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许敬宗出谋(31更)
卫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上官将军这话也有道理,我关陇子弟,对于战争,对于军功的渴望,超过其他任何地方,至尊远征高句丽,不少没有机会从军出征的子弟,这一次都是踊跃参军,所以本来本帅以为只能集中四万左右的兵力,可没有想到,这一下居然集结了七万大军,也是出乎意料之外啊。”
上官政不屑地看了杜如晦一眼,笑道:“正是,所以说武将的心思,只有我们武人最明白,哪是那些白面书生所能体会的?七万健儿,想的都是建功沙场,封候赏爵的事情,若是都龟缩函谷故关不出,叛军确实难以攻下,但是我军的军功,又从何而来?总不能说守城有功,就人人官升三级,赐爵一等吧。”
卫玄叹了口气:“上官将军所言,刚才本帅也没有想到啊,那你说,该当如何呢?你有没有绝对的把握,一举击败叛军呢?”
上官政摇了摇头:“末将并没有这样的把握,但末将也知道,如果坚守不出,只会让弟兄们的热血冷了,动摇军心,以后就算各路援军都来,那平叛大功多半也是人家得了去,对我们没什么好处,反而会让其他人看扁我们关陇男儿,说咱们关陇世家平时里自诩为国之栋梁,隋之长城,可到了拼命的时候却吓得不敢出关,卫大帅,这样的话,您受得了吗?”
卫玄的脸色一沉,厉声道:“从西魏到北周到大隋,历次平叛和外战。都是我关陇子弟打头阵。这不是一两仗可以改变得了的。我关陇世家有今天的地位。是死了多少人,杀了多少敌军,才换来的,谁敢说我们关陇世家打仗不行?”
上官政冷笑道:“卫将军,至尊迁都东都洛阳,又重用江南武人,本身就已经是在渐渐地排斥我们关陇武将了,若是这回平叛之战。我等不出力死战,却是作壁上观,那会如何?他要么是怀疑我们的能力,要么就会怀疑我们的忠诚。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卫玄咬了咬牙,沉声道:“上官将军,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杨玄感也是关陇名将,你并没有战胜他的把握,再豪言壮语。又有何用?”
上官政哈哈一笑:“卫大帅,我们需要的。只是要表明一个态度,未必是真的要跟叛军决战,出不出关,是个态度问题,出关后怎么打,那就是战术问题,即使出关之后,大帅扎营固守,每日与叛军交手数合,也不是不可以。时间一长,叛军锐气自消,我等也一定会成为平叛的头等功臣。”
卫玄闭上了眼睛,想了半天,才睁开了眼睛,看着上官政,沉声道:“上官将军,不是本帅轻视你,只是在本帅的印象里,你一向长于厮杀,短于谋略,这么一番大道理,真的是你自己想的吗?”
上官政的黑脸微微一红,嗫嚅道:“这个,这个嘛,这个自然是有人教我,要不然我上官政,哪说得出这样一套一套的道理?”
卫玄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想不到上官将军军帐之中,也有如此能人,是什么人,能让本帅一见吗?”
上官政点了点头,向着后方的人群里一招手,沉声道:“许舍人,请你出来一下吧。”
人群分开了一条道,一个穿着短衫,戴了一顶头盔,个子瘦高,面色阴柔的文士信步而出,向着卫玄深深地一揖及腰:“学生许敬宗,见过卫尚书。”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南朝名臣许善心之子许敬宗。两年前沈光出征高句丽时,曾经当众羞过也想从军的许敬宗,羞得他没脸再去高句丽,后来靠着科举考了一个秀才,任淮阳郡的司法书佐。
后来许敬宗的父亲病重,于是他请假回大兴照料,被时任大兴留守的卫玄看中,升他为西京尚书台的通事舍人,负责处理每天的来往公文,却没有想到这次出征,本应留守大兴的许敬宗,居然搭上了上官政这个粗人,成了他的智囊,还为他想出了这么一套大道理。也是让卫玄有些意外。
卫玄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的神色:“许舍人,你不在大兴城值守,却私自随军,是何用意?”
许敬宗平静地说道:“大兴城内,无非是普通公文,粮草督运之事,这些换个循吏就可以做,这次关中兵马出征平叛,这才是头等大事,若是有什么闪失,那大兴必然不保,所以敬宗不愿在后方做那小吏之事,而是想随军出征,也能发挥自己的作用。”
卫玄笑着摇了摇头:“许舍人,据我所知,你不懂兵法军事,行军作战之事,也并不是你的长处,所以本帅才会把你留在大兴,你却这样跟过来,又是能做些什么事情呢?”
许敬宗咬了咬牙:“敬宗虽然是一介文人,但也能在军中筹划军机,当个录事参军,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有些事情,也许敬宗也能出出主意,比如刚才上官将军所言的,就是敬宗的想法,大帅以为然否?”
卫玄的眼中冷芒一闪:“许舍人,你并不是我关陇子弟,却好像很懂我们关陇世家的心思啊,你这是要逼着本帅出关迎敌吗?”
许敬宗微微一笑:“将士们的心思,敬宗略知一二,至于作战的事情,敬宗不敢妄言,一切但凭卫大帅决断!”
卫玄叹了口气,他本以为许敬宗能有什么破敌良策呢,没想到这家伙圆滑的很,只要自己出关打,可是怎么打,却又拿不出好主意,说一千道一万,这许敬宗是利用了上官政复仇心切的心思,成功地煽动了军心,现在自己身边众将都一个个面露战意,自己想要压制,只怕也不可能了。
卫玄负手于后,走了七八个来回,终于长吁一口气,神色变得严肃而坚毅,沉声道:“传我帅令,右骁卫将军上官政,率精兵一万,紧随斛斯万善所部,合兵一处,出关与杨玄感军接战,记住,只许接战,不许决战,只有等到我大军主力出关之时,再议决战之事,明白吗?”
上官政得意地看了沉默不语的杜如晦一眼,中气十足地拱手道:“得令!”(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围城(32更)
洛阳,城头。
王世充一身的甲胄,满面烟火之色,看着城外的叛军再次如潮水般地退下,城下已经堆起了厚达一尺高的尸体,这是一个多月来叛军连番攻城不果后留下的,看着那面“杨”字大旗缓缓地后退,王世充叹了口气,摇了摇脑袋,怔怔地看着城外,若有所思。
魏征凑了上来,递给王世充一竹筒的水,说道:“主公,打了半天了,您也叫得嗓子哑了吧,来,喝点水,休息一下,看这架式他们今天不会再攻了。”
王世充叹了口气,喃喃地说道:“杨玄感,难道我真的看错了你吗?你真的愚蠢到要把所有的力量,都消耗在这不可能的东都攻城战上了吗?”
魏征摇了摇头,笑道:“主公,你不觉得,这是杨玄感和李密的战术吗?他们死的人越多,招到的人就越多,这些天来,他们攻城的气势可没有半点减弱,多半是用那些新来投的百姓与盗匪打头阵,而杨玄感的部曲和精兵,却一直留在后面,只怕是要关键的时候,才会使用啊。”
王世充点了点头,说道:“玄成所言极是,但你觉得这个关键时刻,是什么?是攻打东都,还是迎击各地的援军?”
魏征说道:“东都他们是打不下来的,这一点,杨玄感和我们一样清楚,要不然他也不会留着自己的精锐主力不用,尽让这些新附的百姓充当炮灰啦。但属下以为,他这样一直保持着对东都的攻势,应该是做给别人看的。尤其是做给从关中出阵的卫玄大军看的。”
王世充微微一笑:“玄成。你的意思是他需要做出东都被围攻。随时可能沦陷的样子,以吸引卫玄所部迅速出关,然后在野战中将之消灭吗?”
魏征点了点头,正色道:“卫玄是久战宿将,老成持重,平常的行军一定会广布斥候,步步为营,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要是东都危急,那自然不能再拖,甚至他会给逼着扔下步兵,亲率前锋骑兵来援呢。”
王世充叹了口气:“若是那样的话,就算来个两三万骑兵,也绝非杨玄感的对手,玄成啊,看来杨玄感确实是把目标放在了关中了,他这一手,明显就是冲着卫玄去的。你看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魏征笑道:“主公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以不变应万变,坚守东都,就是我们的胜利。杨广回师之后,让他再跟关中的杨玄感去死掐吧,那样战事就会旷日持久,天下必乱,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说道:“这些天其他各城的战况如何?这北边的上春门都是我们王家的部曲家丁,不会有事,可其他城头多是那些给强征上城的世家家丁和百姓,他们还撑得住吗?”
魏征微微一笑:“主公,前些天属下到四城都看了看,到处都是怨声载道,而城中同情叛军,想出城内应的也有好几拨人,不过那樊子盖也确实是厉害,在城头遍布耳目眼线,一旦有人煽动军心,就会很快被拿下处斩,城下都插着上百个乱说话的倒霉鬼的脑袋,靠了这样的高压手段,其他各城也是无事。”
“而且樊子盖到处派人宣扬,说是守城战中杀了这么多叛贼,他们如果破城,一定会屠城的,到时候鸡犬不留,这招也很管用,恐惧与威吓并用,现在那些守城的壮丁也没了别的想法,保住城池,就是保自己的性命,别的事情,等守住城以后再说,大体都是这样的想法吧。”
王世充轻轻地叹了口气:“要守住东都这么大的城市,不用点严酷手段是不可能的,这点上看,我当初还真没有选错人,樊子盖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不怕得罪城中的百官和世家,不过守住城之后,只怕这些人找杨广告状,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魏征笑道:“这正是主公的高明之处,恶人让姓樊的做,而您在这次守城战中,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反而是赚足了名声呢。”
王世充摆了摆手,看着城外渐行渐远的叛军部队,喃喃地说道:“杨玄感,你真的做好进军关中的准备了吗?别让我失望啊。”
氓山,叛军大营,中军帐。
杨玄感正在发抖,两只眼珠子几乎都要迸出眼眶,根根头发,也几乎倒立起来,他咬牙切齿,形如厉鬼,不停地在这帐内走来走去,终于,他忍不住了,狂吼一声,一脚飞出,把那座足有百余斤重,堆满了令箭与文书的帅案,踢得翻了个个儿,重重地摔倒在一边,与此同时,他抽出了腰间的玄铁重剑,大吼道:“卫玄老贼!我杨玄感不把你抽筋剥皮,誓不为人!”
帐中早已经没几个人留下了,只有杨玄纵,杨玄挺,杨积善这三个弟弟,还有李密和红拂二人留在帐内,杨玄感开了这个头,其他的三个弟弟们也忍不住了,一个个跪在地上,捶胸顿足,号啕大哭,只有李密,站在原处,面沉似水。
红拂的眼中珠泪不断地向下落,却是弯下腰,拾起地上的令箭与战报,他们是刚刚得知了卫玄斩杀杨氏宗族,挖出杨素尸体鞭尸焚体的事情,杨玄感赶在自己完全失控之前,先让所有的将校退下,而现在,他终于不可遏制地暴发了,这股子怒火,足以燃烧掉整个中军大帐!
杨玄感咬牙切齿地从红拂的手中一把夺过那个战报,又仔细地看了两遍,不停地说道:“卫玄,卫玄现在在哪里!快,我要找到他,宰了他!”
李密终于勾了勾嘴角,沉声道:“大哥,现在要的是冷静,冷静,绝对的冷静!王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因愠而攻战,这是兵书名言啊!”
杨玄感厉声道:“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不就是为了把卫玄所部引出来,一举消灭的吗?现在这老贼竟然杀我杨氏宗族,毁我先父遗体,如此深仇大恨,难道不应该报吗?此仇若是不报,我杨玄感枉为人子!”(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暴怒杨家将(33更)
李密叹了口气,黑黑的脸上,精光一闪:“大哥,打卫玄是我们的目的,但你不能这样怒气冲天,一下子就冲上去跟他们决战,这样就算胜了,敌军也是败而不溃,很难被我们全部吃掉。”
杨玄感恶狠狠地说道:“我不要全部吃掉,我只要卫玄老贼的脑袋!”
李密也跟着调高了嗓门:“大哥,你冷静点好吗?我们起兵,为的是除暴,平天下,若是要为楚国公,那就不要起事,也不会连累楚国公的遗体受难了!”
杨积善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李密大叫道:“李密,你别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给害的不是你爹,是我们的阿大!要换了你,你怎么冷静得起来!”
杨玄挺也跟着叫道:“就是,我们杨家的事情,轮不到你这外人指手划脚,这回我们不听你的,你给我滚!”
杨玄纵的眉头一皱,从地上站了起来,抹了抹眼中的泪水,一下子站到了杨玄挺和杨积善的面前,抬手对两个弟弟就是一人一巴掌,掌声清脆,二人的脸上顿时红了一块。杨积善的两眼泪光闪闪,捂着自己的半边红脸,不服地叫道:“二哥,你,你怎么打我?!”
杨玄纵厉声道:“因为你们两个臭小子该打,蒲山公是大哥的结义兄弟,也是咱们的义兄,我们杨家为了复仇起兵,他冒着灭族的危险,千里相助,怎么就是外人了?再敢胡说八道,当心我撕烂你们的嘴!”
杨玄挺和杨积善自知理亏。不敢再开口。这么多年来。杨玄感有许多时候出门在外,家中是由杨玄纵一力掌管的,所以在众兄弟心中,杨玄纵说话的份量,甚至不比杨玄感差多少。
杨玄纵教训完了两个弟弟,转过身,对着李密一揖及腰:“蒲山公,对不住了。两个弟弟乱嚼舌头,让您见外啦。”
李密叹了口气:“二位贤弟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现在是关键时刻,卫玄做出这样的事情,一来是想断士卒的后路,逼他们拼死作战,二来嘛,也是想要激怒我们,让我们在准备不完全的情况下。就与之贸然决战。我们这个时候千万要冷静,切不可乱了分寸。”
杨玄感这时候也稍微平静了一些。他的鼻子里仍然喘着粗气,双眼血红,盯着李密,沉声道:“密弟,那依你说,该怎么打,怎么办?”
李密没有马上接话,负手背后,来回踱步,全帐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这个叛军的谋主,自从起兵以来,已经成了大家心理上的寄托,而且以其成功的实践,让队伍在旬月间就壮大到了十万之众,不得不让人信服。
杨玄感看着李密,几次想要开口,最后还是忍住了,久久,李密终于停下了脚步,眼中冷芒一闪,沉声道:“大哥,有没有卫玄所部行军的消息?他们是走函谷道出关,还是走武关到南阳?”
杨玄感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的探子无法绕过函谷关故城,所以对敌军的动向,还不清楚。”
李密看着杨玄感手中的战报,说道:“那大哥的这个消息,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杨玄感一听到这事,眼睛又是变得血红一片,声音中也带了几分悲怆:“是我军侦察的斥候,俘虏了两个敌军的探子,拷问之后得出的消息。他们是卫玄所部前军的人,听说,是以上官政,斛斯万善为将,率二万精骑抢先出关,占了那弘农县城,而卫玄的主力大军,则是动向不明。”
正说话间,帐外传来了一声拖长了的“报”声,杨玄感的嘴角勾了勾,沉声道:“进帐说话!”
一个背插靠旗的小军官跑了进来,肩上落着一只飞鹰,杨玄感的脸色一变,这正是他派往四处的哨探们所带的飞鹰,一旦有大队敌军出现,就会即时传来消息,除了函谷道无法渗入外,其他的洛阳城南北东西各处通道,都有专人值守,这飞鹰一到,就说明其他方向已经有敌军行动了。
这个军官的手上拿着一卷细小的绢条,正是从那飞鹰的腿上取下的,交给了杨玄感,然后转身退下,杨玄感一展绢条,念出了声:“武关道上,发现大队隋军从关中方向而来,人数不下万人,哨探刘云清。”
杨玄感咬了咬牙,沉声道:“看来卫玄是想分兵两路夹击,骑兵在北,主力在南,然后趁机从武关道出南阳,出现在洛阳城南边,我军若是没掌握这一动向,全军北上,扑向在弘农的敌军,他们正好可以解洛阳之围,这个策略,也算是高明的计划了。”
李密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大哥,小弟以为,未必会这样。”
杨玄感轻轻地“哦”了一声:“此话又作何解?”
李密正色道:“卫玄多年宿将,行军应该非常谨慎才是,大军之前,必会遍布斥候,让我军无法掌握其动向,象是在弘农的那两万敌军精骑,直到全部出关之后,才被我军抓了舌头,侦知动向,而武关那里,防备虽然不如函谷道,可是也不至于如此让我军轻易知道消息。”
李密说到这里,眼中光芒闪闪发亮:“而且武关道远,要走上十天以上,才能到南阳郡,再折返北上,又要五六天的时间,到时候我军早就会作好准备,可以迎头痛击了,就算现在我军北上,到弘农那里打败敌军的先锋骑兵,再返回洛阳,也用不了十五天的时间,所以他这是舍近求远,军事上,毫无意义。”
杨玄纵紧跟着问道:“若是没有意义,那如何解释他们的大队人马,出现在武关呢?刘云清是我们杨家一流的探子,不至于谎报军情,也不会分不清小股和大队人马的。”
李密微微一笑:“兵者,虚实相合,才是王道,刘云清看的自然是实情,只不过,那恐怕是卫玄想让我们看到的实情,他可以让辅兵,民夫和州郡部队,带着辎重大车,大摇大摆地从武关道南下,反正这些大车,也很难迅速通过号称丸泥可塞的函谷道,与其拖延全军时间,不如用来作疑兵,让我军战略上误判。”(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李密论兵(34更)
杨玄感倒吸一口冷气:“疑兵?密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卫玄的兵力多到了可以分出这么多人,作为疑兵的地步吗?”
李密点了点头,说道:“从兵法上说,现在我军的兵力强过卫玄,可是从装备和训练上来说,敌军的素质又要好过我们,我军是起兵反隋,别无退路,而关中部队也是饮血食尸,加上军功爵的刺激,也可以称士气高昂,真打起来,不可能象裴弘策和达奚善意的部队一样容易崩溃,所以两军交战,实在是胜负难料,摆开来打的话,可能卫玄军的胜算还要高一些。”
杨玄感的面沉如水,沉声道:“但他们兵虽精,将却未必勇,关陇世家中一流的子弟都跟着杨广去辽东了,留守家里的本就是些庶子,次子之类的二三流人物,要不然,也不至于让卫玄这个土埋脖子的老贼领兵啦。密弟,我有信心在战场上把他们彻底打垮!”
李密微微一笑:“大哥勇武过人,自然是有这个本事,但现在我们说的是庙算,推演,这种个人能力暴发引起的战局改变,是在其次,现在我们要商议的,是十几万大军的正面交锋。”
杨玄感的神色稍缓,点了点头:“嗯,密弟你继续说下去吧。既然象你的分析这样,老贼并无胜算,为何还要分兵呢?”
李密正色道:“这就要从卫老贼的出兵目的上来说了,大哥,你说卫老贼出兵。是为了救洛阳呢。还是守住潼关。阻止我军进入关中?”
杨玄感的嘴角勾了勾:“这个嘛,老贼如果是由东都招来的救兵,甚至是杨广亲命他出击的话,则救洛阳是首要任务,洛阳如果不保,那他即使守住了潼关,也无法交待。”
李密哈哈一笑,说道:“这就是了。老贼既然是奉了上命,率兵救援,那只要他能骗开围攻洛阳的我军,把粮食补给和援军送入城中,就算完成任务。知道了他的这个前提,他的行动,就好判断了。”
杨玄感的双眼一亮,说道:“所以说,走武关的那一路,带了辎重和补给。既可以作疑兵,也可以趁我军不备的时候。真的就找机会冲进洛阳,如此一来,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李密点了点头:“正是,但是这一路终归只是疑兵,卫老贼在北边的精骑如果只有二万,又是骑兵,一旦战败,无法入潼关固守,只能向北渡黄河逃向河东,如此一来,关中门户洞开,我军可以长驱直入。”
“这种情况,是卫玄无法接受的,因为一旦关中被我军控制,那他手上的将士家属尽在我手,只要我们以之相胁,这支部队极有可能一夜之间溃散一空,甚至反过来加入我军。”
“所以卫玄的大军,一定不会冒险走武关,而一定是在潼关的十二连城后,出函谷道,跟着那二万精骑的后面,以为后援。”
“至于这武关中的军队,如果他们真的是主力,就绝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给我们所发现,一定会衔枚疾进,昼伏夜出,以隐藏自己的行踪,大哥,你觉得小弟的分析,有道理吗?”
杨玄感点了点头:“不错,密弟的分析,合情合理,丝丝入扣,想来也就是这么回事了,那依你看,我军应该如何行动,以应对卫老贼的诡计呢?”
李密凝神思考了一下,眼中的神色突然变得坚毅了起来,他点了点头,正色道:“时间,是我们的朋友,老贼此举,一来分兵,二来难以迅速以步兵通过函谷道,这第三嘛,就是为了策应分兵的那支疑兵,他的主力大军也不能走太快,不然大军一出函谷关故关,则一切都前功尽弃,我军到时候只要派出五千人,守住南边的通道,就可以断敌疑军入洛阳。所以,现在他的大军在函谷道上,离了关外的骑兵起码差了四五天的路程,这就给我们提供了各个击破的战机!”
杨玄纵突然说道:“李军师,你分析的虽然合理,可是卫老贼也非无谋之人,为何明知这样,还要把骑兵抢先出关,暴露自己的动向和实力呢?”
李密沉声道:“此举看来有两个目的,一是要满足关陇子弟们的求战得功之心,两万骑兵在狭窄的函谷道上无法展开,也没有大片的草地供战马啃食,必须要出关的。”
“于这第二个原因嘛,只怕是因为那函谷故城在秦朝时,出了关就是黄河,有天然屏障,可是现在随着地形的变迁,河流已经改道,留下了几里宽的河滩,光靠关城,已经难以防守的,所以必须要控制河东岸的弘农县城,以防止我军多点渡河。”
杨玄纵脸上现出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明白了,他们是怕我军在得知了他们的暴行之后,大哥一怒转攻关中,所以要先抢占函谷关前的要塞弘农城,以防我军先行攻占函谷关城,如此一来,他的大军有被堵在函谷道上,进退两难的可能。”
李密微微一笑:“二将军所言极是,所以从兵法上来说,以骑兵抢占弘农县城,没有错,可是这里就有个致命的问题,步兵的速度慢,通过这一百四十里的函谷道,起码要四五天的时间,也就是说,这五天左右的时间,敌军只有前军这两万骑兵在关外,而没有步兵的配合,他们守不了城,弘农太小,容不下两万匹战马,我军可以诱敌军决战!”
杨玄感点了点头:“不错,现在我军的骑兵也有一万多人,战力不逊于这支部队,正面打起来的话,我有信心将之击溃甚至是全灭,可是敌军也可以选择不跟我们打,而是在这河南地区来回机动,牵着我们的鼻子走,甚至北渡黄河,退向河内地区,以争取时间。”
李密笑着摆了摆手:“如果是深通兵法的大将,当然会这样做,可是不知道大哥注意到没有,敌军的领兵之人是谁?”
杨玄感的双眼一亮:“你是说,上官政?”(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骄狂悍将(35更)
上官政的心情很好,自从全军平安无事地通过了这函谷险关之后,他就长出了一口气,两万精骑,已经渡过了黄河,就在弘农城外展开,虽然是骑兵,但上官政和斛斯万善商议之后,还是决定在城外一片高地上扎起大营,一万五千精骑圈在营中,而斛斯万善的五千骑兵,则退入弘农城内,一城一营,标准的防守型阵法,看起来是那么地无懈可击。
离开了卫玄之后,身为右骁卫将军的上官政,就成了最高长官,多年之后,他终于第一次独立领兵了,这种号令全军,莫敢不从的范儿,让他的心情好到了极点,就连那个平时仗着卫玄的势,把自己也不放在眼里的斛斯万善,这会儿也乖得象只猫,叫他做啥就做啥,不敢说半个不字。
可是许敬宗的心情却显然不太好,他站在帐门之外,面色阴沉,看着远方的兵马调动,沉默不语。
上官政飞快地下达了最后一条,禁止夜间酗酒的命令之后,把头抬了起来,看向了门口的许敬宗,说道:“许舍人,你又在想什么?看样子,你好像并不是很高兴啊。这次本将出兵,完全是按了你的策划,上天保佑,没有让杨玄感抢占函谷道两侧的稠上原,这回咱们也是在赌命哪,万一他占了那里,只需三千老弱,就可以把我们这两万铁骑,尽数坑杀在这函谷道上。”
许敬宗摇了摇头:“这些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杨玄感若是有意向关陇进军,就没有围攻洛阳的力量了。他若是想进关中。就不会打洛阳。甚至在起兵之初就会沿黄河直取蒲坂,然后从河东那里走冯翊入关中,而不会是现在这样,只有潼关一条路了。”
上官政喝了一大口水,浑身的闷热感觉一扫而空,笑道:“许舍人,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个啥劲哦。你要知道。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只要守住这里,等后面卫大帅的部队跟上,就算完成了任务,只要我大军出关,有步兵扎营固守,又有铁骑机动,杨玄感的叛军,就不足为虑了。”
许敬宗的眼中冷芒一闪:“可是,就算那样。也是卫大帅的功劳,跟上官将军。可没什么关系了啊。”
上官政的脸色一变,沉吟了一下,摆摆手,把身边的亲兵护卫们通通赶了出去,帐内顿时变得清净了许多,许敬宗走回到了上官政的面前,坐在一张胡床之上,直勾勾地看着上官政,叹道:“上官将军,咱们这一路上冒着给伏击的危险,从卫大帅手中几乎要来了所有骑兵,两万铁骑,都归于您指挥,为的就是在这里稳守不战,给步兵们打前哨吗?”
上官政咬了咬牙:“可是许舍人你也知道,敌众我寡,就是大帅的四万步兵来了,也仍然不及敌军的数量,而且我军没有步兵,这么多战马,很难退进弘农城中,一旦战败,只怕这弘农城,也无法防守了。弘农一失,对岸的函谷故关绝难守住,函谷险道,则非我军所有啦!”
许敬宗摆了摆手:“富贵险中求,我军的骑兵,多数是高人一等的世家或者小地主的子弟,而那些出身农户的府兵,才是步兵的主力,打胜仗的赏赐一向是主要被骑兵所得,步兵嘛,则是用来维持战线的消耗性兵种,这点上官将军心知肚明,我军带了这么多想要建功立业的中上层子弟,出兵关外,却只能在这里干瞪眼,岂不是让将士们寒了心么?”
上官政的眼皮跳了跳,显然,他有些给说动了,站起身,在帐内来回踱步,走了六七个来回后,他还是摇了摇头:“不行,事关重大,万一我军有什么闪失,那会置全军于危险的境地之中,而且只靠我这里的一万五千人马,只怕多半打不过杨玄感的叛军。”
许敬宗微微一笑:“杨逆一定也是这样想的,以为我军不敢出战,所以他现在还全力围攻东都呢,这两天的哨探回报,他加紧了攻城,只怕是想在我军大军到来之前,先行拿下东都,东都已经给围攻了一个月有余,城中的军械粮草都是消耗巨大,真要给他这样不要命地攻击,是有城破的可能啊!”
上官政不信地眨了眨眼睛:“不至于吧,那个杜如晦不是说了么,洛阳城是我大隋国都,防守固若金汤,不是那些缺乏装备和攻城器材的变民军能攻下的,一开始的突袭没有得手,后面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许敬宗冷笑道:“杜如晦又没上过战场,他懂什么?就会耍耍嘴皮子罢了。东都要是情况不危险,会在一个月前就派李大亮来求救吗?我听说城中人心也不稳固,甚至要杀了裴弘策这样的大将才能稳定局势,让人从命,樊子盖,王世充都是出身低微之人,一向不被高等世家看得起,反倒是杨玄感,出身高贵,久攻之下,不排除城中有人反水,与杨逆暗通的可能啊!”
上官政的眉头渐渐地拧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有些紧张:“可是杨逆毕竟是反贼,真的会有人倒向他吗?以前他起兵的时候没有倒向,现在就会附逆?不太可能吧,毕竟现在我军各路援军都在出动,除了我们,河东的屈突通,东莱的来护儿,都已经在路上了啊。这时候再去倒向叛军,不是脑子坏掉吗?”
许敬宗叹了口气:“这外面的情况,我们是清楚,因为各军之间都有联系,可是东都城内的人又怎么会知道?他们能看到的,只是一路路的援军,改换旗号成了叛军的部队,一个月下来,虽然叛军在东都城下弃尸两三万,但人却是越打越多,现在已经有十万之众了。而城中的伤亡和箭矢的消耗都在不断地增加。”
“樊子盖斩了裴弘策立威,虽然可以一时收效,但却结怨了城中的世家子弟,这些人难免不产生别的想法,眼看叛军势大,只要任何一段城墙之上的世家子弟反水,放叛军上城,那东都就完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怂恿出击(36更)
上官政的拳头紧紧地握着,骨节捏得“噼哩啪啦”直响,沉声道:“这么说来,洛阳现在有危险?”
许敬宗的眼中寒光一闪:“不错,东都是新建的城市,我大隋的根本一向是在关陇,这关东之人,对大隋远没有关中子弟的忠诚,人心才是城市最坚固的防线,东都要是人心齐,就不会杀裴弘策了,现在里面的情况谁也不知道,而杨玄感可以不顾我军就在离他们两百里的距离,全力攻城,日夜不息,显然是城池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我军再不出兵,东都危矣!”
上官政猛地一跺脚,恨恨地说道:“事情真的到了这么危险的时候了吗?可是,可是我军加起来只有两万骑兵,如之奈何?”
许敬宗哈哈一笑:“上官将军,没这么绝望的,杨玄感连战连胜,已经极度膨胀了,他以为我军不敢进军,所以不设防备,这正是兵法所言,可以攻其不备的时候,我军可以出动一万五千铁骑,连夜出击,因为我军骑兵都有副马,机动性极强,所以我军可以换马而行,一天之后,就可以出现在杨玄感的背后,到时候内外夹击,一定可以大败叛军!”
上官政摆了摆手,断然道:“不行,许舍人,你这太理想化了,杨玄感并非无谋之将,他的手下骑兵也有近两万,这些骑兵没有投入攻城战中,都在阵后掠阵,就算我军突袭,他只需要用骑兵反击。我们也很难全胜。”
许敬宗的眼珠子一转。笑道:“无妨。可以随机应变,我军是有备而来,他们是仓促应战,就算用骑兵反击,我们也可以占点便宜,杀他几千人后,咱们就撤,杨玄感只要给我们攻击了。吃了亏,就不敢再全力攻城,如此一来,洛阳之围,就可以得到缓解,等到我军的大军一出关,前出到氓山一带扎营,那就形成了一城一营的犄角之势,杨玄感就再也难攻下洛阳啦。”
上官政的嘴角勾了勾:“许舍人,你说来说去。都是我军战胜,或者是占优势的情况。可万一我军不敌叛军,那怎么办?我来这里扎营防备,确保弘农城不失,是奉了卫大帅的军令,若是这个命令无法执行,我军战败,失了弘农,那怎么向卫大帅交代?”
许敬宗抚了抚自己那漂亮的山羊胡子,说道:“这打仗嘛,总得冒点风险的,要是事事稳赢,那比比兵力就行了,还用得着打吗?卫帅的根本目的,还是要救援东都,现在步军的前锋,已经出了十二连城,离弘农城也不过五天的距离,就算我军出战不利,因为是骑兵,机动性强,也不会全军覆没,到时候拖着敌军在中原一带游走便是,只要撑上四五天时间,大军出关,就没我们的事啦!”
上官政的神色稍缓,眼中仍然有一丝疑虑:“真的可以吗?那要是叛军分兵袭取这弘农城,又怎么办?”
许敬宗笑道:“弘农城虽小,但城池坚固,不仅有斛斯万善的五千铁骑,更是有弘农太守,宗室蔡王杨智积的州郡兵马,这回我们也看到了,杨智积还是颇有些才能的,大军到前,非但安定了城中人心,还从四处募集了五千民兵守城,与那些开城投降的各郡县不同,这弘农城中,无一人附逆,可见其人平时治理之能,有他们二人镇守,短时间内,可保无虞。”
上官政长舒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那么,就把斛斯万善留在城内吗?可是这个家伙也是很喜欢争功的,万一不听我将令,带兵跟在后面抢功怎么办?”
许敬宗笑道:“不怕,这回卫大帅有过明令,说是一切将佐,都要听上官将军您的指挥,只要您给斛斯万善下了令,不许他出城,而是要他守好城池,那他八成不敢违令。”
“万一他不听号令,跟在后面,那我军若是战胜,则可以让他跟着掩杀,反正胜利之后,分他点军功也无妨,若是战败,则正好可以说是这斛斯万善率军违令而来,打乱了我们的部署,把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即使是卫大帅,也没法为他辩解吧。”
上官政的脸上神色渐渐地舒缓了开来,但还带有一丝疑虑:“这杨玄感真的会对我们这支大军没有任何防备吗?也不太可能吧,本将当年也跟这杨玄感有过共事,他当年还是个少年,独立指挥一军时,也是颇有章法,断然不至于对我军这一万铁骑视若无物,只怕,他会设下埋伏,引我军上勾吧!”
许敬宗笑道:“不会的,上官将军,杨玄感的所作所为,以及起兵的性质,决定了他不太可能设伏的。”
上官政轻轻地“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许敬宗正色道:“杨逆自以为代表了正义,所以想要积累人心,引更多地人加入他,要的不是偷袭,埋伏这样的手段,而是要以堂堂之阵,正面地击败官军,让别人看到,官军不是他的对手,这样才会有更多人附逆。若不是他在东都城外连续正面击败了两路官军,又怎么会在洛阳城下有这么多人加入呢?”
上官政点了点头:“有点道理,继续说。”
许敬宗一边踱起步,一边轻轻地抚须,嘴里的话也是一串串地出来:“杨逆起兵以来,如果想要突袭东都,那最好的做法是一路之上潜伏夜行,不要去攻州占郡,靠着起兵时的兵力,打个突然袭击,黎阳仓城离东都不过两天一夜的距离,完全可以做得到,可是他为了虚张声势,处处分兵攻取,虽然野战胜利,但也失去了最宝贵的战机,给了洛阳城守军布置城防的时间,所以他到现在也打不下洛阳,这只能说,是他的性格使然。”
“同样,因为他的骄傲与傲慢,他也不愿意派兵先取函谷故城,本来那里只有几百士卒,哪怕分个几千人就可以攻破,所以他也失去了在函谷道两侧设伏,歼灭我大军的可能,之所以我不怕函谷道上有埋伏,也是猜透了杨玄感那种死要面子的个性,所以才敢这样说。怎么样,上官将军,又给我说中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弘农蔡王(37更)
上官政哈哈一笑,神色坚毅,大声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来人。”
帐外跑来了一个小校,向着上官政行了个军礼:“将军,何事?”
上官政从大案上拿起一枚令箭,交给那个小校,说道:“你去通知斛斯将军,就说本将的军令,要他守好弘农城,不得出城,而本将则要马上出发,奇袭叛军的侧后,无论胜负,都不允许他出城作战,明白了吗?”
那小校应了声诺,拿起令箭,转身就出了帐外。许敬宗的脸色微微一变,说道:“上官将军,斛斯将军毕竟是卫大帅的人,此事让这样一个小兵去,似有不妥,还是您亲自走一趟的好。再说了,城中还有蔡王呢。”
上官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斛斯将军现在是听我的命令,是我指挥他,而不是卫大帅指挥,要是本将现在去了城中,那他们又会百般纠缠,要不就是劝本将不要出兵,要不就是想跟着一起去,吵来吵去,反而浪费时间,不如直接让人传令好了,反正万一出事,也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对吧。”
许敬宗给噎得说不出话来,正待再开口,上官政却走出了大帐,高声叫道:“来人,擂鼓聚将,让各军的子总管们全部来帅帐议事,还有,全军作好准备,马上就要出发,快!”
许敬宗看着上官政那得意而狂妄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弘农城,郡守府。
这里虽然是一个小小的县城,却是弘农郡的郡治所在。本来这座城池正对着河对面的函谷故关。可是因为黄河改道。弘农城却成了锁住河东的重要要塞了,因此战略地位急剧上升,也正是因此,先帝杨坚才特意封了宗室诸王中极有才能的蔡王杨智积于此,杨广上位后,又改封这位远堂皇叔为弘农郡守,在这危难之际,这座小小的郡守府。就成了大隋关中的第一道门户防线。
斛斯万善的咆哮声在整个郡守府的大堂里回荡着,那个传令的小兵给吼得不敢抬头,却也不敢动,只听到他那打雷般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道:“什么?上官政是要做什么?卫帅几次三番地严令,不许他出战,他却执意要出兵,他这是把军令置于何处?还有,他要出战,为什么自己说走就走,就这么不待见我斛斯万善吗?你给我说清楚了。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蔡王杨智积,是个年过六旬。须发花白的老者,他的头发梳得井井有条,一派逍遥文士的风范,却是一身的将袍大铠,坐在堂上的大案之后,他叹了口气,说道:“斛斯将军,稍安勿躁,此人不过是个传令的军士,你就是吼破了他的耳朵,也没有什么用的。”
斛斯万善一听这话,火气更盛,对着杨智积说道:“是啊,蔡王,你看这上官政,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罢了,他连您这位宗室亲王都不敬,居然就派了这么小兵来传令,这还有一点上下尊卑的概念吗?就是当今的至尊,也得叫您一声皇叔啊!”
杨智积微微一笑,对着那个传令小校说道:“好了,你辛苦了,上官将军的意思,本王已经明白了,你就去回报,说我等从命便是。”
斛斯万善微微一愣,就在这当口,那个小兵赶紧一行礼,逃也似地跑了下去,斛斯万善反应过来,想要再去抓他的时候,连人影也不见了,气得斛斯万善重重地一跺脚:“唉呀,王爷啊,你怎么就把他这么给放了?”
杨智积叹了口气:“卫大帅有令,前方诸军,包括我这弘农城的守军,都归上官政所节制,上官政的命令,就是现在最高的军令,你我无权违抗!”
斛斯万善心有不甘,嚷道:“可是这军令,管不了您这个王爷啊。”
杨智积摆了摆手,沉声道:“这里没有什么王爷,只有大隋的弘农太守杨智积,前线各郡县的兵力,一应归上官政所调度,这是军令上明明白白写着的,不要说我弘农的郡兵,就是我杨智积,也只能听这位上官将军的命令啊。”
斛斯万善无奈地长出一口气,恨恨地说道:“也不知道卫大帅是怎么想的,居然让上官政做了前线指挥,只怪我斛斯万善走得早了,要不然,我留在那里,断然不至于让这上官政独掌大权。”
杨智积摇了摇头:“前线众将,切忌令出多头,若是将军与上官将军不和,各行其是,只怕会比现在还要麻烦,上官政一介武夫,却能获得卫大帅的信任,独掌前线兵权,这回又突然改变主意,主动出击,我看背后有人哪。”
斛斯万善微微一愣,疑道:“有人?蔡王的意思是说他有军师帮他出主意吗?娘的,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明白了,一定是他身边那个叫许敬宗的白脸小子,帮他出主意呢。”
杨智积微微一笑:“大抵就是这样吧。许敬宗之父许善心,素有能名,当年作为陈国使者,出使我大隋时,正值大军讨伐陈国,他在朝堂之上言辞切切,不畏刀斧,厉责先皇违约出兵之事,那一身的正气,至今本王还记忆犹新呢。后来这许善心听说国破,一连绝食了七天,尽到了忠义之后,才入我大隋为官,先皇曾经说过,此人乃是我等为官的楷模啊。”
斛斯万善咬了咬牙:“这么说来,这许敬宗也不是我关陇子弟了,而不过是个陈国的降臣之子,那他就更没有资格对我军中之事指手划脚了,上官政也是百战宿将,怎么会听这个白面小子的忽悠,就脑袋一热,要出兵了呢?!”
杨智积叹了口气:“斛斯将军,许敬宗此人,本王观察过,他的面相阴险,城府极深,并不是好人,这种人,放在太平年代,也会是个奸臣,与他父亲完全是两种人,也正因此,他才会察颜观色,投人所好。”
“上官政莽夫一个,部下却多是想建功立业的虎狼之徒,所以许敬宗只需要稍加利诱,就可以激得他们出战,为了独占军功,现在他们就不让我们跟进,斛斯将军,这回你明白了吗?”(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出兵接应(38章)
斛斯万善恨恨地骂道:“他不让老子出战,那老子还非出战不可了。UU小说,www.uu234.com反正也是他姓上官的先违反大帅的军令,老子有样学样,他能吃了老子不成?”
杨智积的眉头一皱,说道:“斛斯将军,万万不可啊。”
斛斯万善咬了咬牙:“有什么不可以的?蔡王爷,这弘农城太小,有了你的一万部队,我这五千人在城里,就放不下了,您现在也不是没看到,为了让战马有地方呆,都得在城里拆除民房啦,就算不闹这事,我斛斯万善也不好意思继续在这里麻烦您,还是让我出城的好,此事是我斛斯万善一人所为,绝对不会连累王爷您的。”
杨智积摆了摆手,说道:“斛斯将军且慢,容本王分析一下利害,若是等本王说完之后,你还执意要走,那本王绝不强留。”
斛斯万善不情愿地转过了身,说道:“王爷金口玉言,末将不敢不听,只是末将的心志已坚,只怕是王爷说服不了末将啊。”
杨智积微微一笑:“我虽是王爷,但也只是个弘农太守,自然无法指挥得了将军,不过作为此地的太守,要的是守土之责,利害关系,还是要说与将军听的。将军也知道,函谷故关不可守,要想控制这函谷道的南北两座入口,就必须控制这河滩,而要控制河滩,就得守住弘农城,城在,敌军无法大规模渡河,城破,敌军则无后顾之忧。可以多路强渡。西岸的守军。万不能挡。”
斛斯万善点了点头:“是这样的,但凭王爷的一万人马,要守住这弘农城几天,等大军来援,问题也不大吧,本将的这五千铁骑,对野战是有用的,对守城。实在是可有可无。”
杨智积摇了摇头,正色道:“将军此言差矣,我虽然有一万手下,但多是临时召集的民兵,未经训练,比不得叛军的虎狼之师,若是叛军强攻,只怕三天都守不住,这里毕竟不是东都,城低池浅。又无大炮飞石和八弓弩箭这样的守城利器,杨玄感要是象攻东都那样不要命地强攻。本王只好殉城啦。”
斛斯万善不满地勾了勾嘴角:“蔡王爷这也太悲观了吧,说得好像我们骑兵一出,就必败无疑似的,上官政在前方作战,若顺利,则我斛斯万善所部可以助他追杀,若败,我也可以接应败军,总比按兵不动要强吧。”
杨智积叹了口气:“斛斯将军,你真的以为这回上官政所部能胜?”
斛斯万善的脸色一变:“杨玄感所部,多是新附逆的乌合之众,上官政本人是天下闻名的勇士,所部又多是关中世家子弟所组成的精骑,就算不能一战破敌,起码也不至于输吧。”
杨智积摇了摇头,正色道:“杨玄感同样是有天下第一勇将之称,又得李密相助,他不是不知道我军精骑的存在,却故意在后方不作任何防备,斛斯将军,你觉得杨玄感真的自大到了这种程度?”
斛斯万善的心猛地一沉,说道:“蔡王爷的意思是,杨玄感有伏兵?”
杨智积摇了摇头:“洛阳城外的地形,一片开阔,只要越过了氓山,那城北的方圆三十里处,一马平川,极利于骑兵作战,但反过来,若是在这里战败,想要逃回,就得翻越氓山的小路了,千军万马,要过那条二十里长,崎岖难行的山路,极为困难,到时候杨玄感若是派人在这里设下埋伏,那即使我军有两万铁骑,也有全军覆没之险!”
斛斯万善的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他是关中人,来洛阳的次数很少,也没有杨智积这样对东都的地形作过特别的侦察,刚才叫着要出兵,只是一时之气,现在已经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他的眼中光芒闪闪,沉声道:“那按蔡王爷的意思,上官政此行必败无疑了?”
杨智积叹道:“不错,杨玄感的兵力不下十万,就算四面围攻,在北面也有五万以上的主力,而且他的骑兵动向不明,但本王肯定,一定是集中在北边,以防我军偷袭,上官政的部队毕竟有一万多人,如此庞大的军队,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的偷袭,只怕上官政刚出氓山的时候,就会发现杨玄感严阵以待了。”
斛斯万善咬了咬牙:“既然杨玄感早有准备,为何不直接在氓山中设伏兵呢?这样上官政一入伏击圈,他就可以迎头痛击啊。”
杨智积摇了摇头:“氓山太大,道路也不止一条,甚至上官政如果不是急着偷袭的话,也完全可以不走氓山,而是绕道虎牢一侧南下。再说了,如果在山中设伏,上官政也是宿将,一定也会遍派斥候侦察,就算伏击,也只能吃掉几千人,不可能消灭全军。本王若是杨玄感,就要一战消灭掉上官将军的全部兵力,这样一来,卫大帅的骑兵也几乎尽丧,就算正面硬打,也多半不是对手了。”
斛斯万善听得满头大汗,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心有余悸地说道:“多谢蔡王爷指点迷津,刚才斛斯一时不慎,肝火冲头,险些误了大事,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赶快追上上官将军,晓以利害,阻止他的出兵呢?”
杨智积叹了口气:“上官政已经不可救药了,他派了一个传令兵过来,就是宣布决定,而不是与我们商讨的,本王就算把那话跟他说一遍,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所以,斛斯将军,本王要你做的,不是留下来守城,而是跟在上官政的后面,帮他收拾残局。”
斛斯万善瞪大了眼睛:“什么?收拾残局?怎么个收拾啊。”
杨智积的眼中光芒闪闪,沉声道:“你这五千人马,一定要走氓山,更要在氓山的山道两边多加搜索,万万不能让杨玄感留下伏兵,前方的作战,你不必管,若是上官政胜了的话自然最好,若他失败,你就要接应他的败兵,在林中遍布疑兵,多插旗帜,大声鼓噪,吓阻杨玄感军的追杀。”(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山谷废营(39更)
斛斯万善疑道:“我军真的不上前帮忙吗?与其在后面收拾残局,起码加入战斗,也要好一些吧。”
杨智积的眼中冷芒一闪,摆了摆手:“没用的,多你这五千人不多,少你也不少,而且如果上官政战败,你的五千援军在战场上也帮不到什么,再说了,你这是违了上官政的命令出击,他不是没有把你当替罪羊的可能!”
斛斯万善的脸色一变:“替罪羊?”
杨智积点了点头:“不错,他可以说是你的突然出现,才导致他战败,这样你胜则无功,败需担罪,斛斯将军,你真的愿意这样吗?”
斛斯万善的嘴角勾了勾:“那,那还是算了。”
杨智积微微一笑:“好了,斛斯将军,你也不能在这里坐视上官政战败,毕竟,那一万五千铁骑,是未来的卫大帅和叛军决战的资本,如果战事不利,也得想办法多带回来一些,不能全部折在东都了。这,就是你作为前军副帅,需要做的接应本份。”
斛斯万善咬了咬牙,一跺脚:“那我这回就全听蔡王爷的了,不过你可得给我做证啊,这回是他上官政冒失先行,可不关我斛斯万善的事情,要是打输了,也是他的事情。”
杨智积的脸上现出灿烂的笑容,额上的几条皱纹都在跳动着:“这是当然!”
东都,氓山山谷,三更。
上官政站在一座高高的哨楼之上,看着夜色之中,这山谷中废弃的大营。若有所思。许敬宗站在他的身边。也是沉吟不语。为了保持隐秘性,一万五千铁骑被禁止打起火把,夜幕之中,只见人影绰绰,源源不断的骑兵穿营过寨,继续向前奔袭。
上官政还是开了口:“许舍人,这里曾经是叛军的大营,现在已经废弃了。看来他们的主营,已经挪到了洛阳城北,以便他们更方便地攻城,连这氓山的山道和老营地,他们都不留戒备和伏兵,真是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许敬宗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杨玄感不至于这样大意吧。”
上官政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许舍人,你还是对杨玄感不够了解啊,可是本将却是跟他打过交道。此人勇而无谋,以前只是靠他老爹的指挥。才不至于出错,现在让他独自掌兵,这热血一上头,就不管不顾了。眼看洛阳旦夕可下,他才不管什么背后呢。”
许敬宗咬了咬牙:“可是李密却是诡计多端,就算杨玄感没有想到我军敢突袭,这李密也不至于连一点基本的防备也不做吧。”
上官政冷笑道:“李密现在也满脑子想着打进洛阳,一战成功,若他真的想到我军会突袭,绝不会在氓山之中连个斥候也不留的,其实叛军虽然有十万之众,但是要四面围攻洛阳,还要分兵阻拦各条要道,尤其是西南方,从武关出兵的那路疑兵,并没有多少余力,他们大概也没想到,我们这支骑兵,居然敢翻山越岭,从氓山直扑其背后,所以没有防范,也不奇怪。”
许敬宗还想说什么,上官政却是一摆手,沉声道:“好了,许舍人,我看你也累了,你一个文人,骑马跟着长驱数百里,也够难为你的,这样吧,现在我全军将士,要换乘主战马去突击敌后了,副马就留在这里,我再拨五百军士驻守这大营,你就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许敬宗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忙说道:“那敬宗就祝上官将军旗开得胜啦。”
上官政哈哈一笑,一转身,从这岗楼边的梯子扶梯而下,他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许舍人,记得告诉后面的斛斯万善,让他别来给老子添乱!打赢了后,会分他一些战功的!”
两个时辰之后,斛斯万善站在上官政在两个时辰前站的那个岗楼之上,天色已经微亮,山谷中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几十步外,就看不清什么了,远方的洛阳城的轮廓,也变得模糊起来。
许敬宗的脸上赔着笑,站在斛斯万善的身边,他一个小小的内史舍人,官职上是完全无法与这些三品的将军相提并论的,尤其是现在在军中,斛斯万善只要一声令下,让自己的脑袋搬家也不是难事。
刚才许敬宗就看出来,上官政骄而无谋,只怕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当自己被留在这里时,他心里还很高兴,只是没有想到,一直跟在后面百里左右的斛斯万善却突然加速,抢占了这处老营,自己这回又被另一个粗鲁的武夫压在头上,可得小心应对了。
斛斯万善冷冷地说道:“许舍人,上官将军走了有多久了?”
许敬宗连忙回道:“回斛斯将军,上官将军走了有两个时辰了。”
斛斯万善的眉头一皱:“两个时辰?前方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许敬宗摇了摇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不过以卑职的判断,现在天色将亮,只怕一旦天光大亮时,上官将军就会对敌军的背后发起全线的突击了。”
斛斯万善咬了咬牙:“哼,天光大亮固然有利于骑兵作战,但是敌人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这个战斗的突然性就完全没有,一万五千铁骑去直冲敌军大营,只怕也占不得什么便宜,上官将军是宿将,要打决不会等天大亮之后,而是会在黎明拂晓时分冲营,许敬宗,你这个文人连这点军事常识都不懂,居然也敢胡说八道,妄议军机?”
许敬宗的脸色微微一红,在这些身经百战的军将面前,他的短板一显无疑,其实在他的心里,也一直七上八下地打着鼓呢,虽然觉得情况不妙,但他也不希望上官政真的战败,要不然事后一追究,自己怂恿上官政出战的责任是逃不掉的。他连忙说道:“卑职人微言轻,哪敢妄议军机?一切都是上官将军自己定夺的。”
斛斯万善冷笑一声,正要再开口,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传令军士满头大汗,对着岗楼上的许敬宗高声道:“许舍人,上官将军急报,我方遭遇敌军主力,即将决战!”(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两军相遇(40更)
洛阳,城北,氓山之南,方圆五十多里的平原,两军相对,一片肃杀之气。
上官政面沉如水,提着大斧,骑着那匹披甲吞天狮子马,来回逡巡于阵前,在他的身后,一万四千铁骑已经列成左中右三军。
左右两军各三千骑,列阵前出,列成百人一队,三角楔形的冲击阵形,而中军八千骑,则一字排开,五百骑一排,足有十六排,列成了一字冲击的梯队。
这个两边尖,中间厚的骑阵,正是身为骑兵大将的上官政多年征战沙场,屡战屡胜的看家阵型,只不过今天胜负如何,他却是实在没有底细,因为对面三里之外,一身金盔金甲,骁勇无匹的杨玄感,和他身后那足有两万,密密麻麻的甲骑俱装!
上官政的感觉很不好,今天他刚出氓山的时候,就发现杨玄感的大军,早就静静地在平原上等着自己了,后面的山道狭窄,这时候想要退兵,对方只要纵兵追杀,那一定会变成溃败,所以撤退是不可取的,而这片平原的纵深不过十余里,杨玄感军又只给自己留下了五里左右的布阵空间,想要左旋或者右旋,绕山而走也不可能,只有正面决战,打垮了杨玄感的这支铁骑,方有生机!
上官政开始后悔起没有听许敬宗的话,贪功冒进,这清晨的薄雾也帮了杨玄感的大忙,直到他全军尽出氓山之后,才发现这支安静的军队,在雾中突然出现。若不是自己的手下也尽是精锐。只怕士气早已经降为零了。可是饶是如此,他也可以从自己手下的每个军士的脸上,看到一丝恐惧之色,毕竟,对面的那个骑着黑云宝马的杀神,是号称天下无敌的杨玄感,还有他那纵横天下的杨家精骑!
上官政咬了咬牙,晨风吹在他的脸上。让他的额头处刀疤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他一拍马屁股,在军阵之前疾驰起来,一手提斧,一手高举,开始在阵前发表起鼓舞士气的演说起来。
另一面,杨玄感的两万骑兵,则是两翼尽量向着两边延伸,对着对面的那一万四千骑兵,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杨玄感的中军,则是列成了一个巨大的三角。正好与对面的线性骑兵线相反,一看就是要全力突击中央,一举破敌的阵势。
杨玄纵一身黑甲,提着长槊,骑到了杨玄感的身边,他的脸上没有戴面当,眉头紧锁,低声道:“大哥,对方的中军实力雄厚,看起来很难一举突破,你这样布三角阵,想要一举突击,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不如等我们左右两翼击败了敌军的两侧,形成包抄之后再打。”
杨玄感的黄金恶鬼面当之后,两眼中神光炯炯,冷冷地说道:“如果我也列线性阵,这仗会打成相持,就算我们的左右两翼胜出,敌军也可以见势不妙,部分骑兵撤入氓山之中,那就达不到全歼的目的,你看他们的战马,都是很有劲的,显然也是一人双马,副马疾驰,这些马的马力很强,无论是往氓山还是向两侧突围,都能跑掉一些,所以我们只有一举击溃敌军的正面,打掉他们的指挥帅旗,这才能让他们产生混乱,一战可全歼敌军!”
杨玄纵点了点头,可是眉头仍然是紧紧地锁着:“可是大哥,对面也不是等闲之辈,那上官政是天下闻名的勇士,而他的手下,也是关陇铁骑,战斗力要强过我们以前所面对的官军,你这样孤身深入,万一有什么闪失,会动摇全军的军心的。现在的你,不是以前的大将,而是全军主帅啊。”
杨玄感哈哈一笑,一指对面密集的骑兵,说道:“大哥是谁?天下无敌的杨玄感,在大哥眼里,那上官政不过是插标卖首之辈,而这些所谓的关陇铁骑,也尽是我军刀下的战功,首级,不足为惧,上官政不敢在阵前与我决战,所以我只有突进他的阵中,亲自将他斩于马下,这才会让敌军全军崩溃!”
杨玄感说到这里,一指对面中军,在十列骑兵线之后,高高竖起的“上官”二字的中军帅旗,说道:“兄弟,咱们就在帅旗之下见面!”
洛阳城头,上春门,隋军的众将帅都已经齐聚于此,看着十五里的城外,平原之上的这场一触即发的大阵仗,樊子盖的脸上止不住的兴奋,而一边的元文都,卢楚等世家子弟,更是笑逐颜开,互相拍手称庆,只有王世充仍然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元文都兴奋地对樊子盖说道:“樊留守,你看,这是关陇铁骑,那为首的大将,一定是右骁卫的上官将军,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敌杨玄感,我们这就赶快打开城门,冲出去夹击叛军吧。”
樊子盖摇了摇头,一指横在杨玄感的骑兵与洛阳城之间,八里之外的那座巨大的营寨,还有营前被杨积善所率领,严阵以待的两万步兵,说道:“不行,杨玄感只率骑兵出击,而靠着大营和步兵把我们隔开,这时候我们若是开城冲击,形不成夹击之势,若是战事不利,反而会无法入城,阵脚大乱。”
元文都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他看了一些不说话的王世充,冷冷地说道:“王将军,都说你深通兵法,是全军的智囊,你说,我军应不应该开城夹击?”
王世充连看都不看元文都一眼,冷冷地说道:“这得是多不懂军事,才会说什么开城夹击的话!怎么开城?怎么夹击?谁打头阵?”
元文都先是一愣,转而怒道:“王将军,你是想说我元文都不懂军事吗?哼,开城出击,自然是放下吊桥,以精骑为先导,直冲敌步阵,然后大队步兵跟进掩杀,我城中可战之兵不下五万,而对面的阻击兵力只有二万,是难挡我军的全力出击的!”
王世充冷笑道:“放下吊桥?很好。那请问元大人,这吊桥有多宽,我们的五万步骑,要走多久才能全部通过,然后展开,集结,再向敌发起攻击呢?”(未完待续。)
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开城夹击?(41更)
元文都一下子涨得满脸通红,他想了半天,才说道:“大概,大概两三个时辰吧。”
王世充哈哈一笑:“两三个时辰?两三个时辰只怕连在城中集结兵力都来不及,就这么一道宽三丈的吊桥,五万大军能走上一天出城就不错了,再说这护城河的对岸,有这么多尸体,攻城器材的堆积,大军如何展开?我王世充才疏学浅,不懂兵法,也许元大人可以指教一二。”
元文都的那张脸,胀得跟猪肝差不多的颜色,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想发作,可是吭哧了半天,也没放出个屁来。
樊子盖看到元文都的这副窘样,也有些于心不忍,开口为他解围道:“好了,王将军,元大人并非长于军事,你也不用这样咄咄逼人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回道:“末将刚才一时失言,还请樊大帅见谅,元将军见谅。”
元文都咬了咬牙,转过了一边,不再开口。
樊子盖转向王世充,正色道:“王将军,现在关陇的援军到了,元大人虽然考虑欠周,但我们守城部队,无所作为,是不是也不太好?我看出击打他一下,做做姿态,也是可以的,杨玄感的主力骑兵不在,我们哪怕只出去五千铁骑,也能对他的这两万步军,造成很大的威胁。”
王世充摇了摇头,说道:“不行,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我军的战马,都是放在百官坊里集中,这会儿要拉出来武装。整队。就得至少一个时辰。然后打开城门冲出去列阵,又得半个时辰以上,有这时间,那边早就决出胜负了,如果上官政获胜,那我们也帮不上忙,若是杨玄感胜出嘛,那我们这五千铁骑能不能退回来。会不会给贼军趁势掩杀进城,都很难说呢。”
樊子盖咬牙切齿地说道:“难道,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帮上援军了吗?”
王世充叹了口气:“樊大帅,末将的感觉不太好,虽然这万余铁骑杀到,可是没有一个步兵,这究竟是先头部队的冒进,还是卫玄的有意为之,现在还不好说啊。若是上官政贪功独进,那可就麻烦了。”
樊子盖的脸色一变:“什么?贪功冒进?王将军。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要说几百人的先头部队贪功冒进。还有可能,可这毕竟是上万铁骑啊,怎么看都是关陇部队的骑兵主力了,骑兵在这里,步兵还会远吗?”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要命的地方就在这里,从时间上来算,卫玄集中关陇的兵力要十五天以上,出兵走函谷道,骑兵可以一两天就通过,可步兵就算弃了辎重大车,也要走上七八天,然后再集结,南下,至少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可现在只是刚刚过了一个月,他们的骑兵就出现在洛阳城北,樊大帅,您觉得步兵也有这么快的行军速度吗?”
樊子盖的脸色阴沉,摇了摇头:“确实太快了点。”
王世充继续说道:“而且凡阵战,步骑结合的军队,往往以步兵为中坚,骑兵掩护两翼,就算要骑兵在前军突击,后面也会跟进大批步兵,可是看看上官政,他几乎是纯骑兵部队,没有一个步兵,从他列阵的空间看,两翼突击阵型,而中央是以线列保证阵型的厚度,这显然是没有步兵的纯骑阵打法,以中央的骑兵为中坚。”
樊子盖继续点了点头:“不错,确实如此,而且,而且他布阵的空间很小,后卫骑兵几乎是刚刚排到氓山的山道,这显然不会给后面的步兵留出空间。王将军,你说的对,看起来确实是冒进的单独纯骑兵部队,后面并无步兵跟进。”
说到这里,樊子盖的神色一变:“卫玄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让纯骑兵打头阵呢?这可是兵家大忌啊。”
王世充的眼中绿芒一闪,继续说道:“这还不是最奇怪的事情,最奇怪的,是杨玄感的布阵,樊大帅,你没有发现吗,杨玄感早早地就率了全军的骑兵出阵,就列在大营之后,似乎是早早地准备伏击上官政呢,前些天攻城的时候,他有哪次是这样把骑兵全拉出来过?”
樊子盖的虎躯一震,失声道:“王将军,你的意思是,这是杨玄感的阴谋,他早就布下了圈套?”
王世充沉重地点了点头:“虽然末将不想承认,但事实恐怕就是如此,不然,无法解释这么多的巧合,上官政为人,虽然悍勇,但是浮躁冲动,我以前在杨素手下时,深知其个性,他若是想要抢功,想偷袭杨玄感,那就会在大军未到的情况下,亲自从氓山出击,他以为可以瞒过杨玄感,可是看起来,杨玄感对他的动向早已经掌握,所以才会如此布置,看起来,上官政是凶多吉少了!”
元文都的眼中寒芒一闪:“既然这样,我们更要开城出击了,不管怎么说,也得救下上官将军啊。哪怕接应他们几千铁骑进城,也是好事。”
王世充摆了摆手:“那洛北平原和这里隔了二十里以上,中间还有杨玄感的大营和两万步兵,怎么可能冲得过去?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擂鼓助阵,然后,在这城头上祈祷天佑我大隋,天佑上官将军了!”
樊子盖狠狠地咬了咬牙,沉声道:“传令,把全城所有的战鼓都集中到这上春门城楼,让力士狠命地摆,我要让二十里外的战场之上,我军的每个战士,都听到这战鼓之声!”
北风猎猎,战旗飘飘,战鼓震天,马蹄顿地,摆开了阵势的两军骑兵,已经在洛阳城北二十里处的洛北平原之上,作好了冲击的准备,上官政的左翼由虎贲郎将桑显和率领,右翼的领兵大将则是虎贲郎将王智辨,自己则居于中央的帅旗之下,全军的马槊已经高高举起,挂在马钩之上,而前排的骑兵们,个个抄起弓箭,走着马,不急不忙地向对方逼近。(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两翼接战(42更)
另一边,杨玄感军的骑兵,也是分为三军,杨玄纵在左,韩世谔居右,杨家的部曲骑兵则是作为中坚,杨玄感一马当先,骑着黑云宝马,黄金面当之后的两只眼睛,一片血红,如同一只战狼,感受着战场之上的杀意与血腥,迫不及待了。
上官政的瞳孔,随着两军的逐渐接近,而开始变得渐渐收缩起来,他的右手慢慢地举起,又狠狠地下切,厉声道:“左翼,出击!”
一面黄旗在帅旗边高高地举起,一百多支随军的骑号,在左边的桑显和军中响起,桑显和高高地举起了狼牙棒,最前方的一千精骑,呼啸如风,从走马的速度开始渐渐地加快,走马,小跑,中速,疾驰,以至于冲刺,不到半里的距离,就把速度加到最快,十个以上的三角方式,扬起漫天的尘土,向着对面的右翼骑兵阵线狂攻而去。
杨玄感看也不看本方的右翼翼一眼,他的楔形骑兵,仍然是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马,右翼的杨玄纵军,也开始了冲击,一股黄龙般的烟尘,冲天而起,两道土龙,从高处看去,如同两道龙卷风,千军万马,尽在尘土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只见到两道土龙在两百多步的距离之上,突然从本方的尘土中,飞出如蝗虫般的箭矢,靠着马匹冲刺时的巨大的加速度与动能,狠狠地钻进另一道土龙之中。
马匹中箭的悲嘶之声与军士受伤时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却被淹没在了巨大的。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中。两股黄色的土龙之中。又射出了第二阵箭雨,由于距离到了百步之内,这阵箭雨的杀伤力更大,人叫马嘶之声,比起第一波箭雨时足足多出了一倍以上,只要听这架式,双方的伤亡就在四五百骑以上。
终于,两股黄龙越来越近。越来越强,距离也缩短到了三十步左右的距离,第三波蝗虫般的箭矢飞过,然后就是一大堆弓箭掷地的声音,两股黄龙的外面,依稀可以看到闪着寒光的长槊刺头,而就在这一刹那,三十步的距离一闪即逝,伴随着巨大的冲撞的声音和战马的怒号,双方左右两翼的这一股骑兵。终于狠狠地,正在地冲撞在一起了!
上官政的眼皮跳了跳。作为一个优秀的骑兵军官,只从这第一轮的冲击,他就能听出,对方的骑兵素质很高,本方虽是关陇精锐,但这一下,并没有冲垮对方,现在战线形成了僵持,冲锋的骑兵,转而变成了肉搏的混战。而对方的人数显然更多,在五千以上,打到了这一步,指望左翼骑兵靠着锐气一举破敌,只怕是不可能了。
上官政咬了咬牙,再度举旗,吼道:“右翼骑兵,全速出击!”
王智辩手持一柄七尺大刀,也随着中军一面蓝旗的竖起,向着对方发起了突袭,而对面的韩世谔,则是亲自冲在前方,身后则是五花八门,颜色不一的骑兵,看起来足有八千骑之多,但从他们冲击的速度来看,显然是稀稀拉拉,只冲出了两百步,就无法维持开始的线列,而冲击的气势,也显然不如对面的王智辩所部,至少,那股子冲天的土龙,没有扬起来。
上官政的心中一动,显然对方的左翼骑兵,人数虽多,但看起来是由降将带领,多半也是隋军直接投降过来的那批人,这些人,投降了一次,就可以投降第二次,战意斗志显然不强,看起来,倒象是自己的大好机会!
想到这里,上官政厉声道:“传令,从中军抽出二千骑,跟在王将军的右翼后面,继续冲击,从敌军的侧翼绕过去,两面夹击,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打垮敌军的左翼!”
上官政的命令刚刚下达,他的阵后就是一阵如雷般的马蹄声,两千骑兵,差不多是四列阵线,从他的身后左转,驰向了王智辩所部冲击之后,留下的那一片巨大的空档,然后,迅速地重新列阵,变成三角型的百人小队,纷纷向着右前方的侧面迂回!
韩世谔的骑兵,散乱地向前冲击着,在三四百步的距离上,就开始手忙脚乱地放箭,不少骑兵停止了向前的冲击,守在原地,向着对方的那道土龙中盲目地射击,可是往往射不到百步,这些箭枝就有气无力地落下,不能给对方造成任何的伤害。
韩世谔一马当先,在两百多名亲兵护卫的保护下,冲在了最前方,突然,他觉得冷风嗖嗖,扭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这两百多人,几乎成了突在前方五十步以上的一个单独的队列,两侧的骑兵,居然没有一队能跟上,他气得大骂道:“混蛋,你们这帮懦夫,胆小鬼,快给我上啊!传令,有退缩者,斩!”
韩世谔的身边一个传令兵,正拿出了号角,想要把韩世谔的军令吹出,号角的口刚凑到嘴边,就只听到一阵弩箭破空之声,他的胸前瞬间就中了三箭,更是有一箭,穿过了他的左侧腮帮子,又从另一侧穿出,把他的脸射了个通透。
这个可怜的传令兵,还没来得及哼出一声,就落马而亡,韩世谔的脸色一变,只见周围的亲兵护卫们闷哼声连连,纷纷中箭落马,原来是对面的烟尘之中,开始了一片弓箭齐射,就连韩世谔的左肩,也中了一箭,若不是他的防护过人,内部还套了一层锁甲,只怕这一箭,就足够洞透他的左肩胛骨了。
韩世谔大骂一声:“该死的杀才!”他把手中的长槊重重地向地上一插,左手向背上一抄,单手操起那柄五石大弓,紧紧地拉住了弓臂,而他的右手向着箭囊里一探,一把就抓起了七八枝长杆狼牙箭,指缝之间,尽是长箭。
这会儿对面的先头两百余骑,已经冲出了尘土之外,张牙舞爪,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离韩世谔的这百余号还坐在马上的骑兵,已经不到五十步了。而他们脸上那充血的瞳仁,狰狞的表情,则尽入韩世谔的眼中!(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神箭退敌(43更)
韩世谔身边的亲兵,发了一声喊,纷纷弃弓出击,而韩世谔则飞快地把一枝长箭搭在了箭弦之上,厉声吼道:“来得好,吃爷爷的箭吧!”
话音未落,他的右手猛地一松,弓弦剧烈地震动,五石大弓,以满月之力,将这一杆长逾一尺的长杆狼牙箭重重地击发,直射向冲在最前面的那名骑兵。
这名骑兵正大大地张着嘴,呼喝咆哮着,以壮声势,突然,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杆长箭,呼啸着从他的嘴里飞了进来,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感觉得到疼痛,只觉得后脑花子被狠狠地一暴,然后有什么东西牵扯着自己的身体,从马上飞出,直向后面的地上落去。
这个倒霉的骑士,不仅给射穿了脑袋,还被箭枝带得飞出去十多步,巨大的冲击力甚至把他的脖子生生扭断,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直接从脖子上分了家,无头的尸体落到了尘埃之中,而那颗给生生从脖子上扯下的脑袋,则是去势如流星一般,又砸到了后面十余步处的一个骑兵,把他连人带马,都砸倒在地,这才算尘埃落定。
韩世谔的这一箭,惊得人人脸上变色,而这些本来来势汹汹的关陇铁骑,也是去势为之一阻。刚才全力冲刺的众人,纷纷又放慢了速度,抄起弓架上的弓箭,开始向对面射击起来。
可是韩世谔却是毫不停留,他的手中那七八枝箭,不停地搭到了弦上,只稍一调整。就是弓弦击发。一杆杆箭枝。去势如流星赶月,连珠炮一般,每一箭射出,对面就会有一人惨叫着倒地,只十几秒的功夫,就有七八骑倒毙在了他的箭下。
一阵弓弦震动的声音,对面的骑兵,也纷纷射出了一波箭雨。三十多步的距离上,七八十箭,倒是有一半射向了韩世谔。
韩世谔的两个贴身的亲兵大叫一声:“将军当心!”二人纷纷打马上前,抄起背上的一面大木骑盾,挡在了韩世谔的面前,只听到箭枝中盾,那种箭头入木三分的“彭”“彭”声音不绝于耳,而那两个忠心的亲卫,身上却各中了七八箭,所幸不是要害位置。箭杆如刺猬的刺一样,插在二人身上。血流如注,把那些箭枝的羽翎,也染得一片血红。
韩世谔半步不闪,趁着这一挡之下,他迅速地又从箭囊里抽出了十余枝箭,厉声喝道:“闪开!”
两个浑身是血的亲卫咬着牙,弃了木盾,向两侧闪开,左边一人,终于不支,一阵天眩地转,“扑通”一声,就栽到了马下,人事不省,而韩世谔的手中弓箭,则一次次地拉成满月,飞速击发,每一箭射出,对面就有一人应弦而倒,从三十步冲到十步的距离之上,竟然又是有十余骑被生生射倒。
倒下的战马和骑兵,又在地上滚来翻去,生生地砸倒,绊倒了二三十骑,本来极速冲击,气势逼人的这先锋骑队,一下子就给韩世谔一人打得损失近四分之一,余者的气焰,也减少了许多,不复刚才的勇悍。
韩世谔哈哈大笑,把弓往一边一扔,那名没有倒下的亲卫连忙伸手接过,只听到韩世谔厉声吼道:“看到没有,关陇骑兵,也不过如此,有种的,跟我上!”
那名骑兵连忙从怀中,哆嗦着掏出了一枚号角,用尽全身最后的一点力量,使劲地吹了起来,即使是在这大风之中,马蹄声震人耳的情况下,也让每一个后面的骑兵,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是冲锋的号角!
刚才在后面还有些犹豫不前的叛军骑兵们,再无疑虑,眼看韩世谔如此神勇过人,都纷纷跟上,黄龙尘土中,隋军的右翼骑兵不断地涌出,而韩世谔弃弓之后,也是抄起了手中的长槊,跟着自己的百余名亲卫,一起杀入敌阵之中,一杆长槊,如怒龙出海,翻江倒海,中者无不立仆,只一个冲刺,又是六七名敌军被他挑于马下。
将者,军之胆也,韩世谔的个人勇武,成功地提振了本方的士气,刚才还有些杂乱无章的叛军骑兵,纷纷抖擞精神,杀入叛军丛中,人喊马嘶,又陷入了混战之中。
上官政恨恨一拍马鞍,叹道:“唉,想不到韩世谔这厮,竟然可以一力挽回战局,早知道老子亲自会他一会了!”
一边的副将,上官政的弟弟上官武说道:“阿兄,要不要我去会会这韩世谔?”
上官政咬了咬牙,看着在自己的前方,徐徐而来,不紧不慢的杨玄感的中军,沉声道:“不,看来杨玄感这个蛮子,是来拼命的,他摆出了这么大的一个楔形大阵,看样子是想直接突破我们的中军,这蛮子厉害得很,弟弟,阿兄需要你在这里帮忙。”
上官武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右边,心有不甘地说道:“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把敌军有打崩的趋势,不再加一把劲吗?”
上官政的眼中杀机一现,冷冷地说道:“现在看来,两翼已经不是此战的决胜关键了,中路才是,无论如何,只要我们挡住杨玄感这最有锐气的一波突击,那胜利就在眼前,至于两翼嘛,能拖多久是多久,弟弟,你到前方去,指挥前军,尽量损耗杨玄感的锐气,记住,不要和杨玄感亲自过招,把他放过来,阿兄有办法对付他,隔开他跟其他人的联系就行。”
上官武点了点头,一挥手,几百名亲卫骑兵跟着他,涌向了前方。
杨玄感的黑云宝马在渐渐地加速,连同他身后的那个巨大的三角形骑阵,已经从走马的阶段,过渡到了小跑的阶段,打头阵的这两千多精锐骑兵,是杨府的亲兵部曲,也是杨玄感手中最精锐的部队,这些骑兵,战马都要比平常的骑兵战马高出半个头,雄健更是过之,匹匹都是上好的突厥或者吐谷浑战马,披着马甲,马头上带着钢刺,双眼血红,喘着粗气,状若疯狂。(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中路突击(44更)
而马上的骑士,也几乎个个在贴身的锁甲之外,又套上了一层两当铠,前胸的防护,几乎是一整块的钢板,外加内层的锁甲,可谓是全金属蛋壳,即使比起天下无敌的骁果骑兵,也是毫不逊色,只有楚国公,华阴杨氏的家兵部曲,才有这样的强悍实力!
这些杨家的部曲骑士,没有拿弓箭,而是直接把长槊下放,尖尖的队形,尖尖的槊尖,如同一道锐不可挡的钢铁森林,透出慑人的杀气,而杨玄感,则是在这个尖锐的阵形的最前方,那最锋锐的一个箭头。
上官武已经驰到了队形的前方,他站在第三排的后面,离着第一排足有五十步的距离,这个位置让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前方的敌军,也不至于在第一排就被敌军攻击,对面的那个三角大阵已经开始启动,走马,小跑,漫天的烟尘,已经渐渐地在骑阵的后方腾起,除了前方的千余骑以外,后面的七八千骑,那密密麻麻的骑阵,则被烟尘所笼罩,只闻蹄声,不见其人!
上官武咬着牙,手慢慢地举了起来,第一排的骑兵,抄起了隋军专用的制式二石四斗的骑兵三连弩,一双双凶残的眼睛,透过弩臂上的弩矢之上,那用于瞄准的望山,指向了对方那汹涌而来的骑阵。
上官武的身边,一个测距兵声嘶力竭地叫道:“敌袭,距我一千步!”
上官武点了点头,右手再次举起,这一回。第二和第三排的骑兵。纷纷把长槊插在了身边的地里。举起了马勾之上的大弓,一千多部反曲复合弓,四十五度斜向上举,而一千多杆森森发亮的长杆狼牙箭,则搭在了弓弦之上,指向天空,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射出百步开外。
测距兵的声音在微微地发着抖:“敌袭。距我五百步!”
杨玄感的长槊突然举起,在空中重重地绕了三个圈,刚才还在匀速小跑的杨家部曲骑兵,突然齐齐地发了声呐喊,马上的骑士们改变了坐姿,纷纷站了起来,踩在马蹬之上,而这千余匹甲骑俱装的战马,也一下子加快了速度,四蹄开始翻飞。带起这草地上的片片泥土,由小跑状态瞬间就变成了全速的冲击。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叛军的大营那里,千余面大鼓突然同时响起,声震大地,伴随着这疯狂的鼓声,叛军的所有骑兵,无论是在冲锋的还是在嘶杀的,突然齐声怒吼,如同苍狼夜嚎,震人心魄,伴随着这恐怖的战嚎之声,冲锋在前的甲骑俱装的速度,也加速到了最大,所有的杨家部曲,全部拉下了面当,放平了长槊,在一马当先的杨玄感的率领下,以势不可挡之势,直冲隋军的阵线。
如此可怕的,声势浩大的铁骑冲击,战马的蹄踏大地的声音,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以及骑士们那一身锁甲在马上颠跛时,那互相撞击的声音,上万人的这种甲叶相撞的声音,以及几万只马蹄踏地的声音,和千余面大鼓的震天动地之声,混合在一起,让隋军的骑军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隋军的骑士们只感觉到耳膜鼓荡地几乎随时都会炸裂,而一颗心在胸腔里随着这巨大的震动声,几乎都要跳了出来,即使是三步之外的同伴,大吼的声音也都无法听见,更不用说那个测距兵声嘶力竭的大吼声了:“敌距二百步!”
上官武的耳膜,也快给震得几乎要裂开了,趁着他还能听到身边的测距兵的声音,上官武声嘶力竭,用尽全身的力量吼道:“一排弩手,发射!”
两面黄旗竖了起来,一直在回头盯着后面的旗子看的队正们,狠狠地吹起了嘴边的号角声,一长两短,这是发射的信号!可是,只有离这些队正们最近的几十名骑兵,纷纷扣下了手中的扳机。
而更远一点的同伴们,却是被那巨大的铁蹄声所震慑,根本听不到这发射的号角,直到看到身边的同伴们已经开始发射,这才如梦初醒,赶快把手中的弩机抠下,本来应该如三排大浪般直冲敌军阵线的弩矢,变得稀稀拉拉,时有时无,三道弩岚,倒是变成了六七道,但没有齐射,这威势一下子小了许多!
杨家的部曲骑兵们,如同被一阵狂风迎面吹过,七十余名骑士,被正面弩矢击中,由于整个人都站在马蹬之上,整个人都象是被正面狠狠地击中了一拳,飞快地向后倒去,而这些落马的骑士们,由于双脚早就勾在了马蹬内的一个锁勾里,所以不会象隋军右翼的那些关陇骑兵一样,直接给打得人飞出去,而是整个人落到了马下,却是脚被缠在马蹬之中,尸体被狂暴的战马拖着,继续向着冲击。
上官武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也算身经百战了,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悍不畏死,气势如虹的军队,第一排弩矢,他原本想着怎么也可以打乱敌军的冲锋势头,后面再万箭齐发,也许可以直接打退敌军的冲击,可没有想到,这一排弩矢虽然射死了几十个敌军,但人家却是人死马不停,仍然在疯狂地冲击着,甚至没射死几匹马,更是无法阻绊敌军后续的冲锋!
上官武连忙吼道:“第一排反冲击,二三排给我射,速射十箭之后逆袭!快!”
测距兵的吼叫声已经明显是在发抖了:“敌袭,距,距我五十步!”
隋军的第一排弩手们,把三连发骑弩往地上一扔,抽出插在地上的长槊,就向前冲去,他们的身后,二三排的骑兵们,弓弦开始纷纷震动,一片片的箭雨,腾空而起!
由于对面的杨家骑兵冲锋的势头太猛太快,他们甚至无法做到象以前那样,按队长的号令统一射击,所有的骑士,都进入了自由击发的状态,大家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这该死的十箭全都射出去,然后冲上去,肉搏,战斗!千万别让这些铁甲疯子正面冲到自己的面前,光是那冲力,就可以把自己给顶到九霄云外!(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 霸王冲阵(45更)
隋军的第一排骑兵,刚刚抄起了马槊,大斧,狼牙棒这些兵器,发一声喊,潮水般地向着对面的敌骑冲去,还没来得及加速,刚刚从走马进入到小跑的阶段,就被对方的骑兵一头撞上。
叛军骑兵中,为首的一员金盔金甲,黄金面当的猛将,座下一匹神骏异常的黑马,黄金面当之后,一双眸子精光闪闪,身上的三根弩矢,深深地扎进了他的金甲之中,可他却跟没事人一样,冲刺的速度反而更加疯狂,可不正是那号称天下无敌的猛将,杨玄感吗?!
隋军第一线的两个队长,也是关陇世家子弟了,一个名叫常龙,另一个名叫刘龙飞,都是关陇世家子弟中著名的勇士,一看到杨玄感亲自冲在最前面,不仅战意高昂,大喝一声,拍马而上,左边的常龙手持长柄大斧,右边的刘龙飞则是挥舞着狼牙棒,双双冲着杨玄感冲了过去,能和天下第一猛将交手,是每个勇士的无上光荣,虽死无憾!
杨玄感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冷的杀意,他的纯钢长槊已经端平,整个人也几乎站在了马蹬之上,他的右手一抖,四米长的钢槊,突然抖起一个槊花,如同一条毒蛇一般,狠狠地扎向了左边的常龙。
常龙刚刚把大斧抡起,还没来得及发力,就只看到一根长槊,直奔自己的心口而来,他这一辈子从没有见过这样快速的穿刺攻击,等到他想扭动身体,闪过这一槊时。已经来不及了。他能清楚地看到长槊狠狠地扎穿自己的铁甲。刺穿自己的胸膛,而自己的血,潮水般地顺着槊杆流出。
而常龙的耳中听到的,不再是那震天动地的鼓声,而是胸骨被生生折断的声音,他张大了嘴,想要叫出声来,却是半声也没有发出。眼前就变得一片漆黑,在这个世界上,他看到的最后景象是杨玄感渐渐地变矮,变小,他最后残余的意识是:自己的尸体被这家伙生生地挑了起来!
刘龙飞张大了嘴,甚至忘记了舞动起头顶的狼牙棒了,他看到常龙的尸体,两只手仍然抓着槊杆,可是整个人,连盔带甲足有二百多斤重。却被杨玄感单手就插在槊尖之上,这样举过了头顶。而杨玄感的目光,瞬间看向了自己,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刘龙飞如梦方醒,两匹马的距离,已经不过三尺了,他高举起狼牙棒,想到杨玄感的槊被常龙的死人缠住,再怎么也不可能攻击到自己,无论此人的力量再怎么惊人,给自己这几十斤重的狼牙棒砸上,就是大罗金仙,也得给崩掉几块皮,而能打中甚至打死杨玄感,那此战的首功就是自己的了,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不觉笑开了花!
可是刘龙飞的笑容还僵在脸上,他突然产生了幻觉,常龙的脸突然对向了自己,两只眼睛一下子睁了起来,他的嘴大大地张开了,想要叫出声来,可是还没有吼出半个字,常龙的身体,就重重地扑到了他的身上,直到他的身体落到地上的时候,他才意识了过来—竟然是杨玄感一甩槊杆,把常龙的尸体生生地凌空掷了过来,砸到了自己。
刘龙飞的身体,给常龙的尸体压着,倒在了地上,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而黑云的腹部,从他的头上一跃而过,他甚至可以看到黑云马那硕大无匹,足有自己那活儿三个大的****,高高地挺立着,如同棒槌一般。马尾巴就象一朵乌云,重重地扫过了自己的脸,刘龙飞的心里开始庆幸:虽然掉下了地,但总算捡了条命!也许,有常龙的尸体掩护,自己可以装死逃过这一劫呢!
可是刘龙飞正盘算着下一步的举动,眼睛里却突然看到,天空中飞舞着一样东西,那正是自己刚才举过头顶的狼牙棒,自己给一撞落马,这东西也高高地飞上了天,这会儿凭着重力的作用,头下脚上,对着自己的脸重重地砸了过来。
刘龙飞眼睁睁地看着那硕大的棒头上,一根根可怕的倒刺,就这样砸上了自己的脸,如果他的灵魂离开身体的那一刻,能看到自己的脸是给砸成了什么样的惨状,他下辈子一定永远再也不会上战场了!
只是一瞬间,杨玄感就连挑两名勇士,黑云马飞一般地冲进隋军的线列之中,钢槊一下子缩到了两米左右的长度,他坐回了马鞍之上,单手挥舞着长槊,作枪矛命,几乎一刺一扫之下,就是一堆人给打落马下,而他的左手,也顺势抄起了那柄流星锤,在他的头顶飞舞回荡着,远刺近砸,当者无不披靡,隋军的关陇骑兵,如雨点般地给杨玄感从马上打落,第一线的五百余骑,几乎给他一个照面就打得溃不成军!
紧跟着杨玄感,他身后的亲卫骑兵们也全都冲了进来,雄阔海一马当先,挥着紫铜棍,一扫一片,只一棍,就打得一个隋军骑士,从马上横飞了出去,直撞倒了两匹马,才倒在了一起,而其他的杨家部曲们,也纷纷在槊刺对手之后,换起了鞭,锤,棒等武武器,与幸存的隋军关陇骑士们,混战成一团。
杨玄感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向前冲击,隋军的第一排骑兵,冲出了不到十五步,而本来两排之间隔了三十步左右,这不到五十步的距离,对杨玄感来说,几乎是一蹴而就,不少隋军弓骑兵们,还没来得及扔掉手中的弓箭,拿起插在马边的武器,就被杨玄感狠狠地切入。
又是十余骑,喷洒着血雨,纷纷坠于马下,杨玄感的黑云宝马,如离弦之箭,马不停蹄,他的每一下突刺,每一下锤击,都不是为了杀人,而只是清除自己前进路上的障碍,离他三尺以内的所有隋军,沾着即死,碰到即亡!
雄阔海一棍打歪了一个隋军骑兵的脑袋,视线所及之处,杨玄感却突然没了踪迹,只有四十步外的隋军骑阵之中,一片血海四起,惨叫声此起彼伏,雄阔海睁大了眼睛,也顾不得再与身边的隋军骑兵缠斗,拖着熟铜棍,向前狂奔,大吼道:“公子,你等等我们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