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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马前卒txt下载     马前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与虎谋皮

    楚国朝廷上下认为凭自己现在的实力完全无法与明国在更广阔的战场之上进行交锋,唯有收缩战线,在有限的空间里屯集更为厚实的力量来进行一场纯防御作战,以期能无限期的拉长作战时间从而期待外界的变化,说白了就是指望着齐人能出手干涉。

    这个希望虽然渺茫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如果他们能在明军的打击之下支撑一个两三年,或者能在这样一场大规模的会战之中在某一个方向之上击败明军,使得明人遭遇到重大损失,齐人的确是有可能出手的。毕竟削弱明人也是齐国的最重要的目标之一。

    这样的事情是有先例的。楚国先皇闵威登基初期,政局动荡,齐国乘机来犯,也曾一度打得楚国几乎到了亡国的边缘,但闵威在那个时候御驾亲征,以程务本,安如海等人为将,杨一和在后部揽后勤,硬生生地将这一场战役打成了一团浆糊,结果秦越一看这正是捡桃子的大好时机,立马出兵,由李挚以及洛宽(洛一水的父亲)统率大军向齐国发起猛攻,齐国多线作战,吃了大亏之后不得不收兵息战。

    现在闵若英也想重复先人旧事。只不过他的筹码比起他的父亲要更小一些罢了。闵威时期,不论是程务本,郭九龄,安如海还是杨一和,都是一代人杰,而现在他手里可用得人才实在是少得可怜。

    收缩兵力到相州,均州,文州及上京城一带,已是现在闵若英的极限了。五十万大军说多的确是很多,比起打过来的明军人数要多得多,但论起精锐程度和战斗力,那就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在战场之上,一个百战猛士与一个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既然战斗力比不上人家,便只能收缩战线靠厚度来堆砌强度了。

    刑州便是在这样的策略之下被放弃的。

    朝廷在这里的官吏逃之夭夭,刑州立时便陷入到了无政府的混乱状态之下,本来如果仅仅是楚国官吏跑了,在城市之中很有可能会引起混乱,而在乡野受到的影响并不会太大,因为皇权不下乡的这种事情,在楚国还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的,统治乡野的,是那些地方豪族,有没有官府,影响其实并不大。但朝廷在放弃刑州之后在刑州实行的劫掠,就彻底的将刑州推到了混乱的极致。

    善良的人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局面之下是活不下去的,他们基本上只有一个下场,要么被饿死,要么被人杀死。只有穷凶极恶的家伙才能在这场劫难之中生存下来,所谓枭雄,一般情况下都是产生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强盗,土匪,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这个地面上的主人,肆无忌惮地横行于刑州,与火凤军的游骑对抗他们自然是不肯干的,但欺负良善人家,自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刑州一些有着远大志向的豪门大族中的英雄人物便适时地站了出来,组织乡民自保,一边抵抗火凤军的劫掠,一边逮着机会便或痛打,或收编这些土匪队伍,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刑州便形成了数个地方豪族武装集团。

    说他们是集团是有些抬举他们了,至少在宿迁等人看来,他们顶多算是一些武装农民。唯一让宿迁有些碍手碍脚的是,这些地方聚集了大批的本地百姓,考虑到将来要在本地进行统治,杀戮过甚的话,担心起到反作用。

    秦风当然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当他的大军抵达津州之后就不动弹了,而进入刑州的是宿迁的两万西军和江上燕的一万骑兵。

    骑兵是用来驱赶火凤军游骑的,而宿迁的两万西军则是用来平推那些地方豪族的。

    将领们先将他们打趴下来,然后皇帝再过来施恩抚恤。这自然是统治者们收归人心的不二法门。那些被杀怕了,杀痛了的人,只会在心中痛骂那些屠夫将军,却很少有人会去想这些人为什么敢这样干。

    秦风知道刑州这些地方豪族想干什么?其实不仅仅是刑州,在江上燕和周济云指挥下的大军碰上的这种情况更加严峻,因为刑州还是平原地区,基本上处于无险可守的地带,而在江周所部前进的道路之上,地形地貌可就复杂多了,有太多的人想从这一场盛宴之中捞取到好处。或者在这些人看来,改朝换代,灭国之战这样的大的历史事件之中,正是他们获得好处的大好时机。

    不过他们显然不太了解大明的一贯政策。

    大明帝国从根子上就厌恶这种地方豪族。大族在明国有吗?当然有,不过都是经商致富,这些人现在的命根儿被大明朝廷牢牢地握在手中,真敢有什么想法的话,把他们连根拔起都不需要惊动皇帝,地方之上一负责刑名的官员就可以这么干。纵然现在这些人已经意识到了为自己争取更高的社会地位政治地位的迫切性,但在可预见的将来,他们的这一希望将会是漫长的一条道路。

    大明不给那些地方豪族掌握土地,乡民的机会,土地分散到各家各户,严禁土地的兼并,就是要打散地方上的抱团行为,皇权不下乡在大明是根本行不通的,一项政令从越京城的最高机构签署下来,用不了多少天,大明连那些犄角旮旯偏僻得不得的了村庄里都会贴上这样的公文,将朝廷的政令传达到每个人的头脑里。

    不识字?不要紧,大明礼部尚书萧华萧老大人这些年来就没干别的,基本上就在为他的村村有学堂,家家有读书人而奋斗着,这个目标不是想培养精英,准确地来说,就是一个最低级的扫盲而已。现在的萧老大人秉承着广种薄收的念头,大面积的洒下种子,总是会有人尖儿冒出来的。

    大人或者不识字的多,但孩童不识字的在大明特别是大明本土可就真不多了。这种扫盲的好处,就是能让最底层的百姓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到国家对他们的基本政策。

    大明所有的策略,到最后都是指向一个目标,高度的中央集权,让地方上根本没有与中央讨价还价的本钱。

    现在像刑州地方豪族这样干,完全就是不了解大明的基本政策,他们基于对待楚国朝廷的经验,期盼在明国的统治之下仍然能获得像以前那般一样的特权,这个想法儿从根儿上就错了。

    所有人都知道明国灭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总是有那些一些人,想在这样的一场大变革中捞到足够的好处,至少也要维持住自己的利益不受到损害。

    在秦风看来,要是他们的利益不受到损害,大明的利益就会受到损害。

    对付这种人,大明直接简单而又粗暴,只有两个字,消灭。如果不趁着这个时间段利索地干掉这些不稳定因素,等到大明官吏真正进入到了这个地方开始统治的时候,那就不方便下手了,这会给以后的施政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干掉这些豪族,然后将他们的田产,房屋,粮食分给最底层的百姓,那些人很快就会忘记曾经的大屠杀而感念分给他们东西的这些人的好处,这样的事情,大明已经干得驾轻就熟了。无论是当初在大明本土,还是后来在西地,大明就是这样干的。

    原因很简单,这样的豪族人口所占的比例实在是太小了,而最底层的百姓是他们的十倍甚至百倍千倍之多。这样的选择题,秦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该怎么做。

    宿迁终究没有在明国这个体系之中呆过,所以有些缩手缩脚,江上燕不得不上来提醒他该干什么了,这样的事情,是不能等待皇帝下命令的,皇帝也不可能下这样的命令。

    干脏活,臣子应当有这个自觉。黑锅臣子来背,伟大光明正自然都是属于皇帝陛下的。

    津州双凤县的钱氏家族首当其冲。

    钱氏家主在这场风暴的最高潮的时候,打开了家中粮仓,招集青壮,将他们武装了起来,有粮食,有兵甲,自然很轻易的就纠集起了大批武装,三千人的武装力量以及聚集在他家堡寨周这的数万百姓便是他认为可以与明国讲讲条件的本钱,他认为自己至少可以弄一个县令干干,从历史的经验来看,新来的统治者,总是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地方上的支持。当然,当县令不是目的,但只有当了大明的官儿,以后才好继续他在本地的绝对威望。

    他踌躇满志地等待着大明的招抚特使来与自己谈判,他期待着自己将钱氏带上一个新高度的美好未来。

    不过很可惜的是,他等来的不是招扶特使,而是宿迁的大军。

    没有招降,没有谈判,宿迁的西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达了双凤县之后,在一个黄昏时分向着钱家的堡寨发起了进攻。

    首鼠两端毫无战意的钱氏家族上上下下,在如狼似虎的大军面前,短短的数个时辰之内便灰飞烟灭。

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童话有时候都是骗人的

    钱家堡在熊熊烈火之中化为了乌有,钱氏一家包括他们拉起来的武装力量的一些头目,被当众处决,依附钱家以及在后来的乱局中前来投靠的的百姓尽数被军队驱赶到一起.两座囚营立了起来,上万百姓被关在了其中

    没有了领头者,他们就成了一群温柔的绵羊,绝望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年轻的慕容远,带着两名吏员,就在这个时候,风尘仆仆地抵达了双凤县钱家堡外的这两座囚营

    囚营之中正在分发饭食,面容枯槁的百姓人手一个土陶碗,在手持明晃晃的士兵的监视之下,一步一挪地走到前面那一字排开的数十口大锅前,看着士兵往自己碗里舀上一碗几乎照得见人影儿的稀粥,两手捧着走到一边的角落里,小口小口地喝着

    粥虽然稀,但却能让他们勉强活下去

    慕容远沉着脸走到锅前,从一个士兵手里将勺子一把抢了过来,舀起一勺晃荡着,直到将所有的汤汤水水都晃荡出去,剩在勺子里就只剩下了十几颗料粒

    咣当一声,慕容远将勺子重重地扔在了地上.怒视着士兵道:”陛下有令,赈济所熬粥汤,须立筷不倒,这是怎么一回事?”

    士兵看着这个身着大明七品官服,英姿疯爽的官员,抱抱拳道:”这位大人,我们每天领到的粮食就只有这么多.”

    慕容远冷笑一声:”所有粮草供应,都是有据可察的,这些人的口粮也位列其中,你们既然只领到了这么多粮食,那就是说有人将粮食贪污了哦?叫你们长官来.”

    “敢问您是谁?”士兵看着慕容远问道

    “本官,乃是皇命双凤县县令.”慕容远傲然说着,转身看着那些蹲在地上的百姓道:”这些人,从现在开始,都是本官的子民,本官添为他们的父母官,焉能看着你们苛虐于他们?”

    “这位大人,他们不是良善百姓,都是附逆的贼囚.”士兵笑道:”这里是囚营,您来错地方了吧?这些人,能给他们一口稀粥喝,那都是陛下仁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押出去砍了脑袋呢!”

    “胡说八道.”慕容远大步走到那些木然地蹲在地上的百姓之中,指着身边的那些白发苍苍的老者,面黄肌瘦的妇孺,孩子,”这些人,算那门子的贼囚?他们想杀良冒功吗?”

    看着这位新来的明显是官员的年轻人毫不畏惧士兵的淫威而怒斥对方,人群之中终于有聪明人回过味来了,连滚带爬地从人群之中冲了过来

    “冤枉啊,大人,冤枉啊,我们没有附逆,我们都是被钱家人骗来的啊!”

    有了一人带头,立时便有无数的人涌了上来,瞬间便将慕容远团团围住,叩头如捣蒜,嚎哭之声不绝于耳

    眼看着囚营之内有了骚乱的迹象,士兵脸色大变,后退数步,与身后的数十名士兵站到了一起,钢刀出鞘之声不绝于耳,一人更是取出哨子拼命地吹了起来

    “那位大人,这些人要造反了,您赶紧过来.”士兵大声喝道

    “这些都是我双凤县的子民,如何会造反?”慕容远威风凛凛地站在人群之中,挥舞着双手,”所有人听我的命令,原地坐下,不许乱动.”

    说来也怪,士兵们的钢刀没有吓住那些人,慕容远一声呼喝,以他为中心,无数的百姓一圈圈的立刻乖乖地坐了下来

    百姓有时候是愚笨的,但有时候又绝对是聪明的,在看到了一点希望之后,他们会立即紧紧地抓住这一点希望

    囚营之外响起了密集的马蹄之声,一队队的士兵从远处的军营之中迅速向着这里集结,囚营很快被包围,一柄柄上弦的利箭隔着栅栏对准了囚营之中的所有人

    人群响起了害怕的哭泣之声

    慕容远大袖挥舞,大声道:”大家不用怕,我是大明皇帝亲自任命的刑州双凤县令,你们都是我的子民,本官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的伤害.”

    他大步走出人群,与此同时,一个军官也沉着脸向他走来

    很快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在所有百姓的期盼的目光之中,那个军官愤愤然地离开了军营,旋即,外面的士兵整队离去,紧跟着,大营内的士兵也撤走了

    慕容远一脸骄傲地走了回来,囚营之内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

    慕容远双手下压,下面立刻便安静了下来

    “现在,你们自己选出十位德高望重的人前来与本官商量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的问题,其它人,现在都回到自己的住所去,很快便会有粮食送过来.你们现在都没事儿了.”慕容远大声道

    十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被推选了出来,其它人不用人指挥,乖乖地走回到属于他们自己的窝棚,只是从窝棚口探出一个个脑袋,看着被十个老头儿围着的慕容远

    “大人,我们真得是冤枉的啊!”

    “先不要说自己冤枉.”慕容远挥了挥手:”你们附逆,跟随着钱氏抵抗天军这是不容辩驳的事实,不过大明皇帝陛下仁慈,愿意让你们戴罪立功,所以这才派了本官过来,你们,可愿戴罪立功?”

    “愿意,愿意.”十个脑袋点得鸡啄米一般,与官员争论显然是没有好处的,既然可以戴罪立功,那争辩就更显得没有意义了,惹恼了这位好不容易赶过来的救星,那些大兵重新回来,那就糟糕了

    “好,既然有这个心思,那就很好.”慕容远很是欣慰地点头道:”大明皇帝率领着大军将在不久之后,从刑州经过去讨伐无道昏君闵若英,你们呢,现在要做的,就是为大明皇帝陛下做些事情,向陛下表明你们的忠心,自然就无虞了.”

    “草民们能做些什么呢?”

    “能做得多了!”慕容远微笑着道:”比方说,咱们可以为皇帝陛下修一条宽阔的道路,我这一路行来,双凤县的道路可真是糟糕的很,这还是晴天,要是逢上阴雨天,哪里还能走人?”

    “力气我们是有一把的,可是大家饿了这些天,实在是……”

    “我说过了,粮食很快就会来的,咱们大家要干活,自然就要吃饱饭.”慕容远笑道.”皇帝不差饿兵,虽然你们都是戴罪之身,但只要好好干活,皇帝从这里经过的时候一开心,金口一开,你们不是什么事儿也没有了?说不定还能讨点好处!”

    “大人您说吧,要我们怎么干,现在小老儿们就能马上带着人开工.”老头子们都兴奋了起来

    “不慌,不慌,看你们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的,能干什么?别还没有干活,先累死几个.”慕容远笑道:”现在呢,我们要先做一件事,那就是将这两个囚营里的人先统计出来,这里头有识字的吧?”

    “有有有!”

    “把他们找出来,先将每个人的名字,年龄,性别啥的统计出来.”慕容远微笑着道.”乱糟糟的干活可不行,咱们得先组织起来才好.”

    当十个老头儿飞快地爬起来去找寻识字的人将所有人登高造册的时候,囚营之外,一长溜粮车缓缓驶进来,卸下一袋袋的粮食,看到粮食进营,囚营之中顿时欢呼起来,看着慕容远的眼神儿一瞬间更是多了几份崇敬

    慕容远笑咪咪地走到了送粮食来的军官面前,压低声音道:”回去替我谢谢你家将军,他帮了我的大忙了.”

    军官嘿嘿笑着:”小事而已,反正咱们恶人已经做了,不妨做到底,不过大人您当真不带一队士兵作护卫吗?”

    “这里有上万人呢,野地里只怕藏得更多,你说你们大军马上就要开拔了,我有没有这一队护卫又能起多大作用呢?还不如让他们跟着你们去建立军功,打好了仗,那可是有永业田的,可不敢耽误了你们立军功.”慕容远笑道

    “大人好胆色,既然如此,末将就告辞了.”军官笑着抱拳一揖,带着军人扬长而去

    囚营里重新生起了火开始熬粥,当一锅锅的粥香气四溢的时候,慕容远手里已经拿到了整个囚营里所有人的名册

    双凤县已经完全烂了,原有的户藉名册早就毁于战乱之中,现在慕容远手中拿着的,就是双凤县将来的户藉名册的一个开始

    十个办事效率很高的老头,还有囚营之中为数不多的几个读书人和勉强识得字的人被慕容远就地征用,成了他到双凤县开始他县令生涯的第一套班底

    没办法,大明的官员完全不够用,像慕容远这样带着两个吏员就来准备接收一个县治现在是大明派往新占区域的标配.能不能迅速有效的完成对当地的统治,就要考验这些新官员自身的能力了.大浪淘沙,精英自然就在这样一些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任务之中脱颖而出的

    慕容远以前并不为太多人所注意,只不过是京师大学堂中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学员,但随着慕容海从齐国归来,大明皇帝亲自于小石城外率众军迎接而名声大噪之后,他也吸引了众多人的注意力.当皇帝让慕容海在自己的亲卫营中任职的时候,本来还有一年才能毕业的慕容远也被知情识趣的京师大学堂以才能卓异为名提前派了出来到双凤县担任县令

    这或者是一种看重,一种另类的拍马屁,但也许是拔功助长,其中意味,那就只有个中人苦甜自知了

    在秦风看到吏部的任命文书之后,也只是哈哈一笑便批了准奏二字,慕容海,慕容远都是蛮族,父亲已经名噪一时,如果儿子再做出一点成绩,那必然就会成为大明的一段佳话,这对于在大明的蛮族顺利融合进大明,是有着极大帮助的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手段是多种多样的

    一个人在饥寒交迫的时候,你给他一个馒头,一般情况之下,这个人会感激了很长时间,甚至于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而如果更进一步,你帮他置产置业,让他从此以后生活无忧,你就足以被他视为再生父母,当成圣人一样供着了。这个世界之上,知恩图报的人毕竟是大多数,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终究只是一些比较特别的案例罢了。

    现在双凤县的县令慕容远在这里的百姓眼里,不仅是青天大老爷,更是足以成为他们的再生父母了。因为这位年轻的县令不仅将他们从大兵的淫威之下解救了出来,替他们洗清了身上贼囚的冤曲,现在更是在帮着他们置产置业。

    拿到所有人的名册之后,慕容远立即将这些人划成了一个个的小村子,当然要男女搭配,老少搭配,在这个过程之中,他巧妙地将原本聚居的人群给打散了分别安置到不同的村子里,这样一来,将来在治理之上,他就不会遇到抱团对抗的事情了。现在做这个事情是最好的时候,所有人还在军队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要是这个热呼劲儿一过,再想这么弄,就会遇到麻烦了。

    原本的很多村子都已经被毁掉了,慕容远干脆组织大家在大路的两侧开始修建新的聚居村子,虽然只是一些土坯房盖着茅草,但现在一无所有的这些人有的住,便已经很感激了,要知道,即便是这样的屋子,也是这位年轻的县令弄来的钱。

    而让这位县令声望达到顶峰的便是在建起了房子之后,开始给大家分田地。双凤县绝大多数土地原本都是属于钱家的,现在钱家因为对抗天兵给灭了族,这些土地自然就归属了官府,慕容县令现在手里阔绰得很,但凡是没有土地的人,都可以根据家里头的人员来分取土地。

    一人十亩,点着名册分发土地。

    慕容县令做起事来是大开大合,一手拿着名册,一手拎着炭笔,带着一个村子的人来到土地边上,对一户人家点验了人数,手一挥,手下便拉开绳尺开始丈量,丈量完毕,一块木牌牌便插了下去,这些被量出来的土地,便成了这户人家的了。县令大人当场便发地契,盖着官府鲜红大印的地契到手之后,所有人都还是懵的,这么简单就成了有地一族了?

    慕容远的小手段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不仅仅是他个人一举在双凤县站稳了脚跟,更重要的是,他让那些逃跑了的双凤县人,又不顾一切地跑了回来。

    土地的诱惑足以让那些逃亡的青壮们冒着巨大的危险重新回到故居来,因为你不回来,自然就没有给你分田地的道理。

    眼看着自己治下的百姓越来越多,而且多出来的都是青壮的时候,慕容远自然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地方要发展,自然需要人口,而且青壮人口愈多愈好,干活儿什么的,年轻力壮的自然比年老体衰的要强出不少来。

    说了要替陛下修路,那肯定是要修的。其实慕容远对这事儿并不怎么上心,在他心中,现在马上补种被耽误的春耕才是更重要的事情,不过当初为了让这些家伙相信自己的话,不得不将为陛下修路拿出来当借口,现在要是不做的话,只怕后果会大大的不妙。

    于是他在一次召集村正们会议的时候,很不负责任的随口提了一句,本意是希望这些人能一起反对现在干这活儿而应当集中全力来补种青苗,这样他便有了合适的借口来将这件事理所当然的往后排了。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些村正们的热情高得很,不但没有说出一句的反对的话,反而群情高昂的要为仁慈的大明陛下修一条最好的道路出来。谁让这段日子,慕容远一直把伟正光明正的皇帝陛下挂在嘴边呢。

    慕容远只能苦笑着开始组织大家开始修路了,他觉得自己真要误了补种的时机而将所有人集中起来为皇帝陛下修路,等皇帝陛下路过这里的时候,自己得到的将不是表彰而是劈头盖脸的臭骂了。

    但接下来的日子,慕容远发觉自己着实低估了劳动人民的热情和毅力了,白天,他们全员出动,挖路基,修大路,连娃娃们都出动了提着个小锤子在哪里锤石头,而到了晚上,这些人回到家中,居然能点起火把替自己家里的田地补种青苗。

    眼见此景的慕容远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使出浑身的解数,到处去替这些乡民们调集需要补种的青苗,去弄来更多的粮食,更多的物资。

    他的老子慕容海是新鲜出炉的大明英雄,他这个当儿子在这个时候自然也沾了不少光,在同样的很多地方都需要无数的物资的时候,他总是能第一个搞到急需的东西,无数的农具,牲畜源源不断地进入双凤县,这个县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快速恢复着生气。

    当然,整个刑州十数个县,不可能每一个都像双凤县一样快速地恢复,也不是每一个来到这里的接收地方的大明官员都有慕容远这样的机遇与面子。像与军队勾结起来上演一出双簧的事情,在其它地方想也不要想,那个官员这样提出来,铁定要被当地的军队吐一脸唾沫星子,他们给皇帝背黑锅没问题,但凭什么给你背黑锅?

    眼下大明是全面讨伐楚国,而楚国大部分地方也基本上就像刑州一样,进入到了无政府状态,大明要照顾的地方多了,凭什么就要优先给你呢?所以最普遍的状态,还是那些官员在进入这样一个全新的区域之后,举步维艰,做事实在是艰难得很。

    当然,当依靠朝廷有些靠不住的时候,大明的官员们自然就会想到另外一股力量了,那就是大明的商人。

    大明的商人有着一个规律,那就是大明的军队前脚打到哪里,他们后脚就跟着去哪里。一般人都认为战后的区域都是混乱的,做生意很难能赚到钱,但这对于大明一些上规模的生意人来说,这样大片混乱的区域就等于大片大片的市场,要是不能抢先占领这些市场而让别人捷足先登的话,以后还怎么赚钱呢?

    跟在军队的屁股后面抢先将市场占领了,哪怕是先亏一些钱呢,但往后可就是躺着数钱了。即便是官府,对他们这些先来者也会照顾有加的,因为他们有功劳嘛,能够帮着官府迅速地稳定当地的秩序。

    所以抛开慕容远这样一个特例,一般的官员抵达自己接收的地点之后,正常的操作是与商人合作。

    需要大量的农具?商人们给你运来。

    需要无数的牲畜,没问题,商人们给你运来。

    需要粮食稳定人心,没问题,商人们给你运来还平价销售,不赚这个昧心钱。

    大人您还需要什么?不需要了,不不不,您肯定还有需要的东西,再想想,我们都可以给你运来。

    当然,地方官员们在拿到这些让他能迅速在地方上站稳脚跟的东西之后,接下来就是回报这些商人的时候了。

    城内最好的商铺您先挑着买。

    你要某一样东西在本地的专卖权,没问题,可以。

    想优先获得道路,水利的建设机会,当然可以,不过得自己先垫资哦,现在本官没钱。

    这一套在大明占领西地之后,已经是被证明行之有效的套路,如今再一次在大楚上演,因为大楚的人丁更多,地方上也更富庶,别看现在兵慌马乱穷得连条裤子也没得穿,但只要缓上那么个一两年,这些地方可都是能富得流油得啊。

    看看西地都能被大明弄得风生水起了,这些大楚的地方,以后只怕打个屁就会流油出来,商人们自会牢牢地抓住这样的机会。有时候做同一种生意的商人们自己先要斗争一番,不过一般情况之下,大家还是会达成合作意向。他们也学得乖了,自己斗得狠了,官府可就占大便宜了。

    总之在这些地方,官府与商人之间是既合作,又斗争的关系。最终嘛,自然要弄到双赢才好。大家的目标一致,都是要地方之上迅速地恢复秩序,生机与活力,不然官府收不起来赋税,商人们赚不到钱。

    总之在刑州绝大部分区域之内,无政府状态在迅速地结速之中,大军先梳理一遍,然后文官和商人们跟上,八仙过海,过显神通,努力将自己的地盘治理好,为前方的大军建立一个稳固的后方基地。

    当然,麻烦总是会有的。愈是靠近楚国核心统治区的地方,对大明的敌意就愈加明显,到了刑州与相州的交界地带,事情就不像这么顺利了,在这里,朝廷对地方上的盘剥就不明显了,他们也需要团结本地的人来对付明军。所以这里的地方豪族不但能聚起更多的人手,还能从相州的孙承龙哪里获得大量的武器,当然,一个空头的爵位和官位现在闵若英是绝对不吝啬的。所以当江上燕的骑兵抵达这里后,就遇上了麻烦。

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真正的战斗要开始了

    两支骑兵一追一逃

    在后面追着的是江上燕的斥候骑兵,大约有一百余人,前面奔逃的是一支五六十人的火凤军游骑

    自从江上燕进入刑州之后,这种小型的战斗就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这些小型的火凤军游骑部队,从来都不会正面与江上燕的骑兵冲突,而是像一只只鬣狗一般,逡巡在江上燕大部队的周围,寻找着一切可能利用的漏洞想要偷袭

    江上燕的骑兵不存在着后勤队伍,士兵们一人双马,一应后勤所需,都是自行携带,一般会准备十天左右的消耗.这让火凤军的游骑基本上找不到机会

    唯一让人恼火的就是,他们会在夜晚部队扎营之后,发动一次又一次的佯攻.这就很让人恼火了,这就像在夏日里,虽然你睡在蚊帐里头,但在外头老有一只蚊子在你耳边嗡嗡地叫着,也让人心烦不是?更何况,你要是一不小心,胳膊腿儿什么的靠近了蚊帐,他们隔着帐子也还能叮你一口

    本来江上燕是懒得理会这些游骑的,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迟滞自己的行动,但连续数天之后,江上燕终于恼火了,泥人也还有土性呢!于是一支千余人的骑兵队伍作为突前,与这些火凤军展开了一场追逐绞杀

    火凤军不敢与江上燕的大部队碰,但一支千余的骑兵前锋,还分成了若干个小队之后,他们自然也就有了一战的信心和勇气

    总体上来说,双方在这场相互的绞杀战之中平分秋色,火凤军是楚国翘楚,个人战斗力相当出色,缺点是作战经验太少.江上燕的骑兵队伍个人能力稍有欠缺,但却一直在战场之上打磨,属于那种知道怎样将自己有限的战力发挥到最大程度的部队

    这样的相互绞杀从江上燕进入刑州开始,一直随着江上燕的大部队整体向前推进而向着刑州与相州的边缘移动着

    打斗到现在,江上燕的前锋斥候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因为他们伤亡了,能从大部队立马得到补充,而火凤军放在刑州的游骑数量有限,孙承龙也不可能在这种游击战中投入太多的自己的精锐,必竟他的目的只是拖延对手的进军速度而已

    奔逃的火凤军不时会在马上回头拉开骑弓射出羽箭,奔射之术对于骑兵来说,是相当高级的技能了,江上燕的骑兵可不会,事实上在整个大明骑兵之中,拥有这种骑射之术的也不多,整支部队都能拥有这种技术的,大概也只有秦风的亲卫营烈火敢死营而已.那是一支几乎全能的部队

    像江上燕的骑兵,配备的是明军专门为骑兵打造的骑弩.这种骑弩一次只能装一支弩箭,缺点很明显,射程很近,需要逼近到对手二十步左右的时候发射.这与骑弓无比相比.优点就是可以在战斗之前提前装好,操作简便.本来明军还有连发骑弩,但在实战之中,这玩意儿可快就被抛弃了,因为在高速的骑兵作战之中,二十步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射出这一箭之后,有经验的骑兵大多是立即扔掉手中的骑弩而准备作战了,不少的士兵因为舍不得抛弃这种骑弩而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对于火凤军这种在七八十步左右射出的羽箭,追在后面的江部骑兵只能忍受着,好的是火凤军的这种射击准头也欠佳,而且每一次射击都会减慢他们的速度,反而会让身后的追兵离他们更近一些

    追击的江部骑兵很兴奋,因为他们这是第一次在人数之上占据了绝对的多数,根据这段时间的作战经验,只要他们能追上这支火凤军骑兵,能全歼他们并不是梦想,这一段时间,他们的伤亡并不小,每个人的心里都憋着一团火

    但很显然,兴奋的他们没有注意,前方的敌人的速度时快时慢,不像是在亡命奔逃,反而是像在吊着他们.而他们的位置,现在已经到了刑州的边缘地区,非常靠近相州了

    前面的火凤军骑兵掠过原野,马蹄毫不留情地践踏过原野之上青青的禾苗,田边,有着一个个堆集的草垛,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东西,因为这种景象在农村实在是太常见了

    火凤军飞快地掠过,而当毫无防备的江部骑兵掠过这些草垛的时候,看似平常的草垛之中,突然传来羽箭破容的啉啉之声,一排排的羽箭从草垛之中射了出来

    靠近草垛的十数名骑兵惨叫着翻身落马

    其余的骑兵大惊失色之下,立即纵马四面散开,草垛翻飞之间,一排排的人出现在草垛之上,居高临下,向着骑兵射击

    江部骑兵们怒吼着策马飞奔,除了第一次被偷袭之时损失惨重之外,接下来草垛之上的这些箭手对他们的威胁就很有限了,从这些人的装束以及手法上来看,他们并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反而像是一些地方武装,更准确地说,只不过是一些勉强能开弓的乡民

    一部分骑兵高速逼近这些草垛,另一部分则向着返身冲杀回来的火凤军杀过去

    草垛之上的乡民飞快地从草垛之上溜了下来,拔腿便向着前方狂奔,不少人甚至扔掉了手中的长弓

    但两条腿显然是比不上四条腿的,江部骑兵迅速接近,手中的骑弩已经取了出来,伴随着啉啉的声音,一枚枚的弩箭钉在了那些奔逃的乡民的后背之上,将他们一一射翻

    扔掉手中的骑弩,骑兵们摘下了鞍桥之上的刺枪,俯低身子,开始加速冲刺,准备将所有的这些敌人全都挑翻在地上

    第二轮袭击,就在这个时候到来

    一根根的绊马索在青苗之中弹了起来,追击的骑兵顿时人仰马翻,更多的人从农田前的水渠里,从远处的草垛之中,从半人高的青苗之中站了起来,手里执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的甚至手执锄头,羊叉杀了过来

    百余名骑兵转眼之间便消失了一半,剩下的江部骑兵见势不妙,立刻转身拨马飞逃.他们或者可以杀死更多的敌人,但如果被这些人缠住,再有火凤军骑兵在外游猎,只怕就要全军覆没在这儿了

    追逃之间,瞬间易势,这一次轮到江部骑兵狼狈奔逃了

    距离这一次的争斗数十里外,江上燕的骑兵已经扎下了大营,没过多久,正在军议的江上燕便接到了连二接三的前探斥候遭遇伏击,损失惨重的报告

    “连续五起我军斥候遭遇袭击,而且发生在一天之内,地域分布在五十里范围之内,我们一共损失了二百名斥候.”一名将领愤怒地道,”当我们的大队骑兵赶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跑了,我们的士兵被他们砍走了脑袋,扒走了身上的盔甲和所有的武器,连衣服都被扒走了.”

    他的话立刻让帐内所有的将领们都愤怒了起来

    “查清楚了没有?这些伏击者来自哪里?”江上燕怒力压下心中的愤怒,杀死敌人,夺走武器,剥下衣物,这事儿不新鲜,但砍下脑袋也带走,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了

    “查清楚了.”将领声音低沉地道:”敌人来自雅畈县包氏家族和查氏家族,这两大家族现在盘距在二龙山和狮驼山,各自距集了约三千名青壮,他们应当是得到了相州孙承龙的援助,这些武装力量里能看到一些楚军军官,更重要的是,在二龙山和狮驼山之间,驻扎着一支约三千人的楚军,他们的背后,就是高梁河唯一的一道桥梁.”

    江上燕转过身来,看着身侧挂着的地图,”盘踞在二龙山和狮驼山?”

    将领点头道:”这两家是雅畈县的地方豪族,在二龙山和狮驼山依山势建立起了自己的堡寨.我们抓了一些本地的乡民,从他们口里知道了一些这两座堡寨的情况.”

    “不好打?”江上燕问道

    “对我们骑兵来说,的确不好打.对他们来说,选择相对较多,可以出击,也可以据寨固守,实在不行了,还可以逃进山里.”将领有些恼火地道

    “有恃无恐啊!”江上燕冷笑道,”不过不识大势,自取灭亡.宿迁所部离我们有多远?”

    “距离我们还有十天的路程.”将领回禀道

    “二龙山和狮驼山之间距离多少?”

    “约十里路,而三千楚军就扎营在这段路程之上,与两山形成一个倒品字形.江将军,我们是要等宿将军的部队顶上来之后再展开进攻吗?”

    “那岂不是让宿迁笑死?”江上燕呵呵一笑:”杀了我的人,那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传我的命令,大军休息三天,三天之后,我们出发.倒品字形的口袋,是想让我钻进这个口袋然后三面夹击吗?想法很好,可是也得看包围者的实力,咱们就来钻一钻.我带中军去钻这个口袋,左右两翼准备去攻击这两个所谓的堡塞,杀进去之后,鸡犬不留.现在我们已经基本进入了敌人控制的核心区域了,真正的战斗要开始了,没有必要再保持仁慈,对敌人仁慈,那就是对我们自己战士的不负责任.”

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章:双方合谋的一场屠杀

    每每兵慌马乱之际,总会有英雄趁势而起,轰轰烈烈地干上一番大事业,从而让自己名垂青史,甚至开创属于自己的一个时代。秦风,就是现在所有有心干一番事业的那些英雄豪杰们的榜样。

    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一个庞大的帝国,不过用了十余年时间而已。

    认为自己是英雄的人,总是自信而又骄傲的,他们总是认为是时势造就了英雄,而不是英雄造就了时势。自己之所以没有得到那个机会,只是自己时运不济而已,假如自己也有了这样的机遇,那么做得一定会比其它人更好。

    他们总是只看到了那些成功的人站在巅峰之时的得意,却忘意了去看一眼在那个志得意满的成功者的下方,躺着的无数英雄的骨骸。

    就像现在的包氏,查氏的家主一般,他们就只看到了秦风只用了短短的十年便建立起了一个强悍的国家,却没有看到,倒在秦风前进路上的那一个个的英雄豪杰,莫洛,洛一水,吴鉴,马越,那一个不是一时之豪杰,哪一个不曾在这片大陆之上掀起过惊涛骇浪?

    楚国落到现在的地步,在他们看来,这是皇帝昏庸,大臣尸位餐素,如果是自己来做,一定会做得比他们要好得多。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机会来了。

    他们拉起了一支自觉得精悍无比的队伍,并且获得了无数的精良的武器,他们修建了自以为坚固无比的堡寨,并且幻想着以这里为起点,指点江山,粪土当今万户候。

    一次又一次的对明军的伏击获得成功,更是让他们意气风发,所谓的百战百胜的明军也不过如此,看看他们那些强悍士卒的脑袋,不是也挂在自家堡寨的寨墙上了吗?

    明军之所以百战百胜,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强,而是因为他们的对手太弱了,是朝廷的那些军官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现在,正是自家一战成名的机会,就在这里,击败明军,让上京城里的皇帝看到自己这些人的能力和赫赫战功,然后借机获得更大的权力,更多的武装力量,甚至于取代像孙承龙这样的一些人的地位。再往后,谁说得准呢?也许会成为大楚抗击明军的国家英雄,也许有机会就会取彼而代之。

    这样的阴诲心思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一边端着酒杯浅酌慢饮之时憧憬一番罢了。

    驻守在刑州的最后一支楚军部队是楚国朝廷在相州的最高军事统帅孙承龙的儿子孙润泽。让自己的儿子在最后关头仍然顶在最前面,自然是孙承龙为了提高士气的一种作法,当然,换一个说法,也是为儿子捞取军功和政治资本的一个最佳途径,与明人打上一仗,不管胜负,对于孙润泽的将来,自然是有着极大的帮助的。

    当然,孙润泽并不是傻瓜。他很清楚自己如今面临的局势,作为在刑州的楚军最后一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他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军功,这些天来,楚军的每一次斩获,最终都将成为他加官晋爵的凭证。

    对于与明军死战一场,他不认为自己手头上的这点力量有这个资格,当然,不战而退是不行的,在高梁河的对岸,有无数的楚军在看着,在上京,皇帝的眼睛也盯着。

    打一仗,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回到相州,便是他对于在刑州最后日子的打算。

    包氏和查氏找上门来想要联合自己打江上燕一个伏击的想法,在孙润泽看来,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那是一支百战骑兵啊,二龙山与狮驼山,再加上自己的确够成了一个倒品字形局面,但这之间可有着方圆数十里的广阔区域,他们三支部队加起来有一万能战之兵没有?想包围一支上万人的骑兵?这二位是传奇故事看多了,还是魔怔了?

    看着这二位家主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不但孙润泽想笑,一齐与他接见这二位的副将也实在是憋不住想笑,只能转过身去低下头,用力地操着一块鹿皮擦拭着自己的战刀来掩饰他的失态。

    “只怕我们的兵力不足!”孙润泽努力地让自己显得平静,并且装出一副与对方认真探讨军情的模样。

    “将军只需将他们引诱进这块区域,与他们相持一段时间就好了,我们两家自然会从两边杀出来,将他们团团包围。”包氏家主激动地挥舞着双臂道。“我们包氏与查氏可以出动五万大军。”

    孙润泽被五万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但旋即反应过来所谓的五万,只怕便是这二位现在手头上的所有人手了,男女老幼加起来,怕是真有这个数目。

    “既然二位义士都敢与敌接战,我孙某人添为国家大将,自然没有避战的道理,就按二位所言,由我部来引诱敌军进入这块区域,然后由二位左右夹击之。”孙润泽作出一副被感动的模样,拍案大呼。“众人齐心,其利断金,就将敌猷击杀于此地,以壮我军声威。”

    见到孙润泽答应,包氏查氏二人都是大喜过望。

    “孙将军,我们有心杀敌,但装备现在仍然十分简陋,能否请将军支援一部分?”

    “没问题。”孙润泽一口答应,“二位想要什么,缺什么,只要我营中还有多余的,尽管搬去,不过二位可要给我打一个收条哦,我好向朝廷报帐,不然上面还以为我贪渎了。”

    眼见着这二位欢天喜地的离开了这里,孙润泽的副将再也忍不住了:“将军,我们真要与这些白痴一起联合打一仗?他们不会以为早先的那些伏击战便是战争的常态吧?那些斥候间的绞杀,算什么呀?”

    孙润泽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收敛起来:“我知道,他们就是在找死。”

    “既然如此,为什么将军不阻止他们?”副将一脸的迷惑。

    孙润泽冷然道:“总是有人要死的。他们不死的话,那我们就要当真与江上燕在这里大战一场才能离开了。这本来就是大将军给我们的任务,如果这样的话,你觉得我们这三千人,有多少人还能平安地过江?”

    副将楞怔了一下,猛然反应了过来。

    “将军英明。”

    “他们求仁得仁,我们便让他们心想事成。”孙润泽冷然道:“我劝过他们了,他们既然要一心孤行,那就不能怪我们了,而且我们也给了他们尽可能地帮助。传令下去,准备作战吧,这一战打下来,我们就撤退回相州去。”

    “遵令。”

    三天之后,江上燕的主力部队,毫无顾忌地,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对方所盼望的战场之上。依河列阵的楚军,阵容严谨,最前方,一排排的弩机闪着幽幽的寒光,长枪手,刀盾手,弩炮,甚至还有几架投石机。

    看着那些排列在前的弩机,明军便觉得有些牙疼,说起来,这些武器,都还是这些年来明国支援给楚军的,虽然说当年绝大部分都了荆湖战区,但现在看起来,楚国朝廷终究还是截流了不少。

    六千骑兵恰好便停止了在投石机的射程边缘,作为一名百战老兵,对于战场之上的危险有着一种最为简单的直觉,几乎不需要长官下令,他们便能自然而然地将自己停顿在了最为关键的地方。除非需要,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浪费那怕一丝一毫的兵力。

    中军大旗之下,鼓声隆隆,呐喊声中,数百名骑兵越阵而出,打马向着前方的楚军阵容突袭而去,天空之中响起了投石机的呼啸之声,不过稀散的零乱的石弹对于骑兵来说,威胁并不大,骑兵们灵活地操纵着战马,躲避着天空飞来的乱石,然后从弩机的射程边缘纵马掠过,弩机不是石弹,那玩意儿一排排的射过来,还真是无法躲,只能硬顶着往上冲的。

    江上燕撮着牙花子,看着天上的太阳,对面楚军中的孙润泽无聊地托着腮帮子看着自己的鼓手在哪里拼命地擂动着大鼓。双方将领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地在等待着什么。

    战场之上鼓声隆隆,呐喊声震动云宵,无数骑兵在战场之上纵横来去,天空中石弹飞舞,一副好不热闹的场景。但真实的情况就是,闹腾了半晌,双方几乎没有伤亡,最严重的便是江上燕麾下几个骑兵因为马失前蹄倒栽下马来,最后还自己一瘸一拐地跑回到了本阵当中。

    直到左右两侧的远处,突然响起了无数人的呐喊之声,黑压压的人群涌进众人的视野,江上燕才精神一振。中军大旗之下战鼓之声骤变,两支骑兵从本阵之中飞裂而出,向着两边包抄而来的敌人杀去。

    “一场屠杀!”江上燕根本就提不起什么兴趣。

    “一场屠杀!”孙润泽叹息着吩咐自己的副将:“下令依次撤退吧!”

    包氏,查氏的家主和他们心气很高的队伍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战场,什么是真正的作战,但他们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却什么也挽救不了。

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渡河作战

    “杀得太狠了.”宿迁与江上燕前肩站在河堤之上,看着奔腾咆哮的河水,摇了摇头道:”都是些无知的百姓而已.”

    “当他们拿起武器向我冲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是百姓了.”江上燕冷冷地道.”当他们把我的部下的脑袋砍下来挂在堡寨之上炫耀的时候,便是我的生死大敌.”

    宿迁有些诧异地看着江上燕:”你心中的恨意太浓,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心情会很复杂呢?”

    江上燕哈哈一笑:”我的心情一点也不复杂.宿将军,当年我为了能回大楚效力,抵抗齐军入侵,曾在大明宫城外跪了几天几夜,陛下最初根本就不允许我回来.”

    “这我知道!”宿迁点头道

    “那时的我对大楚真得是非常有感情的.”江上燕道:”可是后来,这些感情被一点一点的磨没了.我就想不明白了,大明也一直在打仗,就没有停歇过,可为什么大明越打越富有?百姓越打越有钱?而我们大楚,却越打越穷,打得百姓都吃不上饭了.每一次当我率领军队得胜归来,看到那些衣不蔽体的老弱妇孺还在拼命地在田地里劳作的时候,我就没有一点得胜归来的欣喜.”

    “大明皇帝陛下治国之能,的确无人能出其左右.”宿迁认真地道.”你大概和我一样,都希望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早些过上好日子这才归顺大明的是吧?”

    “有这个因素,但更多的,是现在我对这个国家只剩下了恨.”江上燕冷冷地道:”当程务本大帅死在上京城郊外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只剩下恨了.我就想打进上京城去,揪住闵若英的衣裳,问他一句,为什么?所以,拦在我面前的,都是我的敌人.”

    “陛下可能会斥责你,你要有接受惩罚的准备了,雅畈县的人,被你杀得只剩下一半人了.”宿迁沉默了半晌道:”这对于我们以后攻打相州其实是有害的,那边的人,会拼死抵抗我们的.”

    “都一样,我不杀,他们也照样会拼死抵抗我们.”江上燕冷冷地道.”马向东的绝户计,已经让他们没有了任何退路,所以从相州开始,不会再有轻松的战役,每一步,都会用血来铺就.大明军队有时候太过仁义了,这是会吃亏的,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不如由我来开这一个头,也算是给所有的大明军队提一个醒儿,从现在开始,我们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我们的敌人.”

    宿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去,看到雨水滴滴嗒嗒的落在手心之中,又看看脚下的河水,”过河这一仗不好打,春汛要来了,河水已经在上涨.我从雅畈县城之中找到了一部县志,翻了翻,发现每年的这个时候,高梁河都会暴涨,现在还只是开始,我准备提前发动进攻,希望能在对岸打下一个桥头堡,建立一个登陆的阵地.要不然等到河水涨起来了,想要过河,就更难了.”

    江上燕点了点头:”需要我帮什么忙?”

    “你的骑兵现在左右也没有什么事儿了,但也不能让他们闲着,你向左右两翼扩散出去,尽量将警戒线拉得远一些,我可不想楚军时不时地便偷偷地过河来敲打我们一下,高梁河上一艘船也找不到了,当然是被他们藏了起来.再者,让那些被你抓起来的苦力们砍伐木头,也需要人来看守,我估计你的骑兵去看守他们,效率会大大提高.”

    江上燕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没有问题,不过这一仗可能不好打,对面的防守很森严.”

    “再严也要打.”宿迁笑道.”对面的指挥就是那个孙润泽,看你们打的这一仗,这人也是一个狠角色啊,利用那两个蠢货掩护他撤到河对岸去,眉头都不眨一下的.”

    “他老子就是孙承龙.”江上燕道.”曾经的闵若英的贴身护卫之一.不要小看这个人,难缠得紧.此人过去是老皇闵威的贴身侍卫,跟着老皇帝打了一辈子仗的人物.”

    “放心吧,在西军多年,别的没有学会,小心翼翼倒是学会了,别说对面是一只大老虎,就算是一个小白兔,我也会用尽浑身解数的.”宿迁笑道

    连通高梁河两岸的原本是一座大石桥,但在孙润泽撤过大桥之后,它就立即被毁掉了,事实上,在明军抵达之前,这座桥就已经做好了毁掉的一切准备了.楚军可不想派一支军队来守这座桥,然后与明人展开殊死的决斗

    毁掉,那就一了百了.明人想要过河,那就准备自己架桥或者泅渡吧.对岸,楚军早已经严阵以待

    数万苦力在明军骑兵的监视之下,开始在糜糜的春雨之中砍伐树木,碗口粗细的树木被伐倒,然后拴上绳子,用人力一步一步地拖到河堤边堆了起来.正如宿迁所说,这些最后成了俘虏的雅畈百姓,已经被江上燕的骑兵们杀破了胆,哪怕现在给他们发了斧头之类的利器让他们去伐树,也没有人动一下反抗的念头,甚至连丢掉斧头逃进山里的念头都不敢起,老老实实地干着活,砍倒倒,劈去枝丫,然后在泥泞之中,将这些木头拖到目的地

    另外一些稍微弱一些的人,则在岸边,将这些木头一根根地卯接到一起,再用粗大的麻绳将他们一一缠紧,做成一个个的木头筏子.另外一些木头,则将一头削尖,准备用来架桥

    当堤岸之上的木头堆集如山,木筏子在刑州这边的河面之上密密匝匝地布满之拍,宿迁终于在一个难得的晴天下达了渡河作战的命令

    中军大旗直接移到了河堤之上,率先渡河作战的三千名士兵集结完毕,这些人脱去了身上所有的凯甲,只在头上戴了一个头盔.穿上盔甲当然可以提高防护效果,但在水上作战,穿着一身盔甲作战,一但沉到水里,沉重的盔甲就会成为你的摧命符

    战鼓咚咚的响起,战士们呼喊着一队队的冲向河上的木筏子,篙杆在河岸之上轻点,木筏子便缓缓地向着对岸驶去.士兵们半蹲在木筏子上,靠着木筏子边上的士兵挥舞着手里的短浆,拼命地舞动着,中间的士兵则举着手里的盾牌,将自己和边上划筏子的同伴一齐罩起来

    在过河的过程当中,他们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第一批筏子离开河岸的时候,更多的人冲下了河堤,一个个的筏子划离了河岸,筏子上的士兵们开始将堆集地筏子上的圆木尖头朝下摁进河里,然后挥舞着手里的大锤,重重地锤击着.直到圆木只在水面之上露出来短短的一截

    两排这样的圆木跟在士兵们的身后向着河中央挺进,栽进河里的圆木也越来越长.而在他们的身后,更多的士兵们则抬着一根根的圆木架在前方的两根桩子上,榫头是早就切削好的,对准了榫头,挥舞大锤,将木头钉进去,一个门框样的架子便形成了

    这样的门框不断地向前延伸,愈来愈密集,当最后一块块木板拼上去的时候,一条路面便在河上开始向前延伸

    在河上修路的士兵们的动作极其迅速,三千人在准备渡河进攻,在他们身后,却是有上万人在做着铺路的工作.当渡河的士兵们堪堪划到河中央的时候,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十数条桥面也在开始成形

    河对岸响起了战鼓之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呼啸之声,无数的石弹从河堤之后飞上了半空,黑压压的向着渡过河中央的木筏子上砸了下去

    石弹并不大,最大的也不过一斤来重,楚军用一个个的网兜将他们网住,发射上天空之中,巨大的力量撕碎网兜,无数的碎石便天女散花一般地砸落下来

    不要小看这些并不大的石弹,当他们从天空之中落下来的时候,破坏力是相当惊人的.而此时在木筏上的楚军士兵,并没有什么躲避的余地,他们除了拼命地挥舞着木桨向前加快速度之外,就只能尽量地蜷缩起身体,所有人不再用手撑着盾牌,而是从木筏之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一根根木棍子,用他们来支撑盾牌,手臂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击打力量的

    河面之上密集的水柱腾空而起,伴随着砰砰砰的击打在木筏之上的声音,盾牌之上的声音,不时有盾牌被击破,失去保护的士兵接近着被石弹击中,惨叫着翻身栽下河中,一个又一个的木筏在河中被击散了架,筏子上的士兵下饺子一般地落到河中

    宿迁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正在渡河的士兵身上,这样的场景,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更关注的是正在河上钉桩铺桥的队伍身上.当桥面终于堪堪抵达河中央的时候,他长长的喘了一口气,这时才将目光看向第一批渡河的士兵身上

    三千人的队伍,此时大概还剩下了三分之二,他们幸运地躲开了石弹的攻击,木筏子正在飞速地向着岸边靠近,而落水的士兵,有些已经随着河水浮浮沉沉飘向下游,有的则还在挥舞着手臂向着对岸游去.而对面的河堤之上,已经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士兵,手中闪着寒光的利箭,对准了已经准备登陆的大明士卒

    “把霹雳火推过去.”宿迁大吼道

第一千五百七十八章:渡河作战(下)

    宿迁抢修的这十来条栈桥,首先并不是想用来运兵过河的,在对方投石机的密集打击之下,想要将桥迅速地修到对面去,只是一种妄想罢了,他要的只是将这些栈桥修到霹雳火能够攻击到对方的地方。

    上百名士兵们推着霹雳火向着栈桥之上移动,十来道栈桥,就是十余座霹雳火。沉重的霹雳火将栈桥压得吱吱作响,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有垮塌。一名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一队队的士兵们划着木头筏子飞快地驶过来,将一根根的柱子斜着打到河去里,另一头则支撑着桥面。

    楚人当然认识霹雳火,在荆湖战场之上,他们曾经在霹雳火凶猛的火力支援之下一次又一次地向齐人发起过攻击。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让这些霹雳火能够到达指定位置开火的话,对于防守者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

    所有的投石机立即放弃了攻击河滩之上已经登陆的明军,转而向着河道中间猛砸。与霹雳火一般,他们的投石机也只能攻击到河道中央的位置。这样的飞散射击,效果自然也好不了太多。

    不过飞溅的小石弹已经换成了数十斤重的大家伙了,一次数十枚飞过来,威势吓人,只要有一枚命中,那这条栈桥自然而然就垮了,上面的霹雳火当然也保不住。

    “快点,再快点,推上去。”指挥移去霹雳火的明军军官焦灼地吼叫着,现在就是与敌人抢时间,越快到达指定位置,越快对敌人展开攻击,就越能最大程度地保证他们的生存机会,否则像这样一直挨打,总会有那么几枚石弹误打误撞地击中栈桥的。

    似乎在验证着他的想法,耳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一枚数十斤重的石块命中了一道栈桥,伴随着巨响声,栈桥,栈桥的士兵以及正在向前艰难移动的霹雳火,全都落到了水中。

    人掉到水里还能爬起来,可霹雳火是一个沉重之极的铁家伙,掉到水里,转瞬之间就只会在水面上留下一个大漩涡。

    栈桥的宽度,勉强够一台霹雳火通行,所以霹雳火安装有轮子,但在栈桥上面仍然要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稍微歪一点,自己就会掉进水里去,这样沉重的家伙,可不是几个人能扳得动的。

    宿迁脸沉如水,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已经有三台霹雳火掉进水里去了。第一批登上对岸的士兵正在拼死鏖战,他们的境况也极其不妙,他麾下最强悍的将军卓仁此刻也只不过是勉力支撑而已,从河堤上扑下来的楚军正试图将他们重新逼回到河水中去。

    三千人,渡河的时候,没了三分之一,现在,又已经没有了三分之一,只剩下千余人,勉力在河滩之上利用渡河的木筏子做了一个简易的遮挡与敌人在厮杀拼命。

    “第二队渡河!”宿迁沉声下令。

    早已经在上百只筏子上做好了进攻准备的第二攻击波士卒们发出震天的呐喊,划动筏子,扑向对岸。

    宿迁给对手出了一个选择题,是攻击我的霹雳火,还是攻击我渡河的士兵。

    对岸的反应让宿迁喜出望外。在稍微犹豫了片刻之后,对方成然将他们的投石机一分为二,一部分攻击栈桥,一部分攻击渡河的士兵。

    力聚则强,力分则弱,只选择攻击一方,则能在短时间内给对方造成最大的伤亡,要是自己的话,这个时候肯定要全力攻击霹雳火而不是渡河的士兵,很显然,对岸的孙润泽实战的经验还是太少了。

    渡河的士兵虽然多,但并不是不能抵挡,只需要在河岸之上投入更多的兵力即可,哪怕让明军上了岸,也很难在对岸建立起一个永久性的阵地。而霹雳火这种远距离杀伤性武器一旦可以发动攻击,对于对方的投石机阵地是威胁极大而且可以有效地支援渡河士兵。

    更重要的是,霹雳火这样的重武器,宿迁的军中配备的并不多啊,一次性的投入了十几辆,现在还没有发起一次攻击就掉进河里去了三辆,宿迁的心都在滴血了。这样的重武器,可不是随随便便地就能造得出来的。

    分散了攻击力的对方投石机威力大减,哪怕看到己方渡河的筏子被一个接着一个的摧毁,河面上尽是起起浮浮的人头,宿迁的脸上仍然露出了笑容。

    伴随着一声声轰隆隆的巨响,第一台率先抵达位置的霹雳火八根掷臂开始向着对岸抛射石弹,哪怕此时在他的周围,无数的士兵正在忙着加固他的身躯。

    每一次的发射,栈桥都会剧烈的晃动,守在他周围的士卒不要命地将一根根的尖头圆木打进河水之中,然后再用另外一些圆木将他们与栈桥固定起来。

    与对岸的投石机相比,霹雳火的发射速度则显得太快了,八根掷臂,此起彼伏,一枚接着一枚的石弹飞起,中间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当最后的八台霹雳火全部开始发射的时候,宿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对岸的投石机阵地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被霹雳火给完全压制住了,最多半个时辰,从对岸飞过来的石弹便屈指可数,几乎对河中的明军已经形不成威胁。而第三波攻击便在这个时候发动了。

    卓仁现在就是一个血葫芦,登上河岸之后,他第一时间便将所有渡河的木筏子全都拖上了岸并且用他们构建了一个简易的阵地,然后便在河滩之上苦苦地支撑着。

    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务,不是要他去冲锋陷阵,而是要为后结攻击部队牢牢地守住身后的这一块登陆的地点。

    他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楚军的猛攻。在第二波援军从水里爬上来的时候,他的身边,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人而且个个带伤。

    他们都没有穿凯甲,这让他们的伤亡率居高不下。即便是他,现在腿上,手臂之上都还钉着一截羽箭呢。

    当天空中响起了熟悉的霹雳火凶猛的发射的声音之后,卓仁和他的部属们都是精神大振,他们太清楚霹雳火对步卒的支援作用了,当这个玩意儿开始怒吼的时候,就代表着敌人的援军将会被无情地切断,霹雳火足以制造出一大片死亡区域。

    “杀啊!”卓仁和身撞在身前的木筏子之上,直接将竖起来的木筏子撞倒,一手提盾,一手提刀,血老虎一般的卓仁冲了出来,在他身边,数百与他差不多同样惨相的士兵一个个嗷嗷叫着猛虎下山一般地扑了出来。

    鲜血,疼痛可以将一个人内心深处最原始的兽性激发出来,这一刻,他们基本不再认为自己还是一个人了。

    第二波援军与卓仁汇集到了一起,他们有二千余人登上了滩头。

    当卓仁冲上河堤的时候,第三波援军完好无损地渡过了高梁河,与前两波不一样,他们可都是甲胃整齐,携带着各类武器。

    卓仁挥舞着钢刀,站在大堤之上犯笑,堤岸之后,楚军的投石机阵地被砸得稀乱,横七竖八地尸体遍地都是,那是楚军想上来支援的部队,遭受到了霹雳火最为猛烈的覆盖打击。

    楚军开始向着后方的大营撤退,而在河堤之上正在与明军战斗的楚军则开始溃散。

    宿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正好出现在天空正中间的位置。半天时间,他完成了渡河的使命。

    “传令渡河军队,不可追击,就地建立防守阵地,等待大部队渡河。”宿迁疲惫地坐了下来,手心里满满的都是汗水,虽然他没有亲自上阵作战,但却一点也不比前边的士失轻松。

    “组织民夫,将这十几道栈桥都给我修到对岸去。组织人手,寻找我们落水的士兵,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受伤的士兵马上送到大营之内救治,派人去江上燕将军哪里,将他那里所有的大夫都给我弄回来。”

    这一战,看起来打得很顺利,但明军的伤亡并不小,卓仁的第一波突击队三千人,基本上打光了,当场战死的起码就超过一半以上,换而言之,这支队伍已经残了,在相当长的时间之内,已经不具备作战能力了。

    宿迁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伤亡五千人。当然,这个数字不是说战死五千人,事实上,战场之上当场战死的并不会太多,更多的是受伤之后得不到有效的救治而死亡,而明军,恰恰就在这个上面有着无人可比的优势,那些伤兵在经过休养之后再返回军队,足以让军队的战斗力再上一个台阶。

    第一战总是最难打的,而且像这样的渡河作战更难打。付出了三千多人的代价便在河对岸建立起了稳固的阵地,宿迁很满意。

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拼命

    孙润泽的反击来得极其快速而凶猛

    这个选择对孙润泽来说毫不困难,因为他知道,趁着敌人立足未稳将敌人赶回去是他最佳的选择,拖的时间越长,敌人的阵地就愈稳固,夺回来就愈加困难.所以他在宿迁所部登陆并成功地击退了他的沿河防守部队之后,他立即发起了凶猛的反扑

    宿迁所部控制了一段大约两里左右的河堤,在他们的身后,无数的木筏子正从河对岸划过来,士兵,军械源源不断地运上堤岸,迅速地加入到稳固阵地的战斗之中

    河面之上,无数的民夫在拼命地将一根根的尖头原木钉进河水当中,一架简易的桥面正在成形.站在宿迁的位置上看下去,这段两里宽的河面之上,现在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

    第一座栈桥成功地跨越了河面,宿迁踌躇满志地骑上他的战马,来到了河对岸

    一台台的弩机被运了过来,顶到了河堤之上,向着迎而而来的密密麻麻的楚军,疯狂地开始发射着

    第一架霹雳火终于艰辛万分地被运了过来,推到了河堤之上,也开始了疯狂地向楚军倾泄着一轮又一轮的怒火,这一次他们投掷出去的不再是普通的石弹,而是烧得通红的铁弹

    当江上燕的一支骑兵队伍沿着栈桥通过了高梁河向着楚军的侧翼展开进攻之的一,楚军凶猛的攻势终于得到了遏制,再一次败退了下去

    “他很快会再一次发动攻势的.”跟着第一波骑兵过河,亲自率队冲锋了一阵的江上燕来到了宿迁的身边,翻身跃下马,一个亲兵提着一个水桶奔了过来,将一桶水顺着江上燕的头盔之上淋下去,殷红的血水便顺着江上燕的盔甲哗哗地流了下来

    “他当然会进攻.”宿迁眯起了眼睛,”不过今天他应当不会再来了,且看他明天又什么花招吧!”

    “要不要我带领骑兵再去冲一阵?或者晚上去摸摸他的营?”江上燕笑道

    “那还是算了吧!”宿迁道:”楚军在这边准备得很充分,瞧他们的营垒.”宿迁指了指远处楚军的大营:”你觉得这样的一个营垒,你有机会冲进去吗?夜晚偷营?你别跟我讲这个笑话,我会这么蠢么?我真要点头答应了,你会不会吐我一脸唾沫星子?”

    听到宿迁这么说,江上燕哈哈大笑起来

    “对面楚军的大营里,我估计起码有一万人左右.”宿迁道:”我才不会贪功去攻打对方的深垒大营,因为我们又不着急,我们只需要稳稳地守住眼前的阵地,然后再一点一点的向左右扩展,为陛下的大军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就行了.等到最擅长攻坚的苍狼,锐金还有矿工营上来了,多的是手段去收拾他们.现在啊,我就等着孙润泽来找我.”

    “这才是正理.”江上燕笑道:”我还生怕你想一鼓作气拿下对面的大营呢?”江上燕笑道

    “我没哪么傻.”宿迁摇头道:”可惜了我的霹雳火,一战便失去了一半,全他娘的掉进水里去了,捞都捞不起来,要是霹雳火都在的话,说不定我还想去试试.”

    “接下来你安心地构建你的阵地吧,左右两翼交给我来替你守护.”江上燕道

    “有劳了.”宿迁点头道:”接下来孙润泽肯定想要从左右两翼使用骑兵来对我展开进攻,这两个方向就交给你了,我专心对付正面.”

    “没问题!”江上燕伸出手,与宿迁伸出的手重重一握,转身大步离去.河面之上,更多的骑兵,正在源源不断地向着这边走来

    更多的民夫过了河,大量的木料也被拖上了河堤,不少的筏子也被拆成了一根根的木桩,木桩被钉进地上三尺左右,再隔上一米左右,又钉上一排这样的木桩,然后在这些木桩外面数米之处挖出来沙土,填进这两排木桩之间,一个简易的城墙便出现了雏形

    河堤以及堤下数十米远的城墙,构成了宿迁大军的两道防御体系,城墙之后,是严阵以待的步卒,河堤之上,宿迁所部仅剩下的八台霹雳火便是前方的远程武器支援.更多的倒是强弩,至于射速快,但射程近的弩机,则被全部布置在了城墙之上.宿迁是准备好好地当一回乌龟,在这里等待着主力的抵达

    楚军在相州布置有十数万大军,相互之间的距离并不太远,孙润泽这里遭到了失败,很快便会有援军赶到这里,没有作好自身的保护之前,他才不会冒险进攻.天知道楚军在什么地方就设下了陷阱

    成功地过了河,并且建立起了一个坚固的渡河阵地,这一战的头攻,已经稳稳地落在他的头上跑不了啦

    孙润泽站在刁斗之上,失望地看着远处河堤之上飘扬着的大明日月旗,以及忙忙碌碌地明军士兵,他真是希望对面的明军挟大胜之余威向他的大营发起猛烈的进攻啊,真要是那样的话,他就能利用坚固的营垒给予敌人迎头痛击,大量地杀伤敌军,然后再发动反击

    可惜,敌人的将领脑子清醒得很,根本就不为所动,大胜之后,居然忙忙碌碌地开始筑乌龟壳了,这就迫使他不得不准备第二次攻击了

    双方都是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谁都没有想着什么晚上去偷袭对手,大家交过手,也算彼此都摸了底儿,偷营这样的事情,只怕谁做谁吃亏.还不如老老实实的休息好了,明天堂堂正正的干上一仗

    五更时分,两座相互敌对的大营里,同时冒起了浓浓的炊烟,士兵们开始吃今天的第一顿饭,也许,这是其中很多人这一生之中的最后一顿饭了

    天色大亮的时候,楚军大营之中响起了隆隆的战鼓之声,几乎在楚军的战鼓之声响起的时候,河堤方向明军一方,嘹亮的军号声也旋即响了起来

    孙润泽亲自带着他的部队开始了反攻

    一根根的木头被钉在一起,外面覆上了一层木板,顶上还支起了一个斜顶,无数士兵便躲在后面,吆喝着推动着这些巨大的木墙向前挺进

    速度很慢,但对于楚军的防护却很有效,至少明军的弩机是无法将其射穿的,而上面的斜顶,虽然挡不住霹雳火的攻击,但却能有效地减轻他们的伤害

    这样的木墙大约有五层,每一层的后面,分散着大约近千名士兵.霹雳火的威力太大,人员如果太集中,简直就是在约对手送战功,士兵分散反而能有效地降低它的威胁.好在这里是河滩,地面土质松散,前段时间的雨水更是让这里的土质愈发的松软了,这进一步让霹雳火的攻击效果大减

    孙润泽几乎是倾巢而出了

    当他们进入到了霹雳火的射程之后,河堤之上的霹雳火开始了发射,天空之中瞬间布满了熊熊燃烧的铁弹

    推着木墙前进的楚军士兵根本看不到天空,所以也就无从恐惧,而跟在他们后面的楚军则仰头看着在天上飞舞的火球,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躲避那些落下的死神的镰刀,这个时候,除了祈求上天开恩之外,他们能做的并不多

    第一轮霹雳火落下,孙润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恐怖的武器带来的杀伤力,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特别是对于木墙的破坏并不严重,虽然有火球击中了木墙,但也只不过是击毁了最上面的几根,引起了大火,但这对于木墙的推进影响并不大.木墙仍然在缓缓地向前推进着

    宿迁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孙润泽的操作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这是要逼着自己走出城墙与对手白刃作战啊

    他当然不怕白刃作战,不过不能稳据在城墙之后利用犀利的武器杀伤敌人,让他就很不爽了

    两侧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那是江上燕从左右两翼向敌军发起了冲锋,最后一道木墙之后,楚军的骑兵亦冲了出来,他们的骑兵数量远远不足,只在左翼投入了骑兵,而在右方,同样的一道木墙竖了起来

    孙润泽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利用这些木墙给自己打造了一个移动的龟壳

    办法很笨,但却极是有效.如果明军坚持不出击的话,这些移动的龟壳冲到了明军的城墙之前,只需要将这些木墙推倒,便能形成一条攻击明军的宽敞大道

    “准备尖头圆木,冲出去,撞垮他们的木墙,不就是想白刃格斗吗?那就让你们尝尝我们的厉害!”宿迁愤怒地道

    明军抬着一根根削尖的圆木冲了出去

    两军对撞到了一起,削尖的圆木撞在了高高的木墙之上,伴随着轰然的巨响之声,木墙散架,双方士兵绞杀到了一起

    两方都修筑了高墙营垒,可是现在,谁都用不上了,而是直接用上了最为原始的方法,赤膊上阵,抡刀互砍了

    在这里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在楚军的大本营,象山要塞之间,孙承龙正在看着一份份从前线发回来的军报以及各地斥候带回来的情报

第一千五百八十章:反杀

    身材矮墩墩的副将郭仪走了进来,熟不拘礼地拖了一张椅子坐在了孙承龙的正对面,将手里刚刚收到的一份最新的军报放在了他的面前

    “孙兄,润泽打得太苦了.”他看起来有些担心,”一万余军队,现在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人,润泽竟然亲自上阵了,身被创十数处啊.”

    孙承龙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抬头看了一眼郭仪,”他身为统兵大将,与强敌面对面,正当如此,有什么不对吗?”

    郭仪嘿的笑了一声,”那可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

    “你的儿子已经战死沙场了.”孙承龙淡淡地道:”无数大楚人的儿子都战死沙场了,孙润泽为什么不能战死沙场呢?这是武将本份.”

    听到孙承龙的话,郭仪本来挺直的脊梁瞬间垮塌了下去,神色也显得有些萎糜起来.好半晌才苦笑道:”我只是希望,这些战死的英灵都会死得有意义.”

    “郭兄,你这样想就是错的,有没有意义,不是现在能评判的,只能留待史书去评价,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孙承龙站了起来,脸色严肃地道:”这些话,你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万万不可在其它人面前流露出一分一毫.”

    “这是当然.”郭仪点头道:”我也是宿将了,轻重缓急还分不清吗?其实你可以将你的真正计划告诉给润泽,这样一来,他就不必像现在这样明知是飞蛾扑火,还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我是真担心啊.”

    孙承龙摇了摇头:”不管是宿迁也好,还是江上燕也好,哪一个不是赫赫有名的百战大将,想要骗过他们,谈何容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就是要舍了自己的孩子,将这两头饿狼给套住啊,正因为润泽不知道,所以才能像现在这样不顾一切,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宿迁江上燕这样的人,不会再有任何疑心,才能有利于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展开.”

    “可你想过没有,润泽那里打得那样苦,我们却一直没有援军派过去,他们不会起疑心吗?”郭仪敲了敲桌子,”过犹不及,过犹不及啊!”

    “援军已经在出发的路上了.”孙承龙扬了扬手中的一份东西,”整整五万大军,如何?”

    “你应该还早一点派他们上路的,现在润泽所部已经打残了,如果我是宿迁,就会在这个时候发起反攻了.”郭仪叹道:”宿迁手中有近两万人马,还有江上燕的近万骑兵,现在他们有能力将润泽的大营打下来.而润泽是绝不会逃跑的,他一定会死战到底.”

    “如果坚持不到最后那一刻,那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孙承龙声音低沉地道,”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我将他派到那里去,向他下达了不准后退一步的命令,就已经准备好了接受这样的结局.”

    郭仪重重的一拳擂在大案之上,咚的一声巨响:”润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将宿迁和江上燕他们这些人斩尽杀绝.”

    孙承龙哈哈一笑:”不管润泽有没有事,我们本来就是这样计划的,明军势大,却也骄狂,如果我们能将宿迁和江上燕这两支兵马尽数歼灭,不敢说扭转战局,至少我们能极大地延缓秦风中路大军进攻的步伐,将他们牢牢地拖在相州,这样朝廷便会有余力去对付另外两支明军.郭兄,这一场大战,我们的确打不赢,但我们却可以将战争打成一锅乱粥,让明军不得不付出惨重的代价,当这个代价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秦风他就不得不想一想后果了.所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在这一战之中,根本就不必计较后果,因为我们退一步,就什么也没有了.后面就是万丈悬崖,我们退无可退了.”

    “秦风的主力与宿迁和江上燕的前锋之间,大概还有五天的距离.”郭仪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猛地推开了窗户,厉声道:”五天时间,足够了.孙兄,我这便去了.”

    “小心一些.活着回来.”孙承龙点了点头

    郭仪呵呵一笑:”宿迁,江上燕的主力都在高梁河北,留在南岸的部队数量有限,更多的倒都是些伤兵,我能有什么危险,放心吧!我烧了他们的粮草,断了他们的后路.到是你这边,可是有硬仗要打,一旦后路被断,这两头饿狼可能会更加凶狠.”

    “我不怕死人.”孙承龙呵呵笑道:”哪怕这五万大军都死光了,我在相州还有十万人可以调用,但歼灭了宿迁和江上燕这两万步兵一万骑军的意义可就大了.我倒是要看看,在这样的战损面前,秦风是不是还那么信心十足的想要灭了我楚国.”

    “如果真能这样与明人换兵,我们倒是划算的,我们左右已经快要变成一个乞丐了,不怕更穷一些.”郭仪大笑着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淅淅沥沥的春雨不大会儿便将他全身都淋湿了

    距离宿迁与孙润泽鏖战的地方大约五十里的高梁河上游,有一条被当地人叫做拐子河的支流,如今却是没有什么河水,河床大部分裸露在外,只余下最中间还有最多十余米的河水在静静地流淌,江上燕的骑兵斥候曾抵达过这个地方,但沿着高梁河巡逻的他们,并没有对这条小小的拐子河给予太多的注意力.因为高梁河上,这样的支流实在是太多了一些.再往后,孙润泽向着宿迁的阵地发起了凶悍的一次又一次的反击,江上燕所部骑兵也加入到了这场作战当中,巡逻的骑兵便再也没有抵达如此远的地方了

    拐子河之所以有这么一个名字,就是因为他在向着相州内地延伸了数十里的距离之后,骤然之间便拐了一个大弯.就在这个拐角处,一座土坝正矗立在河中央,将河水尽数拦住,只余下了一个小小的豁口,仍然在向下流倾泄着不大的河水,努力地保证着拐子河不断流

    雨连下了好几天,土坝的下游河水已经在不引人注意的上涨,而在土坝之上,拐子河的河水,已经快要漫到坝顶了

    如果宿迁和江上燕此时发现了这里的秘密,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不仅仅是拐子河的河水,更让人望而生畏的是坝上的河水之中,密密麻麻地漂浮着无数的巨大的圆木,几乎一眼望不到边

    一名楚军将领此时正蹲在坝顶之上,看着快要漫坝的河水,满脸的愁容,如果再不发动攻击,这道简易的土坝必然会撑不住了,这两天的雨,已经让这道土坝的抵抗力达到了极致

    “还能撑多久?”他看着身边一个同样满脸愁容浑身泥浆的老者,问道

    “如果雨还一直下,最迟明天,就会漫坝,到时候就再也挡不住了.”老者道.”将军,什么时候才能发动啊?”

    “应当快了,应当就是这两天了.”将领喃喃地道

    风雨之中,突然传来了急骤的马蹄之声,将领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迈开大步便迎向了马蹄之声传来的方向

    “大将军有令,明日凌晨十分,决堤.”马上骑兵翻身下马,将一枚令箭递到了将领手中,道

    拐子河上游数里处,士兵们挥动着锄头,掘开地上松软的沙土,将一艘艘小船从沙子之中挖了出来,抬头来到河边,一艘接着一艘的小船被粗大的铁链,麻绳紧紧地拴到了一起,一艘接着一艘地向着对岸延伸而去

    一块块的木板被铺在了小船之上,伴随着叮叮咚咚的铁锤敲击之声,一道浮桥正在成形

    岸边,郭仪牵着他的战马,冷冷地看着下游不远处,那里现在还是一片平静,但到了明日凌夺,安静的拐子河,就会发出惊天的怒吼,无数的巨木,将随着汹涌的河水一路向下,将宿迁建在高梁河上的所有栈桥全部摧毁

    他的眼中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他的儿子死了.不是死在战场之上,而是死得莫名其妙,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郭仪很清楚,儿子一定没了

    儿子是跟着文福益一起去津州接手宿迁的兵权之时失踪的,作为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的将领,很受文福益看重的他,本来该有一个光明的前程.只可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儿子是战死在沙场之上,就像现在孙润泽正在做的那样,郭仪也不觉得有什么,至少那样的死,是光辉灿烂的,身为将门世家,他有这个自觉,但像那样死得无声无息,死得一文不值,就让郭仪分外的愤怒

    “我会找你们讨债的.”他喃喃地道.看到浮桥终于抵达了对岸,看到造桥的士兵们跃上了对面的河堤,他翻身上马,一挟马腹,缓缓地向着前方走去.轻带马缰,他骑着战马,得得的向着对岸走去.在他身后,五千火凤骑兵牵着他们的战马,小心地跟在他的后面,一队接着一队地渡河.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敢像他那样,骑着战马走在起伏不定的浮桥之上

    五千火凤军尽数过河之后,天色也渐渐放亮了.郭仪眯起了眼睛,大吼道:”全军,出击.”

    五十里路,对于骑兵来说,并不是一个很长的距离

第一千五百八十一章:窥破

    相州郡城之内,杨闯合上最后一份卷宗,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准备下班回家了.在津州被宿迁放了一马之后,他单人独骑一路狂奔,狼狈无比的回到了上京城

    宫城之中,杨闯上演了一出典型的义烈忠臣的戏码,宿迁叛变,他被挟持,然后是一次又一次地不懈的争斗,最终找到了一个机会,逃出了生天,但全家老小,却尽数被老羞成怒地宿迁给杀了个一干二净.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请皇帝陛下一定要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能去报仇雪恨

    在现在大楚上下,纷纷掀起叛变投敌的高潮之下,有这样一位忠心义胆的大臣做出这样的举动,自然让闵若英大为欢喜,这是在给奄奄一息的大楚肌体注入一针强心剂啊

    重赏自然是免不了的,对于杨闯想去抗击大明的第一线战斗,特别是想去与宿迁拼个你死我活的想法,自然也是要支持的

    于是一个相州宣慰使的头衔便落到了杨闯的头上

    现在的相州,自然是孙承龙的一言堂,杨闯到了相州地头上之后,老老实实,十分听话,不争权,不乱言,孙承龙交办的事情,他兢兢业业地将事情办得极是漂亮,一来二去,倒是赢得了孙承龙的信任,这个家伙虽然没有什么别的能力,但亦步亦趋,萧规曹随倒是做得极是到位.起初还担心这位皇帝亲封的宣慰使,大楚新鲜出炉的英雄会成为自己的一个挚肘,现在看起来倒还是一个不错的助力,毕竟杨闯这个后族的身份,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有些用处的

    两人相处融洽,在孙承龙去象山要塞之前,便将整个相州郡城的后勤调配工作全部交给了杨闯来办.毕竟是当过一群之守的人,筹措后勤物资,钱饷,并将他们在合适的时间之内调集到合适的地方去,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杨闯在相州过得极其低调,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是大麻烦缠身,自己的一家老小可不是被宿迁杀了而是被人牢牢地握在手中,而自己逃出来的过程自然也谈不上英勇.这一个事实让闵若英知道了,只怕自己会死得很惨

    这一次回来,上京城里的情形让他悚然.这使得他庆幸自己回来了,否则自己这一大家族只怕真会给闵若英杀得干干净净的,这位皇帝现在已经杀红了眼了

    现在的他,恨不得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闵若英不会关注到自己,而明人,最好是忘了自己.让自己在这个小夹缝里小意地过上几天平安日子

    到了相州城里,当然也就没有了骄奢淫逸的温床,这里与上京城一样,实行着严格的供给制,酒楼,当然是没了,厨子小二老板几乎毫无二致地都成了当兵的.青楼,当然也没了,那些平日里娇嗲的女人们现在要么在缝制军服,要么便在制作军粮,不干,那就没得吃.孙承龙在时,以身作则,严格地遵守着所有的一切规纪,现在他虽然走了,但杨闯也不敢恣意妄为,再者现在的他,也根本就没有寻欢作乐的心思

    跟着他从津州一起跑出来的管家,便是他在相州唯一的一个仆人了.小小的一个院子就在府衙的旁边,走出府衙的后门,沿着街道向前走出不到一百步,便是他现在安居的地方

    管家打开房门的时候脸色僵硬,越过管家的肩膀看向在大堂之中高踞而坐的一个人时,杨闯便叹了一口气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是祸躲不过,明人终究还是派人来了,只是不知道又想要自己干什么?

    “在下霍光.”看到杨闯进门,霍光笑吟吟地站了起来抱拳行了一个礼,对于宿迁的这一神来之笔,霍光忍不住要大大的喝一声彩,如此不经意地安插下来的棋子,有时候才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霍大师!”杨闯吃了一惊,霍光大名鼎鼎,不仅是这天下有数的武道宗师之一,更是曾经当过大明的兵部尚书,地位,名声,可都不是他这个混吃等死的前津州郡守能比的.”您,您怎么亲自来了?要,要我干什么?”

    霍光看着杨闯因为紧张而有些变形的脸孔,轻笑起来,拍了拍杨闯的肩膀,道:”放心吧,不会让你去杀人放火,我来找你,只是想看看楚军在这几个月的所有的后勤物资以及兵员的调动.这,对于你这位留守的宣慰使来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对于杨闯来说,这当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不过这位郡守虽然贪生怕死,但却偏偏还对楚国有着那么一点点忠心,霍光提出要看相州的这些资料,自然就等于将相州的所有军事计划完全暴露在了他的面前.这意味着什么,杨闯岂能不清楚?

    看着杨闯挣扎的眼神,霍光微微一笑道:”杨郡守,我的这个要求可真是很低了,相州当家作主的是孙承龙,现在双方大军已经正式开始接战了,这些东西,差不多都快要过时了,如果你连这个要求都不能满足我的话,那可就让人很不快活了.”

    杨闯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点了点头:”没问题,自然是没问题的.”

    带着霍光回到了府衙自己的公房之中,将近几个月来所有的重要的军情往事,物资调动等资料一一地放到了霍光的面前之后,杨闯便郁闷地选择了一个角落,坐下来看着墙壁发呆了

    霍光快速地翻阅着手头的资料,他潜入到相州城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让他觉得万分诧异,孙承龙的很多布置看起来毫无道理

    孙承龙是大将,是宿将,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这些看起来的毫无道理,里头肯定蕴含着极大的秘密.霍光猜不出来,但他却有着自己的办法,来找杨闯,从楚军所有的后勤资料之中找到端倪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需要人来做的,只要是人在做,那吃的,用的,住的,那一样都绕不过这一块去,这个秘密愈大,动用的人手愈多,那么便越容易找出破绽来

    一个大州,十数万军队,哪怕就是几两个月的资料,也在霍光面前堆得如同小山一般,如果不是干过两年的兵部尚书,这些东西,便足以让霍光头昏目眩

    枯坐一边的杨闯已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这就是一个很典型的没心没肺的家伙,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他也只会在事件发生的那一瞬间担忧一会儿,害怕一会儿,然后便听之任之,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命运来摆布了.就像现在一样,霍光在哪里哗哗地翻阅着各种绝密资料,这位泄密者只是在最初心塞了一阵子,然后便睡着了

    砰的一声桌子敲击的声音把杨闯从睡梦之中惊醒,他一跃而起,看到霍光已经离开了书桌,手里举着烛火,正在墙上一副巨大的相州地图之上盯着,粗壮的手指在地图之上一点一点的移动

    “霍大师!”他迷迷糊糊地道

    “现在,我需要一百匹马.”霍光一把揪住他,”西城外有你们的马廊,如果你不想我杀过去抢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写条子,给我调一百匹马出来.”

    “您要这么多战马干什么?这么多马失踪了,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会要人命的.”杨闯哭丧着脸道

    “我拿不到马,现在马上就会出人命.”霍光冷冷地道.”你不是宣慰使吗,马上出一道公文,有一队骑兵会奉你的命令前往前线公干.”

    看到霍光的神色铁青,脸色也有些狰狞的模样,杨闯不敢再争,而是走到了公案之前,提起笔来,写了一份命令,拿出大印,盖好,又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印,哈哈气盖上

    “拿着这个,去西城外提马,只是霍大师,不管你们做什么事情,一定要做得干干净净,万万不可连累得我啊!”

    “放心吧!你还有大用处呢,怎么会连累你呢!”霍光拿着手令,闪身就已经不见了踪影.留下杨闯呆在当地,细细地咀嚼着霍光的这句话,好半晌才明白过来,一屁股坐地上

    “这日子,没法过了!”他猛捶着脑袋道

    霍光从那些往来公文以及辎重调动之中,嗅到了极大的危机,而且这个危机很明显就是针对着宿迁,江上燕而去的,算算时间,霍光非常担心地发现,某些事情只怕已经发生了或者正在发生中,想要阻止他们的发生已经基本没有了可能,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集结自己能够集结起来的力量,看看能不能过去帮上一点忙

    凭着杨闯开具的公文,霍光在召集了自己潜伏在相州城内的手下之后,轻而易举地从西城外马场提起了上百匹战马,一行人立即快马加鞭地奔向高梁河一带

    就在霍光快马加鞭奔向战场的时候,高梁河上,声势浩大的滔滔河水夹带着无数的巨木咆哮着一路冲了下来

第一千五百八十二章:跌了一个大跟头

    又是一个春雨绵绵的早晨,宿迁从大堤之上的营帐里走出来的时候,身上湿漉漉的极其不舒服,哪怕是在河堤之上比其它地方要显得干燥一些,但无孔不入的湿润的空气,却仍然让一切都显得湿哒哒的

    士兵们们在吃饭,烧火用的枝条很湿,整个阵地之上到处浓烟滚滚,被风一吹,旋即便与河面之上的薄雾混作一团,使得河面之上更加朦胧了一些

    江上燕踩着没过脚踝的泥浆啪哒啪哒地走了过来,眉头皱着道:”这该死的雨,老是下个不停,今天早上运过来的草料都是被雨水浸湿了的,还得晾干之后才能给马吃.”

    “这时节就是这样.江南雨多,可比不得北方.”宿迁打量着远处同样浓烟滚滚的楚军大寨,”孙润泽的兵力这几天应当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估计他的大寨里最多还有三千能战之兵,如果他还敢向我发起冲锋的话,我不介意就在今天反起一次反攻.”

    “准备去打他那个寨子?只怕不太好打.”江上燕道

    “如果他有五千人守寨子,我只会碰一鼻子灰,如果他只有三千人守,那我便有可能打破他,但如果他低于三千这个数字,那胜利就一定是我的.”宿迁道

    “地面太烂了,霹雳火太难运动过去,过去了也如果有个什么意外,也撤不回来.这样的破天气,这样的破环境,还不如抱元守一的好.”江上燕道

    “大部队还要几天才能上来?”

    “原本还要四天,这样的天气,五六天看能不能上得来?”江上燕道.”苍狼,锐金都是步卒,而且装备众多,这样的泥浆地,前进速度就要大打折扣了,矿工营就更不用说了,这样的天气,他们就要学龟爬.也就皇帝陛下的亲卫营能迅速顶上来,但怎么可能让皇帝陛下孤军突前呢?”

    “孙润泽都打成这副模样了,楚军居然还没有援军过来,这有些奇怪,我准备今天再派斥候远一点出去打探一下,他对你已经完全没有威胁了,不需要我再为你守护左右两翼.”江上燕道:”心里老是觉得有些不安.孙承龙就不怕我们将他的儿子宰了?”

    “昨天我就已经接到了鹰巢探子发来的情报,孙承龙派来的援军已经出发了,不过同样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他们前进的步伐相当缓慢,老天爷是公平的,让我们痛苦的时候,也不会让对方觉得好过.”

    “来了多少人?”

    “你猜?”

    “猜个屁,快说.”

    “整整五万,在外头打了一张大网,正在慢慢地向我们围上来.他娘的,要不是顾虑到敌人的援兵随时会发动反攻,我早就冲上去把孙润泽干掉了.孙承龙的心也够狠的,就是打着让他儿子与咱们拼个你死我活之后,然后再想法子将我们一口吃掉呢.”宿迁道

    “五万人呐!”江上燕脸色微变.对于他而言,现在的战场实在是太小了一点

    “想要跳出去作战?”宿迁闻弦歌而知雅意,”相州可不是刑州,这里有数万火凤军驻扎,更重要的是,这里全民皆兵,你跳出去自然获得了自由的作战机会和自由选择战场的权利,但同样你会陷入到处处皆敌人,处处皆陷阱的境地.”

    “在这里施展不开.”

    “再等两天吧,等天气好转了你再走.”宿迁道.”这样的天气和道路情况,对马力的损耗太大,一旦被敌人缠住,你就麻烦大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江上燕点了点头,正想再说什么,却突然停了下来,霍然转身看向高梁河的上游,”什么声音?你听到了没有?”

    轰隆隆的声音在转瞬之间,就已经显得那么地清晰,一道黑线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之中,两人的脸色霎那之间唰地变得惨白

    大堤之下,还有不少的大明士卒,更多的是从河对面运过来的物资和军械,十数道栈桥之上,来来往往的民夫还在向这边蚂蚁搬家一样的驮运着

    高梁河上传来的巨大的轰鸣声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堤之上,正在吃饭的大明士兵纷纷站了起来,不少人手中的碗掉在了泥浆之中都毫无所觉,河滩上的士兵,民夫发一声喊,撒开双腿便向大堤之上奔来,栈桥之上,搬运东西的民夫也恐惧地大叫着抛掉了肩背上的东西,拼命地向着岸边跑来

    汹涌的巨浪卷裹着无数的巨木,以令人恐惧的声势咆哮向下,只看了一眼,宿迁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十几道栈桥,一道也别想保住了

    大水席卷而来,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河面之上的十几道栈桥被便一扫而空,桥上的那些没有来得及跑脱的民夫,瞬间便消失在巨浪之中,连一个泡沫都不曾翻起.河滩之上无数的物资军械被汹涌的大水不知冲到了什么地方

    “他们在哪里筑的坝,蓄的水?”宿迁猛地睁开了眼睛,愤怒地吼叫了起来

    “支流,一定是某一条没有引起我们注意的支流!”江上燕脸色苍白

    两人对视了一眼,宿迁突然道:”江上燕,你在对岸有多少骑兵?”

    “五百人!”江上燕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看守大营里的挽马和物资.”

    “我在对岸,带上伤兵只有三千人.”宿迁道:”福不双至,祸无单行,敌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上游筑坝蓄水,那么就肯定会再派出一支人马去袭击我们在江南的大营.你马上得走,往上游走,找到对方过河的地方.”

    “孙承龙的五万援军,原来是来消灭我们的,并不是来支援孙润泽的,宿迁,我冲出去的希望只怕不大.”江上燕握紧了刀柄

    “能不能冲出去是你的事情.”宿迁道:”哪怕你只冲出去一部分呢,也能毁掉敌人渡河的工具,我们回不去,他们也别想过河.几天的功夫,皇帝陛下的军队就会顶上来.这个时候,咱们一起困在这儿,你还不如跳出去,哪怕外头同样艰难,也比局促于这一地要好得多.”宿迁说到这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上了孙润泽的大当,如果我不是担心过多的损失而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将他拿下来,现在我们的境地就会要好得多.”

    “好,我会努力地冲出去,就算冲不出去,也会尽量地在这个圈子里拼命折腾,给你多折腾出一点空间来.”江上燕道

    宿迁伸出手去,与江上燕重重一握,”这一次咱们两个都栽了大跟头了,有命活下来,再去皇帝面前请罪吧.”

    “胜败乃兵家常事.”江上燕洒然一笑:”只要不死,便还有机会翻本.听,果然如你所料,敌人已经过江向我们的老营发起进攻了.”

    高梁河上的狂暴河水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阵狂涛骇浪之后,大水褪去,只留下了满地的狼藉,而对岸,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正在鲜艳的火凤旗的引领之下,向着明军老营疾扑过去

    江上燕紧紧地握着拳头,看着自己的骑兵营里,五百名骑兵驱赶着大比的挽马冲了出来,迎面冲向了如狼似虎的敌军,而在他们的身后,宿迁的步兵们正在开始布阵

    这五百名骑兵正准备用他们的生命来为这些步兵争取到更多一点的准备时间

    五百骑兵,上万匹挽马,瞬间便与突袭而来的上万火凤骑兵对冲在了一起.刀枪的撞击声,呐喊声,战马的嘶鸣声,隔着高梁河能清清楚楚地听到

    江上燕微微闭了一下眼睛,便转过身向着堤下大步走去,不再去看对岸那些飞蛾扑火一般地冲向敌人的部属,因为他们的生死在他们决定发起冲锋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

    “好儿郎!”宿迁重重地挥手在空中砸了一拳:”传令给对岸我部,焚毁所有军粮,不给敌人留下一颗粮食.”

    郭仪看着悍不畏死冲上来的数百明军骑兵,再看看不远处明军营地之中猛然腾起的股股浓烟和冲天大火,眼角微微收缩

    敌人这是破釜沉舟,要与自己决一死战啊.想象中的敌人溃散的场景完全没有出现,哪怕他们只剩下了数百骑兵,只剩下了一些老弱兵残,但他们仍然在准备战斗

    这样的军队,是他最不愿意碰上的.说来也真是讽刺之极,不论是宿迁统率的西军,还是江上燕带领的骑兵,在不久之前,都还是楚军部队之中的一员,是楚军极具战斗力的边军系统之中的翘翘者,但现在,双方却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

    一念及此,郭仪便觉得世事太过于荒谬了,本来不应当是这个样子的,这些人本来该和自己在一个战壕里的

    天空之中响起的强弩破空之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五百骑兵和无数的挽马,只不过是让自己的骑兵稍稍地顿挫了一下而已,相比较而言,前方的明军步兵阵地,倒是会给他带来更多的伤亡

    “杀!”他举起了长枪,怒吼了一声

    上万铁骑如同洪流一般倾泄过去,对面,乌泱泱的弩箭亦迎面扑了过来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破阵

    细雨之中,江上燕眯起了眼睛,前方出现了大批的楚军军阵.没有火凤军,来得都是楚国新组建的军队.八个军阵,超过二万余人的步军

    江上燕还有八千余骑兵,面对着两万余步军,看起来并不吃亏,但江上燕却一点儿也不敢小视面前的敌人

    楚国地处南方,适合养马的地方并不多,所以骑兵并不是楚国很擅长的军种,也只有在火凤军中,才装备了大批的骑兵.没有更多骑兵的楚国军队,在步卒身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作为曾经的楚国高级将领,江上燕深知楚国步卒在面对骑兵的时候无数种战法

    眼前的楚军将领旗帜他并不熟悉,但是一看眼前楚军步兵的布阵,江上燕就知道对手绝不是什么善茬儿,八个军阵,参次摆开,互相之间相互策应,相互掩护,对手的算盘很清楚,就是要利用这一个个的军阵消耗掉骑兵的速度,然后纠缠到一起

    如果面对的是以前的东部边军这样的经验丰富的军队,江上燕二话不说,立即会掉头就走,这样硬攻楚军防守严密的军阵,对于骑兵来说,即便获胜,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毫无意义.但今天,一来面对的是刚刚组建的新军,经验肯定会不足,二来,他也无路可退.如果被楚军的大股部队围在这个圈子,他的骑兵能发挥的作用也会越来越小.近八千骑兵,需要一个很大的作战空间

    只能一战!

    江上燕唰地举起了手中的双刀

    在他身后,八千余骑兵一声呐喊,齐齐地举起了手中的刺枪

    江上燕右手刀向前用力一挥,他右手边的一个千人队怒吼一声,在一名校尉的带领之下,策马出列,缓缓向前奔去

    对面楚军军阵之中,低沉的军鼓之声开始敲响

    马速愈来愈快,骑兵们身体开始逐渐伏低

    楚军的战鼓之声越来越密集

    率先响起的是一支支的强弩,带着尖厉的啸声破空而来

    千余骑如同受惊的雀鸟一般,队形轰然散开,绝大部分的强弩落在了空处,在空中一直向前飞,直到力量耗尽,这才坠下地来,也有运气极不好的骑兵正好处在强弩飞行的路线之上,被势大力沉的弩箭击中,挨了强弩一击,一般情况之上,半截身子都会不见了

    强弩看似凶狠,但造成的杀伤其实很有限,他最大的能力就是造成恐慌,延缓对手的马速,不过对于经验丰富的骑兵,一般不会有太大的效果.而江上燕的骑兵,恰恰就是那种战斗经验异常丰富的队伍.第一波强弩一过,他们散开的队形就又迅速地向一齐靠拢,便连那些的失去了主人的战马,也自然而然的向着大队人马靠拢

    骑兵们的速度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仍然在向前加速

    嗡的一声响,乌泱泱的羽箭飞上了高空,然后掉头而下,罩在了冲击的骑兵的上空.这一次骑兵们没有散开,亦没有其它任何的动作,他们只是将自己的身体伏在马上,听凭一支支羽箭落下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羽箭射在甲胄之上,有的弹开,有的却插在甲胄之上,不少的骑兵身上插了十数只羽箭,却仍然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冲锋

    这样的密集射击,对骑兵造成的伤害比起强弩来也大得多,因为骑兵们的防护不差,但战马却不会有这么好的防护,它们的身上,只还过覆盖着一层牛皮.战马中箭,有的吃痛突然发狂,向前猛冲,脱离了队形,有的被命中要害,当即摔倒.在这样的冲锋之中摔下马来,绝大部分的骑士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亡,要么是被战友踩踏而死,要么就是摔得筋断骨折地死去.只有那些运气好到暴棚的人,才有可能侥幸生存下来

    发狂的战马不约骑士约束向前猛冲,而马上的骑士在努力无效之后,也就干脆任由战马向前冲锋,面对着敌人整齐的军队,狂奔而去.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敌人如林的长枪阵容,死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个时候,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用自己的死亡,为后面的战友换来破阵的良机

    看着第一波发动冲锋的上千骑兵已经有数十骑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之上,江上燕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才只不过是开始而已,事实上这样的冲击,第一波骑兵,从来都是伤亡最惨重的那一波

    他的右手刀再一次前指,第一支千人队跃马离开了本阵

    第二支千人刀离开大约百步之后,江上燕的左右双刀同时抬了起来,又有两支千人队一左一右离开本阵,向左右两翼包抄而去

    前两支骑兵是江上燕破阵的主力,后两支骑兵则是对楚军其它的军阵形成牵制

    第一队骑兵距离楚军的军阵已经相当近了,马上的骑士甚至能看到在高高的盾牌之后,如林的长枪之中,楚军士兵那一张张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扭曲变形的脸.前面的楚军在不安地扭动着身子,但他们却无法后退,因为在他们的身后,其它的楚军紧紧地贴近着他们的身体

    对于骑兵来说,冲到了这个速度之上,他们也再无退路,无法停下来,无法后退,当然也无法向左右两翼转向,强行转身的话,只会让战马的马蹄在这样的扭力之下无情地被折断

    骑士兵嗥叫起来,马刺猛叩战马马腹,用力将马缰一带,战马高高跃起,向着前方一人多高的盾牌阵和密密麻麻的长枪撞了过去

    隆隆的巨响之声连续不断地传来

    有的战马没有跃起,直接撞在了盾牌之上,马上骑士被抛起,飞过了盾牌,向着枪林落下,他们在空中,竭力地将手中的刺枪前探,希望在自己死亡之前,能够戳死戳伤那怕一个敌人

    盾牌轰然倒塌,紧顶着盾牌的士兵筋断骨折,口喷鲜血,上千斤的战马以这样的速度冲撞上来,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盾阵,枪林在一瞬间,出现了巨大的破口,而冲锋在最前面的骑兵,也几乎无一幸存

    豁口刚刚出现的时候,第二排骑兵已经冲了过来,沿着这个破口继续向前突进,不断地扩大这个豁口.当第三排骑兵冲上来的时候,楚军的第一个军阵已经被凿穿了

    凿穿第一个军阵的一千骑兵,此时已经损失了近三百骑,但更关键的是,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失去了速度.楚军的第二个军阵正在缓缓前压,使得他们失去了再一次发起冲锋的时间和空间

    这样的情形,自然都在江部骑兵的预料之中,凿穿第一个军阵之后,他们不再向前,而是一左一右,向着两边奔腾而去,为后续的骑兵让出了冲锋的空间

    此时,江上燕派出的第二个千人队刚好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上来.已经被打穿打乱的楚军第一军队已经完全不能阻碍他们,他们沿着第一个千人队打开的缺口加速冲了过去,冲向了楚军的第二个军阵

    而第一支骑兵则开始绕着第一个军阵不停地转着圈子,配备的骑弩此时终于发挥出了作用,一枚枚弩箭从骑兵们的手里射了出来,将失去了大盾掩护的楚军一个个的射倒在地,这个时候,他们有着充裕的时间,射出弩箭之后,将弩箭往马鞍之上一个特别设制的挂钩之上一持,从一侧再摸出一支弩箭,重新上弦,再次射击

    步兵对于骑兵的伤害,主要就是集中在冲阵的那一刻,一旦步军军阵被冲散,在骑兵们面前,他们立刻就变成了极为弱势的一方,特别是骑兵还能纵马跑起来的时候

    被打乱的楚军步兵们在密集的战鼓声中,竭力地聚拢着,当他们开始形成一个比先前小得多的军阵的时候,第一波余下来的七百余骑兵已经重新打开了聚集,呐喊声中,他们沿着第二个千人队冲开的第二个楚军军阵的豁口狂奔而去

    而这个时候,江上燕的又一个千人骑兵正从本阵狂涛一般的涌出

    就如同一波又一波的狂涛,江上燕的八千骑兵中的六个千人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断地循环着向前冲击,每破开一个军阵,他们便开始重新集结,而将冲击下一个军阵的任务交给后面的战友

    楚军布置在左右两翼的军阵,此刻却并不敢妄动,因为移动就代表着军阵的散乱,而游戈在两侧的两个千人骑兵,等待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正如江上燕所期待的那样,对面的楚军,虽然有敢战的勇气,也有不畏死的决心,但他们很明显缺乏足够的经验,这给了江上燕很充裕的破阵时间,每当破开一个军阵的时候,他们重新集结起来的时间需要的太长了,这给了明军大量杀伤他们的机会.事实上现在的明军并不愿意与他们太多的纠缠,因为在他们的前方,还有数个军阵.一旦无法破开剩下的军阵,而在他们的后方,楚军又重新集结起来,对他们来说,就太过于困难了

    但很显然,这支楚军在能力之上还无法达到如此高的要求

    这个发现,让江上燕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第一千五百八十四章:断桥

    烈火熊熊燃烧,映红了半边天,其它地方早已经被夜色笼罩,唯独在这一片高梁河的两岸,战场却一直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郭仪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这数千明军竟然如此难缠,打到现在,明军的大营已经完全被自己摧毁,所有的粮草辎重已经全部被烧毁,原本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这些坚守的明军一定会被摧毁心志,从而兵败如山倒

    两军交战,杀伤最大的时候,从来都不是两军对垒的时候,而是在一方兵败溃散之后被另一方的追杀所致

    郭仪原本希望这些明军溃逃,然后能让自己在追击之中轻松地击杀这些人,但整整一天功夫,三千明军,其实恐怕还没有三千,因为交战之初,郭仪就看到了其中有不少的伤兵,自己居然还没有完全将他们拿下

    现在他们大概还有一千余人仍然在苦苦支撑

    郭仪心中又是惊讶,又民愤慨,这些人,都是大楚朝廷过去的西军啊.西军能打,这是朝野上下的共识,要不然也不会在当初将他们千里迢迢从西地调到东边参加抗齐之战.但谁也没有想到,这是一柄双刃剑,现在,他亮出了自己的另一面

    “陈兵,准备撤退吧!”郭仪幽幽地道

    身上血迹斑斑的副将陈兵吃了一惊,”将军,现在怎么能走,还没有将他们全部击杀呢,留下他们,对我们的整个计划不利啊!我们的伤亡并不太大,只是对方的龟壳太硬,需要的时间还要更长一点而已.他们的大营已经被我们烧毁,他们的补给肯定要出现问题的,您难道没有发现,他们的弩机,现在每一次发射的数量,只有最开始的一半了吗?”

    陈兵所说的计划,便是孙承龙制定的全歼宿迁,江上燕之部的计划.如果不能全歼这剩下的千余名明军,一旦他们撤退,这些残存下来的明军,肯定便会重新搭起栈桥,修到对岸,从而将两岸再一次连接起来.要知道,他们从拐子河上放下来的巨木,冲毁的只是水面之上的浮桥,而根植于水下的那些桩基,破坏其实是很有限的,而只要根基还在,在水面之上搭桥,并花不了多长时间

    郭仪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我更在乎江上燕的那些骑兵了.此刻宿迁已经被我们缠上了,他想要撤退也没有那么容易,即便他重新搭起了桥,也无法全师撤退的,倒是江上燕,我们的步卒挡不了他多长时间,天已经黑了,我们必须马上过河去,将江上燕拦截住,然后与步卒汇合,将他们全歼在高梁河边,时间一长,要是让他们也走脱了,我们这一次精心设计的作战计划,不免就要失败大半了.”

    陈兵瞅着远处已经危若累卵的明军军阵,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真是便宜这些叛国贼了.”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正如郭仪所言,即便这些残存步兵重新建起桥来,宿迁也不可能轻易撤过河来,但对于是骑兵的江上燕来说,如果摆脱了步兵的纠缠,那就真不好抓住了

    “走吧!”郭仪不再多言,拨马转身,向着夜色之中疾驰而去

    金锣之声响起,围着明军狂攻的楚军骑兵们倏然退去,一条条的火龙在夜色之中迅速向着高梁河的上游远去

    险死还生的明军士兵不明所以,目瞪口呆地看着离去的楚军,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因为骑兵来去如风,或者下一刻,便会突然杀一个回马枪

    夜色之中,那些火把渐渐地远去,慢慢地变成眼中的微光,最终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直到此时,残存下来的明军这才相信,他们的确是死里逃生了

    浑身酸软的他们,一屁股坐在地上,几乎再也爬不起来,更有的人一坐下来,几乎是立刻身子往旁边一歪,就此睡了过去

    “将军,将军,敌人退走了.”一名士兵欣喜若狂地在一名浑身是血的将领身边呼喝着,不时地伸手摇着那似乎昏迷不醒的将军

    “住手,你想他死得再快一点吗?”匆匆赶过来的,同样身上血迹斑斑的随军大夫大声地制止着,最后时刻,他也参与了战斗

    “敌人走了?”昏迷之中的将领似乎想要睁开眼睛,但努力片刻,终是没有成功.”我们还有多少人?”

    “将军,没数,千把人还是有的.”士兵欢喜地答道

    “那还楞着干什么,修桥,快修桥,找到所有能修桥的东西,修复河上栈桥,告诉兄弟们,再挺一挺,把桥先修好,先修一座.”将领艰难地下达了一条命令,脑壳一歪,又昏了过去

    夜色之中,数十匹战马飞驰着,不大会儿便有一匹战马因为一蹄踩空便悲嘶一声跌倒在地上,马上的骑士身后矫健之极,马跌倒的一瞬间,已是飞身而起,而一边的同伴也及时伸出手去,两手一搭,骑士便又飞身上了马背,两人共乘一骑,在夜色之中飞驰

    这一百余人,便是从相州郡一路疾赶过来的霍光一行人等,现在他们身处战区,四处危机四伏,根本就不知道哪里有敌人,自然也就不赶明火执仗地赶路,只能摸黑前进,这就苦了他们胯下的战马了,不时有马因为折断了蹄子而倒下

    前方隐隐出现了火光,再往前奔行数里,一行人到了一处高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在他们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战场,大明的日月旗纵横来去,正与围困他们的楚军在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最多还要一个时辰,我们便会击溃楚军,大获且胜.”黑暗之中,一人带着喜色道,”霍师,不如我们去助他一臂之力.”

    霍光冷哼了一声:”数万人的战场,我们几个去,能起什么作用?送死吗?再说了,你不是说江上燕马上就要获胜了么?”

    “您是宗师呐!”那人的声音小了几分

    “我是宗师,又不是神仙!”霍光哼哼道:”你武功也不错,要是有一百个壮汉拿着长枪乱戳你,你挺不挺得住?”

    那人尴尬地笑了几声

    “你顶不住吧?我能顶住百来个人,或者再多一点我也能顶得住,但再多嘛,我也顶不住!”霍光淡淡地道:”再说了,江上燕的危机可不在这里,而在对岸.要是郭仪赶了过来,江上燕就要完蛋了,我们走,去毁掉郭仪归来的道路.”

    丢下这句话,霍光一拨马头,转身便向着上游方向奔去.身后的骑士轰然应声,纷纷拉转马头,跟着霍光再一次冲进了黑暗

    远处,一道由船搭成的浮桥之上,灯火通明,每一艘小船之上都插着两支火把,百余名士兵守在浮桥的边上,听到马蹄之声传来,这些人脸上露出警惕的光芒,纷纷翻身上马

    “什么人?”为首的一名校尉大声呼喝道

    黑暗之中传来一声轻笑:”要你命的人!”一柄大刀从黑暗之中悄无声息的飞了出来,卟哧一声,穿透了这名校尉的胸腹,余势不绝,又将一人一斩为二.霍光整个人如同大鸟一般从黑暗之中扑了出来,半空中追上了他的那柄大刀,如同虎入羊群,大刀上下翻飞,每一刀,必然带走一条性命

    马蹄声如雷,数十骑从黑暗之中冲了出来,杀向那些守卫在浮桥边上的楚军骑兵

    霍光带来的人不多,也就百余人而已,这个时候,不少人连马都没有了,但这些人,却都是鹰隼之中的好手,军阵之战,他们并不太擅长,但打乱仗,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楚军数百名骑兵驻守在这里,却被霍光一人搅乱了阵势,他们趁机杀入,便如同一群猛虎杀入了羊群一般

    鹰隼全身上下的装备可都是大明武器发展史上的精华,最好的,最新的装备,总是会第一个出现在他们的身上.百余人对上数倍于他们的楚军,占了上风的却是他们,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宗师压阵?

    当霍光双足踏上第一艘渡船的时候,他的身后,早已经没有了一个能站着的楚军,前前后后,也不过盏茶功夫而已

    此时,对岸蹄声如雷,一条条火龙正奔腾而来

    “还好还得及时!”霍光大笑道:”小子们,身上可带有引火之物?”

    “大师您这话说的,像我们这样的人,杀人放火的利器,怎么会不随身备下呢?”血迹斑斑的汉子们放声大笑

    “那好,我们来让郭仪好好地看一出火船之舞!”霍光笑着挥手道

    汉子们纷纷纵身上船,从怀里掏出一些物事,抖落在渡船之上,然后依次退了回来.霍光站在高梁河正中面的一条渡船之上,看着愈来愈近的火龙骑兵,一拳击出,砰的一声,浮桥自中间断裂,一支支火把从他的手里投掷了出去,随着他倒退的身影,一蓬蓬的火光从那些被击散顺流而下的渡船之上燃了起来,火光愈来愈盛,不过片刻功夫,高梁河上,满是这些燃烧的渡船,一边散放着绚丽的火花,一边飞快地顺流而下

第一千五百八十五章:一个小小的偏差,就足以毁掉所有

    高梁河上的那些燃烧着的渡船犹如一只只在正月十五放的小灯船一般,在夜色之中绽放着艳丽的色彩顺流而下,如果仅仅把他们当作一个景致,的确可以让人赏心悦目,但对于需要利用这些渡船的人来说,则无异于是当头一棒,如同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炸响在他们的头顶

    郭仪猛然勒停了马匹,呆呆地看着那些顺流而下的火船,脸色难看之极.耳边蹄声得得,陈兵纵马到了郭仪的身边,火光之下,他面无血色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地道.”数万士卒,难道拦江上燕一天也没有做到吗?”

    这是一个策划了很久很久,设计无比精巧的陷阱.从孙承龙到了相州之后,这个计划便开始实施了

    孙承龙很清楚,如果双方摆明了车马,硬对硬地拼上一仗,即便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三军用命,也不可能是明军的对手,哪怕他这十几万大军都拼死在相州,只怕也挡不住明军多长时间

    想要战胜明军,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孙承龙就只能只僻蹊径,争取在局部取得一场大胜

    明军的确很精锐,但他们有一个弱点,那就是精兵的政策之下,他们的兵马数量并不多,而且明军本部与后来归附他们的军队在质量之上,还是有相当大的差异的

    宿迁与江上燕的前锋便成为了孙承龙算计的目标

    所有在刑州的一系列的动作和最后在高梁河畔的这些拼死作战,都只不过是为了最后这一战而作的铺垫

    孙承龙相信,如果他能在这一战之中,彻底击败江上燕与宿迁的这二万步卒和一万骑兵之后,由明国皇帝秦风亲自率领的明军中路军就算是遭到了彻底的失败.明军中路军一败,朝廷便有了余力对付左右两路明军,就算不能击败对手,但将这场仗拉到一个泥潭之中还是有把握的

    也只有这样,楚国才会有那么一线的生机

    孙承龙就差那么一点点都成功了

    拐子河上的大水,冲毁了宿迁通往对岸的栈桥,郭仪的骑兵突击,毁掉了宿迁和江上燕在对岸屯集的大量物资

    这还只是第一步.孙承龙深知宿迁也好,江上燕也好,都是百战宿将,只要对岸一失手,他们必然就会采取断然的措施,宿迁的步卒无路可去,但江上燕的骑兵却是可以有多种选择的

    所以孙承龙在江上燕前往上游的道路之上布置下了重兵拦截.孙承龙不在乎这些拦截的人马会有多少的死伤,他们只需要坚持到郭仪的归来.到了那个时候,久战疲惫的江上燕,便将遭遇这些步卒与郭仪的双重夹击,自然难逃败亡的局面

    这是一个极其精巧的连环局.在前半部分,完全按照孙承龙设计的剧本在走,但到了后半部分,偏差便不受控制地开始出现了

    首先便是郭仪攻击明军在对岸的大营的时候没有预想的那么容易,虽然最后还是成功焚毁了明军的大营和物资,但明军却也将他们死死地缠住了,消耗掉了太多的时间

    当然,最不受他们控制的却是霍光的出现.这是孙承龙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情,这意外的一个点,便彻底地毁掉了孙承龙这个精巧之极的计划

    曹云与秦风见面的时候,曾说过,最睿智的将领,不是将战争复杂化而是极尽可能地将战争化繁为简,越简单越好,因为太过于复杂精巧的设计,往往也是最不受控制的事情,一个小小的偏差,就会导至满盘皆输

    而孙承龙的这个局,就毁于霍光这个小小的偏差

    孙承龙怎么也想不到,霍光居然从杨闯那里看到了整个相州军队在后勤之上物资的调动,这些东西,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根本是看不出任何端倪来的,可偏生霍光曾在大明做过好几年的兵部尚书,对于这些物资的调配极其敏感

    当霍光从这些后勤物资的调拨,使用之上发现端倪,进而窥破了孙承龙的用心之后,整个事件便已经不受孙承龙控制了

    如今,宿迁,江上燕的确被困在了高梁河南,但想要歼灭他们,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明军的主力马上就要到了,宿迁还好说一点,他左右只能固守阵地,被动挨打,但江上燕的数千骑兵脱困而出,那就要命了

    更重要的是,郭仪率领的一万火凤军陷落在了对岸.这对于孙承龙来说,简直是不能承受之重.在相州,他作战的核心就是三万火凤军,现在,还没有与明军的主力相遇,三分之一,便失去了作用

    不仅仅是郭仪,还有他麾下的近万将士,此刻都呆呆地年看着河上漂浮的火船,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回去的道路没有了

    火把毕毕剥剥的响着,所有人沉默无语

    “下马,灭火,休息!”郭仪翻身下马,冷声道

    无数火把瞬间歇灭,火凤军骑兵翻身下马,先是给战马卸下马鞍,然后开始给战马清洗身体,喂水,再从随身的皮囊之掏出豆子喂食战马,等到做完了这一切,他们才开始盘腿坐在了地上开始吃东西喝水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因为他们现在算是在敌占区了,他们必须想办法过河,否则当明军主力抵达的时候,就是他们灾难的开始

    “将军,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陈兵坐在郭仪身边,一边用力地嚼着干粮,一边问道

    “今天晚上什么也做不了啦,弟兄们太累了.”郭仪低声道:”明天天亮之后,我们沿河而上,寻找一处适宜渡河的地方,然后再寻找到足够的渡河的东西,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过河去.”

    “我们应当还有三到四天的时间!”陈兵道:”时间足够我们寻找安然渡河,只是歼灭江上燕骑兵的计划完全破产了,接下来我猜江上燕肯定会窜入到相州腹地去,孙大将军手头没有足够的骑兵力量再去围剿他了.”

    郭仪沉默了片刻:”没有那么长的时间,明军主力现在想必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的战况,他们的骑兵,说不定此时正在日夜兼程往这里赶,我们能有一到两天的时间,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

    “烈火敢死营?”陈兵脸色微变.在明军中路军中,除了江上燕这支纯骑兵部队之外,还有另一支纯骑兵部队,那就是明国皇帝的亲卫营,烈火敢死营.那是一支让人闻我丧胆的部队

    “希望我们能在他们赶到这里之前,顺利渡过河去,否则被他们缠住,我们可就要遭殃了.”郭仪吐出一口浊气

    陈兵默然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们还有近万骑兵,但对上烈火敢死营,他是一点底气也没有

    “明国皇帝会不会亲自带兵过来?”他惴惴不安地问了一句:”现在他贵为皇帝,不会在冲锋在前了吧?”

    “谁知道呢!”郭仪摇了摇头:”休息吧,睡一会儿.”

    “将军个息吧,我睡不着,带人负责警卫吧!”陈兵站了起来道

    郭仪猜自己还有一到两天的时间,但事实上,他连一天的时间也没有了,问题还是出在了霍光的身上,在他从杨闯哪里阅读了所有的后勤调拨发现问题之后,他不但是第一时间集合了他所有的部属奔向高梁河,更是在第一时间就开始了向秦风示警

    很可惜,他没有办法向宿迁及时示警,因为他手里的鹘鹰只有一只,而且这一只最终的去向,只是在中路军大营,一直跟随着秦风出征的鹰巢大统领田康哪里

    当霍光还在路上一路狂奔的时候,这只示警的鹘鹰已经一路翱翔,回到了田康的身边,也就是说,高梁河畔的战争还没有开始,秦风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所以,烈火敢死营便在秦风的亲自率领之下,正急如星火的一路奔向高梁河畔了.当郭仪在高梁河畔休息的时候,秦风的烈火敢死营正在距离他不到百里的地方休息.烈火敢死营,一人双马,一百里的距离,对于他们来说,也就是小半日的功夫.明天的正午,他们就将出现在高梁河畔,而苍狼营,锐金营,也立刻加快了行军的步伐,将整个大军的后勤全部丢给了陆丰的矿工营护卫着缓缓前进

    高梁上的火船之舞,不仅让郭仪陷入到了困境之中,也让阻截江上燕的楚军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勇气,他们死战不退,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也要缠住江上燕,就是因为还有郭仪前来支援他们的这个希望所在,但高梁上的火船,让他们的这个希望彻底毁灭

    没有了希望,战斗力随之烟消云散,再也无法与江上燕相抗衡,在短暂的一次反攻争取到了一点点空间之后,他们开始了逃跑

    江上燕并没有去追,在黑暗之中驱使骑兵去追击,很有可能得不偿失,更何况,他现在也对那些火船大惑不解,他需要搞明白那里是一个什么情况

    当他看到迎面而来的霍光之时,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千五百八十六章:鸡蛋壳

    两支强大的骑兵队伍,隔着一条高梁河,直线距离很短,却都只能干瞪眼

    “霍师,多谢了!”第一眼看到霍光的时候,江上燕便已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不是这些船已经变成了绚烂的火花,只怕自己现成已经陷入到了与楚国骑兵与步卒的双面夹击之中.”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霍光摆了摆手,”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以后再说,怎么样,还有多少人?”

    “损失不大,能作战的还有七千出头.白天里一场硬仗,连死带伤的,千把号人没有了.”江上燕道.”霍师,我们现在有麻烦了.”

    霍光点了点头:”是有麻烦,但麻烦也不是太大,而且,对岸的那位,与你们有着同样的麻烦.而且,他的处境比起你来,可就要糟糕多了.”他指了指对面

    “过河,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情吧,他有时间!”江上燕摇头道

    “他没有时间!”霍光得意地笑着,”也许明天,他们就要开始一场一场的激斗,别说过河了,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大问题.”

    “烈火敢死营?”江上燕脸色微变,马上反应了过来:”是我太笨了,看到您出现在这里,我就该明白事情是这样的.霍师,那我接下来的目标就很明确了.”

    霍光大笑,两人盘膝坐在大堤之后,一名亲卫举着火把站在两人的身旁,霍光从怀里掏出了一副地图,看着地图上的标注,江上燕忍不住笑了起来:”相州防御图,这玩意儿您也搞得到?”

    “原版的当然搞不到.”霍光笑道:”但照着描一份还是不成问题的.”

    指点着上头的一个个标注,霍光开始了给江上燕讲解,楚军在相州的布署,很多明军是清楚的,但也有不少是明军不清楚的,当然,摆在明面上的永远都是给你看的,也是不怕给你看的,只有那些对方竭力想要隐藏起来的,才是真正的杀手锏,致命的玩意儿

    看着布署图,江上燕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屑:”这个孙承龙也不过如此,这样的布署毫无合理性而言,没有机动,没有纵深,他这是准备亡命一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吗?”

    “江将军,你似乎忘记了刚刚就在这人手里吃了一个大亏,好了伤疤亡了疼,这可不行.”霍光微笑着道

    江上燕脸色一红,冲着霍光拱了拱手:”我只是不太理解.”

    “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啊.”霍光道:”如果孙承龙这一次的计划成功了,那你和宿迁可就差不多都完蛋了,中路军受到如此大的损失,接下来的仗自然是不好打的,孙承龙再摆出这一副拼命的架式,便是皇帝陛下也要三思的.你知道孙承龙最核心的战略是什么吗?”

    “拖时间!”江上燕想了想,道

    “不仅仅是拖时间,还在大杀伤.”霍光道:”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战胜我们,对于这一点,他是很清楚的,就算他一口吞了你和宿迁,在皇帝陛下的主力抵达之后,他仍然有败无胜,既然这样,所谓的机动,纵深,于他而言,就是分散兵力,然后会被大明各个击破,所以他摆出这副架式,就是要与我们血拼一场啊.尽他的所能给我们的大军造成更大的损失,就是他的最主要的目的.”

    “他娘的.”江上燕想了想,也不得不认可孙承龙的这个计划可行性是相当高的.从地图之上就可以看出,孙承龙以象山为中心,摆出了这么一个架式,就是逼着大明去拔钉子.”这个人狡猾得很.”

    “跟着闵威打过多年仗的老将,自然不会差,最难得的是,他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并能根据自己的不足制定出相应的策略来,将自己的劣势最小化,把敌人的劣势尽可能地放大.”

    “不过他的第一环已经被我们破了,这个计划可就出了大问题了.”江上燕看着地图,又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这就像是一个鸡蛋壳,外面的壳很硬,可里头却软呼隆冬的.”

    霍光大笑:”这就是你接下来的任务了.你已经戳破了他这个壳,然后去把里面的蛋黄蛋清搅个稀乱吧.”

    江上燕点了点头:”我正是这么想的,不过霍师,我这一走,宿迁可就完全是孤军奋战了,他的粮草全部毁了.”

    “三五天还是撑得下来的.”霍光不以为然地道:”去干你的活儿吧,这张图我送给你了.接下来我再去宿迁哪里一趟,然后便准备回上京城去,这里,没有多大搞头了.”

    江上燕将图卷起来放在怀里,”霍师请便,我也要去好好的睡一觉了,今天鏖战一天,着实有些累了.”

    孙润泽一夜无眠.这一次他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人生无常,大喜大悲.从人生的巅峰跌到地狱的谷底,也只不过有了一天多的功夫而已

    当他看到高梁河上呼啸而来的汹涌河水夹带着无数的巨木冲毁了宿迁的退路,当他看到奔腾的大楚骑兵蓦然出现在了对岸焚毁了明军的后勤大营,当他看到一队又一队的援军出现在自己大营的后方,兴奋得几乎要手舞足蹈,毫不犹豫地,他集结起了他所有的力量,向着宿迁发起了最凶猛的进攻

    孙润泽的军事素养自然是不差的,当他看到这一切,也立即明白了父亲的意图,也猜到了明军下一步的动向,但相州不是别的地方,这里的河沟湖泊还是很多的,江上燕想要冲出去并不容易,而援军带来的消息,更是印证了他的这个想法.江上燕的骑兵将被困在一个偌大的圈子中,不管他向那里走,都会碰到阻截他的军队

    用最快的速度打掉宿迁,然后去***上燕

    但他的战斗并不顺利.遭受到如此重创的明军,士气虽然低落,但背水而战,反而更加激发了他们的凶险,一次次的进攻,一次次的铩羽而归.这让孙润泽很有挫败感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种挫败感的出现,只不过是接下来噩梦的开端

    入夜之后,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消息传了过来.郭仪的归路被断了.一股一股的败兵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连接不断地向着他这里汇集而来,被江上燕击溃的军队,或成百上千,或几个人数十人,都在向着他这里奔来,因为这里,是他们最后的依仗,至少孙润泽这里,还有一个坚固的大营

    孙润泽手下的兵马愈来愈多,当天色放亮的时候,他已经聚集了近四万人.但他的脸色却愈来愈阴沉

    战场的态势已经很明确了,堵截***上燕的计划已经彻底破产了,这样一支强悍的骑兵接下来会干什么已经完全无法揣泽了.对他们最有利的,当然便是江上燕带着他的骑兵回来重新援救宿迁,但这个可能性孙润泽认为几乎没有.因为即便是他,这个时候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而是会去干更能动摇相州防御的事情

    被隔在河对岸的郭仪肯定会岌岌可危,如果他们不能及时地找到归路返回江南,等待他们的将是明军的无情追杀

    “下令全军,从现在起,分批轮战,不眠不休,直至将宿迁全部消灭.”孙润泽冷声道

    当孙润泽咬牙切齿地下达总攻的命令的时候,距这里五十里左右的地方,两支骑兵也正在隔河相望

    江上燕双腿叉开,站在河堤之上,身后大红的披风被河风吹向高高飘起,猎猎作响,在他身后,七千骑兵高跃居马上,而在对岸,郭仪也正在凝视着对面,在他的身后,一队队的火凤军骑兵也正整装待发

    江上燕哈哈大笑,慢慢地抬起手臂,冲着郭仪伸出了一个大拇指,然后在郭仪的注视之下,慢慢地翻转拳头,变成了大拇指向下

    做完了这个动作,狂笑不已的江上燕翻身上马,大喝一声:”兄弟们,干活儿去罗!”

    声声军号之中,数千骑兵策马扬鞭,一溜烟儿地从郭仪的视野之中消失了

    郭仪脸沉如水地看着消失的明军骑兵,他们丝毫没有掩饰他们将要去的地方.那并不是宿迁大军所驻扎的地方,也就是说,江上燕不是去救援宿迁的

    作为孙承龙的副将,郭仪自然很清楚大军的布署,这一下,可以说是打在了楚军的死穴之上

    “马上出发,寻找可以渡河的地方,我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回去.”郭仪厉声道.孙承龙没有足够的骑兵来追剿江上燕,更重要的是,就算孙承龙东拼西凑了一些骑兵出来,也只会是白白地给江上燕送战功

    当郭仪翻身上马,带着大军向上游一路挺进的时候,他浑然没有发现,在他头顶的上空,一支黑色的鹘鹰正高高地翱翔着,一圈又一圈地盘施在他们的头顶,而且,一直在跟着他们大军前进的方向,差不多这样飞了大半个时辰之后,这才一振双翅,消失在层层的云雾之间

    原野之上,一支骑兵正在飞速挺进,一头黑色的鹘鹰从空中箭一般的飞了下来,田康一伸手,那神骏的鹘鹰便分毫不差地停在了他伸出的胳膊之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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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前卒介绍:
不停地战斗,不停的杀敌,秦风是国家的悍将,军队的马前卒,永远冲锋在第一线,用赫赫战功书写着自己光荣的履历,但大变陡至,昔日的功臣,转眼之间却成了国家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兄弟血洒疆场,部下反目成仇,情人苦恋虐心,一时之间,四面楚歌。这位昔日的国之悍将身份反转,开始了为自己而活的人生,揭开了一段昔日马前卒,后世开国君的波澜壮阔的人生。马前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马前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马前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