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零二章:相州决战(3)
当偏厢车的铁壁竖将起来,并且利用一根根的铁栓将其构为一体之后,他们的确就是一面城墙,呼啸而来的强弩重重地撞击在铁壁之上,巨大无比的力道穿透铁壁,却也完全抵消了强弩飞来的势头,铁壁虽然阵阵摇晃,但却仍然巍巍而立.铁壁之后,一根根圆木顶在顶部,每根圆木之前,又有若干横木镶嵌其上,形成一块块数尺见方的平台,平台之上,便安置着一台台的强弩以及弩机
“放!”铁壁之上,一名将领大声下令
呜呜之声不绝于耳,明军的强弩开始释放,一放便是三支的明军强弩,横穿战场,一头便扎进火凤军阵营之中.火凤军可没有偏厢车这种变态的防御机构,大盾再厚,也顶不住强弩的攻击,一弩破盾之后,紧跟着而来的强弩立即便从破口之中钻入,一弩过来,便串起数名火凤军军士
相比起楚军的强弩,明军的强弩还有另外一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一发三弩,而且射速奇快无比
比起火凤军的强弩需要好几个人转动绞盘才能将弩箭装上,明军却是利用机括来装箭,双方的效率之比实在相差太远
对明军造成伤亡的仍然是楚军携带着的数架投石车,虽然他们的发射速度极其缓慢,但每一次发射,无数的石弹便能越过偏厢车铁壁的阻挡,飞到其后对矿工营士卒造成打击.此时,投石机已经进入到了打击明军的射程当中,他们被固定在了地上,开始持续发射
而明军的霹雳火,以牺牲射程的代价换来了射速的极大提高,此时,却对这些投石机无可奈何
火凤军顶着明军强弩的攒射,顽强地向着前方挺进.终于,明军阵后的霹雳火开始发射了,无数的铁弹在空中化为一个个燃烧的火球,落下火凤军的阵容
火凤军前军呐喊着奔跑起来,尽量地将阵容散得更开,就像明军对于投石机的石弹避无可避一样,他们对于霹雳火的攻击,除了承受,也没有抵抗的办法.他们只有拼命地向前奔跑,只有跑过这一片死亡区域,才能避过这样的雷霆打击
一百步,八十步,七十步,偏厢车上的弩机骤然开始发射,乌泱泱的弩机如同泼水一般地射出来,将这数十步的距离完全笼罩在箭雨当中
火凤军人仰马翻,无数人躺倒在冲锋的道路之上,但更多的人,却是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奔跑
呼啸而来的楚军如同海潮,终于重重地撞在偏厢车铁壁之上,一枚枚钉在铁壁之上的弩箭便成为了他们攀爬的助力.眨眼之间,整个铁壁之上便挂满了火凤军士兵
铁壁之顶,明军军官丝毫不为所动,眼睛仍然盯在远方,不停地督促着强弩,弩机向着前方发射,至于攻到近前的火凤军,他根本就不为所动.哪怕此时他的身上,已经挂满了六七支羽箭,已经有鲜血顺着甲胄在流淌
哗啦一声,铁壁中间一段,突然被抽走,露出了一排孔洞,无数的长矛从这一排孔洞之中戳了出来,将攀爬的火凤军士卒一排排地戳了下去
铁壁之下,尸体渐渐地在堆高
火凤军中分出了两支部队,一左一右,向着偏厢车的两翼左去,他们想要绕过偏厢车,不过在他们刚刚出动的时候,明军之中号声再起,烈火敢死营的骑兵已是出动,迎向了这两支飞离出来的火凤军
火凤军只能就地列阵,迎击骑兵的攻击
陆丰抬头看了看天色,从接战伊始,双方已经鏖战了将近一个时辰,偏厢铁壁之前,火凤军的尸体从地面快要堆到了壁顶,整个铁壁也早已千疮百孔,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撤回偏厢军,准备接战!”他沉声下令
驻守铁壁的士卒瞬间之间便撤退得干干净净,伴随着隆隆的撞击之声,矗立在众人面前的铁壁轰然倒下
火凤军打塌了铁壁,眼前豁然开朗,当然,他们也看到了铁壁之后一具具的钢铁巨人
陆丰哐地一声拉下了面罩,高举长刀:”矿工营,前进!”
轰然声中,一个个钢铁巨人举起他们手中的大刀,开始向前迈步,先是大步,然后小跑,事实上,他们也只能小跑,身上背负着数十斤重的盔甲,举着差不多二十斤的巨刀,想快跑也跑不动
哟嗬一声,刀光霍霍,猛然劈下
此刀方落,第二排矿工营已经从缝隙之中穿越而过,又是一刀劈下,然后是第三刀,第四刀
矿工营如同一个巨大的刀轮,虽然缓慢,但却坚定地向前缓缓地转动着
火凤军中,一支差不多同样装束的重甲步兵出现在矿工营的面前,同样的遍身重甲,不同的是,他们手中拿着的都是狼牙棒,大铁锤等重型兵器
两支人型猛兽轰然对撞在了一起
这是孙承龙想尽办法才拼凑出来的一支与矿工营类似的重型步兵,虽然只有不到两千人,但现在在战场之上,的确起了阻挡了矿工营士兵的作用,缓缓前进的矿工营刀轮,第一次被迫停了下来
他们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周围的楚军立时便狼群一样的围了上来.一根根绳套被抛了出来,落向这些重型步兵的身体,一旦被这些绳套套中而不能及时斩断,立时便会被楚军士兵拖倒,从阵列之中拖出去,而倒下的重步兵,如果没有同伴的帮助,根本就不可能自己站起来
有矿工营士兵眼见着同伴被从队列之中拖走,急切之下,脱离了队列想去帮助同伴脱困,但还没有走出几步,便会被绳套套中,同样的拖倒在地,没有了同伴的掩护,重步兵在战场之上的笨重的确是他们的死穴
这也是秦风在矿工营之后,便再也没有花大力气发展这种重步兵的原因所在,攻坚破敌,重步兵的确无往而不利,但他们的缺点也实在是太明显了
相对于矿工营暂时遇到的困局,陆丰并没有太在意,对方的重步兵骤然出现,让他不惊反喜,作为矿工营的统领他深知自己的优缺点,现在敌人装备了同样的兵种,那自己的存在,便显得更有意义,要不然长期下去,矿工营在明军之中将会是一个鸡肋般的存在
“杀光他们!”他冷然道
主战场之上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而在距离这里十数里之外,江上燕纵横来去,手中双刀起落之间,一个又一个的楚骑被他斩下马来,一队队的骑兵往来奔走,将已经溃散的楚骑逼将回来,然后一一聚而歼之.当江上燕将又一个敌人从马上劈下来之后,抬目四顾,遍地死尸的战场之上已经找不到一个敌人了
收起双刀,他从怀里掏出一支哨子,用力地吹将起来,随着哨声,无数的骑兵从四面八方向他聚来,在他身前,重形整队
“尚能战否?”江上燕大声吼道
“战,战,战!”回答他的,是士兵们有力的怒吼之声
“出击!”江上燕勒转马头,冲向了主战场
主战场左翼,马上有统率下的苍狼营已经彻底搅乱了楚军的阵列,整个左翼战场完全陷入到了乱战当中,不但是楚军,便连马上有自己,现在也都完全掌控不了全军了,但这,倒是苍狼营最喜欢的战斗模式.没有了最高将领的指挥,但苍狼营下面的校尉,哨长,伍长,却是自成体系,一小队一小队的士兵相互配合,绞杀敌人
两支小队相遇,年纪大的那一个立即便成了指挥者,因为在苍狼营中,年长者,几乎就是老兵老资历的代名词,哨长和校尉统带的队伍相遇,不用多说,不管以前是不是相互统辖,低级别旋即便会融入高级别的指挥序列之下
苍狼营的主将,从野狗开始,就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家伙,他们从来都不靠统一指挥
但楚军却做不到这一点,所以当战场陷入到这样一种极其奇怪的局面之中的时候,人数更少的苍狼营,却是更占上风
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本是战场大忌,但在苍狼营这里,却是如鱼得水
江上燕赶到主战场的时候,想都没有想,立即挥兵加入到了左翼的战斗之中,因为这样的战场,实在是太适合骑兵作战了,楚军与苍狼营陷入到了乱战之中,组织不起紧密的阵形来对抗骑兵,江上燕所部直如虎如狼群一般,将整个左翼搅得天翻地覆
一股股的楚军被消灭,越来越多的苍狼营汇集到了一起,而楚军,在江上燕的打击之下,却是想聚也聚不起来
左翼楚军,在顽强战斗了大半天之后,终于出现了溃散的征兆
右翼锐金营却是另外一个打法,他们将楚军的左翼与主战场完全隔绝开来,有条不紊地展开一轮又一轮的攻击,余秀娥与和尚两人率军轮番冲击楚军,也是稳稳的占据上风
左右两翼,明军都已经稳操胜卷,也只有中军,还陷在胶着当中
第一千六百零三章:相州决战(4)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但凡生灵,无不努力求生而竭力避死,所谓蝼蚁尚且贪生,好死不如赖活着,无不是这个意思.即便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时候,仍然会拼死一搏,想要去换那一线几乎看不到的生命曙光.所以就有了困兽犹斗,有了狗急跳墙
现在的楚军就是如此,他们觉得自己毫无生路,驻扎在这里的楚军,与火凤军一样,他们的家属现在都在上京城中,他们除了死战,别无他法.以前还可以守在城中,但现在时疫爆发,驻守城中,只会慢慢地被时疫所侵染,照样是一个死字.与其如此,那还不如拼死一战
他们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如果说还有一条生路的话,那就是击败眼前的明军,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这种希望很渺茫,但为了这一点点生机,他们就敢于付出一切
所以就有了战场之上的舍死忘死,拼死而斗
他们的勇敢,便是让打惯了恶仗的锐金营,苍狼营,矿工营都有些心惊,自成军以来,他们还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顽强的军队.哪怕是当年的秦军,也没有他们现在面对的楚军疯狂
楚军的右翼在苍狼营和江上燕的两相夹攻之下,整体早就散了架,没有了阵形,没有了呼应,但他们并没有如马上有和江上燕两人所预料的那样崩溃,即便是只剩下一人,他们仍然嗬嗬呼叫着挺着手里的刀枪扑向对面的明军,至到他们被刺翻或者砍倒在地.看到那些躺倒在血泊之中还伸出手来想要抱住马蹄子的楚军,即便是江上燕,马上有这样的悍将,眼中也露出了敬佩的神色
幸得将这些家伙从城中逼了出来,不得不与明军进行野战,如果让他们据城而守的话,不知明军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将这些顽强的家伙干掉
因为楚军的顽强抵抗,使得马上有和江上燕援助中军,从后方打击孙承龙中军的计划,整整延尺了一个多时辰,当楚军右翼最后一个还在抵抗的士兵在战马的冲撞之中高高飞起,如同一片落叶落下的时候,天边的太阳也正悄悄地向着地平线下沉去
太阳已经准备打卡下班了,但两支正在拼命的军队,却丝毫没有罢战的意思
双方的预备队都已经投入了进来,原本准备看看热闹然后打扫战场的宿迁,率领他的麾下也加入到了战场之中
整个战场之上,没有投入最后战斗的,只剩下了秦风与乐公公两人.秦风本来是按捺不住要投入战斗的,但却被乐公公生生地拦了下来.因为上一次秦风亲自参战,政事堂上上下下,不约而同的上了奏折,权云还专门派来了特使,对于皇帝,他们只是规劝,但对于皇帝身边的乐公公,则是痛骂了,那位特使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其实就是奉命来骂这位皇帝身边的大总管的
即便是身上荆湖的闵若兮也颇为不满,不过她表示不满的方式甚是特别,送来了小文小武两人各自写给父皇的一封家书,秦风付之一笑,而乐公公则知道,皇后这也是在向自己表达某种情绪
于是今天秦风再想亲自出马的时候,乐公公便拦在马前,抱住了战马的蹄子.这意思就很明显了,秦风要想出战,那就只能从他的身体之上踏过去
秦风只能作罢,但却将包括慕容海在内的所有侍卫全都派上了战场,中军大旗之下,便只剩下了秦风与乐公公两人
孙承龙能清楚地看到那面大旗,也能清楚地看到大旗之下那两个卓立的身影,似乎近在眼前,但却远在天涯
他无法突破矿工营的防守,烈火敢死营如同剥洋葱一般正在一层层地从外面剥下他的外皮,最后的预备队的加入,丝毫没有改变战争的作势,当左右两翼响起来援明军的呐喊之声时,孙承龙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今日,当真是有死而已
相州郡城之中,杨闯坐立不安.他是安抚使,名义上与孙承龙平级,而且他又是文官,孙承龙也没有逼迫他出城作战的道理,更重要的是,杨闯还是后族的一员
不过杨闯很清楚,孙承龙出去决战,必然是有去无回,相州陷落的时间,就看孙承龙能抵抗多长时间了
身为安抚使,杨闯自然还是有自己嫡属的人马的,他来到相州之后,上下其手,亦拉笼了不少人,现在麾下的武装力量,算上孙承龙配给他的卫队,足足有一千余人.而其中最主要的,则是那被他派人暗中下手感染了疑似时疫的一哨军队,整整五百人
当初这五百人染上时疫,孙承龙毫不犹豫地便要斩杀这些人的时候,跳出来与孙承龙对抗的正是杨闯
也正是因为有了杨闯的挑头,下面的将领才有胆子与孙承龙叫板
这样大规模地屠杀士兵,只会使军心离散,这个道理,将领们明白,孙承龙自然也明白,孙承龙原本想借助火凤军压制住其它的军队,但因为杨闯的反对,他的所有想法都落在了空处
他不得不出战了
而杨闯,则亲自请了医师替这些人诊病,这些人本来就没有真正地感染时疫,有了医师的诊治,自然很快就痊愈,痊愈之后的这些士卒,自然而然地将杨闯视作了他们的再生父母.杨闯也趁机将他们纳入了自己的囊中
孙承龙很清楚这些人已经恨自己入骨,带他们出征,保不齐便会在战场之上出什么幺蛾子,还不如送个杨闯,作一个顺水人情
杨闯派出去的探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战场之上的大致情况送回相州城禀报杨闯,在落日之时,杨闯终于确定,孙承龙不行了
“我们该走了.”他站了起来,看着身边的一名校尉道:”刘校尉,集合军队吧!”
“安抚使,我们去哪里?”校尉刘广均,正是当初那到险些孙承龙干掉的那一哨的哨长
“我们回上京城去!”杨闯道:”孙大将军要败了.”
能逃回上京城,对于这些人来说,自然是好的,但刘文均却神色黯然地道:”安抚使,您能回去,我们却是回不去的,卫大将军早就在上京城外划定了区域,没有人能越过这道生死线进入到上京城,据末将所知,从相州城回去的人,基本上都没有能进入上京城,而流亡于外,终究是死路一条.我们这些梁过时疫的人,更是不会为上京城所容.”
杨闯沉吟了片刻道:”我好不容易将你们保下来,自然就不会放任你们不管,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想将你们也带回上京城去,我们就得想想办法了,或者,立上一功,就有了说辞了.”
“能立什么功?”刘广均叹息道:”连孙大将军都要失败了.”
杨闯眼光闪烁,”刚刚的情报说,孙大将军虽然要败了,但他们作战十分勇敢,已经将所有的明军都吸引到了战场之上,这个时候如果我们悄悄地出城,绕到明军的后方,袭击他们一次,然后再逃之夭夭,想来他们也追之不及.”
听到杨闯的说法,刘广均不禁哑然,安抚使这不是在说梦话吗?完全就是一个军事上的门外汉才会说出这种莫名其妙,完全是自取死路的计划来
不过不等他出言反对,杨闯已经是兴致勃勃地向外走去:”刘校尉,集合队伍,咱们走.等立了功,我就能带你们回到上京城,到了上京城中,有本安抚使照拂你们,保管你们什么事儿也没有.”
事已致此,刘广均也懒得再分辩什么了,左右不过是一个死嘛,跟着杨闯去胡闯,那自然是死路一条,可就这样逃回去,就能免过一死了?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还不如死得壮烈一些.这样自己在上京城中的家人至少不会受到牵连.马向东的连座之策,可是恶毒无比的
这半夜,是刘广均做楚也无法想象的,他们此行,竟然顺利无比.所过之处,不但没有明军的部队阻截,竟然连他们的斥候也没有看到一个,他们顺风顺水的绕到了战场的后方,然后他们顺风顺水地打劫了一处收容营,那里面,出了一些染上时疫的本地百姓之外,便只有一些手无寸铁的医师
在杨闯的指使之下,他们绑了这里的十几个医生以及数十个普通医护兵,抢了一大批治时疫的成药,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之下,向着上京城方向狂奔而去
顺利的让刘文均完全无法想象.他从军多年,从来还没有碰到过如此诡异的事情,他无法明白这一切都是如何发生的,最终,他只能将这归结于杨闯的洪福大运,这位在刀口之下救了自己的安抚使看起来真是一个有着大福运的人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这个营地的时候,鹰巢的人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孙承龙终于没有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
誓死不降的他带领着最后的后凤军发起了最后的冲击,当他倒在秦风的亲卫副统领慕容海的大刀之下的时候,身上已经中了数十箭,这位老将倒在了黎明即将到来的前一刻
相州守军,全军覆没.上京城的北大门被彻底打开
第一千六百零四章:尘埃落定
这是秦风经历的最为惨烈的战事之一,其激烈程度,较之当年的横甸大战亦不惶多让,只不过,当年的横甸之战,秦风处在一个极其不利的位置,胜则生,败则死.而这一次,他站在了更具优势的一方
他没有像邓朴那般让胜利从自己的手里溜走,顺利地击败了孙承龙,但这一战恶战,大明仍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几乎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恶战,耗尽了每一个参战者的体力和精神,很多士兵,在战争结束之后,第一时候便是就地躺下,然后呼呼大睡.这使得来打扫战场的人员,有时候不得不花费一番力气来辩别这些家伙和死尸的区别
这时候最忙的是救护营.好在为了应付时疫,现在相州的医师极多,更妙的是,像舒畅和舒宛这样的大拿现在就在这里
有了他们,便可以有更多的人活下来
这其实不仅仅关乎着医术,光是两人在大明甚至于在整个天下的名望,就足以让那些重伤到绝望的人从内心深处迸发出对生的渴望.而有时候,这种求生的意志,比任何药石都要有效
与其它任何一位统治者不同的是,秦风对于人力的渴望极其强烈,对于现在他所掌握的广袤的国土来说,他治下的人丁实在是太少了
这十多年来,征战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而战争,消耗的最多不是财富,而是人丁.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因为人是财富的创造者,人丁的减少,使得财富的创造者减少,继而会让财富减少
每一个人活着都有他存在的价值,那怕他是一个残废,因为只要人活着,秦风就觉得他还要可以创造出属于他的那一份价值,他从不把那些残废的人失为负担.特别是那些因为战争而失去了劳动力的人
这里所说的失去劳动力,是这些人不能再承担那些繁重的体力劳动,其实,还有更多的活计,可以让这些人去做
比方说,让这些人去担任最为基层的一些吏员.这些人在战场之上因为拼搏而受伤,他们具有相当强悍的意志和目标性,由他们去担任一些基层的官员,更能准确地达到官府想要达到的目标.这些人,对于大明的认同感,比其一般人来要更强一些,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中,这个帝国,是因为他们的流血牺牲才打出来的,所以为了维护这个帝国的稳定性,他们愿意再出一把力气
当然,前提是帝国给他们再发挥余热的机会而不是将他们就此抛弃不管
大明在这个方面一向做得很好.妥善的安置这些人,不仅是为了酬谢他们的功劳,更是为了这个帝国的稳定以及竖立起一个榜样为后来者所模仿
做好这一切,这些人便会成为帝国最牢靠的基石,因为他们的利益已经与帝国绑在了一起,帝国在,他们的利益就在,帝国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样的人,必然会首先失去他们的生存基础
当然,十年的征战,这样的人太多了,而且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成为一个基层的领导者,那么就需要其它的安置方法了
大明重商,大明的工坊很多,由国家掌控的那些工坊,是必须无条件接受这样的一些人加入的,在这些工坊里,他们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对于私人的工坊以及商铺,亦有一定的强制性要求,达到一定规模的工坊,商铺,商会,必须拥有一定数目的伤残退役士卒并保证他们的收益与正常人相当.帝国同时也鼓励他们招受更多的这些人进入他们的产业,并会因此而享受到政策或者税收上一些优惠
这是一套一揽子的相当复杂的政策体系,当然,秦风向来只是提出一个模糊的概念,然后就甩手给他的麾下去将这些模糊的概念变成一条条可以明确执行的政策
他的麾下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让他失望过
在大明的土地之上,因为伤残而退役的士兵,是享受着一般人享受不到的荣光的,你绝不会在大明的土地之上看到一个因为伤残而失去劳动力的人会当街乞讨
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金景南的都御史衙门是不惮于弄几个失职的官员来警告其它人的
“陛下,各营将领们统计的伤亡数字已经送来了.”乐公公的声音有些颤抖,脸色也有些沉重
秦风伸手接过了那薄薄的一卷纸,纸虽轻,但上面承载的却都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其实不用看这些,秦风也知道,这一战他的麾下伤亡颇重
楚军的抵抗是出乎意料的强烈.两万火凤军更是全军皆墨,没有溃散,没有逃亡,直到最后一个还能战斗的人倒了下去之后,战争才算真正结束了
两万火凤军,最后幸存下来的不到五千人,现在都躺在伤兵营里
三万常备军,当场战死的超过了一半,最后有一部分溃散逃逸,剩下的也都躺进了伤兵营
将领们明显对于楚国军队的强力抵抗有些准备不足,自从大明进军楚国以来,他们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抵抗,所过之处,要不是闻风而降,要不然就是逃之夭夭
这样的一场战斗,让所有的将领对即将到来的上京城之战,显得无比重视了起来,因为现在的上京城中,还有七万火凤军,以及超过二十万的常备军,哪怕那些常备军基本上都是刚入伍不久的新兵.由此及彼,由不得这些将领们不重新审视他们眼中的待宰羔羊
苍狼营战损几近一半,如果不是江上燕的后期加入,秦风相信他们的战损会更高,锐金营战损超过了一半,因为他们以一己之力挡住了楚军右翼的的敌人.矿工营损失最为严重,五千重甲步兵,损失达到了三千人.在这场战斗之中,损伤最轻的就是江上燕的骑兵部队和烈火敢死营了,毕竟相州军队已经没有像样的骑兵了,郭仪的一万火凤军骑兵折损在高梁河北岸,对于明军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幸运,如果在这样的一场决战之中,郭仪的一万骑兵亦加入的话,鹿死谁手,还真是难说
这是一个建立了一百余年的,实力曾经无比强悍的国家最后的怒火,犹如一个病如膏肓的病人在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看起来强悍无比,其实已经是最后的一点精气神儿了,耗光了这点精气神儿,他便会轰然倒下
越靠近上京城,楚国朝廷的凝聚力便愈强,这是秦风早就料到的事情,想要一场硬仗都不打便击垮一个曾经强大过的帝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已经尽量地将这个范围缩小到了一个不能再小的地步了
“陛下,我们几无再战之力了,只怕要在相州休整上一段时间,然后再向上京城进军!”乐公公小声地道,他平素对于朝政,军事根本就是不发言,只看,只听,不说.但这一次,他决定要向皇帝建方,因为他有些担心皇帝或是因为胜利而信心高涨,或是因为伤亡太大而恼羞成怒,因此决定立刻开拔
中路军现在的损失的确很大,如果让敌人因此而窥知了虚实,集中所有的力量来一次反扑的话,那可就真的前景堪忧了
“当然需要休整.”秦风从谏如流,”这一仗打得太酷烈,必须要让士兵有一个休整缓和的机会,弦崩得太紧,会崩断的.”
听到秦风这样一说,乐公公立时大喜,”陛下,现在慕容统领他们已经进城了,医护营也已经有一部分进了城,等他们对城内进行了清扫和消毒之后,陛下应当移居城内.”
“这些你来安排就好.”秦风笑道:”对了,派人去荆湖,告诉皇后和小文小武,可以让他们过来了,时疫,已经基本上被控制下来了.或者,我们会在相州呆上很长一段时间的,”
“是,陛下.”乐公公道.”现在中军损伤较重,奴才觉得,还是要再调几营兵上来才好.”
“不必.”秦风摆手道:”杨致和陈志华不日就将完成他们的战略目标,我们已经形成了对上京城的合围,你的担心毫无必要.再说了,现在我们不管是从国内,还是从其它地方,都无兵可抽了,别忘了,我们最大的敌人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呢,我可不想让他们撕咬我一口.”
“陛下,我们与齐国刚刚签完和平协议!”乐公公小声提醒道
秦风微笑着道:”乐公,对于我和曹云两个人来说,所谓的协议,只有在对方不露出破绽的情况之下那才有遵守的必要,否则,那便是一张废纸.”
乐公公瞠目结舌
距离相州城数十里外的高梁河边的老伤兵营,留在这里的医护人员已经没有几个了,只剩下了一些看守人员和大量的伤兵.该死的都已经死了,轻伤的也好得差不多了,每天,都会有大明的官吏来这里领走一些人,前来接手的大明官员们,手上都缺乏必要的人手,因此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重伤而又侥幸活下来的人
顾问全副武装地走进了季承养伤的帐蓬
“你要走了吗?”季承问道
顾问点了点头:”我们大获全胜,全歼了孙承龙在相州郡城的大军.可惜我没有能参与到这一场大战中去.”
季承眼神黯然,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还是不可避免地传来了
“这是大势,你没有什么可伤心的,再者,你现在已经不是军人了.”顾问体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伤好了,马上就要归队,你好好养伤吧,不久之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看着转身离开的顾问,季承不知说什么好,祝他旗开得胜,自己实在说不出口
“活着吧!”他轻声地道
顾问转过身来,咧嘴笑道:”放心,我命硬,肯定能活着,我还等着你伤好了之后找你报仇呢!”
第一千六百零五章:山村有大腕
(这两天有书友说明军打得太惨了,伤亡太大,这是不应该的,想着便辩解几句吧,一个国家立国百年,那是有着他的底蕴的,想想南宋吧,被困崖山的时候,还剩多少战力,不也生生地坚持了那么久不是吗?像楚国这样的衰落不过十几年的国家,最精锐的军队真要一触即溃,那才不正常吧!再者了,冷兵器时代,武器装备再领先,还是需要士兵们一刀刀的去砍啊,这可不是美伊战争。)
大明征楚三支大军,除了由秦风率领的中路军是直戳戳地奔着上京城而去的之外,自湘州出发的杨致和自安阳出发的陈志华,都是绕了一个大圈子,所过之处,替那些犹豫不决摇摆不定的州郡下一个最后的决心。
要么降,要么死,并没有第三条路让他们选择。在赫赫兵锋面前,绝大部分州郡都很自然地选择了箪食壶浆相迎王师,倒是有一些不起眼的小地方选择了对抗,但这样的行为便如同一个小小的石籽被丢进了汹涌的波涛之中,一点小小的浪花都无法激起来便消声匿迹了。
杨致估摸着自己攻打文州的时候才会遇到一些像模象样的抵抗。
巴东县是鄂州的一个小县城,名不见经传,像这样的小地方,明军基本上不会派军队前来进剿,最多派出一小队的士兵携带劝降信前来劝降,当然,如果不降,就会有一支军队前来剿灭,一般情况之下,这样的军队不会超过一千人。
不过事情总是有意外的,这样的一个小城,却迎来了一位大神,杨致竟然亲自带着三千人出现在了巴东县城。
这样的一支军队出现在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县城,而且是由明军大帅亲自率领,当地官员与有荣焉的时候,自然也是吓得魂不附体,明军尚在城外扎营的时候,巴东县令已经率领所有官员和一些有名望的乡绅捧着巴东的土地人口藉册,恭恭敬敬地迎了出来。
当然,少不了一车又一车的犒赏大军的物资。
也不能怪楚国的官员们毫无骨气,在楚国基本上所有国土已经沦陷的情况之下,指望这样一个小县城能挺直脊梁与明军对抗,显然是不现实的。说起来,这位巴东县令还算是不错的了,在明军明晃晃的刀枪之下,虽然脚肚子转筋打着哆嗦,脸色也无比的苍白,但却还是战战兢兢的希望大军不要进城,他一定会配合大军,要什么给什么,不敢有丝毫怠慢。
明军不以为甚,这个小小的县城,城墙不过三米来高,单薄之极,城内不过千来户人家,实在是当不起他们一击,事实上,所有的士兵们都还很疑惑,这个小小的地方,有什么价值值得他们的大将军亲自率军来一趟。
杨致亲卫军统领贾三娘出面接待了这位吓得要死却又不得不来的巴东县令,大军不进城,没问题,你那小破县城还装不下我这几千人呐,你提供粮食物资也行,左右我们也不会在这里耽搁多长时间,不会把你们吃得一穷二白。至于我们有啥要求?只要你将城头上的凤旗换成我大明的日月旗,也就差不多了。
巴东县令向哲没有想到与自己打交道的是一员女将,更没有想到这员女将是如此的好说话,看来女人总是要比男人心软一些,这让他精神大振的同时,也暗自欢喜,要是大军进城,只怕小小的巴东城会遭大殃,历来兵过猛如虎啊!
向哲的这点心思,如果让知道贾三娘底细的人晓得了,铁定要笑掉大牙,这位贾三娘可真不是一个善人,以前是出云郡的大盗,被皇后闵若兮在出云郡一网打尽之后投进了死牢,后来又被杨致从牢里捞了出来,编入了死士营,再后来,因战战累累而一步步升迁了起来,对杨致是忠心耿耿,原本亲卫的统领是由雷暴统带的,不过雷暴被兵部调走了,贾三娘这才接任亲卫统领一职。
她虽然是一个女人,但可真不心软,而是一位心黑手更黑的典型代表人物。
杨致亲自到巴东县来的理由,她一清二楚。只是因为这个小地方还隐居着一位大人物。杨致此来,主要目的就是拜访这位。
曾经的楚国太常寺最高官员太常寺卿邓充,太常寺卿可是掌管礼乐以及宗庙礼仪的大拿,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
邓充是经儒大家,为人极为古板,对杨一和在任之时的许多执政策略相当不满,两人经常在朝会之上吵得脸红脖子粗,怒火起来,甚至于敢公然与杨一和拳脚交加,当廷斗殴。
闵若英上位,尽诛杨一和以及其执政集团,杀得血流飘杵,本来以为这位一向与杨一和叫板的邓充会成为自己的支持者,不想这位太常寺卿这一回却一反常态,在朝会之上,丝毫不给闵若英颜面,大放蹶词,将闵若英骂得一无是处。
闵若英气得七窍生烟,想杀他没理由,此人与杨一和不同,杨一和执政天下,政敌一大把,因为他的执政策略利益受到损失的人无不想扳倒杨一和,但邓充却不同,此人专心经义礼乐,人品没得挑,又桃李满天下,杀了他,名声就要臭大街,但就此放过却又心有不甘,于是让当时的内卫统领杨青调下圈套,将邓充的儿子勾引下水犯了律条,以此胁迫邓充发声支持他诛杀杨一和的政策。
但让杨青万万没有想到是,邓充连儿子的命都不要了,在朝堂之上仍然与闵若英硬杠,无可奈何的闵若英最终只能将这头犟驴赶出了朝堂,送回老家荣养算数了。
杨致此来,就是为了拜访这位大拿,一是感谢当年邓充在他爷爷蒙冤的事情之上仗义执言,而是也想将这位请出山去,如果说大明的礼部尚书萧华在学问之上不输邓充,但在为人方正之上,邓充却是要远胜萧华了,如果能让此人出山为大明说上几句话,那对于大明来说,收获可就大了。
自来征服易,收心难,杨致不是一般的武将,深知这其中的奥妙所在。
贾三娘认为杨致亲自出马,自当手到擒来,却不想她的大将军连邓家庄的大门都没有跨进去。
邓充家自然是不穷的,虽然地处僻县,但邓家庄仍然有百来户佃户,上千亩土地,邓家庄是巴东县对外的最大的门面。
此刻杨致正站在邓家庄的大门之外,一溪之隔,一座不大的石板桥直接通向邓家庄的大门,大门之外,没有人守卫,大门也洞开着,但杨致却没有跨过这座石板桥。
因为桥上,此刻正插着一面白幡,上面字迹遒劲。
“杨一和有孙如此,死不瞑目!”
杨致看着那些大字,苦笑不已。他当然认得这是邓充亲笔所书,少年之时,家中便藏有这位大拿的书法真迹呢!不过那时的邓充书法中正平和,此刻白幡上的字却龙飞凤舞,显然在写这面白幡的时候,这位邓大爷心中怒气勃发呀!
“老儿无礼!”亲兵校尉周令气得发昏,同样是死士营出身的周令不晓得邓充的来历,看到自家大将军受辱,勃然大怒,“大将军,周某这便去将这老儿揪来,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看着周令就要冲过桥去,杨致一伸手将便将他揪了回来,扔到一边:“滚一边儿去,你知道个屁!”
“他骂您呐!”被杨致拳打脚踢惯了的周令倒也毫不在意,只是气愤愤地道。
“他骂得起我!”杨致闷闷地道。不说别的,光是在那万人齐喑的年月里,这位在朝堂上仗义执言替自己的爷爷发声的这份情分,便足以让杨致对邓充尊敬万分。
杨一和一辈子都在替大楚效劳,数十年奔走,终于让大楚从危亡之际,慢慢地成长为天下第二大强国,连齐国也忌惮三分,而杨致干得却是挖楚国墙国的勾当,而且已经快要将楚国这幢大楼给挖塌了,作为孙子来讲,的确与爷爷所行是背道而驰了。杨致清楚,即便杨一和最后虽然是被楚国新皇帝给杀了的,但他只怕临死之前,也不希望楚国被灭,而是从内心里希望楚国一直强盛下去。
爷爷算是机敏权变的尚且如此,邓充这位大爷如此古板,就更不用说了。
“再派人拿着我的名贴去求见。”杨致道:“我一定要敲开这扇门。”
从怀里摸出自己的名贴,一看上面的具名,一拍脑袋,又叫道:“笔墨拿过来。”
摊开一张纸,在上面重新写上杨一和之孙杨致几个字之后,这才让一名亲兵带着这份名贴再一次跨过了这座小桥。
亲兵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不过回来的着实有些狼狈。满身的菜叶子,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汤汁味。
“大将军,那老家伙好生无礼,我只是将将军名贴递上去,他就一大碗热汤泼到小的身上,要不是大将军有令,小的真想一刀砍了他脑袋。”亲兵恼羞成怒地道。
杨致烦闷地摆了摆手,抬头看看天色,“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天色已晚,今日不好再打扰了,明日再想办法。”
邓家庄内,邓充满面愁容地走进了自家内院,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杨致竟然会亲自到了这个地方,如果今天晚上那小子还不走,明天,也就只能见他一见,想个法子将他打发走算了。
“邓老大人,贵妃娘娘有请!”一名穿着普通庄人衣服,但声音尖厉面白无须的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邓充的面前。
第一千六百零六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你说什么?”即便是现在的杨致早就有了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修养,但听了面前这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一席话之后,仍然惊得几乎跳了起来。“世叔,你不是开玩笑吧?”
邓愚苦笑着道:“这样大的事情,我怎么敢胡言乱语,五天之前,贵妃娘娘带着捷皇子悄然抵达我家的时候,我们也是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是要准备去蜀郡的,只是想不到大将军你来得如此之快,大军势如破竹,迅雷不及掩耳地便占领了鄂州,如今他们想要离开这里就千难万难了,所以这才来到我家,想要求我父亲安排他们离开。”
杨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世叔,老大人他答应了?”
邓愚叹了一口气,道:“父亲老大人的脾性,想来你也领教过了。即便楚皇有千般不是,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坐视不顾的,他已经派了人前往蜀郡而且已经着手安排贵妃和捷皇子离开鄂州的事宜了。如果不是大将军突然来到这穷乡僻壤之地,只怕他们已经起行了。”
杨致心中暗惊,蜀郡地势险要,在大明的整个经略楚国的大方案之中,也只是准备在拿下楚国全境之后,以招抚为主,不会轻易地向那里派出大军,而蜀郡方面一直以来也是态度暖昧,并没有一口回绝,但如果马贵妃带着捷皇子去了那里,事情不免就要复杂太多了。
烧掉剑阁八百里,蜀中另是一洞天,这句话,还真不是说着玩玩的。真要兵戈相见的话,对于大明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杨致不由暗自庆幸自己来到了这里,能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世叔,老大人既然已经决定了,你又怎么想起来告诉我?”他微笑地看着对方。
邓愚沉默片刻,这才道:“父亲老了,只知愚忠而不知变通,大明覆灭楚国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这已经不是他能改变得了,这个时候,如果老大人真是为大楚百姓着想的话,想得应当是如何让战事尽快地结束,让百姓从水深火热之中解脱出来,归于安居乐业。这些年来,大楚百姓,真是太苦了。而大明治世之能,我是略知一二的。楚皇安排贵妃娘娘与捷皇子到去蜀,只怕便是存了割据蜀郡之心,在哪边,也一定有所安排,真如此的话,只怕以后战火还不知要绵延多少年,这不是天下之福,也不是蜀郡,鄂州之福。”
杨致郑而重之地向邓愚拱手道:“杨致多谢世叔的深明大义,世叔所说不错,如果真让他们去了蜀郡,断绝剑阁,以后便是大麻烦。这件事我会马上上奏陛下,陛下必然不会忘了世叔的功劳。”
邓愚苦着脸道:“功劳什么的,再也休提,我这样做,已是忤逆了父亲大人的意思,只是为了邓氏一脉,也为了不再有战火连绵,不得不走这一步,大将军如果真为了我好,千万提也莫提我的名字,要不然父亲大人一定会对我施以家法,活活杖死我的。”
杨致脑子里浮起一张没有一丝表情的永远那么严肃的脸庞,忍不住微笑起来。“抛开别的不说,老大人的人品那真是没得话说,便连闵若英这样的人,也知道在事不可为的时候,也只有邓老大人这样的人物才是值得性命交托的。”
邓愚老脸一红。
杨致这才发觉自己这话说得有问题啊,赶紧补救:“不过老大人只见到了小节,没有看到大义,可不如世叔多矣,老大人终究还是老了啊!”
邓愚神色这才正常了一些,拱手道:“大将军,父亲大人年岁已高,此事过后,还请大将军,请大明皇帝陛下不要怪罪父亲大人,他老人家身体已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杨致微笑道:“世叔放心,我会妥善安排的。邓氏也绝不会在这件事中受到任何的牵连。”
邓愚松了一口气:“多谢大将军,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如今邓家庄也就我还能自由出入,但久久不归,不免会让人生疑的。”
“我送世叔!”杨致笑咪咪地道。
等到送走了邓愚,杨致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闵若英居然还来这一招,蜀郡的那几个王八蛋也没安什么好心,他们当真会接纳这母子二人,只不过是要将这两个纳入囊中,然后更有本钱与大明讨价还价罢了。
冷哼了一声,拍拍手,周令立时便幽灵一般地从阴暗之中闪身而出。
“给贾三娘传信,让她马上率部前来。”杨致冷冷地道。
一天之后。
邓充看着面前的一名庄丁,沉声问道:“都打探清楚了,他们已经离开了?”
庄丁肯定地点头道:“小人一直盯着他们呢,的确走了。”
邓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挥挥手斥退了这名庄丁,转身走到后堂,向着坐在上首的女子拱手道:“贵妃娘娘,已经无碍了,那个杨致已经走了,他并不是因为发现了贵妃娘娘的踪迹,只不过是单纯地想要见见老夫而已,如今求而不得,自然退去了。”
马贵妃点了点头:“多亏了老大人。”
“说起来还是老夫连累了贵妃娘娘与捷皇子,如果不是因为我,杨致那东西,也不致于到这穷乡僻壤来。眼下兵荒马乱,不定什么时候便又生出什么变故来,老夫已经安排好了一条妥善的道路离开鄂州,贵妃娘娘与捷皇子还是早日上路,早一日到蜀郡,便早一日安心。”
马贵妃盈盈站起,牵着一边捷皇子的手,向着邓充拜倒:“一切都拜托老大人了。老大人不如随我母子一起去蜀郡吧,等我们抵达了哪里,事情终须是瞒不住了,秦风此獠定然不会放过老大人的。”
邓充淡淡地道:“如果老夫还年轻个十岁,定然要做这护驾之臣,只是老夫已年过七十,护驾不能,反成累赘,只能呆在这故土了,秦风如果想杀老夫,那就来杀好了。”
次日凌晨,马贵妃与捷皇子带着随行的百余名护卫悄无声息地在数名向导的带领之下离开了邓家庄,向着远处郁郁葱葱的大山走去。
鄂州多山,巴东更是崇山连绵不绝,这里是鄂州通往蜀郡的必经之地,但这一行人,自然是不敢走大道的,只能在向导的带领之下,走那些平常人等根本就不清楚地隐秘小道。这一群人中,除了捷皇子年纪幼小之外,其余的人,包括马贵妃在内,无不有一身精湛的功夫,百余名随行人员,除去太监,剩下的都是宫廷侍卫,内中更是有着一名九级好手,只要不是遇上大军,平常的盗贼于他们而言,根本就是土鸡瓦狗。
一名卫士将捷皇子负在身后,其余人等,都是一身劲装,便连马贵妃也是换上了平时的武士服,手里提着钢刀,脚程甚快的他们,小半日功夫,便已经离开邓家庄数十里地。
一行人等默默地低头赶路,鄂州整个已经落入明军手心之中,杨致虽去,但其带来的大军仍然还在巴东境内没有离去,所有人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离这里越远越好。
两山夹河谷,蜿延的小道似乎无穷无尽,除了众人赶路的的脚步之声,安静得令人心中有些不安,林间别说走兽了,便连飞禽也没有看到一只。
护卫这支队伍的唯一的九级高手连柄文霍然停下了脚步。
“连将军,怎么啦?”他身边的马贵妃低声问道。
“娘娘,不对头。”连柄文手按着刀柄,警觉地看向四周:“这里崇山峻岭,怎么会连一只飞鸟也看不见?”
马贵妃悚然而惊,“你是说……”
马贵妃话音未落,山林之间,已经响起了嘹亮的军号之声,听到这熟悉的军号,所有人顿时面如土色。
使用这种军号的,整片大陆之上,唯有明军一家而已。
两边山坡丛林之中,一排排的士兵从林中涌了出来,闪着寒光的弩箭对准了下方逃难的人群,更前方,一队士兵簇拥着一名将领悠闲地走了出来。
“贵妃娘娘,杨致在此恭候多时了。”杨致笑吟吟地道。
马贵妃脸色变得惨白,嘶声道:“邓充老匹夫,安敢如此?”
杨致大笑:“贵妃娘娘这可错怪邓老大人了,他倒的确是诚心想助贵妃娘娘离去,奈何邓家庄可不止他一个人,那是一大家子呐,邓老大人不想要他这条老命了,其它人可不想陪着他一起去死。”
看着杨致意太悠闲的慢慢走近,连柄文陡地一声大喝,整个人如同闪电一般地冲向了杨致,人在空中,刀已出鞘,一刀便斩向了杨致。
杨致冷笑,人站在原地,单手探出,叮叮当当一阵响后,连柄文一个倒翻又被逼回到了人群之中,杨致手中银光闪烁,一柄小剑在指间灵活地绕来绕去:“连将军,我劝你还是稍安勿燥,要不然万箭齐发之下,贵妃娘娘和捷皇子可就不能幸免了。怎么了,各位,是弃械投降了,还是准备附隅顽抗?我可不介意宰了你们的。”
第一千六百零七章:合围上京城
“老大人,想见您一面,可是真得不容易啊!”杨致笑吟吟地看着站在他面前,须发皆张的白胡子老头子邓充,如果说怒发冲冠这句话让杨致还有些怀疑的话,那今天,他觉得自己看到了
邓充浑身都在哆嗦,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贵妃娘娘与捷皇子离开邓家庄不过一天的时间,便已经落到了明军之手,看到杨致遣人送来的马贵妃的一方小印,他不得不离开了邓家庄,来到了杨致的营内
“捷皇子可还安好?”邓充哆嗦着问道
杨致微笑着道:”现在自然是好的,不过以后好不好,那就要看老大人的了.”
邓充愤怒地看着杨致:”你敢对捷皇子无礼?”
“为什么不敢?”杨致脸上的笑容敛去,”我不但敢对他无礼,我还敢亲手砍下他的人头.邓老大人不会忘记了我杨氏一族死去了多少人吧?一直以来,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亲手砍下闵若英的人头,在这之前,先砍掉他儿子脑袋,稍稍偿还一点他欠我杨氏一族的债,也是可以的.”
“杨一和怎么会有你这种孙子,不当人子,不当人子!”邓充嘶吼着
“我爷爷现在已经尸骨无存了.”杨致冷冷地这:”杨氏一族,我是仅存的独苗.邓老大人,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您不能答应我的要求,那么我就会宰了这些人,然后向世人宣称,邓老大人您为了向大明表示忠心,杀了贵妃与捷皇子.”
“无耻!”邓充暴跳如雷
“巴东如此偏僻,邓家庄更是在深山之中,贵妃与捷皇子一路逃到此处,仍然身尸异处,您想一想,如果不是你邓氏出卖,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呢?”杨致微笑着:”世人多愚,众口烁金,邓老大人,你敢不敢赌一赌?”
邓充瞪视着杨致,这是要将他邓充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你想要我干什么?”邓充最终还是无奈地屈服了,他从杨致的眼中看到了杀气,那不是故作态度,而是真正的杀意,这让他相信,杨致是真敢动手杀了贵妃与捷皇子的.而且也真敢将这些事情嫁祸给自己
杨致深恨闵若英,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当年就曾刺杀过闵若英
杨致很开心邓充的坚硬的乌龟壳被自己戳破了,杨致不仅仅是一个带兵的将军,出身豪门世家的他,从小耳闻目濡,像邓充这样的人,收服一个,有时候比起正面击败一支军队得到的效果还要好
“我需要您去大明皇帝座前效力.我想,这也是您能保全闵氏之子最好的办法了.”杨致胸有成竹地道:”我想杀闵氏子,我们的皇帝想宰他们的心思,不见得就比我小了,当年的安阳惨案,我想您不会不知道内情吧,皇帝陛下一千多生死兄弟死得不明不白,至今还背负着骂名呢!不妨告诉您,大明皇帝最初起兵的原因,就是因为心心念念要为这些兄弟们报仇.我想,如今您对于大明军队攻破上京城不会有什么怀疑了吧?您去了,有您在,或者还能有希望保全闵氏子,您不去的话,说不得便会有人要流血了.”
“我去!”邓充颓然坐倒
秦风在收到杨致的亲笔信的时候,杨致率领的大军已经自鄂州进发,横扫文州,兵进上京城下,而此时的秦风,还在准备着对孙承龙的最后一役.而此时的陈志华,也已经地雷霆万均之势粉碎了楚军在均州的最后抵抗,从另一个方向上逼近了上京城
随着孙承龙的失败,秦风率领的中路军在五月中旬抵达了距离上京城五十里外的双宜县.至此,明军完成了对上京城的最后合围,切断了上京城与外界的所有联系,使其成为了一座真正的孤城
当然,作为一座超过百万人,长宽超过数十公里的超级大都市,包围了他,不见得便能占领他,这中间还有着一个漫长的过程,上京城虽然被围,但他并不是没有反抗之力的,楚国朝廷在明军开始真正展开进攻之后,便一直在做着上京城决战的准备,超过二十万军队的楚军,从数量上,也不比明军少,而作为这二十万军队核心的七万火凤军,战斗力亦相当强悍,相州决战之中,他们已经充分地在明军面前展示了他们的能力
“这是最后一战,也是最困难的一战.上京城,是楚国百年国运所蕴积的精华所在,所以,诸位,不要以为胜利伸手可摘,最后一战,一点儿也不轻松.”秦风看着坐在自己下首的杨致,周济云,陈志华和陆大远
这四位,便是大明西路军和南路军的四位首脑,杨致,陈志华来自大明,周济云是齐国降将,而陆大远,则是秦国降将
如此安排,当然也是有着平衡的意思在里头,如果说周济云担任杨致的副手还有些屈才的话,那陆大远成为陈志华的副手,则完完全全是政治的因素了,因为大明需要这样一位将领来让所有的原秦国军队感到安心.其实在大明军队之中的原秦军将领,如何卫平,钟镇这样的,论起资历来,都比陆大远要深得多,但这几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被排除了这一次的征楚之战外
西路军陈志华麾下,统辖着邹正的宝清营,陈卫华自己亲率的巨木营,于超的追风营,马猴麾下五千人马,陆大远麾下两个战营一万人,卞文豪麾下两个战营一万人马,关宏宇麾下四个战营两万人马,合计六万人
而南路军,由杨致麾下的一个亲卫营,关宁的明威营,韩华锋麾下五千人马,黄刚黄强兄弟五千人马,周济云麾下经过整编之后整整六个战营三万人,合计是五万人
中路军,则是秦风率领着马上有的苍狼营,和尚的锐金营,陆丰的矿工营,江上燕的一万骑兵,再加上宿迁的两万兵马,以及秦风的亲卫营烈火敢死营,也是五万人马,不过这五万人一路打过来,可比西路军和南路军辛苦多了,而楚军也是以明军的中路军为防御重点,他们基本上是放弃了另外两路明军的抵抗.所以当秦风的中路军打到上京城时,减员已经比较严重了,不过新宁的由邹明统率的霹雳营正在日夜兼程赶往上京,以弥补中路军的兵力不足
如果仅仅按兵力来计算,楚军尚有接近三十万人,如果算上上京城中可以征召的青壮,人数其实更多,但如果按实际的战斗力来比较,只有十六万人的明军,与楚军则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之上,除了七万火凤军尚可与明军相持之外,其它的军队在明军眼中,只不过是一些鱼腩而已.而这,还没有算上双方在军械装备之上的巨大差距
“这一战,是灭国之战,楚军没有那么容易就范的.上京城必竟是楚国的都城,百年蕴养,这座城市对于楚国朝廷的归属感还是较为强烈的.更重要的是,百余年来,楚国朝廷一直没有放弃对于上京城防御的建设.”秦风看着四员大将,道:”接下来,就请周将军具体来给我们讲一讲楚人在上京城的军事布署吧!”
周济云微笑着站了起来,向另外三人微微欠身,他虽然是杨致的副手,但论起指挥大军作战的经验,以及统兵的资历,即便是皇帝秦风也无法与他比拟,如果不以成败论英雄的话,他的确是这间屋子里,最有发言权的人物
“陛下,各位将军!”周济云走到了张贴在墙上的上京城巨大的防御图前,看着那张清晰地标注着上京城兵力分布的地图笑道:”不得不说,咱们大明的鹰巢真是厉害无比,居然能弄到如此说详尽的防御图,有了这张图,楚人在我们面前,几乎已经就是透明的了,当然,知道了楚军的布署,能不能战而胜之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屋内几人都是笑了起来
“我真是很好奇,陛下,我们是怎么能楚国皇帝内城的兵力布署图都能搞得如此清楚的,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周济云有些不解
秦风微笑道:”无他,只因为现在楚国内卫统领雷卫,早就被我们策反了,这些东西,都来自这位内卫统领.”
屋内除了杨致,其它几人都是大吃一惊,这样绝密的消息,他们三人,都还是第一次听闻.楚国的内卫,掌控着楚国的所有机密情报,可这样一个本来应当是楚国皇帝最为信任的机构的首脑,居然是大明的谍探,简直是匪夷所思
“为了策反这位内卫统领,我们的郭老大人将自己的性命也计算到了其中.”秦风声音有些沉痛
屋内几人都是站了起来,无言声地向着上京城方向拱手行了一礼,时至今日,郭九龄的遗体还被秘密埋藏在上京城的某个地方
“各位,上京城中,当然还不止雷卫这一枚棋子,我们还有其它的力量,不过想要使用这些力量,我们就必须先扫清上京城外围的防守,这,并不轻松.”秦风道.”只要我们兵临上京城下,那么,破城就指日可待了.周将军,我们开始吧!”
第一千六百零八章:经营
杨闯有些忐忐不安地跨进了内卫的衙门。当然,他并不是有什么把柄被抓住了被内卫衙门请来喝茶的,而是壮着胆子来捞人的。
这位胖胖的前津州郡守,现在正是鸿运当头的时候。津州宿迁叛逃,这位郡守不愿从敌,抛下家人逃亡回上京城,这在急需要一个爱国忠君榜样的朝廷看来,自然是需要大力褒奖的对象,于是不但没有被追究津州陷落的职责,反而去了相州担任安抚使。相州被明军打下来,十几万楚军烟消云散,连大将军孙承龙都战死沙场,这位倒好,不但安然逃了回来,临走之时,居然还打劫了明军一个医护营,抢回来了好几位大明医师,医护兵以及大粮的治疗时疫的药材,立时便又成了大楚朝廷的功臣。
因为这个时候,时疫已经不声不响的在上京城开始漫延了。
时疫在相州开始传播的时候,孙承龙在相州下令封境,卫泽龙下令在上京周围开始封境,不允许相州有人踏入上京范围内一步,命令是下得及时,可终究命令是需要人来执行的。仍然有不少的相州人通过各种途径悄悄地逃进了上京城,手段无外乎是人情,或者金钱开道而已。
当上京城发现瘟疫出现的时候,根本没敢声张,只能悄没声地整治,发现一个,便悄悄地处理一个。一旦时疫的消息在上京城传播开来,所有人都不敢想象会造成什么样的混乱,毕竟相州的惨状,现在在上京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这个时候,杨闯带回来的明军医师,医护兵以及药材,对于上京城来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自明。
杨闯于是再度受到了嘉奖,这位连战连败的封疆大吏,一转眼又成了上京城安抚使,辅助首辅马向东处理朝政,当然,当下他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将时疫的威胁从上京城内铲除干净,毕竟他是从相州疫区回来的人,具有相关的经验。
可别小看杨闯领下的这个任务,在时疫这个恐怖的恶魔的威胁之下,杨闯的这个职务现在可以说是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杀予夺大权,他手里甚至装备了一支军队,专门用来对付那些染上了时疫,应当处理掉,却又不愿意为了大楚的存续而献上生命的家伙。
说白了,就是武力铲除那些已经没有救治必要的家伙。
这支队伍以杨闯从相州带回来的千把人为基础,护展到了三千人左右。
明人给予杨闯的任务便是在上京城内,迅速地掌握一部分力量,以便能够在明军需要的时候,发挥出他应该的作用。
现在明军需要的是什么,当然是需要他们在攻打上京城的时候,杨闯能作为一枚重要的棋子,在上京城内起到内外呼应的作用,而想要起到这个作用,那就必须手里有兵啊。
如果说杨闯在津州的时候,还是忠君爱楚的,那么到了相州,他已经无限开始动摇了,而回到了上京城,他的心思就已经彻底倒向大明了。无他,现在只要是明白人,都已经知道,楚国上京的陷落,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区别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更何况杨闯与楚国还没有这么深的关系,虽然他是后族,过往也是因为这个关系而青云直上,但说起来,他却不过是旁枝而已。嫡系的后族在战后必然是会受到追索的,而像他这样的,并不是没有脱身的机会,再加上现在的他,与明人的纠缠日深,立功受赏的心思倒是更迫切了一些。改朝换代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在这样的时代浪潮之中,要把握住机会改换门庭从而继续保持自己以后的富贵日子啊。
抱紧明人的大腿,是杨闯现在明确要做的事情。
想要立功,自然得要手下有人。但杨闯以前不过是一个地方郡守,在上京城这样的地方,又能有什么样的势力呢?手里那千把人现在倒对自己忠心耿耿,但千把人仍在上京城这地方,便如同几滴水掉进了大河大海之中,连泡泡都不会冒一个。所以,他迫切地需要拉拢更多的人加入自己的阵营啊。
他的目光自然首先落在熟悉的人身上。首先进入他视线的便是同样身为后族旁枝的杨淼,一位火凤军校尉。一位郁郁不得志,四十出头了还没有混出来的家伙。然而他还没有想出一个自然的理由来拉拢这位杨校尉的时候,这位倒好,被雷卫逮了去。
理由是这位校尉在火凤军中散布失败言论,动摇军心,有不良企图。这样的罪名在现在的上京城中,便是杀头的大罪,要知道因为同样的事情被皇帝闵若英活活杖死的大臣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一个小小的校尉算得了什么,都还进不了皇帝老儿的视野当中。
杨闯认为机会来了,前提是他能将这位杨淼从内卫那恐怖的地方捞出来。他自己便心怀鬼胎,对于内卫这样的衙门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走进内卫衙门的大门的时候,甚至有一种自投罗网的感觉。眼光所及,那些内卫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都是不怀好意,好像下一刻,便有扑过来将自己按倒在地上的感觉。
他从来不是一个胆大的人,所以便有些两股战战,头顶冒汗了。
他没有想到雷卫居然笑容满面地亲自迎出了大堂。
“杨大使,今天怎么有空光顾我这个小衙门啊!”雷卫笑吟吟地抱拳行礼,对于这位眼下正当红的炸子鸡,雷卫当然不会怠慢,再说了,人家回到了上京城之后,立即便派人将预防时疫的药物送到了府上,这份人情,当然得领。时疫传播起来,可不管你地位高下,不管你权重权轻的。
这两位大明分别策反的家伙,彼此之间,却并不知道相互的身份,要不然,当真有可能抱头痛哭一番,为找到知己而庆幸一番。
不管他们各自是多么的位高权重,但在上京城内,他们的内心,自然是无比孤独和彷徨的。一旦事败,被千刀万剐那都是轻的。要是能找到一个同伴,心理之上自然会有些安慰。
不可大明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们这个机会。
一番寒暄之后,雷卫将杨闯请进了自己的公房,以他的机警,自然能看得出来这位杨大使今日前不是为了公事。大都是为了捞什么人的,不过现在的内卫衙门几乎每天都要逮人,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杨闯是想来捞谁。
如果不是皇帝关注的人物,那么卖他一个情面又何妨呢?
“杨淼?”雷卫沉吟了片刻。
“雷将军,杨某知道这位犯了忌,不过总也算是杨某的同族,不忍见他落得如此下场,雷将军肯行个方便的话,杨某感激不尽,必有回报。”杨闯压低了声音道。
雷卫微微一笑,他不是在拿架子拿捏这位杨大人,而是的确没有想起这位校尉是何许人也,一个小小的校尉,在他眼中,当真算不得什么。
“区区小事,还劳杨大使亲自跑一趟么,派个人送个口信也就够了。”雷卫笑吟吟地说着,提起笔来写了一个条子,递到杨闯的手中:“杨大使遣人去把这位杨校尉带出来就好了,以后谨慎些,莫要再落把柄,现在的皇帝陛下,最容不得的就是这些了。这一次雷某看在杨大使的面子之上,便担些风险,切勿再自误了。”
雷卫说得模模糊糊,一副胸有成算的模样。
杨闯很诧异于自己此行的顺利,雷卫,他其实是一点也不熟悉的。但看起来,却是一个极好打交道的人。高兴自己轻而易举地便完成了任务,对于自己现在在上京城的地位也有了一个重新的定位,杨闯站了起来,拱手道:“雷将军,一家人不说二家话,杨某现在在上京城中,也有一点小小的话事权,雷将军但有所需,只管派人去言说一声。”
“好说,好说,肯定会有麻烦杨大使的时候。”雷卫笑道,这位杨大使现在在上京城的权力可不是他嘴里所说的那一点小小的话事权,权力大得很呐。
一个时辰之后,那位倒霉的杨校尉便出现在了杨闯的马车当中,看得出来在牢里没少吃苦头,血糊巴拉的。
对于自己被救出来,他是莫名其妙的,虽然说起来是后族,但他这旁枝远了一点,杨闯好歹还能混一个封疆大吏,这位,也不过是凭借着这个名头被招进了火凤军而已,混到这个岁数还只是一个校尉,不管是兵事上的能力还是交际的能力,也都不过是平平而已。
“多谢杨大人救命之恩。”杨淼拜倒在杨闯的面前,要知道,这救的可不仅仅是他,还有杨淼一大家子,现在上京城实行的可是连座制度,一人犯罪,全家遭殃。杨淼也就是地位不高,内卫还没有来得及弄到他名下来,要是他是个将军什么的,这个时候大概脑袋已经掉了,家人大概要么在苦力营,要么在教坊司了。
第一千六百零九章:慢慢挖墙角
“起来吧,说起来都是一大家子,祭祖的时候,大家都在一个祠堂里叩头呢,你娘老子哭求到我面前来,总不能置之不理。”一把搀起杨淼,杨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一些。说实话,到现在为止,他还真是有些不相信,这么轻易的就把杨淼给捞了出来。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在下末齿难忘,往后断有所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杨淼惊魂未定,本来以为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那么多大人物都被弄死了,自己一个小小的校尉,便跟蚂蚁一般,当真是说捏就捏死了,他对于大人物们来说压根不值一提,但对于自己家来说,那可就是跟天一般的大事了。
杨闯说得轻松,但他可不能真认为是这么一回事,大家的确在一个祠堂里拜一个祖宗,可杨闯怎么说也是能排到大厅中去的人物,眼下正是炙手可热,而自己呢,也就是在露天里拜一拜的角色,还是在边边角角的那一种。
“以后有什么打算呢?火凤军只怕你是回不去了。”马车颠簸着前行,杨闯假装关心地问道。
说到这个话题,杨淼的神色便更凄苦了一些,现在的上京城中,有火凤军校尉这个身份在,家里还是可以跟着享受不少的福利,至少不用去干那些苦力活儿的勾当便能勉勉强强的活下去,失去了这个身份的庇佑,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他完全没有一点路子。现在的上京城,实行的是完全的配给制,什么人获得什么样的待遇,那都是规定好了的,像他这样的,只怕接下来就会被打入最底层了。也许,苦力营就是自己最后的归宿。
“怎么啦,就没有几个朋友可以帮忙吗?”杨闯皱起眉头道。
杨淼苦涩地道:“大人,在下是火凤军军户出身,自小就在火凤军中,交往的圈子也都是火凤军的人物,这一次我出了事,嘿嘿,可没有一个人帮我说一句话。”
杨闯了然地点了点头:“人情冷暖也只有落难的时候方才知晓啊,罢罢罢,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就再帮你一把吧。你会什么?”
听到杨闯这样说,杨淼又惊又喜,“小人自小便在军中,除了会厮杀,别的什么都不会。”他连称呼都变了。
“既然只会厮杀,那就只能去军中了,火凤军回不去,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嘛,南城防御使朱慈将军与我有交情,我就介绍你去他哪里,你在火凤军中是校尉,去了他哪里当一个牙将还是问题不大的,怎么样,想不想去?”杨闯笑咪咪地抛出了一个香喷喷的诱饵。
杨淼一下子就呆住了。
自己刚刚从牢房里被捞出来,过往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呢,难不成转眼还可以升官晋级吗?虽然城防军的地位与火凤军没得比,但一个牙将,怎么说也是将军的身份啊!
“这这这......这行吗?”他结结巴巴地道。
“有什么不行的?”杨闯语气轻松地道,“你是火凤军的校尉,在城防军中当一个牙将,应当应份,朱慈将军哪里大都是一些新军,老兵少得可怜,你这样的人过去了,他还要额头称庆呢,要不是你出了这档子事,你愿意去哪里?”
听杨闯这么一说,杨淼可就明白过了,这城防军啊,说白了就是在战斗爆发的时候,第一批顶上去的炮灰部队。不过对于他来说,现在还有比这更好的去处吗?左右不管是在城防军也好,还是在火凤军也好,到最后只怕下场都是一样的,关键还得看自己怎样应对啊!或者自己当上了牙将,身份高了一些,应对的手段还要更多一些。毕竟去了城防军,当上了牙将,在自己负责的那一块,便算是鸡头了。
“小人愿意去。一定不给大人丢脸,到了城防军,努力给大人带出一支像模像样的军队。”杨淼坚定地道。
杨闯哈哈大笑,这个杨淼,果然是知情识趣,这话说得可就有水平了,他去朱慈麾下当将军,却声称要给自己带出一支像模像样的军队来,这心思果然活泛。当然了,如果不是心思活泛之辈,也就不会有这一次的劫难了。
“城防军虽然比不得火凤军,却也自成圈子,你初来乍到,想要掌控这样一支军队可不是一年容易的事情,有什么放心的人手吗?”杨闯问道。
一听这话,杨淼立即就听白了内里的意思。
“小人在火凤军里的时候,原本以为还有三五狐朋多友,可经此一事,方知他们根本靠不住,不知杨大人能不能给小人推荐几个?”
嗯!杨闯很满意这小子能上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整一下,然后我带你去朱慈哪里,回头再给你寻觅几个靠得住的人来帮你。”
“多谢大人。”杨淼深深地弯下腰去,如果不是在马车里,他真想五体投地的大礼参拜。
要说杨闯怎么能如此有把握能在朱慈哪里安排一个将领进去,当然就不得不说他带回来的那些大明医师了。
朱慈是相州人,在相州有不少亲朋故旧,相州危殆之时,这些人便通过他的关系逃进了上京城中,更有不少人直接便住在了他的府上,他本是好心好意,但却为自己家带来了灭顶之灾,那些人中有人染上了时疫,等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时疫已经在他家开始传播了。也就是他这一段时间一直忙于军事,甚少在家中住,这才幸免于难。
他地位颇高,朝廷当然不会说派人来亲自动手,但也给他下了通牒,让他自己动手绝了后患,否则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一大家子都是自己的至亲之人,你让朱慈如何下手,在派人封锁了自己的府第之后,朱慈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挽救自己的家伙,却仍是无能为力,眼见着亲人一个个的倒下,他几乎就要狠下心来亲自动手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杨闯回来了。听说杨闯带回了擅治时疫的大明医师,朱慈立即便求上门去。
当时杨闯带回来的医师和医护兵,他当然是立即上交给了朝廷,不过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啥时都要留一个后手,所以医术最好的那一个,反而是被他私藏了下来,时疫流行,谁知道啥时候便光临自己家了,有这样的一个人在手,那可就什么也不怕了啊。
朱慈求上门来,杨闯亲自带着这个医师上门,医师出手不凡,三下五除二,连朱慈那已经奄奄一息眼看着就要一命归西的宝贝小孙孙也救了回来。
一大家子就这样活了过来,朱慈岂有不将杨闯视作大恩人的道理?要知道这段时间里,染上时疫的人家,大都是上京城中的高门大户,因为在上京城封锁之后,也就只有这些人才有本事将人弄进来,时疫自然而然的也就找上了他们。
杨闯虽然带回来了医师,药材,但想要大面积的救人,也还需要时间啊,上京城这么大,高官显贵这么多,朱慈可没有把握能等到朝廷派人来救他一家子。
有了这个恩情在,杨闯塞个把人进去,又算得了什么事?更何况杨闯塞进来的还是从火凤军里出来的校尉,这可是有真本事的人,在火凤军中,没三两把刷子想当上校尉这样的中级军官,那也是难上加难的。如果说城防军中还有滥竽充数的家伙,火凤军里,可就完全是另一个模样了。
杨淼进去,自然就是变相提高城防军的战斗力啊,岂有不允之礼?
“这事儿办得漂亮!”杨闯的书房里,一身仆从打扮的中年人笑着鼓掌,“杨大人这一手可谓是犹如羚羊挂角,毫无烟火气,漂亮之极。”
杨闯苦笑:“没办法,既然上了大明的船,自然便要想法设法让自己立更多的功劳,将来也才能过得更好,您说是不是?”
中年人笑道:“宿将军以前说您捞钱是好手,治政一塌糊涂,现在看起来嘛,您以前只不过是把聪明才智放在了弄钱之上了,真要专心做某一件事,还是能做得漂漂亮亮的,杨大人,您一直这样下去,以后大明朝堂之上,只怕也许有您的一席之地呢!”
“但得一富家翁足矣!”杨闯连连摇头道。
“这是一件极简单的事情。”中年人笑着道。
“我答应了杨淼要给他弄几个人过去。”杨闯道。
“没问题,这样的人,我手里多的是,回头我就去找几个有军队经验的好手,让他们去跟着杨淼,助他能更好地握住军队,杨大人,这个杨淼,您接下来还得不动声色的多下下功夫,让他彻底地变成我们的人。”中年人道。
“这个自然。”杨闯点头道。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接下来杨大人还得多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拉拢更多的人,但也切勿燥进,一切以先保护好自身为先决条件。”中年人笑道。
“多谢关心。”杨闯点头道:“我从来都是一个怕死的家伙,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也不敢出头的。话说我们在上京城的人很多吗?”
“当然很多。”中年人似笑非笑地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这不是我该问的问题。”杨闯没好气地道。
第一千六百一十章:三路可以同时打
被明军包围的上京城当然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城市存在,在他的周边,还有两座重要的城池是明军必须首先拔除的,那就是阳陵邑和定陵邑。
阳陵邑和定陵邑不是单纯的百姓居住的城市,他们其实是楚国前两任皇帝死后归葬的坟墓,每一位皇帝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选定一个地方,开始建造自己死后归葬的地方,当然,秦风除外。大明建立多年,也有大臣上疏请建,但都被秦风以财政紧张为由给驳了回去。一座寝陵的建设,其花费不菲,而大明国库,在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空空如也。秦风岂会浪费银钱在这个上面?近年来财政状况稍微好转,国库里终于能看见存货,便又有大臣提出,便连政事堂的人也持支持意见,秦风被逼得急了,干脆就指示他的寝陵就用前越国皇帝吴鉴在位时修建的寝陵充数。吴鉴的寝陵在越国灭亡的时候,其实已经修得七七八八了,只是很可惜,这位皇帝最终暴尸荒野,越国灭亡,他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归葬这座豪华的坟墓了。而这座寝陵在随后的日子里也就慢慢地荒废了下来。
秦风这样的行为自然不会为大臣为允许,便连皇后闵若兮也是颇有微词,生死大事耳,岂能这样随意的,不论是国之礼法还是人之常情,都不会允许秦风这样做,君臣之间僵持了一段时间,随着战事的爆发,这件事便又搁置下来了。
皇帝的坟墓自然不是单纯的坟墓,而是一桩浩大的工程,像楚国的阳陵邑和定陵邑,便是一座座坚固的城池。
这城池,自然是和来保护归葬这里的皇帝的坟墓的。
阳陵邑在南,定陵邑在西,陵邑的选择,除去风水之上的限制之外,同时也必须具备成为上京城这座大都市的屏障的作用,其意自然是皇帝即便死去,也还要守卫他们的都城,所以这两座城池是楚军必守的要点。
在这两座城池之内,负责守卫的可就不是一般的军队了,而结结实实都是楚国最为精锐的火凤军。城池不大,但各驻有一万火凤军,装备极其精锐。除开这两座陵邑的守卫之外,另有楚军部队驻扎在他们与上京城之间,起到联结纽带的作用,将两座陵邑与上京城构成一个整体。
要下上京城,必破这两座陵邑。
“大将军,阳陵邑有一万火凤军,楚军南大营便修建在阳陵邑与上京城之间,南大营有三万楚军驻扎,我们攻打阳陵邑,南大营楚军必然来援。”周济云指着地图,对杨致道。“我们攻打南大营,阳陵邑和上京城军队也必须会前来支援。”
“一个马蜂窝,牵一而发动全身啊。呵呵呵!”杨致笑道:“那周将军的意思是,我们先打哪里?”
周济云手指重重地戳在一个地方:“我们打这里。”
杨致看着周济云手指下按着的那个地方,大笑:“英雄所见略同,我们就打南大营。南大营的那些家伙大概以为我们一定会先攻阳陵邑吧,哼哼,我们偏偏要迎难而上,打就打他这个连接点。”
“二位将军,我们打南大营的话,就有可能遭到楚军的数面夹击。”乌林小心翼翼地道。
周济云道:“乌林,阳陵邑驻扎着一万火凤军,你是愿意去攻打有一万火凤军驻扎的坚城呢,还是愿意把他们诱出来之后在野外与之野战呢?”
乌林一呆,“当然是将他们诱出来。火凤军战斗力不弱,如果困守坚城的话,我们只怕会有重大伤亡。”
“这不就得了。”周济云道。“我们打南大营,阳陵邑肯定要来救,要不然南大营一丢,他们就彻底地与上京城被隔断了,他们可不是上京城那种大都市,粮草伫备充足,各类工坊齐备,差不多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地方,他们要是成了孤城被困,那被拿下就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打南大营是假,收拾阳陵邑的守军才是这一次的真正目的。”乌林眼前一亮。
“佯攻也可以变成真打。”杨致淡淡地道:“水无常势,军无常规,我们制定了计划,敌人不见得按照我们的希望来,顺时变通。周将军,你觉得阳陵邑会派出多少援军来?”
“不会超过三千,而且其中必有一部是骑兵。”周济云有把握地道。“他们的目的恐怕骚扰多于实战。倒是上京城内,恐怕会出大军前来支援。”
“南守北攻。”杨致道:“南边我们必须要顶住上京城来的援军,北边要尽一切可能吃掉阳陵邑来的援军,只要顶住了上京城援军,干掉阳陵邑援军,将他们打疼,下一次我们再打南大营的时候,他们可就不敢出来了。”
“就是这个道理。”周济云笑着道:“请大将军下令。”
杨致略微思忖了一下,“我亲卫营中有一千骑兵,再调集一千骑兵给我,我亲自去收拾阳陵邑出来的援军,关宁和韩华锋准备阻截上京城来的援军,南大营这里,就交给周将军了,是真打还是佯攻,周将军自己把握。”
“遵命!”以周济云为首,大帐之内十数员大将齐齐躬身。
大帐之只剩下了杨致一人,
上京城南大营,楚军守将兰四新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成为第一个被攻击的对象,从理论上来讲,第一个选他开刀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他所处的位置刚好在阳陵邑与上京城的中段,与这两个地方的距离都不过二十余里左右,互相呼应,支援,先打自己,明军就要面对来自两个方向上的压力,于他们而言是极其不利的。
但明军偏偏就这样做了。
“杨致不过一纨绔小儿,却身居高位,周济云乃齐国降将,不得信任,这样的攻击方案,恐怕是杨致一言而决。兰将军,根据斥候的报告,明军主力倾巢而出来攻击我们,只消我们纠缠住他们,等待两地援军抵达,便可以击败明军。”副将聂开林不以为然地道,他年纪比杨致大不了多少,算是杨致同一时代的人,不过当杨致还是一上京城泼皮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军中勤勤恳恳的效力了,自然看不上这个家伙。
“情况已经通报给了阳陵邑和上京城没有?”兰四新问道。
“已经通报了,卫大将军非常重视这第一战,将派出冯道将军率三万大军前来支援。”聂开林道:“阳陵邑哪边,也会派出一支三千人的骑兵出来,不过阳陵邑的骑兵只承担牵制任务,不会加入主战场。”
“这是应有之理,他们拢共也只有一万人,损失不起。”兰四新点头道,“传令下去,准备作战吧,此战,我们将会承受相当大的压力。明军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先拿下我们,然后再去对付冯道将军的。”
“将军放心。南大营虽然没有高廓险城,可多年经营,亦是可攻可守的堡垒。”聂开林信心满满地道。
阳陵邑,守将卢文培正在不厌其烦叮嘱着即将率部出援南大营的部将许启荣。
“启荣,交给你的这三千骑兵,可是我们阳陵邑的压箱底的宝贝,万万折损不起,你此去,千万不可贪功,明军将领杨致不说他,但周济云却是赫赫善战之辈,当年程老帅在他手上也没有得到多少便宜,我总觉得他们攻打南大营的意图不纯,只怕更多的是在针对我们,可我们又不得不救,如果南大营失守,那我们就可真成了孤城,记住,我们只是骚扰,牵制住明军一部分兵力即可,一旦发现不对,立即便撤回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明白吗?”
“是,卢将军,末将明白了。只是牵制,没有机会,绝不擅出,如有危险,立刻脱离。”许启荣大声道。
卢文培点头道:“就是如此。杨致所部,只有六万不到的兵力,既要攻打拥兵三万的南大营,还要应付来自上京城的援军,又要防备我们,他们在那个方向上都不会占有太大的优势,如果这样南大营还守不住的话,兰四新就该自己割了自己的脑袋以谢天下。”
距离上京城十里左右的博望坡,关宁与韩华锋两人并肩则立,两人麾下上万士卒正在忙碌地准备着阻截阵地,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来自上京城数倍于己的军队。他们的任务,可不仅仅是阻截那么简单,因为在他们的队伍之中,出现了一支重骑兵。
这是刚刚成立的一支军队,由杨致原本的亲卫营统领雷暴率领,全军一共只有一千余骑,此刻,他们就在博望坡之后休息。这是大明兵部尚书小猫章孝正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建立起来的一支军队。不过这样的重骑耗费大,使用限制也大,小猫原本想建立一个标准战营的规模,但不管是秦风还是政事堂都不支持,所以最终,只建立起了这样一支一千余人的队伍,算是一次试验性投资,小猫也想用他们在战场之上的胜利来向皇帝证明,这样的一支军队,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就像陆丰的矿工营一样,在特定的战场之上,仍然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第一千六百一十一章:佯攻不佯
乌林很兴奋,作为一名曾经的齐国人,打到上京城来是他从成为一名士兵时候就立下的宏愿,现在他终于到了这里,虽然他不再算是齐国人了
“楚人擅守,果然名不虚传啊,这个南大营的防守,很有章法呢!”周济云观察着远处严阵以待的南大营
“可惜只能是佯攻!”乌林很遗憾地道,”不然我还真想碰碰他们.”
“谁说只能是佯功?”周济云眯着眼睛看着远方,”大将军不是说了吗?是不是佯攻由我们自己掌握,要是你能一击致胜,那佯攻可就变成真攻了.”
乌林睁大了眼睛:”我们可以倾力一击?”
“自然!”周济云微笑道:”你以为这一仗仅仅是我们在打吗?告诉你,为了我们这边,皇帝陛下亲自指挥的中路军直接进逼上京城,陈志华的西路军向着定陵邑在运动.十几万大军呢!再瞧瞧你后边,天工署的徐大师带着人亲自押运着最新的投石机,弩车,上一次在相州,我们的霹雳火虽然威力极大,但射程却不及老式的投石机,进攻之时,我们受到了压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所以这一次徐大师们带来的都是射程更远的投石机,与霹雳火一起构成梯次远程打击.”
“我还以为就我们南路军在动.”乌林咋舌道,顺着周济云的手指看过去,一群人正在忙碌地组装着最新式的投式机
“开什么玩笑?这一仗,无论哪里动都是牵一而发动全身的,等我们干掉了阳陵邑,接着便是收拾定陵邑了,拔掉了这两根刺,就能迫使上京城将外围的兵马,全都收缩回上京城去,那咱们就是关门打狗了.”周济云微笑道
“大将军,那我可就要真打了!”乌林跃跃欲试
“当然要先真打一阵,杨大将军那边等着收拾来自阳陵邑的援军,但对方的骑兵,变数比较大,如果那边不能得手,我们这里再没有收获的话,这一仗就要劳而无功了.”周济云缓缓地道
“最好是三面都能建功!”乌林笑道
“哪是最好!”周济云大笑:”抱最好的希望,作最坏的打算,乌林,什么时候你能做到这一点,那就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了.”
乌林用力的点了点头:”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我给你掠阵!”周济云微笑着看着乌林纵马远去
这一次攻打南大营的是周济云的嫡系部属,三万人马改编而成的六个战营,当然,所有的装备也全都鸟枪换炮了,清一色的明式装备,足以让这支百战劲旅战力再上一层楼
聂开林站在一层又一层的兵甲之后,南大营虽然没有坚固的城墙,但多年经营,却也是高墙深沟,自从相州战役开始之后,南大营更是夜以继日的加强着这里的防守,来自上京城里的苦力营,也不知有多少人永远地倒在了这里
现在,他将迎来第一次考验
对面战鼓之声猛然响起,站在他的这个位置,很清楚地能看到一名明军将领手持大旗,从一个个军阵之前掠过,不知道在喊叫些什么,但他所过之处,无数士兵便齐声呐喊声起来,一个又一个的方阵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拉开了这一次进攻的序幕
聂开林参加过多年之前的远片齐国的战役,那一战,以楚国的失败而告终,但聂开林等一众火凤军将领,却在那一场战争之中经受了血与火的考验,对面的明军,实际上就是多年这前的与他们交过手的那一支齐军
那一场惨败是楚人的耻辱,聂开林准备着今天将这一次的耻辱地洗涮干净
“南大营,会让你们流尽最后一滴血!”他握紧了拳头,不自觉地咬紧了嘴唇
大营的高墙,原本是土垒的,但从年初开始,苦力营便开始采石来加固,现在,土墙的外围,全都包上了厚厚的条石,墙上开着数个大门,现在大门全都洞开着,外面,是一排排的手持长枪大刀把士兵,在他们的前方数步之处,是一条深深的壕沟,沟内堆集着柴草,浇上了油脂.只要一支火箭,便可以将环绕着大营的这条壕沟,变成一道火墙,而壕沟的前方,则是一道土垒的半人高的墙壁,别小看这道墙壁,他不但挡住了敌人的视线,也是高墙之上弓箭手们杀敌的最好的标的.高墙之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和强弩.而在大墙之后,又是一排又一排随时准备补充上去的刀枪手,再往后,便是一台台的投石机和石炮.大营之内,还有数千骑兵,那是南大营反击,逆袭之时的杀手锏
鼓声愈来愈隆,犹如天外雷霆,隆隆席卷而来,中间夹杂着明军那特有的嘀嘀哒哒的军号之声,数个军阵缓缓向前逼来
明军每个进攻军阵,在五百人左右,一次性投入六个军阵,便是三千人,散开在较长的战线之上,使得他们的队形显得很是稀疏,最前面的士兵推动着数人高的大木排,这些木排很明显是他们赶制出来的,有些上面甚至还有些带着绿叶的枝丫都没有砍干净,一根根碗口粗细的圆木被钉在一起,不仅能防备对面的羽箭,便是强弩直接命中,对于这样的屏障,破坏性也不是很大
看到那些推出来的木排,聂开林的脸色微变,他不得不佩服明军的工匠们,因为这些木排底下,居然装上了一个个的小轮子,使得明军在推动他们的时候,并不需要太大的力气
“等这些木排进入射程之后,所有的强弩,先对准他们射击,投石机也瞄准他们,投掷油脂罐,然后再以火箭攻击.”聂开林吩咐道
明军在鼓点声中稳步推进,他们的队形很散,是因为他们必须要通过一段死亡距离,那是对方的投石机射距,密集的队形会造成更多的伤亡,尽量地散开,会避免这些无谓的死伤,毕竟这是一场我攻敌守的战斗
他们是战场之上的清道夫,负责清扫战场之上的一切障碍,替主攻部队打开一条直接攻击南大营的通道,历来这样的清道夫都是死伤最严重的,当然,他们也是军队之中最骁勇善战的.接触战的第一次交锋,无论对敌对我,在心理之上都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在他们的身后,是徐来带领的天工署匠人们刚刚组装起来的最新式的投石机,这些投石机已经不再完全采用木制了,整个底座都是铁制的,下面装上了轮子,轮子外面包上了来自海外的橡胶.长长的掷臂再也看不到绷紧的绳索和佩重的石块,大大的底座之上装配着的那个硕大的黑厢子,便是这些投石机最大的秘密所在.这些投石机移动迅速,十来个士兵推着这个庞然大物,轻松地跟在第一波攻击队伍的后方
而在他们之后,才是密集的一排排队形严整的军队
徐来亲自跟在最前面的一台投石机前,不时抬头目测一下距离,当天空之中响起第一声厉啸,一个个黑影从南大营中升起,带着呼啸之声砸向前进中的明军的时候,徐来也是大手一挥,”就是这里了.”
一台投石机停了下来,四名士兵迅速从底座之上扳出四支铁臂,铁臂呈长方形,最前头是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孔,四根铁钎插进去,几大锤砸下来,整个底座便牢牢地固定在了地上
“装弹.”
一枚石弹被装进了掷臂之上,两名士兵站在底座的两侧,使出吃奶的力气转动两个圆盘,圆盘中空,一个交叉十字镶嵌其间.当这个转盘再也无法转动的时候,掷臂也就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射击!”徐来厉声吼道
一名士兵挥动铁锤,重重地砸在投石机底座前方的一个凸出来的小疙瘩.随着他这一锤砸下,投石机的掷臂呼的一声扬起,石弹划过一道美妙的孤线,越过了进攻中的明军,砸向了南大营,伴随着轰然一声响,石弹坠落在了高墙之前的壕沟这中
“所有投石机,向前二十步,列阵!”徐来大声吼道
数十台投石机立即向前运动,每隔十来丈的距离,便有一台投石机伴随着咣当咣当的大锤之声被固定在了地上
前方,第一波攻击队伍举着推着大木排向前逼近,不少的木排已经在熊熊燃烧了,但士兵们仍然吆喝着推动着他们向前.一枚枚弩箭扎在木排之上,发出咣咣的声响,每一次命中,都会让木排剧烈的摇晃起来
终于,一架燃烧的木排在挨了无数枚强弩之后,轰然倒塌,十数米高的圆木四散坠落,下面的士兵纷纷躲避,而楚军的强弩则抓住了这样的机会,从这个被漏出来的缺口之中,将弩箭拼命的射进来
鲜血,开始在进攻的路上洒下.没有了木排的遮挡,后面的明军反而呐喊着加快了冲击的速度
也就在这个时候,明军后方的投石机发出了轰隆隆的发射之声,一枚枚的石弹越过了明军,越过了壕沟,重重地击打在了楚军的高墙之上,高墙立时便摇晃起来,数架强弩被震落,倒是将下面的楚军砸杀了不少
聂开林的面色大变.因为他看到,除了这些射程极远的投石机外,明军之中名气更大的霹雳火正在步步逼近
第一千六百一十二章:南大营的较量
相比起楚军的老式投石机的命中率全部靠蒙的打击水准,明军的新式投石机的打击范围,就像是用尺子量过的一般,每一次石弹飞来,攻击的都是楚军那高达数米的墙壁,就算有偏差,偏差也不会超过一米以上。不过这种偏差带来的效果比这些石弹打在高墙之上要更具震慑力,因为他们落在墙下或者墙后的密集的士兵群中,每一次都会带走好几条性命。
聂开林很快便惊恐地发现了这一点,如果这道高墙不是被包裹了一层条石的话,以前的泥土夯制的墙体早就抵达不住这样的攻击了。明军的战略意图很明显,先摧毁这道高墙。
“压制,所有投石机,延伸射击,给我干掉那些明人的投石机。”聂开林大声吼叫着。
老式的投石机重新校正射距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天空中漫天飞舞的石弹突然之间消失了,没有了压制的明军向前挺进的速度立时加快。那一块块高大的木板迅速地向前移动,推动了壕沟之前的矮墙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们将木排放平了下来。
轰隆隆的巨响声中,一块块木板带起了无数的烟尘,遮当住了壕沟,让其变成了坦途,一队队的明军士兵们吼叫着翻过了高墙,踏着木排搭成的桥梁向着南大营发起了直接的攻击。
从开战到现在,不过一柱香功夫,明军已经开始接触到了楚军的根本。
“引燃壕沟,将他们烧他们烤猪!投石机,他妈的投石机,快一点。”聂开林咆哮着下达着命令。
一支支火箭从高墙之上飞了下来,从木排之间的缝隙里落进了壕沟之内,火焰腾腾地燃烧起来,瞬息之间,整条壕沟便被引燃,遮天蔽日的浓烟升起,战场之上的一切场景都显得模糊起来。
明军士兵势如疯虎一般地从燃烧着的木排之上冲了过去,此时,火墙已经形成,木排的缝隙之间,也突突地向外冒着焰火,当这些士卒从木排之上冲过去的时候,许多人,差不多便成了一个个的火人。
巨大的疼痛让这些人失去了最后的理智,他们挥舞着手里的刀枪,扑向了迎面而来的那一排排明晃晃的长枪,然后被挑落,摔落在后面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也有一些火人侥幸地从一些缺口之中冲进了对面的枪林之中,那是因为从浓烟之中飞来的石弹将这些地方的楚军打出了一截一截的空白之中露出来的破绽,他们冲了进去,嘶吼着挥舞着手里的刀枪,在楚军军阵之中引起一阵阵的混乱,然后如同一颗被扔进水中的石头,在激起一阵阵的涟漪之后,便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一台台的冲阵车抵近了土墙,在稍微的停歇之后,他们毫不犹豫地抬起了车上的弩机,向着烈火与浓烟之中开始了无差别射击。
因为对面传来的厮杀之声已经渐渐地低了下来,这代表着第一批突进去的士卒已经所剩无几了,他们不用担心会误伤了自己人。
哒哒哒的弩机啸叫着,十余公分长的铁制弩箭以闪电般的速度从弩机里喷射出来,穿透浓烟与烈火,将自己的怒火倾泄向楚军。
此时他们距离对面的楚军不过五十步而已,这个距离,使得弩机发射出的弩箭有了极为强大的破坏能力,他们轻易地撕碎了楚军身上的甲胄,将楚军一排排地射倒在高墙之下。
“立盾!”这种哒哒的射击之声楚军并不陌生,参与过荆湖战役的出身火凤军的军官们都知道,那是楚军最为强悍的近战武器。只可惜,当年明军支援楚军的这种弩机,都被配备给了东部军队,而现在,东部军队早就成为了他们的敌人。火凤军虽然拿到了一些,但数量之少,很难开成战斗力,而楚国的大匠们,在将一架架的弩机拆散研究仿制之后,却又痛苦的发现,楚国的冶铁炼钢水平根本就无法承担起制造这玩意儿的任务。
勉强制造出来的一批,往往用不了三五天,就会损坏,并不受军队的欢迎。
明军在当年给楚军提供这些武器的时候,大概就已经料想到了今日,也难怪他们提供这些武器,都是直接交付给荆湖的军队而从不过楚国朝廷的手。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不过现在明白,却什么都晚了。
巨大的盾牌立了起来,挡住了对面密密麻麻的弩箭攒射,但高墙之下,早已经血流成河,有明军的,也有楚军的。
火愈来愈大,烟愈来愈浓,烟火之中,再也没有明军冲过来,楚军也看不清楚对面到底是一个什么状况,双方的兵卒隔着这样一道火墙对峙起来,除了天空之中漫天飞舞的石弹,以及强弩的尖啸之声。
至于有没有打到目标,那谁也不知道。双方都在盲射。
聂开林很清楚,这样的盲射对自己来说太吃亏了,因为明军是可以移动的,而南大营就在这里,高墙就这样竖立在这里,明军这样一次校准,剩下的时间,就只需要向着他们的目的狂轰乱炸就可以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南大营的投石机不少,但此时投过去的石弹效果如何,完全无法看到,但对面砸过来的石弹,却一枚枚确确地落在高墙附近,不少的地方,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裂缝,即便是条石包裹着的夯土墙,也经不住这样连绵不断的轰击。
当烟与火之中,一排排红球升起,落进南大营之中,带着隆隆的声响,摧毁所毁到的一切事物以及引起漫天大火的时候,聂开林知道,对方的霹雳火已经运动到位了。
大营里一片忙乱,士兵们扛着一袋袋的沙土在拼命地灭火。好在南大营早就知道霹雳火这种利器,大营之内早就铺好一层厚厚的沙子,这些沙子,不但可以缓冲那些燃烧的铁弹的冲击力,更能起到灭火的作用。
明军的弩机似乎此时也知道对面的楚军已经有了防备,再密集攒射的话,不会有什么大的效果,也已经停止了这种无谓的射击,只是时不时的便有一蓬弩箭从烟火之中钻出来,不过从射击的角度看,他们已经转而攻击高墙之上的楚军弓箭手。
这样的射击,威吓大过于实际效果,只要不是运气衰到了家,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效果。
说实话,聂开林相当羡慕明军的武器装备,再好的弓箭手,连续射上数十箭后,臂膀都会酸软不堪,哪里像明军的这种机括弩机,可以不知疲倦地持续连绵不断地射击。在这个层次上的双方比拼,楚军完全被压制住了。聂开林很清楚,一旦烟散火灭,明军有了明确的目标,自己布置在高墙之上的弓箭手,只怕连头都抬不起来。
头顶之上,霹雳火射进来的火弹仍然在空中飞舞着落下来,南大营的上空好似在下着一场火雨,而对方投石机的射程正在向着远方一步一步的延伸,南大营的上空,宛如末日降临一般。
这样是不行的。聂开林看着己方的投石机虽然在拼命地还击着,但完全没有目标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射击的效果如何。
他跳上战马,直奔中军方向。
“兰将军,我们必须反击。”聂开林斩钉截铁地道。“使用骑兵,在烟火威力减弱的时候,马上发动反击,否则我们会一直被动挨打,一旦让对方的霹雳火迫近到一定的射程之内,我们的投石机就保不住了,他们的射速太快,会将我们的投石机,强弩这些远程武器逐一摧毁的。没有了这些,我们就完全变成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现在反击,效果只怕并不好。”兰四新皱眉道。
“兰将军,我们的目的不是杀伤他们的步卒,如果有可能,我想将他们击退,能够缴获敌人的一些投石机或者霹雳火,这些东西,我们用得着,而且敌人不会想到我们在这个时候就发动反击的,骑兵快速出击,步卒随后掩护,哪怕不能弄到这些东西,我们也可以将他们毁掉,给明军一个重重的教训,让他们有所顾忌。”
兰四新被聂开林说动,点了点头:“好,那就如此,但我只能给你一千骑兵,再配上你前营士卒,展开一次反击。”
火势已经在减弱,但浓烟反而更密集了一些,那是楚军有意识地往壕沟之中倾倒了一些东西,此时的他们,需要烟雾来遮挡他们的下一次行动。聂开林盯着面前的骑兵军官,低声叮嘱道:“目标是对方的投石机,霹霹火,甚至弩机也行,你们的任务就是向前突击,为身后的步兵争取一点点时间,如果事不可为,就想办法毁掉这些东西。”
“明白。”骑兵军官用力点头,一千骑兵,三千步卒,便是这一次反击的所有力量。
“出击!”聂开林断然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一千余骑兵一带马缰,冲进了浓烟之中,在他们的身后,三千步卒紧跟而出。
第一千六百一十三章:吊打
一骑飞奔而来,径直到了许启荣的面前。
“探查清楚没有?”许启荣不等那人下马,已是着急了问了出来。
“许将军,查清楚了,明军倾巢出动攻击南大营,其中关宁,韩华锋部前去堵截上京城的增援,而明军主将杨致率其亲卫营堵在我们阳陵邑往南大营的交通要道之上。”斥候一个漂亮的旋踢下得马来,躬身对许启荣道。
“倾巢出动?”许启荣有些意外:“那他们的中军大营还有多少留守部队?”
“回将军话,只有一些负责后勤辎重的了,战兵基本上都没有了。”斥候道。
许启荣大为惊讶:“你搞清楚了?怎么会这样?”
斥候肯定地道:“将军,昨夜小的就摸到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潜伏着,看着他们的人马一支支的开出大营,的确如此。大概他们自以为胜卷在握所以如此漫不经心吧?”
许启荣楞了片刻,突然呵呵大笑起来:“杨致小儿,果然还是一个纨绔子弟,你以为率部堵在我阳陵邑往南大营的交通要道之上,便可以让我们无法可施了吗?”
一名将领低声道:“许将军,您是想?”
“你走过的那条路,隐蔽否?能否容大军通行?”许启荣没有理会身边的将领,而是问那个斥候道。
“将军,虽然窄了一些,但还是能走的。”斥候道。
“好,你来带路,我们就走这条小路,去袭击明军的大营。”许启荣两眼放光。
“许将军,吴将军只是让我们牵制敌人,明军中军大营如此空虚,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啊!”先前那个副将再次道。
“你怕了?”许启荣冷冷地道:“杨致是个什么玩意儿,你还不清楚?他自以为胜卷在握,不可一世,哼哼,这一次便让他好好地长一点记性。吴将军的确是让我们去牵制敌军,我们去袭击他们的大营,难道不是牵制吗?只要大军遇袭,保管杨致要急急地率队回援,攻南大营的周济云只怕也会担心老巢不保只能收兵。我们同样起到了牵制的作用,如果操作得好,能破了对方的大营,或者在半路之上打一打匆忙回援的明军,说不定能取得一场大胜。”
那将领想了想,觉得许启荣说得也没有错,至不济他们这三千骑兵还可以跑,明军两条腿,却是万万赶不上他们的。
许启荣翻身上马,厉声道:“出发!”
三千火凤骑兵,风一般地跟着许启荣,向着明军中军大营的方向行去。
而此时,在阳陵邑往明军大营的方向上,许三妹(杨致麾下只有一员女将,叫许三妹,我先头把她写成贾三娘了,感谢冰懿老兄指出来,惭愧,有一些角色我忘了记在人物谱上,写着写着就把他们忘了。)正百无聊赖以坐在地上拿刀戳着一只只在地上乱爬的蚂蚁,在她旁边,冒充杨致的一名士兵穿着全套的大将军盔甲,正木雕泥塑般地端坐在杨字大旗之下。
真正的杨致,此刻正带着两千骑兵,静静地恭候着许启荣的到来。
而在主战场南大营,一场反攻已经准备妥当。上千骑兵蓄势待发,在他们身后,无数的步卒手持刀盾,也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火势渐小,但烟却愈浓,骑兵将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腿一夹马腹,猛然向前冲了出去,上千骑兵紧跟着他越过了壕沟,冲过了矮墙。
没有遇到想象中的抵抗,原本在矮墙后面的明军士兵此刻竟然是无影无踪,楚军反攻的骑兵竟是什么敌人也没有碰到,带队将领心中略微感到有些诧异,难不成明军已经在浓烟之中撤退了吗?或者是有什么其它的变故?
但此时的他,却无法停下来,冲起来的战马群带着他,也只能一往无前,在他身后,楚军步兵呐喊着紧跟了上来。
百余步的距离眨眼便过,烟雾稀薄了许多,骑兵将领依稀看到远处那高耸着的一架架明军的投石车,霹雳火,那是他这一次出击的目标,当然,他也看到了在这些远程武器之前,密密麻麻地排列整齐的明军军阵。
“杀啊!”他高举着手中的长枪,大声吼道。
“杀!”上千骑兵齐声怒吼,怒潮一般地涌向了那些杀人利器,必须毁掉这些东西,否则南大营很难守得住这一片地方。
下一刻,这些骑兵人仰马番。
原本平坦的地面之上,被明军士兵在撤退的时候,面下了一道道的细细的铁丝,这些铁丝离地最高的只有尺余,最矮的不过数寸,在烟雾之中,高踞在战马之上的骑兵哪里能看到这些黑乎乎的阴险的东西,狂奔的战马踏进了陷阱,顿时被一片片的绊倒,有些马蹄更是被直接削断。
乌林看着人仰马翻的楚军乱作一团,仰天哈哈大笑,手一挥,数十辆冲阵车立时便飞驰而出,更多的步兵夹杂在冲阵车的左右,呐喊着冲了上去。
浓烟一起,乌林便将所有的进攻队伍全都撤了回来,只留下了几台冲阵车在哪里时不时地射上几箭来误导楚军,使得楚军认为明军仍然在矮墙后面等待着进攻的机会,而他则在趁着这个空当在这一大片空白地带布下了道道的铁丝网。
“比起卞无双的战术,对面的楚将可真是差得可以。”乌林冷笑着道:“这些小伎俩也想在我面前玩弄。”
在同方城的时候,乌林可是率部硬生生地顶住了卞无双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其灵活的应对,让卞无双都感到头痛不已,虽然最后占领了同方城,但卞无双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这一次乌林面对的兰四新和聂开林,比起卞无双来说,差了可不止一个档次。一时之间,让乌林给算得死死的。
冲阵车上的弩机哒哒地响个不停,摔下战马的骑兵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一个个的便被射成了筛子,偶有几匹侥幸躲过地上陷阱的战马,身上布满了箭矢却仍还在奋力前冲,也不过是挨上更多的弩箭然后被一支支的长枪戳翻在地。
冲阵车迅速突进,目标已经对准了跟在骑兵后面的步卒,泼水般的弩箭射将出去,将敌人射得一排排的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后面的霹雳火,投石机再度发射,天空之中又一次布满了石弹和带着熊熊火光的霹雳火弹。
出击的楚军,连投石机和霹雳火的样子都还没有看清便被打得溃不成军,狼狈不堪地转身便逃,而在他们身后,无数的明军士兵正衔尾急追过来。
茫茫的烟雾之中,聂开林看不清楚出击军队的状况,但震天的喊杀声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当天空之中再次布满了无数的石弹和火弹的时候,他的脸色大变,因为这一次,明军射击的密度与先前相比,简直便是天壤之别。
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无数的石弹击打在高墙之上,一段高墙在剧烈的摇晃之下,终于再也不堪重负,轰然倒塌,上面的弩机,弓箭手惨叫着随着石块,泥土倒了下来。
如果说这些还都在聂开林的接受范围之内的话,但接下来的一幕则让他肝胆俱裂,他看到了从浓烟之中钻出了一个个士兵,那是他的部下,只不过此时他们的脸上,全都是惊慌失措的神色。浓烟之中,一枚枚弩箭射来,扑扑的射进肌肉的声音传进聂开林的耳朵之中,他顿时明白,自己的反攻全面失败了。
“准备迎战,守住阵地!”他抽出刀来,嘶吼着冲向了前方。
又是一轮铺天盖地的远程打击之后,明军的投石机和霹雳火完全安静了下来,而此时,黑压压的明军已经紧随着败退回来的楚军杀过了壕沟,与高墙之下的楚军开始了白刃格斗。而倒塌的那一段高墙,更是成了明军重点突破的地段,那里的楚军,刚刚被倒塌的高墙砸得东躲西藏,还没有来得及整好队列,明军已经杀了过来。
聂开林深身浴血,往返冲杀了数个回合,手中的刀已经断成了两截,此时提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半支短矛,他痛苦地发现,白刃格斗之中,自己的士卒根本不是明军的对手。是啊,自己的这支麾下,纵然军官们都是来自火凤军,可是下面的士卒却完全无法与火凤军相提并论,而对面的明军,却是百战精锐啊!
看到一处又一处的地段失守,明军正在向着纵深拓展,他知道,第一道防御圈,已经无法守住了,再不撤退的话,更多的明军涌来,会将核心防守区也牵涉进来的。
“我来断后,所有人撤,撤回去。”他狂吼着道。
在他的身后,传来了隆隆的战鼓之声,那是兰四新发现情况不妙,率部出来接应了。
博望坡,冯道看着南大营方向上笔直升起的三道狼烟,顿时瞪大了眼睛,南大营可有三万兵马,怎么半天不到的时间,便发出了最高级别的求救讯息来了。
第一千六百一十四章:乱战
楚国最精锐的军队便是十万火凤军,而十万火凤军中的核心,则是三万余骑兵.相州一战,郭仪率领的一万骑兵惨败于秦风亲自率领的烈火敢死营之手,基本上全军覆没,只剩下极少数人逃进了二龙山中得以幸存.郭仪的败亡,让火凤军实力大损,现在上京城中,火凤军只剩下两万余骑,在阳陵邑布置了三千骑兵,定陵邑有三千骑兵,剩下的一万五千骑则驻守上京城
此次明军在南路率先发动攻势,冯道带出来的三万兵马之中,有五千火凤骑兵,可见卫泽龙对于这一次战役的重视程度
南大营如果丢了,阳陵邑则成孤城,那失守就是早晚的问题,明军的战略意图极其明显,就是要将上京城外围的这些据点逐一拔除,将上京城彻底变成一座孤城
如果没有了阳陵邑和定陵邑,上京城将彻底失去反击的机会,城外没有了支撑的据点,任何的出击都会被明军好整以遐的剪除掉
所以南大营绝不容有失,阳陵邑也绝不能丢
冯道原本以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援救南大营,但现在看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从兵力上来讲,南大营有三万人,自己带出来三万人,阳陵邑有一万人,在兵力之上,楚军还要占优势,当然,这只是纸面上的数字,如果要说到战斗力,那就另当别论了
明国南路军的主力,实际上就是周济云所统率的三万原齐国军队,这支军队近十年来,一直就在不停地战斗,与程条本斗,然后又与卞无双斗,这支军队从来没有停下战斗的脚步,是一支不折不扣的百战劲旅,而眼下,拦在自己面前的两支明军部队,亦是不同凡响,关宁的明威营在小石城一战成名,面对着卞无双数万军队的围攻,硬生生地扛了下来,将本来已经陷入巨大危机的周济云部硬生生地从失败的边缘上拉了回来,如果那一战卞无双胜了,想来如今又是另外一番光景.而另一支明军部队也不容小觑,因为他们全部都是由明军退役老兵组成的
明军多年来一直在实行士兵退役制度,当时在各国的将领们来看,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因为那些退役的士兵可以说正是一个士兵的黄金年龄,是不折不扣的老兵.而任何一支部队之中,老兵都是顶梁柱
但现在,所有人当然明白了秦风的用意
他用更少的钱,养了更多的兵,这些退役的老兵在一声命令之后,再一次集结起来便是一支戏旅,而那些本来的新兵,在数年的磨砺之后,也成了老兵
一直以为明军只有十余万军队,但转眼之间,明军的数量就几乎翻了一翻
博望坡上,一排排的霹雳火耸然而立,往前十数步,只有单薄的两排明军驻守在哪里
让冯道不明白的是,关宁和韩华锋的两个战营,分列于博望坡下左右两翼,竟然将博望坡完完整整的暴露了在自己的面前
这让浅薄的伎俩,即便是最基层的小兵也能明白这是一个陷阱,明军猖狂地把这个陷阱赤裸裸地摆在冯道的面前,这几乎就像是一个猎人挖了一个陷阱,然后对着对面的一只老虎手舞足蹈地跳着,招唤着,”快来呀,快到坑里来.”
冯道不知道坡后有什么,但他却能猜到哪里肯定有着专门针对自己的东西
那就先不去碰那里好了,如果能击破左右两翼的关宁部和韩华锋部,那不管博望坡后面有什么,都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进攻!”冯道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随着他这两个字吐出来,震天动地的战鼓之声便响了起来,左右两翼各一万兵马没有丝毫的犹豫,扑向了关宁和韩华锋部,只剩下了冯道率领的中军没有动弹
没有试探性的进攻,战斗一开始,便是全力以赴.从看到三道狼烟的那一刻起,冯道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时间纠缠
左右两翼各有一万大军,而他们的对面只有五千人,倍而战之,只要韩华锋和关宁两部稍有松动,一万火凤军的加入,便足以打开缺口
一队队的楚军如同涌动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起伏不定地冲向了前方巍然不动的明军战争
博望部上,霹雳火黑黝黝的身体猛然一颤,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通红的铁弹便飞了起来,风一吹,轰地便烧了起来,团团火光自天而降
关宁兴奋地扯下了遮住他那只瞎了的眼睛的眼罩,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窟窿,面相便显得更狰狞了一些
“准备战斗!”他扯起嗓子吼道
羽箭在空中飞舞,那是行进中的楚军在进行羽箭袭扰,楚军并没有一窝蜂的扑上来,而是以大盾开道,士兵排成密集的阵形缓缓向前压来,在队伍的中间,一排排的弓箭手喊着号子,迈三步,放一箭,然后再低头上弦,数步之后,再放一箭.整齐而有序
直到霹雳火弹光临到他们的头上,他们才猛然加快了速度,向前冲去
明军不怕乱战,但像楚军这样,完全不顾霹雳火给他们造成的伤害而坚持整体向前压进,倒显得更麻烦一些.冯道率领的楚军自上京城而来,像投石机这样笨重的重型武器自然不可能携带,没有投石机,他们就无法对霹雳火形成压制.所以,他们只能默默地承受明军远程武器给他们造成的打击
明军都是老兵,从他们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楚军沉默的整体压进,从场面上来说,会给面对他们的敌人造成极大的压力,但对于他们而言,也就仅仅是需要杀死的敌人而已.敌人在霹雳火的攻击之下一片片的伤亡,他们也没有露出任何欢欣和轻视的意思.能顶得住这样的打击而仍然保持队形的,都是强军
沉默的攻击者,沉默的防守者
直到距离百步左右,安静的明军阵容之中,才传来一个声音
“弩!”
嗡嗡之声旋即响起,一发便是三枚的强弩破空而出,直奔对方那竖起的一面面坚盾而去.轰然声中,大盾没有破碎,这些盾都包着厚厚的铁皮,但盾后的士兵却无法承受这样的巨力,或惨叫着倒下,或沉默着倒下
弩机不由军官下达命令,在强弩射向楚军的那一刻,哒哒之声便响起,密密麻麻的短小的弩箭追随着强弩而去,在大盾倒下的那一刻,弩机发射的短弩也适时而至,从豁口之中钻入,轻松地破开敌人的甲胄,将楚军一个接着一个的射倒
倾倒的大盾被捡了起来,又一名楚军顶着大盾走到了最前方,一排盾阵再次成形,于是又开始重复上一次的过程
八十步,五十步,在又一次的破盾,攒射之后,左右两翼的楚军几乎同时呐喊着,不再保持队形,而是疯狂地向前冲来
明军的弩机疯狂地响了起来,连绵不绝的哒哒之声将一排排的楚军扫倒,直到冲上来的楚军顶到了弩机之前,这些弩手们才放弃了手中的弩机,向后退去,而在他们身后,一排排的明军长枪手,大刀手,则是迎了上来
真正的短兵相接开始了
而此时在另一边,杨致懒洋洋的躺在地上咀嚼着他从地上挖出来的一些不知名的草根,嚼得津津有味,周围的士兵则满是好奇地围在他的周围,因为杨致吃草根的模样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太神奇了一些
那些草根莫名地飘浮在空中,每当杨致呸的一声吐出嘴里的残渣之后,旋即便有新的草根从空中缓缓地飞到他的嘴边,一张嘴咬出,继续嚼着
直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名斥候急奔而来,还隔着老远,已是大声喊道:”大将军,您神机妙算,他们绕过了许将军的大部队,直奔我们大营来了.”
卟卟之声响个不停,刚刚还浮在杨致周围的草根纷纷冲天而起,在空中一根接着一根地变成了碎屑,杨致一跃而起,哈哈大笑:”好小子,真来了,好,来得好,让他们于深入一些,这条路,来的时候可以慢慢走,回去的时候,可就不便当了,通知许三妹,让他准备作战,到时候这些残兵败将,只可能从她那个方向往回逃.”
“是!”一骑上马,飞奔而去
“全员上马,准备作战!”杨致神彩飞扬地跨上了战马.他只有两千骑兵,即将面对火凤军三千骑的冲击,但他却显得信心十足
叶启荣的三千骑通过一条隐秘的小路,绕过了许三妹的堵截兵马,向着杨致的中军大营急奔而来,对于他来说,任务虽然是牵制,但并不是不能觅得战机,立下大功,如果能成功地毁掉明国南路军的大营,那对于现在困境之中的楚军来说,绝对是一场辉煌的大胜,足以让整个上京城的士气昂扬起来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明军大营那高高飘扬的旗帜,他甚至依稀听到了大营之中隆隆的鼓声,他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似乎从那些鼓声中听到了明军的惊慌
然后,他便听到了急骤的如闷雷一般的马蹄声,从他的侧翼响起,一支骑兵正乌泱泱地扑了上来
1615:狮子搏兔
看到明军大股骑兵出现在自己的侧翼,叶启荣的脑子里嗡地响了起来,明军早有准备吗?回头再看看远处的明军大营,鼓声依然在响着,但此时的叶启荣却再也没有了去攻打明军大营的欲望,这里出现了明军骑兵,那明军的大营里,只怕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自己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愤怒地看向那个探路的斥候,那家伙现在也是一脸呆滞地看着迫近的明军骑兵。
就这样跑是跑不脱的。叶启荣很清楚,回去更行不通,因为来时那窄窄的小径勉强容一匹马通行,在敌人的追击下走回头路那就是找死,唯一可行的,就是先击败了面前的这支明骑,或者去冲击拦在路上的那个许三妹统领明军步卒。
相比起来,他更愿意与敌人的骑兵死嗑。明军步卒的远程武器之犀利让任何一个骑兵将军都极是头痛,去冲击一个早有准备的步兵集团,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明军的骑兵已经完全展现在的眼眸之中,还好,只有两千骑,这让叶启荣的信心大增,甚至于心中都充满了喜悦,自己可有三千骑,而且还都是火凤骑兵。
而此时,对面的骑兵可不是明军的烈火敢死营,也不是明军另外两个声名赫赫的骑兵战营追风和逐电。
一群临时集合起来的杂碎而已。干掉他们,然后再回去,明军大营那头只怕是打不得主意了,叶启荣举起了自己的长枪,戟指着对面奔腾而来的明骑,厉声喝道:“杀光他们。”
三千骑兵在荒原之上如同滚滚浪潮,扑向了迎面而来的明骑。
杨致的这两千骑兵,倒真是叶启荣所想的那样,是临时集结起来的,其中一千人是从他的亲卫营中抽出来的。杨致喜欢招揽那些江湖上的武人,管你是良家子弟也好,还是江洋大盗也罢,只要进了杨致的营头,那过往再黑的底子也给你洗白,还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出身,这一点,吸引了无数的江湖黑道人士来投。
这些人别的本事不见得有多少,但一个个都很能打,而且很不要命。作为以前的黑道人物,大多数的结局,基本上要么被正道人士给为民除害了,要么就是被官府逮了去将牢底坐穿,甚至免不了刑场之上挨一刀,不但自己没什么好下场还会祸连妻儿,现在有了洗白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所以他们打起仗来,那是当真凶狠之极,因为进了明军之后,他们算是搞明白了,自己要是不死,那就很可能高官厚禄,要是自己战死了,一个烈士的称号,足以让自己的家人在明国的土地之上活得滋润之极。
不怕流氓很能打,就怕流氓有文化。当这些人进了军营,被杨致一顿欲仙欲死的操练之后,他们就成了一支很恐怖的存在。
打个简单的比方,普通的士兵一枪戳过去,如果你的枪胄足够好,那么也就是受点震荡或者一点小小的皮肉苦,但让这些人一枪戳到身上,立时便能连甲带人捅一个血窟窿,余力还能将你挑起来像扔石头一样扔得远远的。
一个人这样没有什么可怕的,当上千个这样有的家伙集结在一起的时候所爆发出的能量,可就很恐怖了。
秦风就曾评价过杨致的死士营是足以击败他的烈火敢死营的存在。烈火敢死营的士兵彪悍善战,但大都是从军队之中一层一层地选拔起来的,论起个人战斗力,是远远比不上这些人的。朝廷也不会允许一帮江洋大盗出现在秦风的亲卫营中。
这些人,便是杨致敢于单挑火凤军的原因所在。而他临时凑起来的这一千人也不简单,那是从全军中抽调出来的斥候,能胜任军中斥候一职的,那一个不是又精又滑又能之辈。
这还只是人的素质,如果再算上这些人的装备,那战斗力便又要上一个台阶了。
杨致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他总是能弄到一些别人弄不到的资源。像他现在统带着的这两千人,光是手里的那支槊,便足以让无数的骑兵为之疯狂。
马槊在大明历经了多年的发展之后,与最早时候已经有了极大的区分。枪杆不再是用选用上好的木料历经长时间的泡制而制作了,现在他们都是用一股股的细钢丝纽缠而来,柔韧性和杀伤力,比早前不知要强了多少,这种槊因为通体银白色,在军中也被称为亮银槊,价格昂贵,还没有大面积的普极开来。也只有杨致这样的人物才能弄到几千根藏在军中。来自诸军的斥候们被集结起来之后,立时一人便发了一身新甲胄,一支亮银槊,这都是现在大明最顶级的装备,把这些斥候给乐得都找不着北了,因为大将军承诺了,这一仗打完之后,这些东西,就归他们了。
大部分的就斥候都来自周济云的军中,虽然他们已经换了明装,但普通的大明士兵,也没有这么好的装备啊!这亮银槊,还有这身防护性能极佳但却只有不到十斤重的甲胄,那一样都不是他们能弄得到的。
这样的冲锋,杨致照样是冲在最前面的。一般来说,大明是不允许一军统帅这样干的,冷兵器时代,主将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对于军队的打击不言而喻,谁也不敢说在战场之上能够毫无无损。不过对于杨致,所有人都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原因之一,是这位修练的武道,当真是破阵杀敌的无上利器,一个人能当一支敢死队用。原因这二,这货是一个宗师。大陆之上宗师不少,但能带兵打仗的宗师并不多。足够多的军队能够杀死一个孤身一人的宗师,但却奈何不了一支带着军队的宗师。
咆哮的战士,嘶鸣的战马,漫天而来的羽箭,拉开了两支骑兵对决的序幕。
箭自然是火凤军骑兵射的,三千火凤军骑兵,人人都能在马上拉弓射箭,这对于一般的军队而言,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技艺了,而在明军这边,那些斥候开弓还击,不过声势可就小了,杨致的那一千亲兵,却不擅长此道,他们更喜欢近身肉搏。
所以当箭雨袭来的时候,他们只是挥动手中的亮银槊,将飞蝗般的羽箭打落,偶尔有箭落进来,他们也毫不在乎,反正这些箭即便破开他们的甲胄,对他们的战斗力而言也毫无损坏,最折不过是屈起手臂,遮住自己的头面。
杨致一个人冲在最前面,他的马比其它人的马好得太多,所以也就跑得更快。双方距离数十步的时候,杨致伸手抓起了战马身上携带着的一支支短矛,抖臂便扔了出去。
矛似闪电,似乎他刚刚掷出,便已经到了冲锋的火凤军骑兵跟前,楚军举起刀枪想要格落这些短矛,不过短矛来的速度太快,基本上他们的手还没有举起来,短矛已经抵近,穿胸而过,带起一蓬血雨,马上骑士倒撞下马,但那透胸而出的短矛并没有力道衰竭而落地,反而是在空中微微一顿之后,再次加速,如同一条灵蛇一般寻觅着下一个目标。
“杨致!”叶启荣狂吼起来。他认得杨致,不过那时候的杨致还只不过是一个泼皮而已,现在,他却已经成了大明统军一方的大将军。
杨致看着叶启荣,咧嘴一笑,数根短矛闪电般地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从数个方向之上向着叶启荣袭来。
大吼声中,叶启营手中的长枪划过,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将这些短矛一一格飞,正欲纵马向前的他,陡然之间身上汗毛倒竖,不假思索地一歪身子,整个人向着左侧倒了下去,唰地一声,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剑擦着他的身体飞过。这柄小剑藏在一柄短矛之下,此时突然暴起袭击。
“可惜!”杨致撇了撇嘴,如果能在这一击之下将叶启荣干掉,那这场仗就更轻松了。不过也无所谓,一剑无功的杨致双手举起他的黑色大剑,犹如魔神一般地冲进了火凤军中,大剑如山,横扫直劈,小剑如蛇,妖异闪现,时不时在空中飞舞的一些断矛短刀会突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折返回来将一个个的楚军骑士刺落马下。
两千骑兵,奔腾如龙,以少打多,居然将三千火凤骑兵给包了起来。
博望坡,冯道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左右两翼已经打了整整一个时辰了,死伤无数的他们,却丝毫没有撼动关宁和韩华锋的阵线,明军战争如同海面之上的礁石,任你风吹雨打,他自巍然不动。
南大营的求救狼烟一直就没有熄灭过,只不过颜色从最被的白色,变成了现如今的白中带黄,那意味着形式已经万分危急了。
冯道抬头,看向了博望坡上地一台台的霹雳火和那背后不知隐藏着的什么。
没有办法了,即便是龙潭虎穴,他也必须要去闯上一闯。马鞭提起,指向前方,他身后,五千火凤骑兵缓缓策马奔出,目标正是博望坡。
第一千六百一十六章:落花流水
冯道的中军一动,博望坡上的明军士兵便也开始动了起来,不过他们不是向前,反而是缓缓地向后退去,退到了霹雳火的周围,在坡上留下了大片大片的空白.一名军官模样的人,霍然扬起了手中的大旗挥舞起来
博望坡的背面,雷豹看见了挥舞的大旗,狞笑一声站了起来,”到我们了!”他将抱在手上的头盔戴在了头上,喀嚓一声,拉下了面罩
在他身后,一千余名重骑兵纷纷套上头盔,拍一拍身边的马匹,那些高大的有些不像话的战马趴伏了下来,骑士兵稍有些艰难地翻身上马
这便是小猫打造的大明第一支重骑兵
重骑兵,首要的就是要有好马.十年前,秦风占了越京城之后,便在京城之外设立了培育优质战马的庄子,这些年来,这个马庄没有干别的事情,就是一门心思地在想出各种各样的法子培育他们想象中的神马
十年之功,他们找来了各地的各种战马,连海外的战马,也不遗余边,千里迢迢地去了不少过来配种,如今这千余匹战马,便是这个马庄十多年的最高成就.比起这片大陆之上最好的马,马庄所出的战马还要大出三分之一来,高大,负重大,耐力强,冲刺速度快,几乎所有战马的优点,都能在这些战马身上找到
大明的重骑兵,不但骑士身披重甲,便连战马,身上亦是披着重甲,连人带甲,早就超过了三百斤,这样的重量,换作一般的战马,别说冲现作战了,只怕走几步路就会喘息,但很显然,这些战马完全不在乎,他们驼着这些沉重的骑士,轻松地便爬上了博望坡
雷暴身高九尺,在这个时代是十分罕见的,而他麾下这千余人,身高与他相比,竟然也是不看不遑多让,他们手中所持的,也不是大明骑兵一般使用的亮银槊,而是与雷暴一模一样的巨大的狼牙棒
冯道终于看见了博望坡有些什么,第一眼的时候,他吓了一在大跳
黑压压的一片骑兵出现在那里,高大的身材,全身的重甲,可过分的是,连他们的战马也黑乎乎的看起来也是披了甲,而马首之上,还探出一根长长的锋利的刀刃
那就是明军用来引诱他去攻击博望坡的杀手锏吗?
冯道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冷笑起来,千余骑人马,他们以为他们都是武道宗师吗?即便是武道宗师,在五千火凤骑兵的冲击之下,也泛不起什么浪花吧?
“杀光他们!”冯道冷冷地道.重骑,在他眼中并不稀奇,当年邓氏的邓素,不就是靠着一支重骑打天下的吗?这玩意,优势明显,但缺点同样突出,连马都披上甲胄,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支撑多久?
雷暴看着远处奔腾而来的火凤军,冷笑着一弯腰,卡卡两声,两腿与战马身上的甲胄扣在了一起,如此,他便与战马连成了一体,哪怕就是他战死了,尸体也不会跌下战马来
“凿穿他们!”雷暴大喝一声,轻带马缰,战马踏着细碎的步子开始小跑起来
速度越来越快,驼着三百余斤重量的战马,似乎没有感到什么重量一般,轻盈地向着飞奔着
两支骑兵相向而行,双方的速度都是愈来愈快,火凤军中飞出了无数的羽箭,布满了天空,而明军,似乎没有看到那些自天而降的箭雨,自顾自地摧动战马,向前狂奔
箭雨落下来,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但却没有一支箭能在这些甲胄之上留下来,带着一溜溜火星,这些羽箭徒劳无功的滑落下来
接下来,两军对撞在了一起
轰地一声,人仰马番.黑色的洪流犹如一把烧火了火钳,毫无阻碍地戳穿了面前的豆腐,速度不减,向着火凤这骑兵中央狂暴突进
没有什么花哨的阵形和技巧,这些黑甲骑士以最原始的姿态如同洪荒猛兽一般地撞散了火凤军的阵容.轻而易举地凿穿了他们的阵容,而做完这一切,他们只不过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冲出火凤军骑兵军阵的这股黑色洪流没有停歇,他们继续向前,向着稍远处的冯道的中军大旗冲来
冯道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他万万没有想到,五千火凤军骑兵,竟然连迟滞敌人的速度都做不到,硬生生地被对手在军阵之中趟出了一条血肉道路,看着狂奔而来的黑色洪流,他强自镇定,一迭声的命令下达了下去
他身边留下的五千火凤军立时向着中军大旗之前聚拢,在冯道的面前列成一道道的阻截阵形,一台台的强弩迅即拖到了军阵之前,容不得他们瞄准了,勉强扣上强弩,便立即发射了出去
雷暴看着疾飞而来的强弩,狂吼一声,猛地抡起了自己的狼牙棒,用尽全力砸了下去,呜的一声,他上身被冲撞得向后倒仰过去,喉咙之中一阵腥甜,他生生地将一口鲜血咽了下去
冯道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刚刚阵中一共发射了十枚强弩,其中五枚竟然被那些骑士砸飞了,这他娘的还是人吗?别外五枚倒是命中了,强劲的弩箭射中了五名骑士,但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将对手射飞,那些骑兵软塌塌地趴在马上,但他们座下的战马,仍然在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
不等他们射出第二支弩箭,狂暴的黑潮便已经撞了上来,冯道眼睁睁地看着拦在他前面的士兵飞了起来,就如同一只只纸鹞,高高飞起,砰然落地
博望坡左翼,关宁眨巴着眼睛看着那股黑色的洪流轻而易举地凿穿了火凤军骑兵,又冲散了冯道面前的亲兵
“动了,冯道的大旗动了,他逃了.”身边的俞洪兴奋地嗥叫了起来
其实冯道不是逃,他的位置,正处在黑色狂潮冲击的道路之上,火凤军步座布下的军阵一座接着一座的被冲散,他不得不避让
但在大战之中,中军大旗的移动,对参战士兵的冲击有多大,打老了仗的军人都明白,哪就是,己方已经处在了下风,连帅旗都不得不转移了
“俞洪,你说,要是雷暴他们冲击我们的军阵,我们挡得下来吧?”关宁看了一会儿,突然看着俞洪问道,声音居然有些发颤
经此一问,俞洪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拦不住,下场不全比冯道更好,或者,只有陆丰的矿工营才能对付他们吧.”
关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也是,怪物只有怪物才能对付.”他提起了大刀,穿过层层队列向前走去:”兄弟们,别让雷骑把风头都抢光了,干死这些杂碎啊!”
他举着刀,冲向了战斗的第一线
俞洪再看了一眼远处已经将冯道军阵冲得七零八落的雷暴骑兵,叹息了一声,提起他自己的刀,嗷嗷叫着也向前方奔去
雷暴一鼓作气地向前冲去,直到眼前一空,再也看不到任何敌人,他这才放缓速度,雷骑一分为二,一左一右划了一个大圈子,重新集结了起来
胯下的战马,微微传来了喘息之声
“再来!”雷暴高举起他的狼牙棒,这一轮,他的一千余骑兵,折损了两百余人,但其中还有差不多五十个人人虽然死了,战马却还跟着大部队,马背上,还驼着已经战死的骑士的尸体
“出击!”黑色洪流,开始了再一次的冲锋.目标仍然是那飘扬着的冯道的中军大旗,中军大旗在哪里,哪里的敌人便最密集
叶启荣的三千骑兵面对着杨致亲率的两千骑兵,毫无悬念的败下阵来,叶启荣绝望地看着他的部下,被明军斩瓜切菜地砍下马来,而他自己,手里的兵器早已经不见了,此刻,他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咽喉,鲜血正沽沽地从指缝之间淌下来
第一次,他侥幸地逃脱了杨致的攻击,但第二次相遇的时候,他终于没有如第一次那一般的幸运,当他拼命格挡住杨致的黑色大剑的时候,那枚薄薄的在战场之上毫无存在感的小剑,从他的后方幽灵般的突现,穿透了他的咽喉,杨致没有再看他一眼,而是擦着他的身体再一次冲进了战场的中央
下一刻,叶启荣飞上了半空,他是被一支亮银槊刺中了胸腹,他被硬生生地顶上了半空,然后便悠悠的飞了起来.飞在空中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仅剩的骑兵正在亡命奔逃,然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压了下来
博望坡,冯道终于还是逃了.那股黑色的洪流始终瞄着他的帅旗,一次又一次的发起了冲锋,挡在他面前的士兵再英勇无畏,也无法抵挡得住对方的冲击
帅旗一逃,已经被关宁和韩华锋两人打得节节倒退的楚军终于崩溃了.他们撒开脚丫子转身便逃,这个时候,要比的就是能不能跑过他们的同伴
三万大军援救南大营,却被一万明军再加上一千重骑给打得落花流水,亡命地逃向上京城方向
关宁和韩华锋追击了数里地之后,立即鸣金收兵,由雷暴的重骑断后,他们转身,奔着南大营方向而去
几乎与此同时,许三妹指挥的杨致亲卫营也在向着南大营运动,而杨致,则带着他的两千骑兵,径直冲向了阳陵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