的酒杯里掺马尿来着,别人没发现,老子可是看着了。”

    樊昌蹦地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我就说,我就说当时那酒味不对嘛!”一伸手想去揪何老妖的衣服,何老妖嗖地一下被退到了门边。樊昌一把没有捞着他,转身一拳便击在覃野猪的胸脯上,“你明明看见了,老子喝的时候,居然也不提醒,是不是回去笑得睡不着觉?”

    吃了一拳的覃野猪不以为意,大笑道:“还真是如此,回去之后,我笑得肚子都痛了。”

    章晃晃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塞到了樊昌的屁股底下:“大胡子,坐,坐,别生气了,他们两个,就算不得人。”

    樊昌疑惑地看着三人,狐疑的目光在三人面上转来转去。

    “你这样瞧着我们干什么?我们又不是大姑娘!”覃野猪摸了摸自己肥壮的脸庞。

    “不对啊,你们三个,啥时候对我这么关心了?”樊昌的视线从一个人脸上转到另一个的脸上,“这突然的热情,让人吃不消啊,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大胡子,看你长了一副慷慨激昂的脸,怎么却是一副小肚鸡肠啊?”何老妖蹭了过来,“咱们兄弟,啥时候对你不好了?可不就是亲兄弟一般吗?”

    “什么亲兄弟?有让亲兄弟喝马尿的吗?”樊昌怒目而视。

    “谁让你得意洋洋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何老妖笑道。

    “老子干赢了你,不该得意洋洋吗?”樊昌回怼道。

    何老娇一下子跳了起来:“今天大较,老子要是再输给你,老子喝马尿。”

    “一言为定。”樊昌赶紧敲钉脚。

    “好了好了,兄弟伙的,别闹了,没的伤了和气。”覃野猪赶紧过来和稀泥:“樊昌,你当真不记得昨天的事了?”

    樊昌摇头:“只记得与齐王殿下还有周波出去喝酒,喝不过他们,然后就啥也不知道了。”

    “你当然不知道。昨天周波把你扛回来的,死猪一样沉。”何老妖不满地道:“老子本来准备把你扔到伙房那头的猪圈去的。”

    樊昌点点头,这才是何老妖的作风嘛,像现在这样殷勤的模样,自己真的适应不了。

    “那为啥没丢呢?”他反问道。“你要真把老子丢在猪圈里睡一晚,老子心中还坦然一些,现在你们搞这样一出,老子心里瘆得慌啊,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啊!你们又在谋算着我什么?告诉你们,老子现在刚刚犯了错,啥都没有,你们别打主意。”

    “别误会,别误会。”章晃晃走了过来,用力地按在樊昌的肩膀,将他按到椅子上坐下,“周波扛你过来的时候,我们出于礼节嘛,就招待了他一下,请他喝了一杯茶,他说了一些事,呀哈哈,让我们对你是刮目相看啊,果然是真兄弟啊,大家一感动,这不就对你破一次例吗?放心,下一次你再醉成死猪一样,我们一定把你扔到猪圈里,让你跟你的兄弟一齐睡觉打呼噜。”

    “周波说什么?又是说盘龙山上的那些事?那有什么好说的,又有什么能让你们刮目相看的,近两百兄弟,就这样没了。”樊昌叹了一口气,道。

    “不是说这个。”覃野猪道:“而是你在与太子殿下喝酒的过程之中,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太子的招揽。你知道吗?太子是准备将你带回越京城的,想让你和周波成为他的正副侍卫长呢?你小子要是答应了,那可不就是一步登天了吗?”

    “我没答应?”樊昌有些心虚。

    “你当然没答应,听周波说,你拒绝的干脆利落,你说你舍不得我们这些老兄弟啊,还提了我们几个的名字,还说你舍不得你的部队,说你在要第一时间打进齐国去等等。大胡子,真是想不到,我们几个在你心里,还有这样高的位置啊!”章晃晃感叹地道:“这段时间,我可是将你骂死了,天天躲在营房里咒你祖宗十八代呢。”

    “为啥?”樊昌不解地问道。

    “还为啥?你从桃园回昌渚的过程之中让我干了什么?”章晃晃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齐王殿下被我一棍子敲翻,然后还用七八根棒子把他夹起来戏耍了一番,你说我怕不怕?”

    “殿下不是那样的人,我还经常踢他的屁股呢!他都说没事。”樊昌道。

    “以前不知道啊,当真是怕得要死。不过现在知道了。”章晃晃得意洋洋地道:“这牛,老子可以吹一辈子。”

    樊昌突然有些心虚起来:“我昨天喝成那样,那周波居然把我送回军营来,也真的,就不知道找个客栈把我丢里面醒酒啊,昨天我那样子,王将军没看见吧?要是看见了,我就惨了。刚刚犯了错,还不被王将军再拾掇一遍啊!”

    “你可拉倒吧!”何老妖大笑起来,“昨天啊,王将军比你还惨,你是周波一个人扛回来的,喝醉之后比较老实。咱们的王大将军可是被他的卫兵们摁着才抬了进去,要不然,他还非得给我们表演一段耍大刀呢!”

    “怎么会这样?”樊昌瞠目结舌。

    “这一次盘龙山大战,我们得了大便宜,甘大将军不是高兴吗?非得留王将军喝酒。咱们武陵战区有一个算一个,谁喝得过甘大将军?这不就成这样了吗?所以啊,你就放心吧,没事儿的。”

    “你们怎么全都跑到这里来了?”

    “能不来吗?这一次咱们大获且胜,当然要庆祝啊,还有,大较明春就要开始,王将军召咱们回来商议,这一次可是全军大较哦。咱们的对手战区已经定下来了,是新宁营。”

    “车喆的新宁营?”樊昌问道。

    “不错。”覃野猪咧开嘴笑了起来:“上一次咱们运气不好,抽中了吴大将军的猎豹,输得无话可说,这一次咱们捡到一个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也没那么容易吧?要说我最想碰到的,就是厚土营.”何老妖道。

    “陆一帆这个人邪门儿得紧,军中福将的名声不是随便叫出来的。”樊昌摇头道:“再说了,厚土营的装备可比新宁营好多了。”

    “那是,再者了,车喆才打了多少仗,跟咱们王将军比起来,那就是萤火与皓月争辉,陆一帆那厮别看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那也可是沙场老将。还是新宁营好打。”章晃晃也表示相同的意思。

    “得,甭管是新宁营还是厚土营,反正只要不碰到猎豹和苍狼,我们跟谁都有得一碰。大胡子,你小子够意思,本来我们几个还想给你摆酒的,不过咱们王将军这一次喝得惨了,估计有一段时间见到酒就就会烦,听到酒字就会恼火,所以咱们还是避过这个风头儿,过几天再说。”覃野猪道。他隐隐是这四个人中的老大,一语既出,四个人连连点头。

    外头突然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是吗?原来本将的肚量就这么小?”

    屋内四人霎那之间都变了颜色,外面的声音不是抚远营主将王筠的还能是谁的,也不知道来了多长时间了,把几个人的话都听了多少。

    相顾失色之间,屋门砰地一声被踢开了,不过进来的王筠脸上却没有怒色,倒是一副开心的模样,盯着樊昌,“大胡子啊,你就是一个没福气的,这要是跟着齐王殿下走了,以后注定是要飞黄腾达的,那时候回过头来,还可以照顾一下我们抚远营嘛。”

    嘴里说着怪责的话,脸上却满满的都是赞许的表情怎么也掩饰不住。走到樊昌跟前,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

    屋内另外三个人也涌了过来,一时之间,马屁乱飞,刚刚背后说了将军的坏话,现在趁着将军心情好,得赶紧弥补一下,不然穿起小鞋来,未免夹得脚疼。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0453/ 第一时间欣赏马前卒最新章节! 作者:枪手1号所写的《马前卒》为转载作品,马前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马前卒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马前卒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马前卒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马前卒介绍:
不停地战斗,不停的杀敌,秦风是国家的悍将,军队的马前卒,永远冲锋在第一线,用赫赫战功书写着自己光荣的履历,但大变陡至,昔日的功臣,转眼之间却成了国家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兄弟血洒疆场,部下反目成仇,情人苦恋虐心,一时之间,四面楚歌。这位昔日的国之悍将身份反转,开始了为自己而活的人生,揭开了一段昔日马前卒,后世开国君的波澜壮阔的人生。马前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马前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马前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