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八十七章:斥候的战争
季承是一名优秀的骑兵斥候,虽然还只有二十五岁,却已经有了十年的军龄,十五岁那年,他的父亲在战场之上战死之后,他便顶替了他父亲的职位,进入到了火凤军中
大楚的火凤军有十万,这是楚国最为核心的保护力量,但即便是在火凤军中,也是有分别的,最核心的战力大约有一万人.他们才是火凤军的灵魂.与其它的火凤军都是从各地精选出来的精锐不同,这些人,都是世代在火凤军中服役,爷爷退役了,儿子顶上,儿子没了,孙子顶上.这样的家庭,只会在家里留下一个男丁来保证子嗣不会断绝,当然,也是为了保证能生出更多的后代来保证这支军队后继有人
这种传统从闵氏还只是南方的一个大军阀的时候,就开始了.他们类似于后世的一种军户,但他们所享受的权利,自然不是后世的军世所能比拟的,这些人,即便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他能拿到的福利和享受的待遇,也比普通军队的一个校尉要强得多
世代的传承,保证了他们绝对的忠诚性.从他们生下来的那一刻,他们耳闻目濡的,言传声教的,都是忠于闵氏一族
这些人由皇族亲自掌握,外人并不清楚,他们入伍,也要从一介小兵开始干起,一点一点的从底层开始打磨,当然,他们升官的速度,远不是其它征召而来的火凤军士兵能比拟的.一代代的传承下来,以致于十万火凤军中,几乎所有的军官,都是由这样的一批人再担任
他们的战斗力勿容置疑,他们的忠诚性可加无可否认.所以当秦风在从闵若兮口中知道了这支部队的真实面貌之后,就没有了一点点的想策反他们的心思了.对付他们,只有一种手段,那就是消灭
季承二十五岁,但却是一名校尉了,战斗经验极其丰富,这一次他负责的是刑州方向明军的动向,现在他们成了一支孤军,季承自然知道事情的凶险性,如果不能及时地找到过河的手段,和适宜过河的地方,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明军的围攻
他知道事情的凶险,但却并不服气长官对于明军烈火敢死营这支骑兵的评判.他的长官,那名已经四十出头,长一脸大胡子的牙将,对季承说明军的烈火敢死营是这个世界之上最强悍的骑兵,没有之一
季承觉得自己麾下的这些斥候骑兵才配得上天下最强悍的骑兵
季承虽然年轻,但却是当年跟着闵若英远征过齐国的家伙,那一仗虽然败了,但他却是因为在这一仗中表现卓异,而连升了数级,当成了校尉的,要不然,以他的年龄,恐怕还是熬上好几年到三十岁左右才有希望
他亲自带着五十名斥候前探,按照上峰的意思,前探十里就已经足够了,但现在,他已经前进了二十余里,内心深处,未尝没有想过要是能碰上明军骑兵的斥候那就可以真刀真枪的较量一番的意思
虽然按照上头的说法,明军隔着他们至少还有两到三天的距离,但也许能碰上斥候队伍,作为斥候的他明白,有时候为了确保大军的安全,斥候们前探上百里甚至更远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报着这种心思,他已经超过了将领给他规军的距离一倍有余了
与从外征召而来的士兵不同,季承从小就接受着各种严格的军事训练,像骑射这样很高端地战力,对于他而言,完全不是问题,他能在快速奔腾的马上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并在完成这些动作的时候,将羽箭准确地射到目标身上,事实上,像与季承一样的火凤军士兵也基本能完成这些动作,这是他们能加入骑兵并且成为斥候的先决条件.那些骑术不行的,只能进入步兵队伍,而骑射不达标的,便只能成为普通的骑兵了
这支五十人的斥候队伍之中,像季承一样,背后背着大弓,鞍旁装着箭壶的,有十个,这其实也代表着这支队伍中,有十个人与季承一样,都是来自世代为闵氏效力的军户家庭.他们是这支斥候队伍的核心
季承非常想与明军骑兵,那支烈火敢死营较量一下.在他看来,现在虽然他们成了一支被隔离在刑州的孤军,但他们仍然有接近万人的骑兵大队,而那支烈火敢死营,齐装满员也只有五千人而已
他策马上了一道并不高的土丘,土丘虽然不高,但却成功地隔断了他的视线,他决定那道土丘便是自己这一次前探的终点了,时间已经过午,他需要回去复命了
当他的战马卓立于土丘之上的时候,勒着马缰的手不由自主地一下子握紧了,因为他看到了距离他数里的地方,一支大约三十余人的骑兵队伍,成疏散队形正在缓缓向前,在他看到对方的时候,对方自然也看到了他
对方停了下来
季承的同伴到了他的身边,也立时发现了对面的骑兵
想都不用想,在这片土地之上,现在除了火凤军这支军队之外,剩下的军队,都是火凤军的敌人
季承第一时间觉得夙愿得偿,而且是在一个对他极其有利的情况之下.对方人数要比他少得多,他有五十骑,而对手,只不过三十骑而已
唯一让他有些惊讶的是,对方三十余人,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一张大弓
三十人,个个都精擅骑射吗?季承不信.他曾看过许多这样的部队,虽然也装备着弓箭,但更多的却是一个样子货,威慑大于实际作用,那些人的弓软得让他哧之以鼻,他甚至觉得自己一用力,就会将那些弓拉断,这样的软弓射出去的箭又能有多少的威力?
而他自己背上的这张大弓,却是一石的强弓,百步之内,可以轻松地破开皮甲
而更让季承有些不解的是,对方居然都穿着盔甲
他们是骑兵呐!
战马再神骏,力量也是有极限的,一个骑兵再加上随身的武器装备,只怕便有近二百斤的重量了,如果再穿上铁甲,战马能支撑多久?在季承看来,这简直就是愚蠢之极的做法.像他们火凤军,也只不过是在身体的关键部位缀上铁片加强防护,其它的地方,不过是硝制好的皮甲而已.当然,他们使用的皮甲比起一般的部队要好得多
不需要作什么动员,当两支斥候队伍碰到一起的时候,唯一的语言便是战斗,绞杀对方的斥候,然后将情报传送回去,便是斥候的唯一职责
双方只是稍稍地停顿了片刻,便摧动战马,迎着对方奔袭而来.季承稍微比对方晚了少许,因为他现在占着地利,哪怕只是一个不高的土丘,也能让他在马力之上占一点点上风,高手过招,一点点上风,便足以改变战局
他策动战马的时候,已经算得很清楚,当自己驰下土坡的那一瞬间,正是马力达到最佳的时候,而对方的马力在这一时刻,已经要比自己稍微逊色了,因为自己是自上而下俯冲,而对方,却是在一个并不显眼的极缓的坡度之上仰攻
或者这个差距可以忽略不计,但只要有那么一点点优势就足够了
十名与季承一样持有长弓的士兵冲在最前面,仅凭两腿驱策着战马,他们仍然灵活自如,他们这些人,从开始会走路的时候,便被长辈放在了马上
这让他们在平时走路的时候,有些罗圈腿,会被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嘲笑,但在军中,真正懂行的人只要一看他们走跑的姿式,就会知道他们是一些什么样的人
只要进入了战斗,季承就立即会将所有的其它心思抛诸在九宵云外,心思清明,眼中只有对方的敌人,斥候的战斗,不需要他这个战官指挥了.不是杀死敌人,就是被敌人杀死,这样规模的较锋,也不需要指挥,短兵相接,拼死战斗就行了
左手持弓,右手在马鞍边的箭壶之上一抹,一枚羽箭便出现在他在手中,以现在这个速度,他可以射出两箭
几乎在季承搭箭上弓的时候,对面的三十余骑几乎在同时也搭箭上弓,下一刻,空气之中立时充满了羽箭的呼啸之声
季承的心立刻便沉了下去
作为一个有经验的骑兵,他几乎立刻便从羽箭在风中的呼啸之声判断出,对方射出的羽箭绝不是那种所谓的软弓射出来的,而是与他差不多的强弓
也就是说,对方每一个人的骑射水平,都不会在他之下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即将身子伏在了马上,头顶之上传来了羽箭的呼啸之以及同伴坠马的声音
反手将长弓插到了背手的弓囊之中,右手已经摘下了身边的长枪,这一躲,他便已经失去了射第二箭的机会
但敌人的第二箭却再一次呼啸而至
这让季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自己射出的那一箭,明明已经命中了目标,他对自己的箭术以及羽箭的杀伤力有着相当的自信,而现在,自己射出去的那一箭,明明还扎在对面那名骑士的胸膛之上,但那人仍然直直地向着自己冲来
第一千五百八十八章:斥候的战争(下)
顾问恼火极了.就是因为胸口扎着的那一支箭.正像季承第一箭射的是他一般,他第一箭射的也正是季承,两支斥候队伍的首领都有着野兽一般的直觉,一打眼,便都清楚了谁才是对方掌事的人,擒贼先擒王,杀人先杀马.虽然说斥候的战争不仅仅是杀了首领便完事儿,但仍然能从心理上给予对手沉重的打击
顾问觉得自己输了,因为季承的这一箭命中了他,但自己这一箭,对方却躲过去了.如果不是自己的甲胄好,这一箭已经铁定要了自己的命去.即便如此,此刻那箭也撕开了甲胄,箭头钻进了肉里,他能感到些许疼痛,也能感到鲜血正在流出来
这是耻辱.有多少年自己没有这样耻辱的感觉了?
能进入烈火敢死营,必然是大明军队之中精锐之中的精锐,能成为这支精锐之中的斥候,那已经可以算是精华了,能在这些精华之中脱颖而也成为一名队长,那已经是荣光了.但被自己视若珍宝的荣光,现在被对面这个家伙一箭给射了个精光
想要拿回自己的荣誉,当然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砍了对面这个狗娘养的
对手的箭太快了!自己射出这一箭之后,本来是准备躲闪的,但箭刚离弦,对方的箭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竟然连躲闪的余地都没有
顾问愤怒地用马刺猛嗑马腹,将手中的大刀紧握着横搁在鞍桥之上,向前猛冲
与一般的骑兵要么使用细长略带着弧度的马刀,要么使用刺枪不同,烈火敢死营却扔然保持着传统,使用的都是那种刃长三尺,柄长两尺的大刀
与多年之前的敢死营相比,他们的这柄大刀唯一的变化,就是质量大大地上了几个台阶,用削铁如泥来形容也不为过.每当大明的冶铁炼钢的技艺踏上一个新台阶的时候,最先更换装备的,总是烈火敢死营
谁让他们是皇帝亲军呢?自然能享受到一般部队享受不到的福利待遇
两马交错,哧的一声轻响
季承只觉得自己手上一轻,长枪的枪刃与枪杆相连的部分竟然被对手的大刀一削两断,大惊失色之下,他的身体猛然侧滑,便像是一只狸猫一般地从马鞍之上滑到了另一侧,整个人就靠着一只脚踩在马蹬之上悬空挂在了马上,就算他反应如此神速,脑袋之上也是感到一阵凉意袭来,头盔不翼而飞,一截头皮儿也没了,鲜血立时便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他狂吼了一声,重新跃回到了马鞍之上,扔掉了手中的枪棍,从身侧抽出了佩刀
顾问的脸上火辣辣的,喉头也一阵阵的发甜,他觉得自己又输了一阵.因为他虽然削断了对方的长枪,削掉了对方的头盔连带着一截头皮儿,但那龟儿子在那一瞬间,居然还是戳着了自己,虽然只是一截没有了枪头的棍子.但那重重的一刺,仍然让他感到了莫大的冲击力,只怕胁骨都断了一根吧,险些儿便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两马交错而过,他顾不得再去看那个突然在马上没有了影子的家伙是不是掉下马去了,因为敌人正在连绵不绝的扑来
双方近百名骑士在瞬息之间便交错而过,双方没有丝毫的停留,继续向前奔跑了一小段距离之的一,这才齐齐勒转马匹,同时转过身来,再次相向而立
季承的脸色很难看.因为一次对冲,自己五十余骑便只剩下了一半,其余的一半袍泽,此刻已经成了两支队伍之间那片空地之上的障碍物,他们,都死了.而对手,倒在哪里的,只不过四五人而已.那空荡荡的仍然跟随在对方队伍之中的战马清楚地显示了他们的损失
只是一次冲锋,自己便在人数之上与对手持平了.战损比,五比一!
此时,他终于想起了大胡子牙将的话,烈火敢死营,是这个世界之上最强的骑兵
但是季承很不甘,他清楚与自己交手的对方的那个斥候头子,他应当已经死了两次了,但事实上,对方仍然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支羽箭,一次重击,对方却似乎没事儿人一般.他在心中喟叹了一声,装备.对方那变态的装备救了他一命,这也是这一次对冲之下,自己这方损失惨重的原因
对方穿着铁甲,防护力比自己这一方要强得太多,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穿着铁甲的这些家伙,在马上依然如此的灵活,一点儿也不输给己方
烈火敢死营身上的铁甲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其实却是大明冶铁炼钢最高水平的结晶,这些产品均出自大明第二个钢铁基地,新桐.制造这些盔甲的大匠师,已经不再把这些打制盔甲的原料称之为铁了,而是称之为合金.在经过一系列新的工艺之后,这些原料的韧性和坚硬程度,都呈倍数的提升,重量大大减轻,但防护性能却大大地提高.整个一套盔甲的重量,也不到二十斤.当这种合金第一次出现在秦风的面前,看到大匠师轻易地将一卷合金在自己的面前折叠弯曲然后一松手便又弹回到原来的模样的时候,秦风亦是赞不绝口,像小猫那样的大将,亲自一刀斩在合金之上,看到留下的伤痕更是喜形于色
明军下一步大规模换装,所有的甲胄基本上都会换成这种新的合金,当然,眼下阶段,量产仍然是一个问题,但装备一个烈火敢死营,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下一次冲锋之后,能活着的,不要再回头.”季承的声音有些低沉.对方不仅甲胄好,武器犀利,便是马上技能也基本上不输于己方.或者自己要比对面的所有人都强上一些,但如果论起总体战力来说,对方就比自己这边要强上不只是一星半点.自己这边已自己为最,然后十名世袭军户次之,其它人再次之,但对面,只怕每一个人相差无几.再加上那些变态的装备,这一战,自己有输无赢
虽然只是一次短暂的对冲,但季承已经清楚了双方的力量对比
果然是世上第一强兵,必须要有人活着回去将这些情报带回给大将军
“那个家伙是我的,谁也别和我争!”顾问擦了一把嘴边的鲜血,有些狰狞的对着同伴道.”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这话其实是白说,斥候交锋,基本上就是以一方的全军覆灭而告终,而这些经验丰富的斥候,自然也不会因为头儿的一句话,就在战场之上留手,真要碰上了那个打伤头儿的家伙,能杀自然就一刀杀了,要是因为头儿这一句话留一下手,说不定死的就是自己
当然,要头儿快活快活嘴还是有必要的
一声咆哮之后,两支骑兵再一次提高了马速,向着对方飞速冲撞了过去
密集的马蹄之声响彻原野,卟嗵卟嗵之声坠马的声音不停地响起.季承与顾问再一次狭路相逢
刀光闪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砍向对方
顾问没有躲避,连续数次的冲锋已经让他知道了面前的这个敌人的能耐,至少在马术之上,战斗技巧之上,是比自己要强悍的,但自己有一样东西是对方比不了的,那就是身上的装备,自己挨一刀不见得会死,但对方挨自己一刀,绝对便要死翘翘
所以他决定挨一刀,来换对方的命
他丝毫不觉得用装备来碾压对手有什么羞耻,因为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战斗力的一部分,谁让老子的装备比你好呢?死了不服气,找你们的皇帝老子算帐去
所以顾问便又挨了一刀.甲胄再好,这样近距离的劈砍,照样还是会破的
不过季承还是活了下来,因为在双方交接的一霎那,他便已经洞悉了对方的心思,这一刀,留出了余力,他的速度的确要比顾问快上不少,在砍了顾问一刀之后,还来得及回刀来格当顾问的这一刀.哪怕只是一拖一翻,便将顾问的刀由刀刃向着自己变成了刀背向着自己
这一刀背结结实实的砍在了季承的胸腹之间,当啷一声,护心镜变成了碎片,季承整个人向后仰躺下去,一口鲜血喷向了空中
两支骑兵再一次交错而过之后,季承的队伍便只剩下了廖廖不到十骑,而对方,却还剩下了二十骑左右
季承不再回头,用最快的速度向前方冲去,此刻,短暂的停留,都是致命的
顾问圈转马头,看着那个熟悉的仍在奔逃的身影,再低头看看自己肚腹之上那道难看的伤口,七窍生烟,自己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居然只是让对手喷了一口血而已
“追上去,杀光他们!”他狂吼着策马追了上去,将大刀挂在了鞍桥之上,伸手取下了长弓.战斗从此刻起,已经变成了猎杀
“老大,你留下来裹下伤口吧,追杀这种事,交给我们就好了.”一名斥候策马追上顾问,大声道
“裹你妈比,死不了!”顾问嗥叫着
第一千五百八十九章:无路可走,唯有死战
季承如同一个血人一般,骑着一匹同样血迹斑斑的战马狂奔而来,他的前方,数百名火凤骑兵迎了上来,让过了季承,向着后方的顾问一行人追去,这一回,又轮到顾问等人落荒而逃了
一直奔驰到郭仪的面前,季承卟嗵一声摔下马来,挣扎了几下,却是没有爬起来,插在背上的几支羽箭颤颤巍巍,看得人惊心动魄
“军医!”郭仪看着被扶起来的季承,厉声喝道
一名军医匆匆而来,利落地替季承取箭,敷药,裹伤,把脉
“将军,还好,虽然受伤颇重,但并没有伤到致命之处.”
郭仪点了点头,转头看着陈兵道:”鸣金,让他们不用追了.”
“将军!”陈兵脸色凝重,”只怕烈火敢死营已经过来了,不若由我领一部来阻截,您迅速率部撤离.”
郭仪嘿地笑了一声:”撤离?往哪里撤?烈火敢死营战力彪柄天下,我们全军竭力而战也不敢言胜,还敢分兵?想被他们各个击破吗?”
陈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陈兵,你胆怯了吗?”郭仪冷然问道
“将军,陈兵从来不曾胆怯,有死而已.”陈兵脸涨得通红,昂着头大声道
“这就是了!”郭仪点了点头:”将是兵之胆,而临强敌,将军稍露胆怯之意,立时便是兵败如山倒的下场,此时分兵,只会告诉士兵们,我们根本没有取得胜利的信心,所以才会逃跑,接下来的仗,也就不用打了.”
“将军,我们就在此地,与他们决一死战!”陈兵听懂了郭仪的意思
“不错,整军备战,就在此地,让我们来碰一碰天下闻名的烈火敢死营,他们虽强,我们火凤营就很弱吗?”郭仪冷笑道
“明白了,将军!”陈兵大声吼着纵马离去
高梁河边,所有的火凤军将士第一时间都下了马,开始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马鞍,武器,替自己的战马梳理着鬃毛,从口袋里掏出豆子喂食战马,从马鞍之下解下清水袋子,捧到战马的嘴边,做完这一切,他们便默默地盘膝坐在地上,抓紧一切时间休息以恢复体力
高梁河边很安静,除了河水的汹涌奔腾的声音以及战马偶尔的嘶鸣之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
战斗在即,一支强悍的军队该有的风范,此刻在火凤军身上显露无疑
视野之中,一面高高挚起的旗帜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旗帜之上,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两刀交叉托着一个骷髅头,正是大明皇帝亲军,烈火敢死营的军旗.紧跟着军旗之后,一排排的骑兵紧跟着出现
号声凄凉,旌旗飞舞,最前沿的火凤军士兵在号声之中迅速地翻身上马,而在后面,其它的火凤军士兵仍然静静地坐在地上,不同的是,他们此刻手里紧紧地拽着自己的马缰绳.他们的战马,似乎嗅到了大战来临的味道,兴奋地昂起头来嘶鸣,硕大的蹄子刨着地面
郭仪的亲兵都牵着战马站在那里,而他自己,却高踞马上,身后,火凤旗和郭子大旗高高飘扬,他的亲兵们要节省马力,准备战斗,但他,却需要让所有的士兵都看到他的身影
隔着数里,对面黑压压的骑兵停了下来
两军默默地隔着数里的距离,对峙着
大明烈火敢死营,在沉寂了数年之后,再一次出现在了战场之上
清一色的黑色甲胄,黑色的头盔,连面目也被遮挡了起来,只余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所有的烈火敢死营成员,都是一模一样的装备,烈火敢死营在作战的时候,外人根本分不清谁是普通士卒,谁是指挥军官.即便此刻皇帝秦风就在军阵之中,也是与普通士卒一模一样的打扮
“遇敌而不乱,临战仍静气,火凤军,果然还是名不虚传啊!”秦风拉起了面甲,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火凤军,”士兵很不错,将军也不错.”
“郭仪,火凤军骑兵统领.”身边的田康道:”十万火凤军,其中骑兵三万人,是火凤军的最为核心的力量.也是楚国朝廷用来震慑地方的终端武力,陛下,这里一下子出现了一万火凤军,歼灭了他们,相州的楚军,也就不足为惧了.”
“是块硬骨头,不过烈火敢死营就是用来啃硬骨头的,不是吗?”秦风微笑着道,伸出手掌,活动着手指,”好几年没有上阵了,今日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杀鸡焉有牛刀,陛下尽管观阵,且看儿郎们破敌.”田康笑道
秦风嘿嘿地笑了起来,手抚上了刀柄,所有的烈火敢死营的战刀都是统一制式,继承自原本的敢死营,当然,样式不变,整柄刀现在却是改天换地.除了秦风手中的这一柄.这一柄刀已经跟着他十数年了,刀刃比最初之时薄了不少,用来缠住刀柄的那种落英山脉特有的山藤早已经黄中泛黑.手指头一勾,从柄尾的钩环上拉出一个环套,秦风很熟练的将环套套在了手腕之上
一边的田康看得又是好笑,又是凛然,这是敢死营骑兵的标准操作,当然士兵们的刀早已经有了改进,在刀柄之处,不再是这样的绳套,而是设计好的一个机关,临战之时,按下机关,就会弹出一截铁环,士兵手一伸,便可以穿过铁环握住刀柄.因为现在的敢死营士兵,不但用刀,还会在双方接触之前,先用弓箭攻敌,几轮箭雨过后,才会抽刀搏杀
“这一战,不会那么轻松的.”秦风道:”看到郭仪的大旗之下了吗?那里的每一个士兵都背着大弓,而其余的部队,背弓的骑兵就很少了,这代表了什么?”
“这代有着郭仪集中了他军中最精锐的力量,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啊,每一个将军,都会这样做的.”
“在适当的时候,郭仪会直取我这儿!”秦风微笑着.”就如他所愿吧,先试试他们的成色.开始进攻!”
寂静的对峙之中,烈火敢死营中响起了嘹亮的军号之声,嘀嘀哒哒的军号声抑扬顿挫,外人听着好听,烈火敢死营的士兵却是从中听到的是一条条的军令
左翼的一千骑兵一声呐喊,跃马出阵
“敢死营!”冲在最前面的将领厉声高呼
“有死无生!”一千将士齐声大吼,伴随着卡卡的面面合拢的声音,一条黑龙滚滚杀向火凤军的右翼
几乎就在一千明军冲锋的同时,火凤军右翼,两千骑兵策动了马蹄,迎了上来
上千骑兵拉成了一条长达里许的进攻线,阵形看起来极其单薄,而火凤军的阵容则更加密集,看起来双方一接触,火凤军骑兵就有可能凿穿敢死营的阵形
崩的一声响,那是上千柄长弓同时开弓射箭汇集在一起的声音
羽箭横贯长空,扎进了火凤军的阵容之阵.与之相反的是,火凤军中飞起的羽箭却是廖廖无几.卟嗵坠马的声音不绝于耳,烈火敢死营使用的都是破甲箭,别说是火凤军装备的皮甲,便是铁甲,也可以贯穿.他们使用的可不是软弓,清一色的都是强弓
两轮箭雨过后,敢死营士兵收起了强弓,从鞍桥之上握住了他们那刃长三尺,柄长两尺,造型特异的大刀
远处的郭仪皱起了眉头,从一个资深的骑兵将领来看,对方的作战方法,似乎是在自取灭亡,因为从他的角度看起来,人数更少的敢死营骑兵竟然试图包围人数更多的火凤军.在郭仪看来这完全无法理解,看起来火凤军马上就可以将敢死营骑兵从中一截为二
不过马上,郭仪就明白过来了,敢死营敢于采取这样完全不合常规的打法,是基于他们超常的战斗力和他们那令人恐怖的装备
敢死营的确是被一截为二了,但这被截成两断的骑兵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插进了豆腐一般,在哧哧的声响之中,自胁部插入,所到之处,人仰马翻,只是一次冲撞,他们就从火凤军最厚实的部分打出了一条通道,在这个通道之中,敢死营骑兵迅速地集结起来,没有理会身后的火凤军,而是向前发起了猛冲,他们竟然想直接击穿右翼火凤军,从而可以攻击到火凤军的中军本阵
“如此蛮横的打法,这天下也没有多少军队可以用吧?”郭仪苦笑着,蛮横的打法基于蛮横的战斗力,两军对垒的时候,说到底,还是力强者胜
被甩在身后的火凤军骑兵急切之间不可能转过身来,而拦在这一千明军前面的火凤军,与对方一接触,便纷纷被砍落马下
明军左翼,又一支骑兵冲了出来
郭仪本阵军旗摇动,他没有理会自己右翼的明军正在接近,而是直接下令左翼出击,这一次,左翼一动就是五千骑,由陈兵亲自率领
当左翼倾巢而出的时候,郭仪的身边,便只剩下了二千余名最为精锐的骑兵了,他死死地盯着对方那面迎风飘扬的烈火敢死营大旗
如同他所希望的那样,明军右翼两千骑兵冲了出来.现在,那面大旗之下,只有不到一千骑了
第一千五百九十章:不成功,则死
郭仪死死地盯着战场,自己的右翼已经危在旦夕,但却仍然可以支撑一段时间,而且正如自己事先所安排的那样,他们竭尽全力地在把与他们纠缠的敌人拖向更远的方向。
死,也要死得有价值!这便是郭仪对右翼将领们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慈不掌兵,右翼的两千士卒便是他抛出去的弃子,唯一的目的就是拖住对手一段时间,在明军派出第二波攻击部队的时候,他们已经将战场向右边移动了数里左右。
而在自己的左翼,五千将士的集体出击,现在稳稳的占着上风,对方的右翼现在根本就顾不得其它方向上的事情了。
现在,轮到自己了。对面的大旗之下,只剩下不到一千人,看着大旗之下那名身材魁梧的将领,虽然全身都笼罩在黑甲之中,看不清面目,也没有明显的旗帜显示他的身份,但郭仪有一种极强烈的感觉,那一个人就是秦风本人。
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自己最后这倾尽全力的一击。郭仪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他觉得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一旦等到自己的右翼完蛋之后,自己离失败也就不远了。对方仅凭两千骑兵就能与自己的五千骑兵相抗衡,打得难解难分,一旦右翼的明军腾出手来,自己的左翼也就难保了。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
或者生,或者死,自己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
如果功成,则自己必然成为挽救大楚于危难的第一功臣,将为大楚换来多年的和平和重振旗鼓的机会,如果败,那自然什么都不用说了,有死而已。
他看着左右两个与自己年纪差相仿佛的中年将领,伸出手掌。
两只粗糙的大手与他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那人必然就是秦风,宗师级高手,我们此去,九死一生。”郭仪神色平静地道。
“死而无憾!”两名中年将领与郭仪一样,都是极其淡然。
将军百战死,这样的下场,于他们而言,也许就是最好的归宿。
“让我们用性命来搏取这唯一的一个机会吧。”郭仪呵呵一笑,“能与诸君一齐血洒疆场,是郭某的幸运。”
三人转过身来,看向对面明军那飘扬的大旗,呛然一声,同时抽出刀来。
“火凤军,出击!”三人同声大喝,摧动战马,向前奔去,在他们身后,二千余骑兵齐声怒吼,策马紧紧跟上,直冲对方明军中军大旗。
“擒贼先擒王,杀人先杀马!”秦风看着向自己奔腾而来的郭仪所部,轻松地笑道:“所有的布置,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传说当年李清大帝百万大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今日我也来试一试。”
“陛下,那只是传说。依臣看来,这不大可能。”田康有些紧张地道。“容臣等在左右为陛下卫护,一齐杀敌。”
秦风大笑:“看到郭仪和他左右的那两个将领了吗?郭仪大概是九级上的高手吧,他身边两位,也不会低于九级,他们三个人才是来杀我的主力,把他们三个人交给我吧,其余的杂余,你们去对付。放他们三人过来。”
“陛下!”田康还要劝谏,秦风已是截住了他的话,“一般的将士上去堵截他们这样的高手,损伤太大,咱们的盔甲武器再好,也是挡不住这样的高手一击的,他们三人的目标是我,放他们过来就好了。”
田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遵命,陛下!”
卫护在秦风身边的最后不足一千骑兵发一声喊,策马冲向了战场。
烈火敢死营大旗之下,只余下了秦风一人孤零零地按刀而立。
双方轰然对撞在了一起,喊杀之声立时大作。但双方却又似乎极有默契,敢死营士兵避开了郭仪三人,而这三人,也根本没有与敢死营士兵纠缠的意思,双方战马交错而过,互相都没有向对方哪怕砍也一刀,刺出一枪。
敢死营士兵是接到了命令放这三人过去,而郭仪三人在这一刻,却不想浪费那怕一丝丝力气在这些悍卒身上。纵然他们是九级高手,但当真陷入了战场,想要杀出来也是要大费周章的,而对付秦风这样的宗师级高手,哪怕他们作再多的准备也是危险重重,敢死营士兵不拦,当然正合他们心意。
当然,他们也相当清楚,这样的情景,只能是出于秦风的授意,也就是说,秦风有意放他们过去,在这样的大军混战的情况之下,让他们过去与自己单挑一场。
胸有成竹吗?郭仪冷笑。此刻的他,当真是心如止水,不再去想任何成功与失败的问题,只是一战,一战而已。
三匹战马轻而易举地穿过了战场,成品字形将秦风包围在了中间。
“秦风?”郭仪沉声问道。
秦风大笑,掀起了面甲,看着郭仪:“正是。”
三名将领不再多话,只是缓缓地,一寸一寸地举起了他们手中的刀。
秦风扭了扭脖子,随意地提起手中的大刀,道:“自从数年之前,在横甸与邓朴一战之后,再也没有机会上战场体验一下那种生死悬于一发的刺激感觉,今天,机会倒是来了,只是不知道,你们比起邓朴来如何?”
说到这里,他突然摇了摇头:“还是差了不少,那样的机会,这一辈子我恐怕也就只能体会那么一次了。”
“是与不是,试过才知道。”邓朴厉吼一声,整个人从战马之上一跃而起,如同炮弹一般地冲向了秦风,几乎同时,另外两人也是弹身而起。
秦风嘴里的横甸之战,是他的成名之战,当时的秦风以九级实力,硬撼身为宗师的邓朴,一战功成,格杀邓朴,自己也一跃而成为宗师,自那以后,秦风再鲜有在战场之上出手的机会。
但也正是这一战,给了郭仪一定的信心,既然秦风当年能成功,未必他就不能成功,当年秦风一人与邓朴格斗,而现在,他有两个帮手。
三人一出手,皆是亡命打法,看三人的架式,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武道高手的风范,凶神恶煞挥刀杀来,比起街头混混也不遑多让。
没有后手,没有防护,在一般人看来,他们三人甚至于中门大开,浑身上下都是破绽。但身上局中的秦风自然不会这么认为。
当一个人浑身上下都是破绽的时候,那也就没有破绽了。此刻三人放弃了精巧的招式,放弃了一切的谋划与打算,纯纯粹粹的就是准备以最简单的方法与秦风决一胜负。那就是以力破之。
九级高手出手可以形成大面种的破坏,而宗师高手却可以凝力于一点,一个出手之极,真力内力不免外泄,而另一个却是丝毫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宗师与九级上的最大差别就是对于力量的领悟和运用,而并不是说他们在真气内力之上就要比九级高手强上多少。区别就在于运用的精准之上。
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郭仪虽然自己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但却也知道这一点区分,如果与秦风缠斗,对方可以轻而易举地化解三人的招式然后各个击破,但像现在这样,以力破力,一力降十会,管你内力运用多么玄妙,到最后,终是与我们三人的合力硬拼而已。
郭仪不相信,一个宗师的内力能比三个九级上加起来还要强。
秦风长笑挥刀。
不错的想法,不错的设计,更有悍不畏死的勇气,如果换成另外一个宗师级的高手,比方说贺人屠,在这样的攻击之下,的确会应对艰难,但在秦风面前,这却都不是问题了。
他修练的武道,在这个世界之上,本身就是一个开挂般的存在。上千年来,练成功的,唯有李清大帝与他而已。
长刀自左而右拖过,与郭仪三人的大刀依次相碰,没有火花四溅,没有金铁之声,四柄长刀无声无息地粘连在了一起。
郭仪三人无不是狂喜不已,秦风的自大让他们狂喜,没有比这更合适他们的想法了,不假思索,三人的真气如同狂潮一般汹涌而去。
但下一刻,三人都是面色惨变。
秦风的体内,似乎有一个无穷无尽深不见底的黑洞,汹涌的真气沉入这个黑洞之中,便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消息,没有一丁点儿的反应。不论他们如何将更多的真气灌将进去,都如同一条小溪汇入到了苍茫的大海之上,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没有与秦风交过手的人,根本不能体会到那种绝望,贺人屠,霍光,瑛姑他们都试过,但无一例外的是,在秦风的面前,天人一般的宗师,便如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娃娃。
现在,轮到郭仪三人体会到这种绝望了。
秦风还没有发动发击,他们三人已经知道,今日当真是有死无生了。
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中,似乎终于有了反应,三股力量从内里激射而出,分别击向了三人,那熟悉的感觉,让郭仪三人的绝望抵达了顶峰,此刻,正是他们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而那迅捷无比反击过来的力道,正是他们刚刚灌注过去的内力。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刚刚施加了多大的力量,现在就得承受多大的力量。
轰然一声响,三个人如同冲天炮仗一样飞上了天。
第一千五百九十一章:一败涂地
秦风亦跟着冲天而起,纵声长啸之际,啸声如滚滚浪潮向着四周漫延开去,起初之时,啸声尚清越,但愈向外扩张,啸声倒是愈来愈来,到得最后,只如一个个炸雷在众人耳际轰响,方圆数里的战场之上,所有人都骇然转头看向啸声发起的地方。
三名火凤军将领如同一截木头一样被抛飞到天际,黑盔黑甲的秦风手执大刀,宛如魔神,冲天而起,刀光流转,三颗大好的头颅飞起,鲜血如同喷泉一般的洒将下来。
半空之中的秦风长刀一转,三颗头颅稳稳当当地落在刀面之上,托着这三颗头颅,秦风缓缓落下,端坐在自己的战马之上。
秦风当然不必在杀死这三人之后再斩下他们的头颅,不过此刻,他需要立威。火凤军的战斗力相当强悍,比起当年由邓素率领的那支秦风铁骑亦不惶多让,敢死营对上他们,虽然有着必胜的把握,但秦风并不想自己的士卒有太多的伤亡。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在秦风看来,是万万不划算的。所以在郭仪拉开架式的时候,已经看破了他布署的秦风,干脆就将计就计地引他过来,你不是要擒贼先擒王吗?得,我就站在这里,放马过来吧!你想擒我,我还想一举将你干掉来迅速结束掉这场战争呢!
事实上,事情也正如秦风所预料的那样,三员大将瞬间被击杀,让火凤军高昂的士气立时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右翼本来就左右支绌,败象早现只是在苦苦支撑的火凤军立时便崩盘了。而集中了火凤军主力的其左翼由陈兵率领的五千骑兵,也立时出现了不稳的迹象。即便陈兵披头散发,高呼酣战,竭力地鼓舞着士气,亦不能改变外围的一些火凤骑兵开始纵马逃亡了。
倒是由郭仪率领的那两千余最精锐的火凤骑兵,在看到郭仪命丧当场之后,反倒是怒吼连连,战斗力瞬间飙升,竟然向着秦风所在的方向突进了数十米。
秦风挥刀,丢掉了郭仪三人的脑袋,两腿一夹战马,风一般的掠向了中路战场,一踏入战场,秦风的战马之上就再也看不到人影了,事实上,交战双方所有的将士也根本看不清秦风的身影,他们唯一能捕捉到的,便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残影在战场之上不时闪现,而相应的,则是一个又一个悍不畏死的火凤军骑兵倒撞下马。
皇帝陛下亲自出手,威猛无铸,敢死营士兵大振,万胜的呼喊之声响彻天际,左翼明军击破了最后一个顽抗的火凤军集群之后,舍弃了散兵游勇,奔向中路战场。而中路,因为秦风在里面替士兵开路,火凤军也早已溃不成军,被从左翼冲过来的敢死营再一猛攻,也是立即兵败如山倒。
左翼和中路两路敢死营骑兵汇集在一起,以泰山压顶之势向着右路火凤军主力奔袭而去。
大战至此,结局便已经基本注定了。
彻底崩盘的火凤军成了四散逃亡的溃兵,而敢死营剩下的任务,就是在不停的追击战中,将这些溃兵斩于马下。
夜幕降临,高梁河边,无数篝火亮起,一座大营拔地而起。在大营之外,用简易的木栅栏圈起了一块,与大营的安静相比,这里则显得异常喧闹,四周,策马持刀的敢死营士卒交叉巡视着,并不因为大胜之后,便有所放松。因为这里,是敢死营用来关押俘虏的地方。
不时有一队队的骑兵归来,将抓到的俘虏移交给这里的守卫之后,便又快速地纵马离去。栅栏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俘虏也愈来愈多。一支再顽强的部队,当没有了首领,没有了战意之后,他们也就成了一些软脚蟹。
一批批的俘虏被投进这个栅栏,他们当然不会得到什么好的待遇,一队队被串糖葫芦一般的绑在一起,只能盘腿坐在地上,其中一个想要站起来,便得全队配合才行。
俘虏很多,而看守他们的骑兵并不多,自然要采取一些非人道的措施,否则这些俘虏以为有机可乘,作起乱来,不免又是一场杀戮。
其实以敢死营将领们的想法,俘虏并不是非要不可,也不是非抓不可,砍掉脑袋才更省事,可问题是,现在他们的皇帝在这里。皇帝说了要多抓俘虏少杀人,他们可不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阴奉阳违。即便再不愿意,也只能依令而行。
皇帝陛下一直以来便重视人丁,这也是他们知道的事情,要知道,即便是大明这些年想尽了所有的办法来增加人口,仍然还是有广袤的土地荒芜着,这些被俘的家伙,一个个都龙精虎猛的,皇帝怎么舍得将他们杀了?留下来驯服以后,为大明添砖加瓦才是正经。
其实这也是大明朝廷上诸位大佬的想法,所以江上燕在刑州一通好杀,已经让首辅权云在内的诸人大为光火,都御史衙门可是连连上折参奏,只不过是因为现在战争正在关键时期,被皇帝和首辅联手压下去了而已,可以想见,当大局已定的时候,江上燕必然要因为这一件事吃挂落。
既然有了这个想头,这些被俘的人,除了被捆得无法动弹之外,倒也没有受到别的什么虐待,那些受了一些轻伤的家伙虽然也被绑在里头,但却有明军的军医来替他们上药包扎,大明的军医,自然比火凤军的军医要高明太多了。至少这些家伙在被救治一番之后,不致于丧命。要知道在这年头,在战场之上真正被当场砍死捅死的人反而并不多,倒是那些受伤之后得不到及时救治或者救治不当在以后的岁月之中慢慢死去人太多了。
重伤的俘虏自然就不适合被丢在这里了,这些家伙但凡还有一口气在,便被抬去明军的伤兵营里,那里有更高明的大夫等在哪里,该锯腿的锯腿,该砍手的砍手,该开膛破肚的便开膛破肚。反正把能救你的招儿都使出来,但如果你还是扛不住死了,那也算尽了人事。
顾问现在就非常的不爽。因为作为敢死营的精锐斥候,作战的时候他被丢在后头看守马匹,打仗完了开始追歼敌人之后他又被打发来伤兵营打杂顺带着负责这里的安全保护。
因为早前他受伤了。就算他再三申明自己可以作战,但仍然被长官一脚踹出了队伍。眼睁睁地看着敢死营取得了一场大胜,但却与了没什么关系,心里自然也就窝着火。
提着刀,在伤兵营里走来走去,都是一些爬都爬不起来的家伙,要个屁的保护啊!顾问摸着胸前的创伤,被一箭弄了一个小洞,因为有盔甲的保护,只能算是皮外伤,但被季承捅的那一棍子就不轻松了,居然搞断了两根肋骨,也正是因为这个伤,他才成了一个看客。
那狗日的肯定已经死了。想起那个年轻的火凤军军官,顾问痛恨之余,又有些钦佩,因为那家伙的本领,实打实的比自己要强。
承认对手比自己强,从来不是耻辱,知耻而后勇,奋发努力,以后把这家伙再按在地上摩擦,那才是一个男子汉该干的事情。
顾问叹了一口气,那家伙肯定活不下来。最后被自己射中了一箭,那可是在要害,没有自己这样的盔甲保护,那家伙如活能存活下来。
前面一处营帐里突然一阵喧闹,顾问一下子加快了脚步,抢了进去,一看之下,不由火冒三丈,军医一屁股坐在帐角,正捂着脑袋里,从指缝里流出来的血就能明白他受到了袭击,能袭击他的是谁?自然是那些火凤军的伤兵,自家兄弟怎么会干这种事?
冷冷地看着被几个救护兵按在床上还在咆哮挣扎的那个火凤军军官,顾问呛的一声拔出了刀,这可就怪不得我了,一刀斫了你,谁也没话话。
走到近前,看见那人的面孔,顾问不由一楞,这小子不就是跟自己交手将自己打伤的那个火凤军斥候军官吗?命可真长,命也真硬啊!
“怎么回事?”顾问厉声问道。
“哨长,这家伙受伤颇重,先前对方的军医给他草草治疗了一下,咱们何大夫准备重新给他弄一番,好救他一命,这家伙倒好,一醒过来就给了何大夫重重一拳。”一名医护兵愤愤不平地道。
“杀了我!快杀了我!”季承也一眼就认出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名明军就是早前与自己打斗的明军军官,瞪着顾问,他嘶声吼道。
看到是这个家伙,顾问顿时就笑了。想死?门儿都没有,自己还想着以后将你摁在地上摩擦呢!
“何大夫,这家伙还有得救吗?”他转声问着那个正气怵怵地给自己处理伤口的军医。
“死不了,不过他要我治,那就快死了。”何大夫没好气地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杀了我!”季承怒吼道,从他的眼中,顾问甚至看到了一丝哀求的意味。
这家伙还真不想活了呢!这可就不好办了,得想个法子忽悠他活下来啊!不然以后自己把谁摁在地上摩擦呢!顾问摸着自己的下巴想着辙。
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 好死不如赖活着
季承被几个医护兵摁着,那个裹着脑袋的军医,虽然看着季承目露凶光,却还是很认真地替这个家伙重新处理了伤口,然后上药,包裹好,接下来,便将季承的四肢结结实实地绑在了床上
顾问一屁股坐在床边,看着被绑着的季承仍然像一条蛆虫一般在哪里蠕动,不由道:”我说这位兄弟,你的伤前胸后背都有,你这样磨来磨去,只会加重伤势的.”
“老子不想活了,早死早托生.”季承恶狠狠地道
“好死不如赖活着,好不容易在战场之上活了下来,已经死了一回了,又何必再一心求死呢?”顾问拍着床板,”咱们的军医正在救你们的人,你要是把自己又弄坏了,军医不得不再来救治你,这会耽搁其它人抢救时间的.”
“不用费这个心.”季承吼道
“你不想活了,不代表你的那些同伴都不想活了.”顾问道:”你是一个校尉,是一个军官,所以你是有优先权的,明白了吗?别折腾了,要是你的同伴来不及抢救死了,那都是你害的.”
季承呆了一呆,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顾问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看你年纪不大,功夫着实了得呢.你是楚国火凤军的军户出身吧?”
“手下败将,还能腆着脸在我这里晃,不知羞耻吗?”季承冷笑道
“切!”顾问不屑地道:”你功夫嘛,的确是比我高那么一点点,箭术呢,也比我要强上那么一点点,但两军对垒,拼死厮杀的话,死的一定是你,你相不相信?”
“仗着甲厚刀利,算什么英雄?”季承冷笑
顾问大笑:”两国交战,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难不成咱们脱下盔甲,放下武器,脱得赤条条的来一场拳脚交锋吗?你可是校尉,不是啥都不懂的大兵.伙计,盔甲也好,武器也好,那都是战斗力的一部分,咱们是军队,不是江湖好汉,所以啊,你这话就说得不对头了.”
季承沉默不语.他自然知道顾问这话说得对
“看你年纪不大,家里应当还有别的亲人吧?你们火凤军军户,应当留下传承香火的人的,是这个传统吧?难怪你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的老命.有媳妇儿没,有儿子没?”顾问扒着床沿,看着季承道
季承呆了半晌,脑子中闪过一张张的人脸,竟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我都二十五了,自然是有媳妇儿子的,本来还有一个兄弟在家的,不过现在都被征召入伍了,军户子弟,人人都侥勇善战,现在国家有难,自然是要奋勇卫国.”
“瞧瞧,你兄弟也入伍了,你们皇帝连祖宗传下来的规纪都不顾了,你要是死在这儿了,以后你兄弟也战死沙场了,你一大家子怎么办?家里没有了男人,光剩女人带孩子得有多苦啊?兄弟,不是我说,说不定过上几年,你媳妇便带着你儿子嫁给别人,让你儿子改了姓,你家就没有了继承香火的罗.”
“放你娘的屁!”季承大怒,一口唾沫便喷了过去
“这么冲动啊?我只不过是说这种可能吗,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们为国战死,国家自然会善加照顾我们的家人!”季承激动地道
顾问奇怪地看着他,”我说兄弟,你还没有看清楚形式啊,楚国还能撑几天?咱们都打到这儿来了,还有两路大军,也在向上京进发,到时候楚国被我们灭了,难不成我们还要去抚恤你的家人啊,你们一家子,可都是跟我们作战战死的,咱们不去为难她们,已经仁致义尽了好不好?”
季承喘着粗气,眼睛通红地看着顾问
“所以啊,你得好好活着,对你来说,仗打完罗.你已经奋勇作战了,都成为副德性了,所以啊,已经对得起楚国朝廷了,好好的养伤吧,等你伤养好了,这场战争啊,指不定早就结束了,那时候你回去找到你的老婆儿子,再好好地过日子不好吗?”顾问淳淳善诱
“我杀了你们那么多人,你们会放过我?”季承不相信
“瞧你这话说得,不放过你,我们还花这老大的功夫救你啊!药都很贵得好不好?”顾问道
“我以为你们是想治好了我之后,才慢慢地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
“兄弟,你真是想多了!”顾问咯咯地笑了起来,”这是你们楚国才干的勾当,我们大明没这个规纪,你啊穿着军服,是军人,军人战场杀敌,天经地义,有啥好说的?死在手里的人,技不如人,也没地喊冤去.当然,你要是穿着军服杀了我们的老百姓,那又当别说了.所以啊,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好好地养伤吧.”
“我是火凤军军户,是必然要为皇帝陛下效力终身的啊!”季承喃喃地道
顾问哧地一笑:”你们皇帝姓什么?”
“姓闵啊,这谁不知道?”
“得,我们皇后娘娘也姓闵,跟你们皇帝是嫡亲兄妹,人家姑爷跟小舅子干仗,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知道你们火凤军军户,基本就是闵氏家兵了,但这不是一家人干仗吗?你即便是效忠咱们皇后娘娘,不还是为闵氏一族效力吗?”
季承觉得这话有些问题,但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不由沉默了下来
看着季承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顾问开心地站了起来,准备离开这里
“喂,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看着顾问快要走到大帐门口,季承突然问道
顾问转过身来,”我这个人比较记仇,战场之上跟你干仗输了,这我得承认,咱们当兵的嘛,好胜是必然的,所以还想你好起来后,再跟你较量较量,这一回咱们脱了盔甲,扔了武器,单干.”
“你打不过我.”季承道
“一次打不过,多打几次,说不定就打得过了,哈哈哈!”顾问大笑
“你叫什么名字?我会记住你的,我家在上京城二道巷子,如果能活下,战争结束之后我就会回家,你想找我较量,到时候可以去哪里找我.”
听季承这么一说,那自然是不会寻死了,顾问开心地道:”我姓顾,叫顾问.”
“这名字,可真不咋地.听着别扭,对了,我叫季承.”
“你这名字也不怎么样!”顾问冲着对方比了一个中指,出帐扬长而去
发生在伤兵营里的事情,秦风自然是不会去关注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麾下还有一个叫顾问的小小的斥候队长,现在,他正在自己的中军大帐里,看着厚厚的一叠叠的奏章
身为皇帝,永远是不会得闲的,哪怕他现在远离朝堂,但那些重大的决策事件,仍然需要他拍板决定,所以在他所过之种,驿路之上源源不绝的奔向他所在的地点,或者前一个信使还没有奔出越京城,第二个信使便又已经跨上了驿马准备出发了
所以秦风不管走到哪里,他的案头之上,永远堆满了奏章,只要有一点时间,他就必须翻阅,批示.从最初的不习惯,到现在的安之若素,若是一天没看到这些堆集如山的奏章,他反而有些不自在了,总会觉得生活之中缺少了一些什么
他喜欢从那些奏章之中读出他治下的子民们现在的生活现状,当然,各个不同的部门,所描绘的东西总是不同的,有大唱赞歌的,有直言劝谏的,有悲观莫名的,秦风早就学会了不会去随便听信某一方面的言辞,众多的奏章凑到一块,他就能将基本的事实拼凑出来
他并不怪大臣们的这些行为,屁股决定脑袋,不同的部门有着不同的利益,自然会偏向自己的利益这一面,这没有什么可责怪的,重要的是,你能从这些东西之中,找出真相,然后做出准确的判断
其实这也可以看做是大臣与皇帝的另类交锋,要是皇帝看不出来,那以后臣子们自然会依着葫芦画瓢来蒙骗皇帝了
秦风自然是上过当的,吃一堑,长一智,现在的他,已经能熟练的应付臣子们的这些狡黠了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部门都会是这样的,像情报部门,军事部门,都会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因为如果他们也敢玩这样的文字游戏,秦风是不介意将他的脑袋砍下来为后来者戒的
现在秦风最优先看的,当然就是军事情报了,三路大军,他亲自指挥着其中一路,其它两路,分别由杨致和陈志华指挥,大的军略方针早就决定,每隔上三天,秦风就会定时收到两支军队发来的军报,当然,秦风也就是看看这些军报而已,他可不会犯糊涂,隔着千山万水试图去指挥另外的两支兵马,那铁定是会坏事的.他只需要保证两支大军在坚定不移地按照预先制定的战略大计执行就可以了,至于具体的战术动作,将军们自己决定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是至理名言,一旦那个皇帝坐在皇宫里,看着沙盘,就觉得自己能指挥大军进行一场场的战斗的话,那离失败也就不远了
从现在看来,两支大军的进展可都比自己要快上许多
第一千五百九十三章:掘河
孙承龙呆呆地站在象山要塞的最顶端,双眼没有什么焦距地看着远方,形容憔悴到了极点。高梁河畔的一场战斗,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收获一场大胜啊!但就是那么一个小小的偏差,形式便立时起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从天堂到地狱,原本就只有一步之遥。
郭仪被隔绝在了北岸,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孙承龙就知道大事不妙了。果然不出所料,三天前消息传来,秦风的亲军烈火敢死营堵住了郭仪,一天的鏖战之后,一万火凤骑兵全军尽墨,郭仪当场被秦风所杀。除了副将陈兵带着极少数人突围而出,逃进了二龙山之内外,北岸已经再无大楚一兵一卒了。
郭仪所部的覆灭,让孙承龙大伤元气,现在他手上虽然还有近十万人马,包括两万火凤军的步卒,但最为重要的机动力量,郭仪的一万骑兵已经不复存在了。这将成为相州守卫战溃败的开端。
虽然相州的防御网仍然存在,但没有了机动力量的连接,他们也就是一个个的孤立的据点,必然将被明军各个击破。
就算是现在,江上燕的那数千骑兵,便已经肆无忌惮地在相州大地之上进行着破坏,而楚军却拿他们无可奈何。
你大规模出击,他马头一转,逃之夭夭,你准备后退,他却又神出鬼没地在你左右窥伺,你一个不小心,他便扑上来狠狠地撕咬你一口,然后在援兵抵达之前,再一次地纵马远去。
整个相州,已是一日三惊,这支幽灵般的骑兵,已经让各地吃尽了苦头。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闭关自守。
“润泽,象山要塞就交给你了。”孙承龙收回了目光,看着身边的儿子,“尽量地拖长战事,记住,不要想着出什么奇兵去反败为胜,你唯一的任务,已经固守。象山位处要冲,没有拔掉这个钉子之前,明军是不敢大规模前探的。你守得时间越长越好。”
“父亲放心,我在,象山在。”孙润泽语气铿锵道。
“我们孙氏一族,受大楚皇室数代恩泽,现在是我们回报他们的时候了,无他,唯一死报之耳。”孙承龙拍了拍孙润泽的肩膀,“我回相州城了,我在哪里,看着你。”
孙润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单膝跪在孙承龙的面前:“父亲,你放心去吧,儿子以后不能尽孝了。”
孙承龙惨笑着将孙润泽拉了起来:“或者不久之后,我们父子便会在九泉之下再度聚首。”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片刻之后,孙承龙转身,脊梁挺得笔直,向着下方走去。孙润泽目视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要塞顶端,霍然转身,看向了薄雾笼罩的远方。
明军,快要来了。
他没有去送离开的孙承龙,今日一别,便是永决,自己铁定是要死在父亲前头的,不必再让父亲感到伤怀。
骑在马上的孙承龙没有回头,虽然他知道,此刻在象山要塞的堡顶,儿子正像一颗孤松一般矗立在哪里目送着他离开。他很害怕自己一回头,便会扼制不住的感情,而改变自己的命令。
背叛楚国的人太多了,但孙氏却会坚持到底,决不妥协。一片林子哪怕绝大部分都是弯弯曲曲迎着阳光,顺着泥土刻意奉迎而长大的树木,但总也不会缺那种傲然立于风口,根须深扎岩缝的耿直。
“学春,早前安排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他侧头看着身边相州郡守马学春。
马学春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大将军,都已准备好了。可是,真要这么做吗?”
孙承龙笑了笑:“怎么啦?你觉得这样做不行?”
“大将军,一旦掘开青巷河河堤,大半个相州顷刻之间便成泽国,恕我直言,对于明军,只怕伤害不大,最多不过是延迟他们进军的速度,但对于相州百姓来说,这就是灭顶之灾。”马学春的声音有些哆嗦,“大将军,真要这么做了,只怕煌煌史书笔墨如刀,大将军您......”
“遗臭万年是吧?”孙承龙冷笑起来。“学春,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如果明人胜利了,你觉得他们会把我写成一个英勇不屈抗击入侵的英雄吗?到时的史书,自然是说他们乃解民倒悬,我们则是不识时务的顽抗分子,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如果是我们胜利了,那么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为了反抗入侵而不得不做出的牺牲。所以,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下令执行吧!”
“是,大将军。”见到孙承龙态度坚决,马学春无奈地点了点头。
高梁河是刑州与相州的分界线,而青巷河则是横穿整个相州,相州地势,南高北低,青巷河一旦决口,则相州城以北,将尽成泽国。
相州可不是刑州,他是上京城的北大门,人丁众多,是楚国最为富庶的几个州郡之一,一旦决河,则无数百姓必将家破人亡,无需明军打过来,相州就会哀鸿遍野。
一天之后,马学春站在了青巷河上游某处,眼下正是春汛时节,河水暴涨,距离堤顶也不过数米距离了,隆隆的水声轰鸣着呼啸而下。这条河,曾经是相州的噩梦,几乎年年泛滥,直到先帝闵威时期,楚国终于缓过劲来,财力渐渐充裕,这才下定决心整治这条河流,由那时还是河道总督的杨一和亲自指挥,历时两年,方才给这匹野马拴上了笼头。
不再泛滥的青巷河成了相州的财富之河,流淌的河水,让河岸两边成了楚国最为肥沃富庶的地区,河上泛舟,连通东西,造就了繁华的相州郡,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将在自己手中终结了。
马学春颤抖着伸出手去握住了一个小小的铁把手,这一按下去,河堤之上将会被打开一个缺口,汹涌的河水将会找到另一人狭窄的出口,然后他们会将这个口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一个巨大无比的豁口,堤岸会在接下来的毁于一旦。
“你们都走吧,我亲自来!”他挥了挥手,让还在堤上的士兵们向远处退去。
他闭上了眼睛,猛地按下了手里的铁把手。早已经设计好的机关,立时打开,崩塌,被囚禁在河道之中的河水立时便发现了这里的漏洞,立时便涌了过来。
“大人,快走!”已经退到远处的官兵们看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河水的马学春,齐声大喊道。
马学春纹丝未动,眼睛发直地盯着破堤而出的洪水。
小小的豁口迅速地扩大,轰隆隆地崩塌之声向着马学春迅速逼近,看到仍然一动不动的马学春,远处的官兵都是大惊失色,拼命地狂呼着他快跑。
马学春却昂起头来,张开双臂,声嘶立竭地向天大吼着。当年杨一和主持修建青巷河大堤的时候,他还是一名小小的县令,亲自参与了这条大堤的建设,而后,他又一路升迁,直到成为相州郡守,而现在,这条承载着相州苦难与富庶的河流,又在他的手中被他亲自毁去了。
伴随着一声巨响,他脚下的堤岸垮塌进了汹涌的河水之中,昂头伸臂的马学春落入水中,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所有人都惊呆了。
江上燕正惬意地啃着一只叫化鸡。当郭仪的一万火凤军骑兵被隔绝在北岸之后,在南岸,他可算是没有了可以一战的对手,那些驻守各地的步卒,于他而言,就是予求予求的对象,想什么时候干他一下,就什么时候干他一下。数天时间,他转战数百里,将恐慌根植在相州这片土地之上。
滥杀无辜什么的肯定是不能干,但抢掠却是避免不了的,他麾下数千人要吃要喝,现在他孤军深入,不就食于敌,还能怎么办呢?
“将军,接下来咱们去相州郡城吧!”一名将领兴高彩烈地啃着一只鸡腿走了过来,“那才是最富庶的地方。”
当军队一旦开了就食于敌这个抢掠的口子,很多事情便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江上燕当然知道自己的麾下借着这个机会发了不少财,但他也只当不知道。战争,就是这样,前些年,在东部六郡他所经历的事情,可比现在的相州郡惨多了,至少,他的部下不滥杀。
站起身来的江上燕突然皱眉看向了远方,片刻之后,他又突然伏下了身子,将耳朵贴在了地面:“什么声音?”
其实此时此刻,有不少经验丰富的骑兵都在与江上燕做着同样的动作。
“不像是大规模的骑兵来袭啊!”江上燕有些疑惑地站了起来,看向青港河上游的方向。
一枚鸣镝带着尖啸之声从远方响起,几名斥候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他们正在打马狂奔,似乎还在惊慌失措的叫喊着什么,可惜隔得太远,江上燕什么也听不到。
但马上,江上燕的眼睛都直了,在那些骑兵斥候的身后,浊浪涛涛,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而来。
抛掉了手里的叫花鸡,江上燕一跃上马,大声吼道:“快跑,快跑。”
数千骑兵翻身上马,疯狂地向着远处奔去。
百忙之中,江上燕回头,看到自己的那几个斥候,连人带马被席卷而来的浪花给吞没了。
第一千五百九十四章:最可怕的事情
马跑得再快,也不可能有席卷天地的洪水来得更快。所幸的是,江上燕和他的骑兵们清楚地知道在他们走过的路上有一座荒山,山并不太高,但此时,却足以成为他们的避难地。
当江上燕最后一个策马奔上荒山的时候,洪水险之又险地打着旋从他的屁股后面呼啸而过。荒山之上,所有将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仍然没有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汹涌而来的洪水之中,自然不仅仅是水,士兵们能看到一切他们所能想象出来的东西。
当然,最多的还是人,死人。
“丧心病狂啊!”江上燕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以手捶地,愤愤然地道。他很清楚这不是正常的溃堤,而是人为地掘坝毁堤放水了。
青巷河水的问题,在大明事先的战争预案之中,自然也是有所考虑的,但因为相州密布的人口区域都在青巷河水的威胁之下,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将这件事情忽略过去了,上至君王秦风,下至普通将领,都不认为楚军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事情的明摆着的,掘开河水来,对于明军来说,唯一的作用是延缓大明进军的速度,但对于相州的楚人来说,这就是灭顶之灾。这不是几千几万人的问题,而是数十上百万的百姓将遭灾受难。
认为最不可能的事情,就这样活生生地发生在眼前,怎么能让江上燕不愤怒。
呼啸而过的洪水足足肆虐了一天,这才慢慢地减缓,一夜过后,终于偃旗息鼓,青巷河水在倾泄完了他多余的水流之后,终于又乖乖地回归到了河道之中,只是此时的相州北部,已经泽国了。
江上燕骑着马,艰难地在泥泞之中跋涉中,马蹄子踩下去便陷进去半尺深,青巷河决堤带来的不仅是水,还有无尽的泥沙,原本的田野,道路全都消失殆尽,触目所及,看到最多的便是一片片的黄色,然后,便是奇形怪状,倒毙于地的人的尸体。死的人太多了,多得让江上燕直接放弃了掩埋他们的想法,这样的泥泞之处,便是挖坑,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能任由他们暴尸在外。
稍微低洼一些的地方,现在都形成了一个个的形状不规则的湖泊,在有些地形特殊的地方,这些小小的湖泊里,重重叠叠的堆集了数不清的人和动物的尸骸。
“将军,我们现在离奉城很近,要不要去将他们打下来?”副将策马走到了江上燕的身边,低声问道。“想必现在那里也乱得很,城中不会像外面受灾那么严重,咱们一个奇袭,拿下奉城,可以抢到我们急需的物资。”
一场大水,自然也将江上燕洗劫得干干净净,现在他和他的士兵们除了战马,武器,还有随身的一点干粮之外,当真是一干二净了。
江上燕摇了摇头:“不打,撤退,咱们先去和宿迁汇合吧。这样的泥泞地,会极大地限制我们的机动性和作战能力,对于楚军的步卒来说,反倒影响更小一些,此消彼长,于我不利。再则,出了这样的大灾,幸存的百姓,必然都会向城市里集中,咱们现在去奉城,只怕能看到的就是将城池围得密密麻麻的百姓吧!”
“外头的只怕死得差不了!”副将看了看周围的景象,耸了耸肩。
“死得的确很多,但大部分人终究还是会活下来的。”江上燕叹了口气,“这又是大麻烦啊!”
他停在了一株大树之下,仰头看着树杈,那里,有两个死人。一个衣裳被撕得几乎衣不蔽体的女人一手紧紧地抱着树干,另一只却搂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儿,骑坐在树杈之上。两人已经死去很长时间了,但女人的手仍然死死地抱着树干和搂着儿子,至死也没有松开。
“把她们弄下来,埋了吧!”江上燕叹了一口气,打马离去。
“丧心病狂!”秦风愤怒地一拳落下,将面前的大案捶得四分五裂,他刚刚渡过了高梁河,才立起营盘,便接到了青巷河决堤,整个相州北部全面遭灾的消息。
“陛下,相州北部,几乎都成泽国,触目所及之处,尸殍遍地,有些村镇,几乎死尽死绝,洪水来得太快也太突然,根本就没有多少逃跑的空间,相州此地,本来就地势平坦,河水决堤,便如脱疆野马,不可收拾。综合这两天我们收集到的情报,只怕死伤之众以十万计。”田康脸色阴沉地道。
“孙承龙,我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秦风的脸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江上燕他们怎么样?”
“江将军所部侥幸得脱,受损并不大,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再度作战之力,已经在缓缓撤回,预计后天,便可以回到大营了。”田康道。
秦风点了点头,这一场大水,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怎么也想不到,孙承龙居然敢真得这么干。这一场大水,当然不止是仅仅拖延了大明军队速度这么简单,里头还藏着更为险恶的东西。
春季,是万物生长,草长茑飞的季节,历为便为文人墨客们所钟情,但同时,这个季节,却也是疫病横行的季节,一场大水之后,如果不妥善应对,紧跟而来的,必然就是疫病。相比起战场厮杀所带来的损失,疫病才是最大的敌人。
“田康,迅速传信回越京城,告诉舒畅这里的情况,让他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抽调更多的大夫,筹集更多的药草,用最快的速度抵达相州。其它所有事情,先为这件事让路。”秦风吩咐道。
“遵命。”田康立即转身出帐而去。
“宿迁,你到此地已久,对这里的情况也更为熟悉,派人出去寻找四周有没有烧石灰的窑,如果没有,你的军队就自己给我建几个,在越短的时间之内烧出更多的石灰,明白吗?”
“明白!”宿迁点头。
“传令给江上燕,让他不必急着回归大本营,他所需要的物资大本营会给他送去的。从现在开始,他所部要将见到的所有尸体迅速地收集,掩埋。”秦风敲着桌子道:“同时告诉他,小心疫病传染他的士兵。”
“锐金营,苍狼营缓缓向前推进,所过之处,第一要务便是防止疫病。各军这一段时间,一定要尽量多地收集药草,一定要尽可能地注意卫生防疫,每个将领士兵都得给我把眼睛瞪大罗,疫病只要出现了第一例,便会如同春后的野草一般的疯长的,一个防范不好,就是大祸。”
“遵命!”大帐之内,所有将领都凛然遵命。
“孙承龙为了延缓我的进军速度,连遗臭万年都不顾了,也罢,我就遂了他的愿,锐金营,苍狼营,矿工营向象山要塞推进,我要踏平了象山要塞,然后再去平了他的相州城。”秦风厉声道。
现在的状况,已经让明军快速穿插分割相州防守据地的打算落了空,恶劣的自然条件,成了阻碍明军前进的最大障碍,而最适宜进攻的,也是孙承龙想要明军去的地方,就是象山要塞了。
孙承龙本来就打算让明军在象山要塞面前流足够的鲜血。
高梁河北岸,原本宿迁的后勤大营现在被重新建立了起来,成为了整个大明军队的后勤大本营,当然,伤兵营也建立在此处。被俘的楚军士兵现在成了苦力,在明军的监视之下,修建着后勤营。这个后勤大营自然不再是简单的一个木栅栏一围而已了,而是以土垒墙,实实在在地将其建成为一个堡垒的模样。
顾问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进了季承养伤的大帐,脸色极其难看的他将药汤塞到季承的手里,没好气地道:“喝吧!”
季承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闻了闻味道:“与前几天的不一样啊!”
“怕我毒死你啊!”顾问怒冲冲地道。
听了顾问这话,季承反倒一仰脖子,咕嘟咕嘟便将一碗药汤给喝得干干净净。
“算你识相!”顾问将碗夺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了?”季承问道,这些日子,顾问经常跑来与他聊天,两个死敌,现在倒是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了。“早先还有人弄了些石灰洒到我们屋里了。”他指了指屋里的那些白色的残印。
“这得感谢你们的孙大帅啊!”顾问冷笑道:“他掘开了青巷河,一场大水哗地冲了过来,我听说相州死了不下十万人,啧啧,遍地尸骸,现在我们的军队正在忙着掩埋尸体呢!你们这位孙大帅倒也真是够毒的,这种杀敌一百,自损一万的事情,也干得出来。”
季承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雪白。
“洒石灰也好,还是现在给你们喝得汤药也好,都是防治疫病的,现在天天大太阳,温度升得极快,这样一场洪水过后,只怕疫病便会随之而来。不准备好应对,到时候可完了。”顾问一边说一边向外走去:“你歇着吧,我还要去别处看一看。”
第一千五百九十五章:时疫
明军如孙承龙希望的那样,步伐的确被延缓了,但延缓明军步伐的并不是河水泛滥之后的泥泞,而是如同秦风所担心的疫病
疫病来势之凶猛,出乎了秦风的意料之外,当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秦风无奈地下令全军停止了向前的脚步,在疫病没有彻底得到根治之前,让士兵们进入疫区,那是极端危险的.军队本来就是一个人群高度集中的地方,一旦染上时疫,足以让一支强大的军队烟消云散
昆县,是明军第一个发现大规模爆发疫病的地方
孙承龙的惨无人道的行为彻底激怒了秦风,这使得秦风决定以最强硬的姿式平碾过去,将相州的楚军尽数歼灭,昆县便是行军路上的第一道障碍.按照早前的情报,作为整个象山要塞防御群的其中一环,昆城驻有五千驻军,而城内更有数万百姓
但当苍狼营抵达昆城的时候,他们的斥候却惊讶的发现,昆城城门大开,城上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一个防守的士兵.他们甚至在城门口看到了几具倒毙在哪里的尸体
斥候派出了一人大着胆子进了县城,但这位刚刚进到县城内里的,却又马上退了出来,脸色苍白
城内已经成了地狱
得到了这个消息的马上有哪里还敢向前一步,反而倒退了十数里,扎下营来,同时派信使回去禀告皇帝
随着信使回来的是中军大营里所有的军医,他们带来了大量的药草,以及一车车的石灰
军医们将自己裹得紧紧地走进了昆城,一个时辰之后,出来的他们,先是跳进了用石灰水沥过的水池子里,将自己洗得如同下了锅的虾米一般这才爬起来进了大营
“昆城完了.”为首的军医摇头道:”城里除了死人,还有很多快要死的人,以及在绝望的等死的人.能跑的,肯定都跑了.”
“还有没死的?”马上有问道
“有!”
“还有得治吗?”
“说不清.也许里头还有人没有染上时疫,也许有的还很轻.”军医道
马上有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还是要救的,大夫,我在城外另立一营,派五百名士兵归你们指挥,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
“也只能这样,尽人事,听天命了.马将军,你的士兵可得小心了,我们带来的防时疫的药草,一定要让士兵每天服用,再有就是营地里必须要注意卫生,多用生灰消毒,出营的人,必须要清洗干净之后,才能再放进营地,这段时间,没有必要,就不要派人出营了,不知道这时疫已经扩展到什么地步了.”军医叮嘱道
“明白,不过斥候还是要放出去的,这场时疫的范围必须要查探清楚,防范起来,也才更有目的.”马上有有些沉重地道
他们不怕面对面与敌人厮杀,但时疫这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却是最能让人恐惧的东西
正准备大举进军的明军立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作战,而是防治时疫了
马上有的士兵从昆城之中抬出了超过三千具尸体,有些因为死亡的时间较早,再加上天气气温的逐渐升高而已经腐乱,对于这些尸体,马上有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一把火,将他们全部烧光
除了这些死亡的人之外,城内,还找出了近五千个还活着的人,他们毫无例外的,都被关进了马上有新立起的大营之内,接受军医的甄别和诊治.只有那些确认没有染病的人,才会被释放出来
现在马上有需要大量的人手,他并不太情愿让自己的士兵进入到这个鬼域般的城市,那么这些被甄别出来的幸存者,便成了驱使的对象
整个城市都城要消毒
现在宿迁的队伍快要成为专业的烧制石灰的大师傅了,哪怕已经建起了数十口石灰窖,仍然供不应求
军医带领着那些昆城幸存者们,在城内仔细地喷洒着药水,石灰水,城内所有的生物也都被他们几乎捕杀干净,现在的昆城,即便是老鼠,恐怕也不剩下几只了
整整半个月之后,军医这才确认昆城已经没有了危险,军队可以进驻了,而此时,城内近五千个活着的人,又已经死去了一半
不但马上有派出了斥候,大明其它各部也都派出了自己的斥候,田康麾下的鹰巢探子更是倾巢而出,他们必须要确认这一次时疫的范围和厉害程度
不但是所有的将军和士兵们心中惴惴,便连皇帝秦风也是心中不安,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碰上这样大规模的,厉害的疫病.从不断回来的斥候带回来的情报,在秦风那张时疫图上也愈来愈宽广
这种不安,随着舒畅和舒宛的抵达,终于消散了,不仅这师兄妹二人来了,大明医学院几乎是倾巢而出,不但是老师,连学生都一起被带了过来,为了让这些人迅速地抵达疫区,大明的铁路,水师是一路绿灯,用最快的速度将他们运了过来.而从大明本土,东部六郡以及其它地区调运过来的各类药材,已经是堆集如山了
舒畅一来就带着一群医师钻进了一个为他专门准备的大帐蓬,而应他的要求,几个死去的染疾者的尸体也被送到了这个大帐之中,小半天的时间过去之后,满身臭味的舒畅从大帐之内钻了出来,带着一丝疲惫,就准备去见秦风
他理所当然地被拦在了外头
看着拦着他的乐公公,舒畅愤怒地竖起了他的两条眉毛
“舒大人,您这个样子,可是不能去见皇帝的.”乐公公一把就抓住了想要闯进去的舒畅,他是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推开宗师大门的人物,可怜舒畅那一点武道底子,落在他手里,就像是一只小鸡落在老虎手中,除了吐唾沫之外,啥也干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乐公公三下五除二将他扒了一个精光,然后摁进了一个大木桶中,石灰水的滋味呛得舒畅大咳起来
“混蛋,什么疫病能上得了我的身,放开我.”舒畅愤怒地大吼道
乐公公却是丝毫也不理会他的愤怒,亲自动手将舒畅洗得如同一只大虾一般之后,这才将他拎了起来,给他套上了一名内侍捧来的干净衣服
怒火中烧的舒畅一边大步向内里走,一边威胁地看着乐公公,”臭太监,你等着,不让你脱一层皮,我就不叫舒疯子.”
乐公公嘿嘿干笑着,抱着膀子看着舒畅走进大帐,就算是舒神医,也不能在没有消毒之间见到皇帝陛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正在阅读奏章的秦风看到舒畅,顿时大笑起来:”舒虾子,你这一身红皮,煞是好看啊.”
舒畅愤怒地道:”我脸上红的,脖子是红的,手是红的,你都看得见,我身上是红的你也看得见,你是透视眼啊!死太监,我会让他好好瞧瞧我的厉害的,嗯,让他拉上几天稀,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听见你威胁他了,我很好奇,你怎么让他吃下你给我东西而达到你想要的后果呢?”秦风笑问道
“我,舒神医.”舒畅骄傲地翘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想收拾他,给他弄点佐料,还需要让他吃东西?”
秦风大笑,”看起来以后要让他离你远一点,好了,不开玩笑了,言归正传,事情怎么样?”
“很厉害的一种疫病!”舒畅亦不再嬉皮笑脸,”发病极猛,极快,从早前军医收集起来的那些资料看,从染病到发病到死亡,不会超过十天.”
“这么厉害?”秦风脸上变色,”可有什么办法治疗?”
“当然有办法!”舒畅耸了耸肩,”解剖那些尸体之后,我们已经基本弄清了这疫病的发病原因,师妹已经带着人去配药了,药配出来后,找几个染病的试吃一下,看看效果.这病治起来并不难,关键是发作起来太快,传染起来了也快,所以没有充分的准备,便很难防止大规模的染上这种疫病.我们的军队准备工作做得极好,倒不用太过于担心这玩意,回头我们会再配出预防的药汤,军队便可以向前推进了.”
秦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指了指挂着的地图之上那一圈用红线圈起来的地方,”看到了没有,红线圈着的地方,都已经发现了疫情,红线之外的地方,便已经靠近了象山和相州郡城了,我估计这些地方现在绝对不好受.”
“当然不好受.”舒畅冷笑道:”我就算没有去那些地方看过,但猜也能猜出来,这种疫病,只要有一个人进入到了那些地方,而他们没有及时发现而将这个染病者清理出去的话,马上就会传染开来,再也无法控制,人口越密集的地方,越是恐怖.”
“看起来你们得辛苦一下了,我想尽快进军,拿下这些地方然后迅速展开救治,我可不想相州变成一片死域.”秦风面色凝重地道.”我们探子抵达的地方,其情其景,已经是惨不忍睹了.”
“放心吧,我带来了足够多的医师,只要最后确定了药方,便可以迅速地大量配制,配药又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多找一些人来帮忙就好了.不过一定要保证药材的充足.”
“我已经传下去了命令,各地都会向这里运送大量的药草的.”
第一千五百九十六章:是浩劫也是机遇
大明军队稳步向前推进,不过推进的速度极其缓慢,每天不过向前走四五十里左右便会停下来,然后安营扎寨,开始他们的常规操作。
所谓的常规动作,就是处理疫情。
一队队的士兵派出去,在刚刚走过的这数十里范围内大规模地搜寻,死者的遗体要烧掉,活着的要带回到大营去。随着舒畅,舒宛等一大波大明医学院的医师们抵达战场之后,感染时疫的人的死亡率正在飞速下降着。
军队抵达之后修建的第一个营地便是收容营,在疫区找到的人,先进这个收容营呆上数天,直到被确认没有感染时疫或者已经被完全治愈这才会放出来。
当然,出来之后,便会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们。
首要的便是继续搜寻所有的地域,这些本地人比大明士兵更熟悉本地的情形,他们也总能找到那些躲在极其隐秘地方的一些本地人,在时疫的威胁之下,没有谁敢包庇这些人,万一这些人中也有染病了的呢?
再者,明军对他们似乎也不错。
其次便是收拾这个被大水冲得稀烂的乱摊子了,青巷河泛滥带来的不止是有死亡,瘟疫,还有肥沃的泥土,相州这一季,已经算是完全毁了,基本上是绝收了,特别是相州北部,只怕今年整整一年,都得靠救济渡日了。
不过日子还得要过,今年不行了,那就得着眼于明年了,那些肥沃的泥土规整好之后,亦可以预计到明年必然会是一个丰收年。大乱之后必有大治,亦是事物发展的规律。
于是户部的户藉司颠颠地跑来了。他们需要统计人口,重新登记造册,好在今年过年之后,大批的户藉司人员便已经在荆湖,津州,东部六郡等地活动,这些地方几乎是完整地移交到了大明手中,像户藉田藉这些东西都是现成的,也就是重新将他们登记到总册你们就可以了,也就是刑州要费一些功夫。
现在相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工作量可就大了。
大量的人员伤亡,流失,使得明军缴获的那些藉册基本上都成了废物,他们不得不一个一个的跑明军建立的那些收容营地,去重新一个个的登记造册,这是一个苦活计。因为这些收容营地里的人,似乎一直都在增加着。
相比起户藉司的那些苦哈哈们,管理全国土地的土地司的官员可都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土地不像人,不管他受不受难,遭不遭灾,他都在哪里,于是这些人抵达相州之后,便开始在收容营地之中招募了一些人,便热火朝天地开始了田亩的统计工作。
大量的无主田地啊,这一下子可就全部收归国有了。要知道这里可是楚国相州,可不是秦国那种苦寒之地,这些地方都是膏腴之地啊!属于那种你洒下一把种子,明年就能给你带来不小收获的地方,要是再精耕细作一番,那妥妥儿的就能丰收的好地。
相州死了太多的人,太多的土地一下子便成了无主之物。而活着的那些人,如果拿不出土地凭证,那大明的官府自然也是不认帐的。一场大水,一场时疫,连续两场灾难的发生,又有多少人还记得留下这些东西呢?
当然,土地司在丈量过田地之后,便又开始了分田到户。残存的那些相州人,被安置到了一个又一个新的居民点,分田到户大明执行了十数年,早已经轻车熟路,一家有我多少丁口,一个丁口分多少田,那都是有法可依的。
带着这些被登记为大明百姓的家伙,走到田地之上,一番丈量之后,打下界碑,一张盖着大明官府印章的土地藉凭塞到对方手中,这就算是完成了。
大明军队在前面慢慢地推进,后面的这些衙门便有条不紊地开展着这些工作,总之,皇帝陛下的要求就是,尽快地恢复这些地方的秩序。
如果说大明除了军队,还有另外一些人不怕死的话,那绝对要数那些商人了。虽然相州的时疫将不少人给吓住了,但还是有一些不信邪的商人们尾随而至。在一般人看来,相州已经被毁了,那还有什么商机啊?但在这些人眼中,这样的局面,这就是最大的商机啊。
先不说别的,相州给一场大水冲得稀乱,光这基础建设就是好大的一块蛋糕啊,大明国的皇帝也好,各级官府也好,军队也罢,对于房屋啊,道路啊,水利啊这些基础建设可是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一个地方重建,必然先从这些开始,谁先进入,自然谁就能捞到最大的一块肥肉。
再者现在相州人力便宜啊!那些受了灾的,侥幸生存下来的相州人,现在多半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大明的军队不可能一直养着他们,最多也就是让他们不致于饿死,这个时候商人跟上去,招募这些人干活,有吃有住还有钱拿,谁不乐意啊?不但皇帝满意,官府满意,便是这些难民自己也满意啊。
当然,工钱嘛,是能少就少了。现在大明本土的人工越来越贵了,请不起啊!
当然,这是大商人们的思路,而小商人们自然是紧随着大商人的脚步,大商人吃肉,他们就喝汤嘛,大商人赚官府的钱,小商人们自然就只能赚老百姓的钱罗。相州人啥都没有了,他们跟着大商人们干活,拿了工钱,自然是要置办过生活的物事的,那这日常用品什么的,在相州那便绝对是畅销货了,运过去之后,涨个两三倍价钱,照样好卖啊!
在这样的思路之下,在大明军队走过的地方,官府迅速恢复了对地方的治理,然后大小商人们迅速跟上,于是在一片疮痍之中,重新工作轰轰烈烈的展开,生机,再度出现在了这片大地之上。
遭了大难,大劫的相州人,此时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有人出来恢复秩序,恢复生产,给他们饭吃,给他们活儿干,那里还顾得对方是不是侵略者,自然而然地便融入到了这个机制之中,等到一切都稳定了下来,有饭吃了,有屋住了,脑子里可以想些别的东西的时候,大明在本地的统治已经将脚跟站得稳稳的了,这个时候,即便是有些其它想法的人,也立马将某些念头掐死在萌芽状态之中。
要说楚国这一年多来,对大明的仇化宣传,还是见一些成效的,如果不是这一场大水,一场时疫,明军在相州的前进,必然要费上更多的功夫。
现在的大明,不但兵部,户部忙得要死,工部也照样忙得连轴转,原本楚国的整个基础建设就不太好,与大明本土完全无法比拟,所以那些新近归附的地方,接下来必然会掀起新的一轮的建设狂潮,首当其冲的便是道路了。
要想富,先修路嘛!这对于大明人来说,已经是一个公识了,君不见以前的大明长阳郡那种穷得舔糠的地方,在马向南咬着牙,借了一屁股债甚至跑到皇帝面前去死皮赖脸的哭穷最终将路修好之后,现在已经富得流油了吗?诸如此类的例子太多,所以大明每得到一个地方,到任的地方官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我需要一条好路。
以前因为水泥这样的玩意儿是管控物资,价格高还不容易买到,所以这道路的修建便进展缓慢,不过随着大明皇帝与齐国皇帝达成协议,大明用水泥的制造方法换回了一些大明俘虏之后,水泥制造工艺便从大明的管控物资之中消失了,任何商人,只要向工部缴纳一笔数目可观的费用之后,立即便能得到完整的生产工艺,你可以在大明任何地方建水泥工坊,工部甚至还会免费派匠师去给你进行指导。
这个结果就是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大明的水泥工坊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冒了出来,水泥产量大幅度增加,东西一东,竞争自然就激烈,原本居高不下的价格瞬间便下探到了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地步。
修路,自然是用这玩意又快又省,以前要修一条稍微上档次的石板路得费多少功夫啊,现在好了,三下五除二,一条比石板路平整得多的道路,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能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百姓们很高兴,因为不再受泥泞之苦,官员们很高兴,有了一条好路之后,自然会有更多的好路出现,好东西自然也是有传染性的,地方大发展是可以期待的,商人们很高兴,又可以大赚一笔。巧手自然也很高兴,因为工部在这一系列的操作之中,权限再一次得到了扩大,影响进一步得到了提高。
当然,现在他的注意力没有放在这些之上,而是盯上了青巷河。这河,必须得治啊,河堤基本全毁了,眼下春汛是过去了,但过不了多久,夏汛又要来了啊,这要是不赶紧治理,到了那时候,又是一场浩劫啊,虽然青巷河还没有完全落入到大明手中,但看起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得开始筹备这事了。
在巧手带着工匠们沿着青巷河开始勘测的时候,秦风也终于将他的目光投注到了象山要塞和相州郡城之上了。
这是最后的两个堡垒了,不过看起来,似乎用不着费太大的功夫了。
时疫一传播开来,可是不分敌我的。
第一千五百九十七章:始作俑者,终受其害
乐公公看着舒畅好整以遐地用手里的小刀片下一小羊肉,然后塞进嘴里咀嚼得津津有味的模样,突然便是一阵阵的反胃,喉咙里咕咕地响着,强忍着这才没有吐出来.他终究还是被舒畅坑了一次.被舒畅骗去了他的那个大帐,然后站在哪里全须全尾地观看了舒畅解剖一个因为时疫而死去的尸体的过程
乐公公杀人不眨眼,但当他看到舒畅拿着刀子划开那个因为死了有些时日的尸体有些澎胀的肚子,伴随着砰的一声响,那个肚子突然炸开,内里的五脏六腑都爆出来,花花绿绿的东西溅了一地的时候,仍然是面无人色
不是怕,而是实实在在的是恶心到了.但他又不能这样落荒而逃,只能硬挺着站在哪里,看完了如癫似狂的舒畅手舞足蹈般的表演
此刻,看着舒畅好整以遐地吃起肉来,特别是当他拿着一把小刀子划开一只烧鸡的肚子,嘴里还刻意地发出砰的一声响的时候,乐公公阵阵恶心上涌,再也顾不得在皇帝陛下面前保持礼仪,风一般地冲了出去,转眼之间,剧烈的呕吐之声便传进了大帐
“跟我斗!”舒畅哈哈大笑,”咱们以后还有得玩呢!”
秦风没好气地敲着桌子:”舒疯子,适可而止啊,把你摁着洗澡,乐公也是对我的一片爱护之心,不许你再捉弄他了.他一大把年纪了,可吃不住你再三戏弄.”
“得,有你这句话,我就放过他了.”舒畅得意地笑道:”不过他倒也是好汉子,知道不,上一次我把和尚骗进去,那家伙在里面没有呆上半刻钟便落荒而逃.”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变态!”秦风轻笑道
舒畅斜睨了秦风一眼,小刀子挑起一片肉喂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别忘了,变态的还有你一个,当初我干这些事的时候,你可是在一边眼都不眨地看着.”
秦风哈哈大笑,端起杯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好了,说正经事,相州北部一场大水,死了近十万人,一场瘟役,到现在为止,死的人也差不多好几万人了,而且死亡的人数每日还在增加之中.我们的前哨军队,每天都会带回来很多的幸存者,也会发现更多的死尸,孙承龙苦心经营的象山要塞防御群,已经形同虚设了,除了象山要塞和相州郡城,其它地方的守军,要么得时疫死光了,没死光的也被吓跑了,你现在已经差不多将这时疫的情况弄清楚了吧?你觉得相州南部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舒畅擦了擦油光光的嘴,道:”这种时疫发病的病理都已经搞清楚了,发病猛,传染快,死亡率极高,但只要预防得当便无大碍,治疗起来嘛,也不是太难,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只要还没有病如膏肓,我们便能救回来.这病嘛,对于我们来说,不算什么问题了,但对于对面来说,恐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现在象山要塞和相州郡城内,只怕情形很不乐观,逃难的人进入到这些地方,便会把时疫带过去,而时疫在这些地方爆发,便又会让那些恐慌的人又会继续向上京城方向逃难.”
“也就是说,这些人会将疫病继续带进上京城.”秦风皱起了眉头
“理论上就是如此!”舒畅点了点头
“这可不行啊!”秦风摇头道:”相州也好,上京城也好,可没有我们大明这样完备的医疗体系以及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医师,当然,还有你和舒宛这样的大神医在,一旦时疫进入了上京城范围之内,只怕上京城就会变成死域.我可不想我们进入上京城的时候,看到的跟我现在看到的一个样子.”
“这么说,你是要加快进军,迅速拿下象山要塞和相州郡城吗?”舒畅道
秦风点了点头:”我在等着鹰巢传回来的消息,加快进军,势在必行.舒疯子,或者现在象山要塞,相州郡城的情况已经非常恶劣了,你要多做一些准备,进入这样疫病盛行的地区作战,必须确保我们的士兵不被传染,另外,还要作好我们进入上京城范围之后的疫病防治.从现在开始,你集中精力做这件事情,其它的事情,交给舒宛就够了.太医署要全面运转起来,即便是东部六郡,江南四郡等地可以利用的力量,也要全部利用起来.”
“明白了.”舒畅道.”防治疫病的汤药现在是可以满足供应的,作战的军队,只要每天保证一碗这样的汤药就可以确保无虞,而治疗疫病的药物,现在师妹正准备把其制作成药丸,以便更容易携带.不过现在你要加快进军的步伐,时间上就非常紧了.”
“必须要快.我们等得起,可这时疫却会愈来愈疯狂的.”秦风道
象山要塞,驻守在这里的孙润泽现在是一筹莫展.水灾过后,无数侥幸逃脱的人都在向着这里汇聚,在他们看来,这里还有朝廷的军队在,有官府在,自然不会放任他们不管,虽然不能进入要塞之内,但在要塞周围,却是搭起了一个个的草棚子,站在要塞顶上,便能看到一片片的窝棚无边无际的延伸出去
最初的时候,孙润泽的确还派出人去救济这些灾民,同时,也从这些灾民之中遴选一些青壮来挖掘壕沟,修筑墙堡,进一步地护大象山要塞的防御圈,当青巷河泛滥之后,明军必然会直接进逼象山要塞,这是可以预见到的
但接下来的情形,却大大地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之外,时疫如狂风一般横扫相州南部,当难民聚居地开始成批的有人横死之后,孙润泽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瘟役之害,他当然清楚这里头的危险.不过可惜的是,象山有数万大军,军医却少得可怜,更谈不上有什么卫生体系,即便随军的几个大夫竭尽所能,他们能做的也极少
哪怕孙润泽立时关闭了象山要塞,切断了与外面的一切联系,仍然已经晚了,当象山要塞出现了第一个因为时疫而死的人之后,整个象山要塞便已经开始惶惶不安了
现在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派出去一支支的巡逻队以及严利告诫麾下所有的军官,一旦发现有疫病的征兆者,必须立即杀死,然后再将尸体焚毁
可是即便如此,疫病仍然在象山要塞之内漫延开来
那些将领们不忍心杀死自己患病的部下,只能将这些人驱逐出象山要塞,于是每一天,象山要塞都会上演一幕幕绝望的患病士兵被绑着丢出城外的事情
象山要塞,弥漫着绝望的气息.因为疫病正在无声无息地侵袭着这里的每一片地方,此时,不要说什么战斗力了,整个军队还没有哗变逃亡,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和尚和余秀娥率领的锐金营,就是在象山要塞最虚弱的时候兵临城下的
抵达象山的锐金营并没有马上向象山要塞发起进攻,而是第一时间便建立起了收容营,一队队的士兵全副武装地冲进了那些棚户区,将那里的活人驱赶了进去,时疫患者自然也都抬了进去,然后一把火将大片大片的棚户区烧了一个干净
孙润泽在要塞之顶,能清楚地看到明军的动作,但现在的他,却是无力干涉,他麾下的军队,现在毫无战意,惶惶不可终日,如果他胆敢离开要塞向明军发起攻击,只怕会被明军一击即溃
明军好像是在救治那些时疫患者,当大批的穿着白色大褂子的人出没在明军军营之后,孙润泽终于明白了那个收容营是干什么的.而更让他震惊的是,似乎明军对这种时疫已经有了极好的治疗手段
因为数天之后,那些曾经被他下令驱逐出去的要塞内患病的士兵再一次地出现在了要塞之下,他们不但没有死,反而看起来一副痊愈的模样,站在要塞之下,声嘶立竭地对着守城的士兵喊叫
这些人喊叫的内容,让孙润泽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明人,的确能够迅速治疗这种要命的时疫.他绝望地发现,要塞内的气氛古怪了起来
在这些士兵现身说法数天之后,象山要塞外围的几座副堡开堡向明军投降了,那里面的士兵不少人都染上了时疫,他们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的奔向了远处的那个能带给他们生的希望的明军收容营
不出十天功夫,整个堡群密布的象山要塞郡,只剩下象山主堡
当太阳又一次从象山另一侧升起来的时候,形容枯槁的孙润泽看到了自己的副将带着数名将领走进自己的房间的时候,他便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孙将军,我也染上时疫了.”副将的声音嘶哑,”要塞之内,现在染上时疫的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我们不怕在战场之上作战,但这样死去,这样腐烂,我们心有不甘.”
“这一切本来是不该发生的.”另一名将领愤怒地道.”如果不掘开青巷河,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也就不会有这么厉害的瘟疫横行,我们是自作自受啊.孙将军,够了,我们受够了,自己兄弟如果战死沙场也就罢了,咱们当兵的,就是这命,但现在这样死去有什么意义,孙将军,我们决定向明军投降了.”
孙润泽木然地看着麾下的这些将领,没有发怒,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向着他们挥了挥手
第一千五百九十八章:疯狂
世事有因便有果,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始作俑者孙承龙在设计全歼明军先锋部队失败之后,掘开青巷河,水淹相州北部,致使整个相州北部沦为泽国,十余万无辜的百姓枉死。他本想一来是借此拖延明军前进的步伐,二来也是逼迫明军无法绕开象山要塞进军,只能强攻硬打,如此一来,凭借着他苦心经营的象山要塞群以及其周边的配套防御,给明军以极大的杀伤,哪怕就算不是明军的对手,也可以大大地挫伤明军的实力。
明军的前进步伐的确是如他所愿,被拖慢了,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一场洪水再加上无数人的暴尸荒野,带来的时疫如同狂风一样横扫相州。在这场瘟疫大爆发之中,明军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倒是楚军因此而损失惨重。
布置在明军前进线路上的守军没有等到明军的抵达,便已经先被瘟疫打垮,瘟疫带来的恐慌,死去人的惨状,让沿线守军闻风丧胆,纷纷弃城而逃,明军不费吹灰之力,一路挺进,将这些地方收归囊中。
四月底,当象山要塞被瘟役所困,守军出降,儿子孙润泽自杀于要塞之内的消息传到相州郡城的时候,孙承龙一夜白头。
整个相州都被瘟疫的阴影笼罩着,郡城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郡城在得到消息之后,立即便封锁了城池,不许任何一个人再踏入郡城半步,那些自其它地方逃亡而来的人聚集在相州郡城之下,在苦苦哀求数天之后,终于绝望的离去。
一场人为的洪灾,孙承龙丢掉的不仅仅是整个相城的防御体系,还有楚国在相州的人心。作为紧邻上京城的州郡,楚国朝廷在这里的统治算得上是根深蒂固的,皇室对相州的影响也是极大的,在孙承龙经营相州防御体系的时候,相州人也算得上是万众一心。但现在,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便如同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冲走的不但是一条条人命,也是一颗颗人心。
反倒是明军,一路之上建立收容营,收治病人,埋葬死尸,治理水患,恢复治安,重建秩序,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路之上默默地做着这些,便轻而易举地收人心聚拢在了一起。
在相州人最为恐慌和无所依靠的时候,明军的适时介入,当真是事半而功倍。惶恐不安的相州人在这个时候,自然而然地聚集到了能给他们安全的势力之下。
对于明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越是靠近上京城的区域,楚国朝廷的统治力和影响力也就越深,在刑州,明军便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凭借着战争上的大胜都不能短时间内拿到手的人心,现在却是轻而易举地握在了手中。
从这一点上,明军真是要感谢一下孙承龙。
一夜白头的孙承龙彻底封锁了相州郡城,不但不许进,也不许出了,因为这个时候,瘟疫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了郡城的上空,虽然郡城之内有着更为完备的医疗体系,但对于这个大郡城来说,不论是医师,还是药草,显然都是缺口极大的。不管他们如何防范,瘟疫还是无声无息地侵入到了郡城之内。
开始死人了。城西的化人场,那月底之后,滚滚的浓烟便从来没有停止过,以至于全城都能闻到那烧焦的肉香味。
疯狂的孙承龙派出了军队,一家发现一个瘟疫感染者,立时便不分轻红皂白的全家斩尽杀绝,然后运到化人场烧得干干净净。
整个相州城,现在不但是被瘟役威胁着,也被几乎要失去理智的孙承龙威胁着。这一条灭绝人性的政策,带来的后果,就是相州城如同一个巨大的火药桶,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不管是平民百姓也好,还是豪门巨富也罢,这个时候,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因为瘟疫是不看人的,而现在的孙大将军杀人也是不看人的。
这个时候,连逃都逃不了。因为孙大将军不愿意放城内的任何一个人出逃,在他看来,相州城内,每一个人都有感染瘟疫的危险,而这些人出逃的方向,只会是上京城,一旦将瘟役带进上京城,那就是灭顶之灾。
他封闭了郡城,同时也去信给上京城负责防御的大将军卫泽龙,让他在上京城与相州的交界建立起了一条封锁线,对于从相州逃往上京城方向的人,一律诛杀。
相州已是摇摇欲坠了,而相州安抚使杨闯,现在也是惶惶不可终日。由于相州郡守马学春在掘河放水的现场殒命,现在相州郡城的一应事务,基本上便都落在了这位安抚使的手中,在处理完了一天繁杂的事务之后,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的时候,杨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而那个跟随着自己一起从津州回来的老家人,也正一脸惶恐地站在那人下首,小心翼翼地陪着他说话。
这个人自然是来自明军,专门负责与杨闯联络的鹰巢谍探。
“你是怎么进来的?”杨闯有些骇然的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相州郡城很大,孙大将军的篱笆扎得再紧,也有遮挡不到的地方,吾要来便来,要去便去。”来人笑吟吟地道:“杨郡守一向可好?”
“我很不好。”杨闯颓然道。他现在在明人的罗网之中越陷越深,已是不可自拔了,现在的他,当然已经知道当时霍光从他这里离开之后去做了什么,可以说,这一场大水,一场瘟役,与他都有脱不开的关系。如果孙承龙的计谋得逞,那后面的这一切自然就不会发生。杨闯很清楚,如果这一件事传扬出去,孙承龙不会介意将他撕破碎片一块一块的生吃了。现在这位大将军已经快要疯了。
“你的家人如今都过得很好,特别是您的两个儿子,长得那叫一个壮实。”来人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杨闯,“这是尊夫人给您的家信。”
杨闯接过信,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立即将信送到烛火之上点燃,垂头丧气地看着对方道:“说吧,你们又要我干什么?现在孙承龙就是一个疯子,早就不能以常理揣泽之了,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多说一句话,因为一旦不合他意,他就要拔刀杀人了。”
来人冷笑道:“孙承龙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
“这不废话吗?”杨闯不满地道:“他是大将军,有军权。城内数万大军呢,特别是火凤军,唯他一人之命是从。”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从军队之上下手不就得了。”来人不以为意地道。
“别打这个主意,火凤军是不可能被策反的。”杨闯摇头道。
“火凤军是不能被策反的,不是还有几万其它军队吗?”来人笑道,“听说孙承龙在城内实行一人染病,一家斩尽之策?如果是军队中有人染上了时疫呢?”
杨闯骇然抬头。相州郡城之内,因为知道情报后防治还算得力,特别是军队,更是防范疫病的重点,所以到现在为止,军队之中还并没有出现疫情。
“如果军队之中出现了疫情,孙承龙是不是把一队一哨的军队也要斩尽杀绝?”
“他,也许会哪么做的。”杨闯艰难地道。
“那不就有好戏看了!”来人笑吟吟地道:“你是安抚使,如果孙承龙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你是不是就可以有机会拉拢其它的军队了。”
杨闯怔怔地看着对方,那张笑吟吟的脸,在他的眼中,不谛于是魔鬼的化身。
来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琉璃瓶子,内里装着小半瓶液体,轻轻地放在了杨闯的身前:“这里头,便是引发这一次疫情的玩意儿。”
杨闯霍地站了起来,见了鬼一般地看着对方,嘶声道:“这一次的疫情是你们弄出来的?”
来人讥笑道:“我们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东西是在疫情大爆发之后,我们大明医学院的那些神医们为了治疗这种疫情展开研究之时弄出来的。你放心,这玩意儿被咱们的舒大神医掺了料的,人感染上他之后,看起来和现在的时疫一模一样,但却不会大规模地传染的。”
“你们想要我怎么做?”杨闯嘶声道。
“找个机会,让一队士兵沾染上这东西,看看孙承龙如何应对,如果他真杀了这些人,你的机会就来了是不是?”来人微笑着道。“拉拢这些非火凤军一系的将领,与孙承龙对抗,最后迫使孙承龙率火凤军出击而不是在相州郡城内固守。”
杨闯跌坐在椅子上,好半晌才嘶声道:“那我这么做,能得到什么?”
来人大笑起来:“这才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杨郡守。我们大统领说了,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你可以带着一部分人逃回上京城去,而且我们会送你几个医师,而这些医师都是会治疗这种瘟役的好手哦,你说你带着他们回到上京城,会不会又是大功一件?”
“让上京城染上这种时疫,不是更方便你们攻打他吗?”
“错,我们要的是一个完整的上京城,包括里头的百姓,我们可不想要一片死域,杨郡守,据我们所知,卫泽龙虽然封锁得很严密,但已经有很多人通过不通的渠道逃进了上京城,瘟役,已经在上京城开始了,时间很紧啊!”
第一千五百九十九章:必须要加快节奏
秦风的中军大帐设在一处高地之上,在确定了地方之后,大批的工匠提前抵达,迅速地用水泥将地面硬化。因为是临时驻地,倒也不用太费功夫,垫层什么的就免了,地面也只铺了薄薄的一层,虽然春雨连绵不容易干爽,但这对于大明的工匠来说,显然不是什么问题。
以这个高地为圆心,数万大军的营帐向着四周漫延出去,无边无际。当然,他们就不会有这个待遇了,一般的士兵扎下营帐之后,多是去寻一些干草树枝铺在地面,再铺上自己的行军毯,即便是将领,也不例外。
秦风的中军大帐真得很大,整个支撑开来,足足上百个平方,当然,这并不仅仅为了显示皇帝的尊贵,其实也是为了实际的应用。
大帐的内部被简易的木板做了隔断,最大的自然就是用来议事的会议室,然后一边是用来装文卷兼秦风平日里的办公场所,另一边则是休息的地方。
皇帝到哪里,无数的事情自然也就追到哪里。
现在秦风就有些头疼。自大明立国以来,总体说起来,一直是风调雨顺,年年丰收,这也被大明的臣民作为秦风得天佑的证据之一,在秦风最为艰难的那几年,要是来上几场天灾,说不定大明早就垮台了。
现在摊子愈来愈大,疆域愈来愈广,麻烦事自然也就越来越多了。
今年入春之后,大明终于感受了大自然的威力。首先便是西地五个郡治在开春以后,还没有下过一场雨,春雨贵如油,没有春雨滋润,可想而知会有什么后果。而这样反常的气候,还代表着一个很严酷的事实,那就是今年西地的旱灾必然是板上钉钉了。
如果是雍郡,青河这些地方倒也罢了,必竟这两年来,这些地方一直在大力兴修水利,对于灾祸的抵御能力要强悍许多,但出现问题的却是最西边的几个郡治,这问题就大了。那些地方也是最晚归顺大明的前秦郡治,民风彪悍好斗,在归明之后,是当时大明两大镖局重点打击的地方,好不容易才将盗匪杀得杀,捉得捉,安抚得安抚,使之归于了平静。但即便如此,大明在哪里的统治,相对于其它地方,仍然是薄弱的。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虽然带着歧视的意味,但也大致说出了真相,你不能指望一个衣不蔽体,食不裹腹的人与你讲什么仁义礼智信,人饿急了,啥事儿都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情,秦风见过太多。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老祖宗总结出来的至理名言从来都是来自于最真实的生活。
赈灾,这是必须要提上议事日程,提前安排了。
岳开山去了巩州,也是这一次受灾最严重的一个郡治,对于岳开山的能力,秦风是不置疑的,如果连他也忧心忡忡的话,这就说明事情已经在向不好的方向发展了,以至于岳开山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计划,他想要开凿一条连通西部五郡至雍郡的运河,一劳永逸地解决西部的用水问题。
这是一个犹如天外飞仙一般的计划,要知道,如果真动手的话,这可是一条长达千里的大运河,其工程量,让秦风初阅这篇奏章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政事堂对这件事争吵不休,权云还没有发言,方大治历来是求稳,对于这样的异想天开的计划自然是反对的,金景南却是大力支持,而另一位刚刚进入政事堂,目前还没有去越京的议政曾琳,也抱持了沉默。
这样的一个大工程,当然不是一个巩州能完成的,甚至西地所有州郡都联合起来,也不可能完成,因为西地相对于大明本土来说,还是太贫穷了。而开凿这样的一条大运河,所需要的资金必然是一个天文数字,这需要大明整个帝国全力以赴才有可能完成。
这可不仅仅是资金上的,还有政治上的。
当然,岳开山提出来的理由也是很充分的,一来可以以工代赈,在灾荒之年,由政府出资大兴土木,本来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二来,这条大运河当真能修成的话,一条河便能将整个西部联为一体,对于未来的发展,其意义不言自明。
对于这样一个计划,西部的那些官员必然是支持的,工部巧手肯定也是举双手赞成,毫无疑问,如果这条大运河开凿的话,在未来的几年之中,工部的话事权必然会大增。
而与之相对应的,其它各部必然是反对的。不说别的,单是这件事所需要的资金,便足以让朝廷压力山大,这边多了,哪边可就少了。
秦风考虑了半晌,终于还是觉得这件事现在来做,还是为时过早,岳开山为巩州谋福利自是不遗余力,因为这也是他的政绩,但作为皇帝,他还要考虑到整体的利益。
提起笔来,在奏折之上批下了一行字:“再议,可先由工部成立筹备组,把功课先做好。”
话不能说死,这样容易打消地方官员的积极性,留一条缝隙,让他们先准备起来,必竟这样一件大工程,光是前期要做的事情,就数不胜数。其实岳开山的这条建议,秦风还是很动心的,只不过现在就做,不合时宜罢了。
西地遭旱灾,大明本土南部却是遭了水灾,长势正好的庄稼被一场大水冲过之后,统统泡了汤,虽然现在正在组织补种,但今年的收成,铁定是要跌个好几成了。
疆域愈大,麻烦事就愈多。而这,都需要秦风最后定下章程来,而处理这些事情,比起指挥打仗,可难多了。
秦风决定要快速地结速对楚国的战役,然后将经略的重心,放回到民生上去,民生是基础,要是这上头出了问题,战争,也就无力为继了。
曹云曾经说过,一个优秀的统帅,一定会竭尽全力将战争简单化。而现在,秦风就正在将这场对楚战役简单化。
他要迫使孙承龙与自己决战。
历来战争,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楚国的守城技术,可真不是吹的,当年程务本经营的东部防线被称为楚国铁壁,让齐国吃尽了苦头,而相州郡城作为首都上京城的北大门,其坚固险峻丝毫不输给昆凌郡。真要硬打,损失惨重那是不可避免的。
秦风可不想硬打,一来他不想在坚城之下流淌太多的血,二来,亦是时不我待,除了国内的问题,瘟疫向上京城的漫延也让他忧心忡忡。上京城是一个人口汇集的大都市,数百万人口的城市一旦爆发瘟役,后果不堪设想。
在相州,明军便已经竭力全力在扑灭瘟役了,虽然说成效明显,但瘟役带来的死亡,直到现在仍然绵绵不绝。
想要迫使孙承龙出来决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家伙在明军打进来之后,策划的唯一一次进攻,就是想要吃掉宿迁和江上燕,在这一次尝试失败之后,他立即缩进了龟壳里,准备与明军打一场持久战。
可以说,他的这个选择是明智的,也是最楚国最有利的,如果不是这一场瘟疫的话,明军的确只能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去啃,但现在,时势却又大不相同。
象山防御要塞群几乎是未费一兵一卒便拿了下来,这让孙承龙的整个防御计划化为了泡影,他只剩下了相州郡城。
鹰巢已经启动了计划,但愿这个计划能奏效。
相州郡城之内,真正能让秦风重视的,也就是那两万火凤军步卒了,如果不是郭仪的那一万火凤骑卒被隔绝在高梁河北岸从而被明军歼灭,步骑配合的话,这一仗还是很难打的。现在,当然两说了。
矿工营,锐金营,苍狼营,这可都是大明老营头,最擅长打的就是硬仗,火凤军,秦风还真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只要他们敢出城,秦风就有把握将他们一举歼灭。
田康在乐公公的带领之下,喜气洋洋的走了进来。秦风一看田康的脸色,便知道这件大事算是定了。
“陛下,成了,成了。城里头传来消息,孙承龙要出城与我们决战了。”田康笑道。
“这个杨闯,办事这么有效律?”秦风亦是大喜,在宿迁的嘴里,这家伙可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除了在捞钱之上有些聪悲之外,几乎一无是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得就是这样的人。”田康哈哈大笑道:“我们送进去的东西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整整一个哨队,染上了这种似是而非的瘟役,孙承龙也不负众望的要杀了这一队人,不过这一哨人却是前郡守马学春的亲军,您也知道,因为马学春之事,他们对于孙承龙是很怨恨的,认为是孙承龙害死了马学春,再加上掘河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城内其它军队对于孙承龙其实是很不满的,他们认为,如果不掘河,楚军还不致于落到现在的地步。”
“所以两帮人闹将起来了。”秦风微笑着道。
田康点头:“孙承龙自然是看到了这里面严重的后果,如果他出军,还能同仇敌忾,如果再不出军,窝在相州郡城里,一个处理不好,他们自己就先要内斗起来。所以他只能孤独一掷了。”
“擂鼓,聚将!”秦风握了握拳头。
第一千六百章:相州决战(1)
孙承龙不得不战了
他的心中极是苦涩,始作俑者,反受其害.他策划了一切,最终被自己亲手编织的这个笼子装了进去,而且即将被沉进水里,永世不得超生
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己预期的相反,想要得到的,却偏偏失去的最快
整个象山防御体系,一是毁于时疫,二则是内讧.要不然凭借着象山要塞群中的数万士兵,怎么都能与明军一战的
而现在,同样的境况已经落在了相州郡城的身上了.军心已乱.如果他不趁着现在虽乱还未散的时候,发动与明军的决战,而是继续在城中死守,他城内距内讧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虽然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如果是明军来攻他固守的坚城,他有把握让明军在城下流无尽的鲜血,大到让他们无法承受.但明军根本就没有来攻打的意思,摆出了一副要稳坐钓鱼台,坐看风云起的样子
他只能出城,与明军决死一战
五月五日,晴空万里,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紧闭多日的相州郡城北城主城门和数座小门同时打开,先是一队队的骑兵奔驰而出,紧接着一队队的步卒列队从城中走了出来
决战!
其实这不仅仅是孙承龙的决定,也是城内其它将领们的一致决定.这些将领不仅仅包括火凤军将领,也包括了其它军队的将领
他们对朝廷的忠心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时疫,已经让所有人都胆寒了,这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无形无影,城内防范的已经如此森严了,可瘟役的种子还是如野草一样疯长,军队自然也无法幸免
与其染上疫病,在绝望之中哀嚎而亡,不如马革裹沙,血洒沙场.这便是这些将领们对孙承龙的要求
五万大军,倾巢而出.相州郡城之内,再无一兵一卒
此战如胜,郡城自然无恙,此战若败,即便还有兵,又能济得什么事?
骑兵,步卒,远程武器,源源不绝地从城内开拔,在城下开始列队集结,一个时辰之后,随着城上上百面大鼓隆隆的擂响,孙承龙拔出了自己的战刀,戟指前方,厉声呼喝道:”全军,出击!”
几乎就在相州郡城大门洞开,军队出动的时候,数十里外的明军大营,也是战鼓隆隆,一支支的军队从营内奔出,集结完毕之后,向着预定的战场推进
两军决战,双方士卒加起来多达十万人,适合如此大规模作战的战场,其实是有限的,所以双方合意的战场地点,几乎不谋而合
斥候们往来穿梭,流水价地将对方的消息传送回来
中午时分,双方几乎同时出现在了百里荒
明军左翼是马上有统率的苍狼营,右翼是和尚夫妇率领的锐金营,中军前部陆丰统率的矿工营,矿工营之后,秦风的中军大旗高高飘扬,在他周围,则是他的亲军烈火敢死营.江上燕的骑兵分作了两部,在大军左右两翼往来奔驰,而宿迁麾下的部卒,此刻却是只能作为预备队使用了
宿迁倒也不生气,在苍狼营,锐金营,矿工营这样的部队面前,他想要去冲锋陷阵担当主力,的确还是差了一些.再说此次出战,他也已经捞足了军功,虽然中间稍有差池,但结果总算是不坏,现在近距离地观看一下明军最为强悍的几支军队的作战,对自己和自己的麾下,也算是一种经历和免费的课堂
楚军这边,孙承龙集结了火凤军两万步卒为自己的中军,其余的三万人分为两部,驻守左右翼,他这是打定主意要用自己最强悍的战力去与秦风的中军硬杠了
战场之上,率先发动打击的永远都是骑兵
双方的将领都是久经战场的老将,在步卒在列阵,各类远程武器还在布署的时候,骑兵已经悍然发动
江上燕挥舞着双刀,纵马向前,他的前方,是相州郡城中最后的一支骑兵,人数不足三千人.这三千人的骑兵全部驻扎在他们的右翼,当江上燕部冲锋向前的时候,他们在将领的带领之下,却是向着一侧狂奔而去
他们是要将江上燕的骑兵引离主战场
他们不是江上燕的对手,这是毫无疑问的,但他们必须要牢牢地牵制住江上燕的这支骑兵.面对如此明显的调虎离山之计,江上燕没有丝毫的犹豫,纵马便追了过去,今天的主战场,并不需要他去破阵,他要做的,只是全歼这支骑兵便好
秦风卓立于中军旗下,看着对面的孙承龙,两个在这个距离上,虽然看不清彼此的模样,但却能看到对方的身影
“开始吧!”秦风淡淡地道
嘹亮的军号之声伴随着鼓声响起,明军右翼锐金营开始缓缓向前推进.队伍的最前方,一辆辆的冲阵车作为前导,此时的冲阵车,距离他们第一次出现在战场的时候,模样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徐来的天工署对其作了相当大的改进,现在的他,已经披上了一层铁壳子,精密的机械结构,使得一名士兵便能让他轻松前进,另一名士兵则坐于冲阵车上操纵着弩机
在冲阵车的身后,则是锐金营的步卒的方阵,身背短矛,腰挎手斧,手持长枪,整整齐齐的一排一排地向前推进,而在他们的中间,一台台黑黝黝的霹雳火随之缓缓推进.与往常一样,和尚居中指挥,余秀娥持刀作为前锐
锐金营这边缓缓开始,左翼的苍狼营也隆隆出发,他们的基本配置与锐金营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士兵的装备了,苍狼营士兵的身上没有锐金营那么多的零碎,但他们统一的制式大刀与烈火敢死营的大刀一模一样,此刻,三尺长的刀刃高高举过头顶,犹如一排排滚动的刀花,向着对面挺进
两军态势,相当明显
明军左右两翼主攻,中军呈防御状态,而楚军则正好相反,孙承龙将最为精锐善战的两万火凤军布置在中军,他是中军主攻,直取秦风,左右两翼则是主守
双方各有矛盾,现在就是看谁的矛更利,谁的盾更厚
孙承龙看都没有看左右两翼,他对左右两翼的要求只有一个,死守,牵制并卫护自己的肋部,能让自己心无旁骛的向秦风的中军发起进攻
“出击!”孙承龙嘶声大吼
两万火凤军同声呐喊,迈步向前挺进,队伍之中,更多的辅军则吭哧吭哧地拼命推动着一台台地床弩,一架架的小型石炮跟在队伍之中
楚军左翼,一名楚军将领目不转睛地盯着缓缓推进的明军,高高扬起的手臂猛然下压,大声吼道:”射击!”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时间,一枚枚的石弹从他身后的投石机上飞出,一枚枚的强弩带着呼啸之声飞向明军阵列.冲阵车骤然加速,密集的石弹对于他们有着极大的危胁,相反强弩他们倒并不怵
余秀娥看着天空落下的石弹,人却如同炮弹一样冲天而起,手中大刀寒光闪闪,一枚枚石弹竟然被她凌空斩得粉碎,队列之中亦有其它武道修为高明的将领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尽力地格飞一枚枚石弹.尽量地减轻对己方士兵的伤害.即便如此,仍有数量众多的石弹落下,使得锐金营整齐的队列不断减员
走在步卒最前列的大盾手们在听到破空而来的强弩的时候,怒喝着将长盾往地上重重一砸,然后和身顶在上面,强弩袭来,盾碎,人亡.但强弩却也被挡了下来
“加速!”和尚的怒吼之声传来,锐金营士兵们身子前弓,小跑起来.将霹雳火甩在了身后
霹雳火的射程不如投石机那么远,他们还需要向前挺进一段距离,才能向敌人发起致命的攻击.而此时,冲阵车上的弩机却已经哧哧地响了起来,楚军阵地前沿,一排排的盾牌立了起来,弩箭射于其上,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明军左翼,苍狼营与锐金营的处境差不多,在承受着敌人的打击之中一步一步向着敌方靠近
和尚此时两眼血红,因为他的战士正在不断地倒下,对于守,楚军的确有着高人一等的造诣,有条不紊的攻击,给锐金营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直到身后响起霹雳火那熟悉的呼啸之声时,和尚这才狞笑了起来,”龟儿子们,好好享受一下我们送上的大餐吧!”
一旦进入到自己的射程,霹雳火的威力便不是投石机能比的了.不论是射速还是威力,霹雳火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远程武器
一枚枚通红的铁球飞向空中,迎风变成一个个硕大的火球,狠狠地砸向楚军的阵营.密集的楚军阵营顿时被打出一个个的空白区域,大火熊熊,浓烟四起.但楚军并没有因此而崩溃,空白很快被补上,阵形仍然紧密.投石机竭尽所能地加快自己的射速,石炮也开始呼啸,密如飞蝗的羽箭亦在此时飞向数十步个外的明军
第一千六百零一章:相州决战(2)
锐金营顶着箭雨向前加速突进,而他们的对面,楚军步卒一部也开始了向前压了过来
明军甲胄防护性能极好,对于羽箭,他们是丝毫不怵的,反倒是对于石炮弹射出来的那些半斤重,一斤重的石头有些抵挡无力,他玩意儿,敲在盔甲之上,力量可是作用在人的骨头之上
和尚知道今天啃得是硬骨头,至少比秦军要硬.以前的秦军个人战斗力相当出色,但在组织之上,就没有楚军这样层次分明,相辅相成了
相比于楚军这种队伍,和尚其实更喜欢秦军这样的部队,因为打起来相对更容易一些.他瞅了一眼冲锋在即的媳妇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没办法,他这个媳妇最喜欢的就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以至于在锐金营中,他媳妇的威望比他还要高一些
不过这丝担忧也就是一闪而过,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锐金营与楚军奔跑在最前面的都是大盾手,在双方的远程打击之下,这样的大盾手都是损失不小,此刻最前方的大盾都已经出现了不少的缺口
余秀娥向前飞奔,在她的身后,无数的短矛飞了出来,带着啉啉的声响,扎向了对面的楚军.这些短矛瞄准的都是大盾后面那些一排排捅上来的楚军长枪手
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借助着奔跑之势投掷出来的短矛,能轻易的撕毁楚军身上的盔甲.锐金营标配,每个士兵后背上都是背着三柄短矛,一支手斧
一轮过后又是一轮,楚军前压队列一下子变得稀疏起来.在这个距离之上,他们与明军相抗衡的东西很少,唯一用来压制对手的羽箭,似乎对敌人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战果廖廖.而对方短矛飞来,一下就能扎死一大片
楚军左翼将领丝毫不为所动,令旗挥处,更多的士兵再一次涌了上去.他们在人数之上有着绝对的优势,他们在左翼,足足有一万人.而进攻他们的锐金营,只有他们的一半
他们耗得起
双方迅速地接近着,余秀娥长啸声中猛然加速,大刀闪过道道寒光,她娇小的身影如同石弹一般冲向了前方的楚军阵容,轰然声响中,拦在她前的数名大盾手的身影高高飞起,余秀娥连人带刀,冲进了楚军的队列之中
盾手被灭,他们后面的楚军却是丝毫未慌,顷刻之间,数十柄长矛从各个方位刺向了余秀娥,有扎脸的,扎胸的,还有半跪在地上刺小腹,刺腿的,更有一名名左手持小盾,右手挽刀的小个子军士从一名名长枪手的腿边翻滚而出,刀光霍霍,席卷向余秀娥
余秀娥整个人滴溜溜旋转起来,雪亮的刀光将自己包裹起来,如同一阵龙卷风,她的身影冲天而起,卡卡的声音不绝于耳,一杆杆的长枪被折断枪头,跃起丈余,她俯冲而下,迎接她的是无数向空中扎来的长枪.还有呼啸的羽箭
厉啸声中,长刀掠过,余秀娥再一次落回到了人群之中,长刀挥处,血雾崩飞
她并没有向前突进
当年杨致孤身一人试图挑战大军,险些被捅成筛子的教育一直都是明军之中用来教训武道高手的反面教材,你以为自己武功高便小瞧那些普通士卒,真到了军阵之上,你才会明白什么叫做刀枪如林
余秀娥不认为自己比当年的杨致更强,杨致的那身武功,更适合冲阵,连他都搞不定的东西,余秀娥当然不会去尝试.这些年来,打得仗多了,余秀娥很清楚,个人武力在这样的大阵仗之中,实在不足为凭
她直上直下,落足之处仍然是她刚刚突进的地方,打开一个缺口,这便是她身为冲锋大将的作用
其实在她刚刚落下,斩杀身前数步之内的楚军士卒时,在她身后,便有强悍的士卒跟着他杀了进来
那时锐金营中的一名校尉和数名哨长.能排在前头担任攻坚任务的,自然都是身手极其了得的好汉.余秀娥刚刚落下的时候,这数人便已经冲到了她的左右,替余秀娥牢牢地守住左右两侧,挡下这些方面的攻击,让余秀娥能够专心致至向前发起攻击
这时候的余秀娥自然不会再像支冲天炮那样高高跃起了,因为一旦跃起,便会有无数的羽箭向她射来,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变成一只刺猬的,纵然不死,也会很麻烦.她老老实实的挥舞着大刀,一步一步,踩着满地的血泊,向前杀去.在她的周围,聚拢过来的锐金营士卒正在慢慢地增多
余秀娥在楚军严整的大阵之上打开了一个豁口,但这并不足以影响到整个楚军的阵势,在更长的战线之上,双方的士卒轰然对撞在了一起,双方的大盾互相挤压,发出令人齿软的声音,无数的长矛从大盾之间的缝隙里戳了出来,根本看不见目标,但大家都知道,大盾外面的,都是敌人
最前排的大盾手顷刻之间便死伤惨重,但此刻的他们,退不得,倒不下,即便是死了,仍然手挽着大盾成为双方推挤着的那一面幕墙
明军右翼,苍狼营.战况比起左翼的锐金营更为激烈,两个战营的战斗方法完全不一样,如果说锐金营是更有层次的一波一波的海潮般的攻击,那苍狼营就是铺天盖地的洪水猛兽
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苍狼营的首任统令是野狗,他获得这个绰号就是因为他一上战场,便变成了一条疯狂的野狗,即便拦在他面前的是一条猛虎,他也会想着去如何撕咬一口血肉下来而不是什么趋利避害,所以即便在十数年前的敢死营中,野狗带领的队伍,永远都是打先锋的
如果说当年的敢死营是整个楚国西军的利爪,那野狗便是敢死营那血淋淋的牙齿.如今野狗虽然已经离开了,但这支军队仍然打上了他鲜明的烙印
成为战斗,苍狼营的功营总是最多的,但他们的伤亡也是最大的.这与他们疯狂的攻击手段相辅相称
苍狼营现在招手的士兵更多的是来自西地,因为这里的人,血液中涌动的更多的是疯狂的因子
一排排的刀光闪烁,每一刀下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中间毫无转寰的余地
所以敢死营现在的伤亡很多,但他们的前进速度却比锐金营更快.野狗的作战信条就是,先把你拉到我们一样疯狂的节奏之中,然后利用丰富的发疯经验把你击败.说白了,就是比谁更不怕死
当然,现在的苍狼营在武器装备之上远胜从前,更好的防护,让他们的伤亡大大减轻,这也让他更加的疯狂
孙承龙漠然地看了一眼左右两翼的战局,他的部队正在被锐金营和苍狼营压得步步后退,虽然楚军的阵形仍然厚实,但的确是被对方压着在打,明军的王牌部队,战斗力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看了一眼,他便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对面明军的中军,这里,才是今天决战的主战场.两万火凤军对决明军的五千矿工营和五千烈火敢死营
他有着一倍的人数优势,但却丝毫没有取胜的决心,烈火敢死营不用说了,矿工营,可是当年凭借着一己之力,硬生生地扛住了秦军邓素所率领的重骑冲击的
今天,唯死而已
战鼓声声之中,两支强悍的军队缓缓地相互接近之中
楚军要携带着他们的远程武器,他们甚至将投石车也带在了军中,对付矿工营那些钢铁怪物,只能用比他们更凶悍的东西才能撕破口子.在火凤军厚实的步卒阵容之后,是多达数百台的强弩
陆丰站在矿工营的正中间,凝视着远处逼近的火凤军,脸上洋溢着兴奋之色,自从横甸之战后,他们便成了一支吃闲饭的军队了,灭秦的战役,他们是一场也没有捞着他,只能每天呆在越京城外,听着报捷的信使一波一波地返回越京城,那滋味,百抓挠心啊
现在,终于又上战场了,而且是他最喜欢的战斗模式
在越京城驻扎多年,陆丰当然没有闲着.现在他的乌龟壳更加厚重了一些.这个乌龟壳当然不是身上的甲胄,事实上,他们的盔甲比以前要轻上许多了,闲着没事儿干的陆丰,与开工署的那帮痴迷于研究机关消息的家伙,弄出了偏厢车
这玩意儿,就是活脱脱的一副移动的城墙
此刻这面城墙,正在向前缓缓地推动着,移动极慢,但却的确是在向前移动.在城墙的顶端,一台台的弩机,强弩,已经张开了死亡的镰刀,准备着收割新鲜的灵魂
楚军是在目瞪口呆之中看到对面的明军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转瞬之间就弄出了一面钢铁的城墙.看着那高达数米通体黝黑的玩意儿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自己压来,每个人心中陡然便泛起了一阵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