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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道1     隋末阴雄txt下载     隋末阴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与韩擒虎的交易(二)

    今天开始的一周内,本书有幸进入历史分类的大轮转,为了回报编辑的支持与读者朋友们的厚爱,本周内每天吐血四更,全书内容也进入精彩的第二卷,北国风云,王华强继南征之后,将要北上突厥,深入虎狼之邦,翻天覆地,面对千金公主,突厥大汗,他将如何应对?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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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擒虎长出一口气,说道:“还有一件事,就是以后我希望能和你们王家合伙做些生意,不过你放心,我会作出回报的,一来我可以想办法在朝堂上阻止王世积对你下手,二来我也会给你安排一条当官的路子。”

    王华强一下子产生了兴趣,这两样都是他现在最关心的事情,他连忙说道:“愿闻其详。”

    韩擒虎说道:“我虽然这次回朝后,很可能就会主动辞官,但我韩擒虎作为灭陈的首功之臣,又是多年宿将,在朝中也是有一定的影响力。关陇一带的胡人将领们,有一个自己的小集团,我和贺若弼,还有王世积都是其中一员,也正因此,我虽然不耻王世积的为人,但还不能公开跟他翻脸为敌。

    不过也是同样的原因,王世积也多少会给我几分面子,只要我发了话,他也不敢对你下杀手。王华强,你和我做交易,我只能保你平安,但不可能帮你向王世积复仇,以后你和他的恩仇,终归还要你自己来解决。”

    王华强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明白,报仇之事,我也不想假手他人,一定会亲力亲为的。韩将军能保我,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不会要求更多。”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心里却有着强烈的冲动,想知道接下来韩擒虎所说的当官之路又会是如何。

    韩擒虎继续说道:“至于你当官的路子,当前岭南和湘州,江州一带未平,南朝的三吴之地也没有经过战火,南朝毕竟从东晋到现在历经了三百多年,这些地方民心还是向着南方士族。

    再说了,消灭陈朝容易,但消灭南方的世家大族却很困难,这些人未必会为陈朝拼死一战,但要是夺人家产基业,他们却绝对会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如果老夫所料不差的话,南朝的百姓有可能会在这些南方士族的挑唆和带领下,起兵反抗,朝廷想要彻底将他们扑灭,只怕还需要数年时间的征战。

    而且北边的东-突厥,虽然前几年被我朝连续痛击,老可汗沙钵略被我们大隋打服了,死后也立了亲顺我朝的弟弟处罗候为继任,但去年十月,这个处罗候中箭身死,沙钵略的儿子雍虞闾成了新可汗,号称都蓝可汗。

    此人上台后,野心勃勃,想要有所作为,加上以前北周的宗室公主安义公主,从沙钵略可汗开始就一直被历任可汗收为可敦,她心怀亡国之恨,没有一天不怂恿突厥可汗南侵我大隋,我料南征之事一结束,北边也将不太平。

    王华强,你是天生的指挥官,有将帅之才,如果碰到大战,应该会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如果南方有战事,想必皇上会派于仲文或者是杨素,又或者是宇文述领兵出征,而要是北方有变,则可能会派出这些年一直在分化瓦解突厥的谋将长孙晟,这些人都跟我有交情,我可以举荐你到他们的帐下听令。”

    王华强忍着心中的巨大激动,开始冷静地判断起韩擒虎说话的用意,这次南征,让本就很沉稳的他更明白了天下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自己和韩擒虎非亲非故,他又何必这样尽力给自己创造为官的机会呢?只是让自己向贺若弼打个小报告吗?左思右想都觉得于理不合,王华强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疑虑。

    韩擒虎把王华强的表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笑道:“王华强,你是不是觉得我开的条件太慷慨了?反而有点不相信?”

    王华强没有说话,但沉默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韩擒虎叹了口气,说道:“王华强,其实你不用怀疑我的诚意,帮你其实也是在帮我们自己,我不想牵涉进诸皇子的夺位之争,决意引退,但我也需要钱,这次的抢劫陈国内库,加上战后皇上的赏赐,只能管得了一时,却不可能管得了一世,所以我希望能和你合作。”

    王华强哈哈一笑:“韩将军,这么说你也是希望我们家把开给王世积的那个条件转开给你,一年给你十万钱?”

    韩擒虎笑着摆了摆手:“我没有王世积那么贪,也没他这么傻,合作的前提应该是互利,如果不能让你这个合作伙伴有充足的好处,你肯定不会对我有好印象,这种合作只会磕磕绊绊,不会成功。

    王华强,现在我给你正式的提议,我出五十万钱给你当本钱,让你去经营,去做生意,赚得了钱,我们一起分,如何?”

    王华强没有想到韩擒虎会提出这样的提议,一时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韩擒虎笑了笑:“我估计你王家商号现在的这十几家分店,总的价值大概是在五六十万之间,我现在给你五十万,以后每年赚的钱,分我一半,每年亏的钱,我也跟你共同承担,你看这样如何?”

    王华强咽了泡口水,沉声说道:“那每年赚多少钱,亏多少钱,你又怎么知道?”

    韩擒虎正色道:“没关系,我看你的生意能做多大就行了,如果你每年都只是这十几家铺子,那一年最多也就是一二十万的收益,要是新开了店,自然这生意和规模会越来越大,到时候你每年给我多少钱,我这里都有数的。我也相信你王华强不会冒着得罪我韩擒虎的风险,来夺取本属于我的利益。”

    王华强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这样以后赚的钱就得分韩擒虎一半,但有了这五十万钱,起码可以在丝路上开出十几家分店,自己在年前刚刚成功地在姑臧城打下了两家商铺,但还需要源源不断的资金扶持,这次南征,为了筹集军备,一下子拿出三十万,回去后给那些战死的商团护卫的抚恤,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些天王华强尽量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烦人的事情,但只要一闲下来,经商的本能就会让他的脑袋里充满了这些事,现在家里的闲钱只剩下不到二十万,本来这次如果不南征,手里有个五十万的积蓄,他还准备在丝路上大展鸿图呢。

    可是这趟该死的战争不仅夺去了大哥的命,还留下了七八十个失去了丈夫的家庭,十余个因伤致残的护卫,于情于理,自己都要对这些人负责到底才。

    王华强在前天夜里还算过一笔账,伤者每人至少要出一千钱,而死者,则要先出一千钱的抚恤,此外还要每年出三四百钱来抚养这些人的子女长大,算下来一回家就要出上十万钱左右。剩下的钱只能作流动资金使用,两三年内,都无力再进行生意上的扩张了。

    但这种时候,韩擒虎那五十万钱就显得那么地可贵,完全可以让自己实施南征前的计划,而且这次来了南陈一趟,他发现北方的不少货物,尤其是驮马和皮制品,在南方都可以卖出很好的价钱,而南方这里的丝绸和茶叶,在北方也是极为抢手的货物,趁着南陈灭亡,在江南开几家商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王华强心下释然,而且跟韩擒虎合作,无异于有了一张自己一直需要的保护伞。

    父亲之所以这么坚决地要自己兄弟三人南征,一定要儿子们建功立业,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要有人立功当官,好让自己家的生意不至于被王世积这样的人强行夺占,现在如果韩擒虎也在自己这里有了份子,起码这一个目的也算部分达到了。

第七十七章 合伙经营

    王华强微微一笑,抬起头来,对着韩擒虎郑重其事地一拱手:“好的,就按韩将军说的办,只是五十万钱的数目不小,您准备如何给我,又打算做哪些生意?”

    韩擒虎摆了摆手:“这钱么,要等我们回大兴后我再给你,你放心,我韩擒虎一向言出必行,不会口惠而实不至的,而且今年以内,五十万钱一定全给你,只不过我回去后也需要一段时间进行周转,毕竟我也得先安置好这些亲兵护卫们,购买田产,然后才有余钱给你。

    这次我们从这库房里取的钱就有六七十万了,以皇上的为人,是不会过问这笔钱的,我就打算用这笔钱中的一半来安置我的手下,另外,我韩家多年的积蓄,加上这次皇上至少会赏我几十万钱,从中给你五十万,并不是太吃力的事,你完全可以放心。

    至于要做些什么生意,这个我不干涉,完全由你决定。我只是提一个建议,这次南陈一灭,四海平定,皇上和皇后也渐入老年,也会考虑改善生活了,以前宫中二圣自己勤俭,所以下面的群臣没人敢奢侈,但反过来要是他们开了这个口子,下面的人自然也会开始追求享受了。

    大兴城少不得又要有一批南陈的权贵会被强制迁入,这些人不一定会封官,但手上会有钱,而且他们在南陈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到了大兴应该也不太可能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

    所以我建议你开一个高档的庄园,供这些人吃喝玩乐,以从前的北周皇帝处置北齐降人的做法来看,每年会拿出几百万的钱专门把这些人养起来,以安抚南朝人心,但不会放他们回南陈故地,就象现在的萧梁皇朝的宗室一样,属于没有实权,但岁入不少的富家翁,如何取悦这些人,我想你应该有办法。”

    王华强哈哈一笑,这个经营点子他早就想过,穿越前的那个时代,各种洗浴城,高档会所,夜总会,向来就是最来钱的地方,只是苦于杨坚一向节俭,大兴城里的公卿贵族们平时也多低调内敛,王华强自己并不敢做这个生意。

    但是有韩擒虎的这句话,那无异于就拿到了开红楼的营业执照,在这个贪腐合法,甚至可以允许有私人部曲的时代里,无疑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王华强想到得意处,索性把自己的另一个设想也说了出来:“韩将军,你刚才所说的只限于文官雅士,江左一向风流,那些亡了国的文人墨客,风流名士们自然要找一个可以借酒浇愁,美人相伴的地方玩玩风花雪月。

    可是象任忠,樊毅,乃至萧摩诃和周罗睺这样的南朝大将,恐怕需要的就是个能让他们骑马射猎,一抒心中郁闷的地方了,我看射箭场和跑马场也可以搞他两个,就是您,要是以后没仗可打了,也可以来这种地方散散心啊。”

    韩擒虎满意地拍了拍王华强的肩膀:“这些经营上的事,我都交给你做了,你只要把赚的钱分我一半就行,还有,如果王世积要找你麻烦的话,你跟我说一声,冲着给你的那五十万,我也会帮你出头的。”

    王华强点了点头,与那五十万的直接金钱援助相比,这张保护伞是他现在更需要的,大哥已死,父亲的身体又是那么不好,他真的挺担心这次一回家,王世积就会顶着一个灭陈功臣的光环上门强夺家产,而自己这次显然求官之路泡了汤,若不是有韩擒虎当靠山,那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韩擒虎看了看天色,说道:“子时已过,萧摩诃今天折腾了半天,非要给陈叔宝做一顿饭,算是尽了他的臣子之义,哼,真是虚伪,他要是真的想尽忠的话,何不在战场上全力一搏呢。我听说鲁广达倒是战斗到了最后,甚至在贺若弼离开战场后,他还斩俘我军将士千余人。

    一直到了陈叔宝的停战敕书到了以后,鲁广达才痛哭流涕,遣散部众,解甲投降,身为军人,这才是应该做的,而不是象萧摩诃这样战场上无所作为,被俘后却要表现得很忠义。”

    王华强叹了口气:“韩将军,你有所不知,这陈叔宝在战前私通了萧摩诃的夫人,也就是任忠的孙女,此事南陈高官大将人尽皆知,萧摩诃也因此抬不起头,我觉得能做到他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韩擒虎一下了愣住了:“竟有此事?娘的,陈叔宝太有才了,他这陈国若是不亡,实在没天理啦。不过这萧摩诃也真是软蛋一个,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都是不共戴天的,他居然还能忍得住,要换了我,早就先杀贱人,再反他娘的,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王华强哈哈一笑,算是认同。他顿了顿,说道:“韩将军,那既然萧摩诃也和陈叔宝见过面,我这就带他回去复命了。至于贺将军叫我给你的带的那句话,说是今日之恩,他日必报,你打算如何回复?”

    韩擒虎冷冷地说道:“他这是在跟我较劲呢,还是以为我韩擒虎夺了他的头功。这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韩某不觉得自己有错,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你回去转告贺将军,就说韩擒虎已经知道了,无话可说,他如果想报恩,最好还是向皇上,还有晋王殿下报恩,是皇上给了他这个南征的机会。”

    王华强心中暗道,这韩擒虎好厉害,一语双关,既提醒了贺若弼,无论是自己还是贺若弼,都不过是皇上的将军,再闹下去,伤的只是皇上的面子。又暗含威胁,贺若弼违抗晋王军令,擅自出战,此事一旦闹大,只怕晋王杨广会先治他的罪。

    想到这里,王华强笑了笑,说道:“那我这就带萧摩诃回去复命了。”

    韩擒虎点了点头:“嗯,我的那块将令,你就先留着,以后有急事想要找我的话,可以派人持此物来见,大殿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去了就可以领走萧摩诃。对了,明天高熲高仆射有可能会来,如果他要找你询问这次战事的一些细节,你照实回答就行。我还有点事,就不跟你过去了。”

    王华强勾了勾嘴角:“末将知道如何说话。将军保重!”他向着韩擒虎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王华强回到大殿,看到萧摩诃已经站在殿外,韩世谔正带着三四个卫兵守着他。只见萧摩诃昂首站立,举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神情中尽是无尽的沧桑与落寞。

    王华强快步上前,对萧摩诃说道:“萧将军,话说完了吗?现在我们是否可以上路?”

    萧摩诃也不看王华强一眼,傲然道:“老夫心愿已了,就是现在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你们现在就动手取我项上人头吧。”

    王华强微微一愣,说道:“萧将军为什么会以为我们要杀你?”

    萧摩诃转过了头,看着王华强,眼神如电:“历来亡国大将,不死于战场,也会斩于街市,我即已战败被俘,就不存生念,之所以在战场上没有冲阵而死,就是为了见皇上最后一面。

    现在我心愿已了,你们还等什么呢?难不成你们是准备明天午时,就会在午门之外,把我、鲁将军、樊将军、还有施中书、沈中书他们一起斩了,悬首朱雀航头吗?”

    王华强笑了笑:“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军,但也敢斗胆说一句,以我们当今大隋皇上的圣明和仁慈,应该不至于此。皇上治国以仁,一向欣赏忠臣烈士,天下已经平定,更是要为臣子们树立一下正面典型。萧将军毕竟是为陈国尽忠,这次又不忘君臣之义,想必不会有性命之虞。”

第七十八章 欲擒姑纵

    一旁的韩世谔冷冷地说道:“王华强,你一个小小的参军,怎么可以妄言国事?连父帅也不敢说如何发落这些陈朝降将,你比他老人家说话还管用?带上萧将军,早点回贺将军那里去吧,别自以为是地发表跟你身体地位不符合的观点。”

    王华强知道韩世谔还不知道他父亲和自己的交易,仍然恨着自己改投贺若弼帐下这件事,也不反驳,直接带着萧摩诃离开。

    走过宫城前的广场时,王华强发现广场右边的东大殿那里,已经有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军士在防守,而东大殿外停了五六辆囚车,里面都装着人,一阵哀声叹气,更是有人在号啕大哭,想来就是被抓来的施文庆、沈客卿等误国奸党,明天准备在闹市口正法,以平民愤,对这几个人,王华强只有一个字的想法:该!

    萧摩诃看了一眼囚车里的几个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骂道:“国家就毁在这几个奸贼的手里了。”言罢,摇了摇头,心事重重地向前走去。

    王华强正待跟上,突然听到东大殿那里有人在叫自己:“王参军,王参军,请留步!”王华强停下脚步,转头一看,却是司马德勘。

    王华强对押送的军士说道:“把萧将军带到门口,我马上就过来。”交代完后,他就迎向了司马德勘:“司马兄,这会儿又换到这里轮值了?”

    司马德勘跑得满头大汗,但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王参军,大殿里的那个陈国长公主,说什么也要见你一面。”

    王华强眉头一皱:“什么陈国长公主?”

    司马德勘的笑声变得猥琐起来:“嗨,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就是老郑差点欺负了的那个。人家是陈叔宝的十四妹,不是长公主又是什么?”

    王华强摇了摇头:“陈叔宝的好妹妹太多了,有几十个,而且现在陈国亡了国,这种一抓一把的长公主以前可能还有点份量,现在可就不再是什么金枝玉叶了,我救她也不是因为别的,纯粹只是不想看着你们这帮骁果兄弟掉脑袋罢了,你可别想歪啦。”

    司马德勘“嘿嘿”一笑:“评书里不是常说嘛,英雄救美,美女都是要以身相许的。我看那个长公主水灵水灵的,模样也周正,对你更是有意思,你不是说现在陈国亡了,这些公主也就成了平民嘛,那还不娶回家里填房?好歹人家也当过公主嘛。”

    王华强被这个傻瓜弄得哭笑不得,低声道:“司马兄,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些陈国的宗室,公主什么的,就算亡了国,也不可能真正放他们当平民的。不然要是有心怀不轨之徒,打着他们的旗号,在这南陈故地起兵,那朝廷得花多大的力来剿灭?

    所以皇上对这些人,最简单的办法是全杀了,这样一劳永逸,但会落下一个残暴的名声。皇上仁厚,一定会选择另一种方式,把这些人养起来,监视居住。

    男的分迁北方,女的则可能进宫当宫女或者妃子,再或者会赏给这次南征的有功之臣做妾室,我小小的参军一个,这种金枝玉叶,怎么轮也轮不到我的,倒是司马兄你,第一批进了建康,机会比我还要大不少呢。”

    司马德勘一下子面红耳赤,慌张地连忙摆着手:“不不不不,王参军,你这是寒碜我呢,我这种小虾米哪有可能高攀南朝公主呢?不过你说的是,这些应该都是皇上的女人,我们这些人是没资格碰的。我这就去回了她。”

    王华强突然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陈宣儿以后也许能进宫,或者被赏赐给某个重量级人物当妻妾,自己反正已经救了她一命,要是和她搞好关系,没准以后可以用得着。

    于是他连忙叫住了已经转身的司马德勘,笑道:“司马兄,且慢,我又想了想,不管怎么说,我都救了她一命,若是见都没见她就走,会伤了人家的心,再说佳人相请,我若是这么简单地拒人于千里,也是挺失礼的事。

    这些南陈人一个个都自诩是华夏正溯,衣冠南渡,看我们北方人都是野蛮粗鄙,就是这个什么长公主,也一开始把我当成野兽,若是我们不遵礼法,那只会让他们小瞧了我们。”

    司马德勘点了点头:“那王参军的意思,还是要见她吗?”

    王华强说道:“不错,就在门口见吧,免得单独相见,惹人非议。”

    司马德勘引着王华强来到了大殿门口,只见里面已经坐了两三百人,一个个都唉声叹气,抹着眼泪。

    陈宣儿一直倚门而立,远远地看到王华强,脸上马上显露出了一丝微笑。火光下,王华强这回看清了她的真容,脸上的泥垢已经洗去,露出一张娇艳可人,清丽脱俗的少女脸蛋,瓜子脸,柳叶眉,瑶鼻琼口,目如朗星,唇红齿白,虽然年纪只有十四五岁,但却是个十足的小美人。

    王华强乍看如此美女,稍稍一愣,他穿越已经多年,对前世的美女印象已经不深,这一世一直在小城新丰长大,少见人间美色,虽然丝路之上也见过不少异域风情的美人,但和面前这位江南水乡出产的正牌公主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陈宣儿给王华强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娇脸微红,螓首低垂,行了一个万福礼,轻声说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只是不知壮士高姓大名,不知壮士是否方便见告,日后小女子定当回报。”

    王华强一下子醒过了神,摇了摇头:“宣公主,你是千金之躯,不用把我这样的小人物放在心上,我是大隋军官,奉圣命翦除凶暴,救南陈万民于水火,碰到恶事当然应该制止,欺负你的人已经受到了军纪的惩处,公主可以安心。至于在下的贱名,公主无需知道。”

    王华强两世经商,深谙人性,知道欲擒故纵的道理,这时候越是摆出这样的姿态,越是能让这个未经世事的深宫花朵有报恩之心。

    果然,陈宣儿抬起头,急道:“壮士此言差异,俗话说滴水之恩,该当涌泉相报,何况壮士是救命之恩。我陈宣儿虽然只是一个亡国的宗室公主,但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管以后我命运如何,只要有机会报答壮士,宣儿一定会竭尽所能的。”

    王华强心中有了打算,他摆出一副义正辞严的表情,沉声道:“宣公主,你应该知道,从陈国灭亡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公主了,明天天一亮,你们就会迎接未知的命运,自身都如一朵浮苹,何谈报恩呢?我再说一遍,我那是执行圣命,尽一个军人的本份,并不求回报。

    本来我以为你有什么要事找我,这才过来,现在我还有军务在身,不能耽误,你的心意我心领,我也祝宣公主能平安幸福,和家人一起渡过这个难关。言尽于此,告辞!”说完,王华强转身就走。

    陈宣儿一下子叫了起来:“壮士请留步!”

    王华强停下了脚步,不回头,冷冷地问道:“宣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陈宣儿咬了咬朱唇,说道:“听说你姓王,对吗?”

    王华强心中一动,他没想到这姑娘居然能打听到他的姓,转过头,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陈宣儿微微一笑,嘴边一个迷人的小酒窝浮现:“我听他们都叫你王参军,参军应该是个军职,对吧。”

第七十九章 举报

    王华强轻轻地咳了一声:“算是吧,不过这次大隋南征,参军一职有成千上万,姓王的参军也有好几百,你知道这个也没什么用的。宣公主,我再说一次,我不需要你报恩,好了,没别的事,我走了,公主保重。”王华强说完,潇洒地一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后面的陈宣儿连声呼唤,他只是置若罔闻。

    司马德勘紧跟了上来,边走边问王华强:“王参军,就这么走了?你既然肯见她,何不把姓名告诉她呢?”

    王华强低声道:“我的姓名由你来告诉她。回头她肯定会向你打听的,你别一开始就说,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她肯定会用随身的珠宝或者首饰相赠,到了那个时候你再告诉她,我是新丰人王华强,这次南征在贺若弼将军帐下任中兵参军。明白了没?”

    司马德勘一听有好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王参军,您就是我命中的贵人啊。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跟着你,我肯定能鸿运高照,时来运转……”

    王华强没兴趣听司马德勘继续用他那点可怜的词汇量拍马屁,笑道:“此事就麻烦司马兄了,记住,这个陈国公主以后万一能时来运转,我这里得了好处,肯定不会忘了老兄你的。”

    司马德勘的两眼都在放光:“一定,一定!”

    王华强一路走到正门口,萧摩诃等人已经守在这里多时了。

    王华强也不多话,直接翻身上马,引着众人一路出城,寅时左右,回到了贺若弼的军中。

    大军得胜之后,彻夜狂欢,贺若弼虽然自己很不高兴,但也知道不该为难士卒,于是杀牛宰羊,拿出好酒,犒赏三军,王华强刚出北门就看到这里火光冲天,二十多里的连营尽是士卒们的喧嚣之声,这样也省了众人黑夜行路之苦,直接冲着火光处,就到了贺若弼大军的驻地。

    一行人到了中军帐后,只见贺若弼仍然独坐帅案后,托着下巴深思着,王华强向他报了两次到,贺若弼却如同石化了一样,一言不发。

    王华强心中暗叹,每次见贺若弼,他都是这样把自己当成空气的态度,不过现在他给韩擒虎抢了头功,心情肯定好不起来,拿自己出气也属正常,于是王华强垂首恭立。

    贺若弼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却看向了站在一边的萧摩诃,他的脸上忽然闪出一丝笑容:“萧将军,见过陈叔宝后,心愿可了?”

    萧摩诃一抱拳,声如洪钟:“多谢贺将军,成全了萧某最后的心愿。”

    贺若弼摆了摆手:“萧将军,不要这样说,这不是生离死别,你是名将,皇上以后肯定会重用你的,你且放宽心就是。来人,带萧将军下去休息,好酒好肉伺候。”萧摩诃向贺若弼行了个礼,转身出帐。

    王华强本欲和萧摩诃一起出去,却听到贺若弼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冷若冰霜:“王参军,我可没叫你出帐,带萧将军去建康,怎么会用了这么久?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王华强转身行了个礼,脸上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贺将军,末将到了宫城后,萧将军就进宫见陈叔宝了,紧接着末将发现了一件大事,可能是贺将军想要听的。”

    贺若弼哼了一声:“大事?建康城内还能有什么大事?有人作乱?”

    王华强摇了摇头:“不是的,此事与韩将军有关,还请贺将军先摒退左右。”

    贺若弼一听到这事跟韩擒虎有关,二话不说,就对着帐内的卫士说道:“你们都下去,帐外三十步内不许有人,等我出去叫你们再进来。”

    王华强等几个卫士走远后,才换上了一副奸笑的嘴脸:“贺将军,我进了宫城后,发现韩擒虎正在搬陈国皇宫内库里的金银,他把骁果军士们支在外面,给他们发放陈国皇宫里的酒,让他们看门,而让自己的亲兵趁机洗劫陈国皇宫里的钱。”

    贺若弼鼻子边的两道法令纹跳了跳,沉声问道:“此事当真?王参军,这事可来不得戏言啊。”

    王华强举起右手,左手按着自己的心脏,脸上摆出一副严肃表情:“贺将军,我可以对天发誓,刚才所说的没有半句假话。都是我亲眼所见!”

    贺若弼站起身,来回踱步,从他的脚步中就能看出他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可是贺若弼走了几个来回后,突然停了下来,盯着王华强,说道:“除了你亲眼所见外,还有没有别的证人?韩擒虎从陈国内库里搬钱,最后又运到了何处,你可知道?”

    王华强眼皮都不眨一下,说道:“贺将军,末将奉命带着萧摩诃想要进宫见陈叔宝,结果守门的骁果军士拦着不让进,而且神色有异,我当时就觉得有问题,因为和守门的骁果队长有点交情,所以唬他开了门,然后末将就带着萧摩诃一路过去,正看到韩擒虎的手下来来回回地搬金银呢。”

    贺若弼虎躯一震,连忙上前两步,追问道:“你是说萧摩诃也看到了?”

    王华强早先在和韩擒虎商量细节的时候就约好了,韩擒虎故意让萧摩诃看到自己的人搬钱,就是为了给王华强留个证人。

    王华强认真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韩擒虎看到末将进冲进来,神色大变,却又不能再把末将给赶出去,于是生出一计,说是有人来报,城南的陈霸先陵墓那里有数千人聚集,要末将带人去看个究竟。”

    贺若弼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王参军,你既然明知那韩擒虎是故意支开你,为什么还要走?”

    王华强叹了口气:“韩擒虎说,那一定是王颁王参军在那里想做什么事,让我赶快去劝他,不要做什么傻事,贺将军,我毕竟是王景彦带到江南的,于情于理,都不能见死不救,你说是不是?”

    贺若弼心里还是不高兴,但也只能点了点头,问道:“后来呢?陈霸先不会真的给王颁挖出来了吧。我记得他手下没多少人,一夜之间就能挖掉一个帝王陵?”

    王华强微微一笑:“贺将军您猜对了,那王颁真的把陈霸先给挖出来了,因为他在城南一带到处宣扬,说是里面的财宝任人取之,结果那些南陈的散兵游勇全跑去挖坟了,我去的时候,陈霸先已经给王颁挫骨扬灰,倒到河里去啦。”

    贺若弼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娘的,这王颁真有才,这办法都想得到。不过这小子这次终于报仇了,也算不白来江南一趟。王参军,你有没有当场把他拿下?”

    王华强摇了摇头:“那王颁说了,明天一早,会自缚向晋王殿下请罪的,当时他还要用那些钱财来抚恤这次跟他来江南,战死在这里的老部下们,需要些时间,而末将则想着萧摩诃应该也差不多见过陈叔宝了,就回了宫城。”

    贺若弼叹了口气:“等你这时候回去,韩擒虎早已经把金银财宝给搬完了,你啊,看着挺精明,还是着了他的道儿。”

    王华强心中暗喜,继续说道:“后来我回到宫城的时候,发现韩将军调了城外几千军队入城,还把施文庆,沈客卿这些人给抓了,也送到了宫城,等末将再回到大殿时,原来殿内堆着的那些金银财宝已经不见了,估计就是韩将军借调兵为名,把这些钱给转移啦。”

    贺若弼恨恨地一拍桌子,怒道:“王参军,你空口无凭,没有物证,就算萧摩诃帮你说话,一样无法去指证韩擒虎的,那你跟我说这个,有个屁用?”

第八十章 高熲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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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华强摇了摇头,哭丧着脸:“这个嘛,末将毕竟人微言轻,只能把看到听到的事情向贺将军如实反映,其实您想想,末将当时就算人在宫内,又有什么用?韩擒虎就是当着末将的面把这些钱给运走,末将也只能看着,做不了任何事。”

    贺若弼叹了口气,坐回帅案后的椅子:“唉,你说的也是,王参军,这次的事不怪你,你提供的这个消息很好,今天一天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王华强知道,贺若弼还是不会死心的,这是他现在最能打击到韩擒虎的一个武器,怎么会舍得放过?于是他继续说道:“贺将军,骁果军士们当时一直在场,都督段达应该看到了韩擒虎转移金银的过程,您如果有意的话,不妨找他问问。”

    贺若弼的眼睛一亮:“你说什么?骁果军有人也看到了?”

    王华强说道:“不错,韩擒虎给段都督他们发了几十坛酒,就把他们扔在前面看守大门,还要管住那些陈朝宗室。这些骁果军士心里多少有些怨气,末将被支去城南的时候,段都督还在宫城内,我想他应该知道那些金银是怎么被运出去的。”

    贺若弼哈哈一笑,对着王华强说道:“王参军,你提供的这个情报很重要,如果这次扳倒了韩擒虎,我一定帮你请功。”

    王华强心中冷笑,暗道这贺若弼实在是厚颜无耻,今天刚忽悠了自己一把,现在又开始继续许空头支票了,但他决定把戏演得更足一些。

    于是王华强诞着脸,上前两步,说道:“贺将军,今天我已经向你表明心迹了,可是您今天帐内论功,却没我王华强什么事啊,这委实让我有些心寒。但后来我想,恐怕还是因为我跟着您时间太短,立的功还不够,员将军和杨将军都是跟随您多年的老部下,您把功劳先分给他们也是应该。

    所以我今天晚上一看到韩擒虎在盗窃陈国内库,偷运金银,就想到报效您的机会来了,这件事我可是冒着杀头的危险帮你打听的,就是想让您能记得我。贺将军,我王华强这次南征,就是为了求个官职,搏个军功的,为了这个,连大哥的命都搭进去了,就指望您能为我作主啊。”

    王华强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大哥的死,一阵心酸,本只想挤出两滴眼泪出来,结果却真的热泪盈眶,喷涌而出。

    贺若弼的心思根本不在王华强心上,他恨不得马上把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赶走,然后马上召来那个骁果都督段达。

    但骁果骑士是杨广直接配署给韩擒虎的,他自己无权调动,于是贺若弼皱了皱眉头,说道:“王参军,你的忠心,还有你的功劳,我这里都有数。此战中你的贡献,我一定会向皇上禀明,为你请功的。

    只是现在你还要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就是想办法约出那个段达,这个人是很关键的证人,切不可被韩擒虎收买封口。明天你想办法约这段达出来喝酒,只要他肯出来作证,我贺若弼一定重金相赠。”

    王华强一下子两眼绿光闪闪,摆出了一副司马德勘看到钱时的那种神情:“啊呀,贺将军,有您的这一句话,我什么顾虑也没有了,明天一早,我就去约段达出来,这小子早就念叨了,说建康是江南名城,一定要走走看看,今天他没捞到机会,明天我这样约他,一定没问题。”

    贺若弼突然摇了摇头:“恐怕不行,高大人今夜已经过江了,明天一早就会进建康,到时候我部会进城换防,骁果骑士可能会撤出来去护卫晋王殿下,王参军,你恐怕还要找个更好的理由。”

    第二天的上午巳时,王华强带着渡江后还幸存的那四十多名关中壮士,站在宫城外的玄武门口,建康的大街小巷已经站满了全副武装,黑色衣甲的隋军士兵,分列路的两侧。

    今天是入城式,五万多隋军已经完全控制了建康,这样一是为了显示隋军的军威,二来也是保障马上就要入城的征南行台元帅长史,当朝左仆射高熲的威严。

    杨坚自从代周而立后,就取消了自己当年当过的丞相一职,而改成了三省六部制,其中中书省长官为内史令,下设内史侍郎,中书舍人等,负责起草诏书。

    门下省长官为纳言,下设黄门侍郎,给事郎等,负责纠察百官,复审诏书,认为有不恰当的还可以封敕驳回。

    而权力的中心则集中在尚书省,以尚书令为首,下设左右仆射,分管吏部、礼部、兵部、工部、都官(刑部)、度支(户部)这六部,由于杨坚怕有人复制当年自己从丞相到帝王的篡权之路,尚书令一职长期空缺或者交给自己的儿子。所以现在的尚书左仆射高熲,就是整个大隋帝国实际的宰相。

    高熲现在正威风凛凛地骑在杨坚这次特意借给他的爱马,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朱龙上,双目如电,须发花白,头戴三梁进贤冠,身穿深紫色的一品官袍,半圆形的领口处,特制的内衣领子高高地竖立着,是为雍领,蟒袍玉带,足踏一双厚底官靴。

    高熲的目光如苍鹰一般冷峻犀利,嘴上两抹钩须,下颌飘着一把美髯,举手投足间,当朝宰相的威严与气度尽显无疑。

    由于昨天一夜隋军入城后军纪严明,没有象不少南陈人担心的那样纵兵掳掠,加上今天一早贺若弼所部入城后,就到处敲锣打鼓,张贴安民告示,因此昨夜还家家关门闭户的建康百姓,今天都渐渐地走了出来,街道两边执勤的隋军士兵身后,慢慢地聚集了不少人。

    南北朝分裂已有三百年,江南还是保持着中华正溯的传统,百姓多数是汉服衣冠,宽袍大袖,即使是布衣平民,也不象北方不少胡风服饰那样圆领小口,而妇女们更多是荆钗布裙,不象北方的不少胡人妇女那样带着幂罗(妇女出门时戴的面纱)。

    王华强看着,心生感叹,只有在江南,才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华俗,只是不知道天下一统后,这样的风俗还能保持多久。

    思索间,高熲一行已经来到了宫门口,高熲下了马,段达迎上前,拱手行礼道:“高长史,贺将军和韩将军正在大殿内恭候您的大驾!”

    高熲点了点头,转头对着身后一名四十多岁,身形干瘦,看起来精明强干的文官说道:“裴参军,辛苦你一下,赶快带人去南陈的典籍书库,去把南朝的历代藏书给保存下来。”

    王华强心中一动,高熲毕竟是宰相,见识远远超过其他武将,灭国之后,最先关注的不是陈国的钱粮账册,甚至不是陈叔宝和其他宗室,而是那南朝几百年的典籍史册,要知道多少珍贵的文献,都在这种江山易主的时候毁于战火,或者流落于民间,而高熲的这道命令,不知道挽救了多少中华的传统文化。

    只凭这一句话,王华强就对高熲心生敬意,在他的眼里,高熲那本就比较高大的身形一下子更加伟岸起来。

    那名裴参军下了马,开始集合起身后的一队护卫,段达面露难色:“高长史,我等昨天才接管这里的防务,对地形不熟,也不知道南朝的藏书库在哪里。

    哦,对了,城破之时,陈朝的尚书令江总还留守在尚书省里,而尚书右仆射袁宪当时正守着大殿,都被我们拿下了,和陈朝宗室们关在一起,还有施文庆和沈客卿等人也在昨夜被我们关进囚车,现在正在宫内,要不要找他们带路?”

    高熲摆了摆手:“不用,晋王殿下早就搞来了南朝的宫城地图,我们来之前,晋王特地下令,这些珍贵的文献一定要优先保护好,裴参军早就熟悉了地形,不用人带路的。”

    说话间,裴参军已经点了一百余名军士,匆匆地向着宫城内右侧跑去。

    高熲看了看裴参军远去的背影,对着段达问道:“陈叔宝的宠姬张丽华,现在何处?”

第八十一章 红颜薄命(一)

    王华强心中一动,难不成高熲这道貌岸然的外表下,也是有一颗色心,想要独霸这个艳名满天下的绝色妖姬吗?

    不过在王华强的内心深处,也突然有了一个强烈的愿望,这个在历史上与妲已,陈圆圆齐名的红颜祸水,不知道生得是何模样,想想昨天晚上的那个陈宣儿,已经是绝色美女了,不知道张丽华生得如何,能把陈叔宝迷得神魂颠倒,为了她不理朝政,断送江山。

    段达脸上摆出了一副谄媚的笑容:“高仆射,那个张丽华现在也和她的儿子,太子陈深一起被看押在后殿,您看要不要我亲自领您过去?”

    高熲厌恶地扫了段达一眼,眼神犀利如箭,刺得段达一阵心慌,连忙低下了头,耳边却听到高熲的声音冷若冰霜:“这等祸国妖姬,留了就是祸害,段都督,请你现在带兵士过去,传我的令,把张丽华牵出宫,就在这宫城外的青溪处斩首!”

    此言一出,人人脸上变色,连王华强都大吃一惊,没想到高熲居然要这样做,段达吓得连退两步,才定了定神,拱手道:“高长史,请问这也是晋王殿下的意思吗?”

    高熲的嘴角勾了勾,沉声喝道:“现在我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我的命令就是你必须要执行的命令,你不用问这个命令是谁下达的,执行就是。”

    王华强心中一动,看来高熲并没有得到晋王杨广的授权,从他这样一来宫城外就迫不及待地下这道命令来看,很可能杨广给他下了相反的命令,毕竟绝世美女,谁不想要?而高熲出于对国家的担心,抗命斩姬,这才会有刚才的反应。

    段达在高熲面前,哪敢多话,连忙低头行礼,转身欲走,这时只听到后面响来一阵急促的马路声,一个人在大叫:“高长史,高长史,且慢,且慢!”

    众人都看向了来人,只见一匹枣红马上,坐着一个戴着纱帽,青色文官袍的人,戴着纱帽,一边骑一边在喊,高熲看到此人,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回复了一贯的威严与镇定。

    来人三十岁上下,骑得满头大汗,显然这一路是快马加鞭地赶到,长相端正,虽是文官打扮,却也有几分武将的雄武之气,眉眼间倒是和高熲有着几分相似。

    来人滚鞍下马,急趋几步上前,对着高熲行礼道:“征南行台元帅府记室参军高德弘,见过元帅府高长史!”

    高熲冷冷地说道:“高参军,这样急着赶来,可是晋王殿下有何吩咐?”

    高德弘看了一眼左右,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低声道:“高长史,晋王殿下有密令,只向您一人宣读。”

    高熲的脸色一变,厉声道:“军中无私事!晋王殿下乃是南征元帅,他的命令就是军令,不能当众宣读,那元帅的军威何在?高德弘,是不是你蒙蔽元帅,出了什么坏点子?”

    高德弘一下子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摆手道:“不是的,阿大,孩儿怎么敢这样做,确实是晋王殿下的军令啊!”王华强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原来这高德弘是高熲的儿子。

    高熲气得大骂道:“住口,这是军中,只有上下级,没有父子,你要是连这个都不懂,就给我滚回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说,晋王的命令是什么!”

    高德弘看了看左右这些傲然而立的军士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沉声问道:“高长史,您当真要属下当众宣读这条命令?”

    高熲冷冷地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何况是军令,有什么不能当众宣读的,你只管宣布就是。”

    高德弘咬了咬牙,大声说道:“征南行台大元帅,晋王殿下有令,请高长史找到南陈贵妃张丽华后,速速保护起来,不得有误,一切等他来之后再定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王华强一下子明白,杨广自己想独占张丽华,所以才特意要高熲的儿子过来密宣这条命令。高熲大概是看出杨广有这个打算,才会这么急着去杀张丽华。

    高熲的眉毛微微一扬,朗声道:“高参军,你这次前来,可曾带了杨元帅的令牌,或者是正式的公文?”

    高德弘摇了摇头:“刚才属下说过,这本是密令,又哪来的公文呢。”

    高熲厉声说道:“高参军,军中传令,没有公文或者主帅的令箭,就是假传军令,你说这是密令,那现在你去把晋王殿下叫来,请他当面向我下这条命令,不然的话,我只当你是假传军令!”

    高德弘吓得脸色发白,说话都不利索了:“高,高长史,属下,属下哪敢假传军令啊,分明,分明是晋王殿下的密令呀。”

    高熲重重地“哼”了一声:“那你现在就去给我拿个公文或者将令来,要不就请杨元帅亲自过来下令,快去!”

    高德弘在家里的时候看到高熲就象见了猫,这一下更是给老爹那充满杀气的眼神吓得不敢多说一句话,连忙行了个礼,转身就上马,去的速度仿佛比来时还要快一些。

    王华强看得心中雪亮,高熲想必早知道杨广让自己的儿子来下的是什么令,故意要高德弘当众说出来,这样杨广颜面尽失,杨广当然不可能再公开地给出公文或者将令,因为毕竟这事见不得人。

    而且有这一来一回的功夫,张丽华早就给斩了。高熲这一手,虽然明着得罪了杨广,但打击杨广就是更好地维护作为太子的杨勇地位,看起来这朝中的夺嫡之争,已经越发地不可收拾了。

    高熲赶走了高德弘后,转向了段达,沉声道:“段都督,刚才我下过令了,请你现在就去执行。”

    段达毕竟不是司马德勘,脑子还是有一些的,对众皇子的夺位之争也略知一二,一看这架式,哪敢再去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命令,咬了咬牙,沉声道:“高长史,我等奉命守卫陈朝皇宫,其他命令,除非是杨元帅亲自下令,恕难从命。”

    高熲面色一沉,本待发作,但一想这些骁果乃是皇帝的禁卫军,若是自己强行逼他们就范的话,恐怕会受门下省的御史弹劾,这次他作为实际上的南征总指挥,又没玩什么贪财自污的手法,杨坚肯定多少对自己也有猜忌的。

    前天听到来自大兴的消息,已经有些人开始向杨坚进言,说自己拥兵自重,大权独揽了。

    在这个当口,已经得罪了杨广,最好不要再把手伸向骁果军,贺若弼是自己举荐的,调动他的部下做这事,应该并不困难。

    于是高熲面色一沉,说道:“在场众军,可有贺将军或者韩将军的部下?”

    王华强的脑袋“轰”地一沉,因为这时候所有骁果军士的眼光全部看向了自己,在这宫门内外站岗的非骁果军士,还真的就只有他和身后的几十人了。

    本来昨天晚上演了半天的戏,让贺若弼着了道儿,才捞到这么一个在这里站队的机会,本指望能在高熲面前有所表现,却没想到会是这结果。

    高熲的眼光也跟着落到了王华强身上,那种如冷电一般的眼神,和不怒自威的气场,让王华强的背上冷汗直冒,只能硬着头皮拱手道:“末将贺将军帐内中兵参军王华强,见过高长史。”

    高熲仔细地打量了王华强两眼:“你就是原来在王世积将军帐下,夜渡新亭的那个王华强?”

    王华强微微一愣,他没有料到高熲居然会知道自己,也不知道是谁向上报的,但现在他来不及思索,直接回道:“正是末将。”

第八十二章 红颜薄命(二)

    高熲的嘴角边露出了一丝笑意:“你的功劳,王颁王开府和韩擒虎韩将军都向我在塘报里提过,你这次做得很好,有勇有谋。不过我记得你应该是在韩将军的麾下,刚才为什么又说自己是贺将军的部下?”

    王华强心中乐开了花,暗喜这王颁和韩擒虎果然把自己向上报功了,有了高熲这句话,那些死难的部下们都不愁朝廷的抚恤了,而自己的升官之路更是见到了曙光,他连忙说道:“昨天贺将军与陈军大战时,末将作为韩将军的信使,绕过建康与贺将军联系,后来就被留在贺将军的帐中了。”

    高熲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骁果军士是皇上的禁卫军,这次也只是借调南征,我只是征南元帅长史,无权调动他们,但是贺将军的部下却是我可以调动的。

    王参军,现在我正式命令你,把那张丽华提出,在这宫门外的青溪桥上斩首,首级挂到朱雀航上。”他说着掏出一块令牌,递给王华强。

    王华强的心猛地一沉,一下子从刚才的极度喜悦中回归了现实,这条要人命,得罪杨广的差事还是要落到自己头上,但他现在没有办法拒绝,咬了咬牙,他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执行这条命令,倒向高熲,以后的事情,见机行事。

    于是王华强沉声道:“得令!”接过令牌,转身一挥手,领着自己的那帮部下们匆匆进了宫城。

    高熲对他这么直截了当的执行也似乎有些意外,看着他那远去的身影,抚须沉吟,片刻之后,才对边上的段达说道:“贺将军和韩将军还在德教殿是吗?速速领我过去。”

    王华强奔到了那个后殿外,拿出令牌,对着守殿的军士们说道:“我乃贺将军帐内中兵参军王华强,奉了征南行台元帅府高长史之命,特将张丽华提出。”

    守殿的军士长验过令牌后,转头对着身后的小兵下令,四个兵士匆匆奔了进去,很快,就拥着一个绝色妇人而出。

    王华强第一眼看到张丽华时,呼吸都快要凝固了。他没有想到世上竟然会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张丽华发如乌云,垂到腰间,锥子脸,肌肤如羊脂白玉一般,吹弹得破,面如桃花,目似晨星,峨眉高耸,一身华美的丝绸衣服镶着金线,紧紧地贴在身上,更加突显她曼妙的身材,想必是昨天投井未死时,湿衣服贴身,未及更换。

    王华强虽然知道这张丽华的儿子,也就是陈国太子陈深都已经十五岁了,却没想到这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看起来仍然象是二八佳人一样,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完全不象是一国的贵妃,没有一点母仪天下的气度,却象是一个勾人魂魄的狐狸精,让人生出无尽的怜爱。

    王华强突然醒悟了过来,自己是在执行军令,一看左右的部下,也都一个个死死地盯着张丽华,眼皮都不带眨一下,路都走不动了。

    王华强猛地意识到这样不行,看到张丽华这张脸,世上还会有哪个男人舍得杀她呢?但是不杀她,高熲肯定就会杀自己了。

    王华强咬了咬牙,上前一把撕破了张丽华那件华美的衣服。

    张丽华一声娇若莺啼的惊呼,引得王华强的心肝儿一阵颤动,也引得周围的士兵们不约而同地向前迈开脚步,似是想要阻止王华强。

    王华强把张丽华的外衣撕下了一块一尺见方的口子,嫩如莲耦般的玉臂一下子露了出来,王华强咬着牙,把这截袖子从中撕开,扯成一块一尺多见方的盖头,盖在了张丽华的头上,顿时,那张夺人心魄的俏丽面容,就消失不见。

    周围的军士们刚才仿佛着了魔,这一下把张丽华的头给盖上,一个个才反应了过来,王华强转头对着大家喝道:“还等什么,快把张贵妃捆上,带出宫城。”

    这些军士们如梦初醒,几个人连忙上前,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绳索,把张丽华捆了个结结实实,可怜张丽华从入宫后就娇生惯养,当了这么多年的贵妃,更是锦衣玉食,平时被陈叔宝放在手心里都怕化了,哪曾受过这种罪,这下更是哭哭啼啼,一口吴侬软语,连声哀求着这些军士们放她一条生路。

    王华强狠了狠心,又从她另一只袖子上扯下一块布,直接塞到了她嘴里,然后拿过一条细绳将这块布条捆上,可怜的张丽华再也说不了话,只能呜呜地低泣。

    少顷,张丽华已经被捆得如同棕子一般,王华强牵着她被捆住的双手,在前拉着她,后面的士兵们分成两排,夹着二人而行,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宫门外。

    宫城也有一条护城沟,名叫青溪,也和城外的护城河一样,是引秦淮河水灌成,只不过没那么宽,王华强牵着张丽华走到桥上,停了下来,隔着盖头,取下了张丽华嘴里的布,手碰到了张丽华的粉脸,只觉就象抚摸着一块美玉,说不尽的舒服。

    可是王华强想到了自己的使命,还是狠狠心,用冷酷的声音说道:“张贵妃,我奉征南行台高长史的将令,把你斩于此处,你还有什么需要交待的吗?”

    张丽华的手被捆着,人跪在地上,无法去掀自己头上的盖布,她这一路上也早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这时候反而止住了哭泣,问道:“请问本宫何罪,高长史为何要杀本宫?”

    王华强叹了口气:“国破家亡,人为刀俎,你为鱼肉,张贵妃,要怪就怪你长得太美了,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得住,在陈国时你害得陈国灭亡,高长史怕你入了隋后会迷住我大隋的君臣,所以才会要你的命。”

    张丽华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包含着无尽的怨毒与不甘:“亡国也能怪到我一个女人的头上吗?太可笑了。你们这些男人,没有本事守住自己的国家,却要一个女人来承担这个责任,本宫不服!”

    王华强摇了摇头,冷冷地说道:“张贵妃,不管你服不服,反正你的命运已经决定了,你还有什么话需要交代的,尽早说吧。”

    张丽华摇了摇头,说道:“还请你转告隋朝皇帝,我儿陈深,性格柔弱,温良谦和,陈国既灭,还请隋朝皇帝能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饶他一命,一切罪过,都由我这个祸国的母亲来承担吧。”

    王华强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原话转达的。”

    张丽华叹了口气:“将军,还请把我的头发从脖子上移开,斩首的时候,不要砍断我的长发,留了二十多年了,怪不容易的。”

    王华强看着她从盖头内侧垂下的那一头黑云般的秀发,点点头:“行,我会做到的。”他一边说,一边掀起盖头的后角,把张丽华的那一头秀发捧起,让两名军士双手捧住,而她那白嫩的粉颈,则露在了这寒冷的空气中。

    张丽华喃喃地说道:“皇上,请恕臣妾不能再服侍你了。”

    王华强抽出腰间佩刀,狠了狠心,一刀斩下,鲜血四溅,张丽华那颗美绝人寰的螓首,一下子从肩膀上搬了家,娇躯一颤,软软地躺下,腥红的鲜血从脖劲处喷射而出,染红了汉白玉砌成的石桥,左右军士们无不摇头垂泪,叹息这绝世红颜悲惨的命运。

    王华强咬了咬牙,用那被鲜血染红的盖头盖住了张丽华的脸,这是个爱美的女人,一定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死时的模样。

第八十三章 目击证人

    王华强从身边士兵的手上接过了那黑色的长发,触手处只觉得象是抚着上好的锦缎。

    他把头发卷了两卷,捆住了盖头,把包裹着的首级交给了身边的士兵,吩咐道:“依高长史的命令,祸国妖姬张丽华已被正法,你现在去把这首级挂到朱雀航头,和那五个南陈奸臣的首级一起示众,以安人心。”

    那名小兵捧着首级而去,王华强心中一阵难过,前世的他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之人,而这世里他也是见多了战阵之上尸横遍野的惨状,自己亲手也杀过人,但没有一次象刚才斩杀张丽华这样有强烈的良心负担,不仅仅因为自己杀了一个绝世美女,更是因为张丽华的无辜与可怜。

    是啊,张丽华并不是妲已,她自幼陪嫁入宫,只是因为貌美被陈叔宝宠爱,并没有祸害过别的文武大臣,更不象一般**争宠的女人那样心肠歹毒,甚至对被陈叔宝废掉的庶长子陈胤还不错,没有象吕后,武则天那样赶尽杀绝。

    把陈朝灭亡的责任推到她这样的一个弱质女子身上,实在是不公平的,所以说真正害死她的原因,并不是所谓的祸乱**,迷惑君上,而是杨广对她起了意。

    现在想来,高熲真正担心的,恐怕是杨广把张丽华转献给杨坚,张丽华的美貌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抵挡,即使一代圣君的杨坚只怕也不能幸免。

    独孤皇后已经年老,完全无法与张丽华竞争,到时候隋朝**只怕不得安宁,而杨广凭借此功劳,有可能一下子讨得父皇的欢心,入主东宫,未必没有机会。

    所以张丽华的悲剧是注定的,怪只怪她自己生得太美,而且隋军灭陈,逼淫一国贵妃,这也会给陈朝那些不甘灭亡的遗民们一个煽动底层百姓起来造反的极好借口,站在高熲的角度,张丽华还真是非杀不可。

    王华强叹了口气,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张贵妃,下辈子离皇宫远点吧,自古红颜多薄命,这句话说得太娘的太对了!”摇了摇头,他走向了德教殿。

    只见德教殿里已经被改成了一个临时的指挥部,陈叔宝的龙椅被搬走,中间摆了张帅案,高熲正襟危坐于帅案上,而韩擒虎和贺若弼两人怒目对视,按剑而立,那表情恨不得一口吃了对方,殿内的空气紧张地就象要爆炸似的。

    王华强没想到一来就看到如此劲爆的场景,但只能硬着头皮,在门外说了一声:“禀报高长史,末将王华强,已将张丽华斩首,特来复命!”

    高熲面沉如水,也不说话,挥了挥袖子,示意王华强离去,却听到韩擒虎的大嗓门响起:“高长史,这位王参军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可以为证!”

    高熲点了点头,说道:“王参军,你且先回来。”

    王华强心中暗叹一口气,暗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刚杀了张丽华,又给卷到这两员大将争功之事中来,但他没有选择,只能回头向高熲行礼,说道:“末将在此。高长史有何吩咐?”

    高熲沉声道:“王参军,你将你昨天上午离开韩将军大营后的事情,详细说来听听。”

    王华强看了一眼贺若弼,只见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仍然是气鼓鼓地盯着韩擒虎,只当自己不存在。王华强的心里飞快地考虑了一下,贺若弼和韩擒虎所争的,无非是贺若弼认为韩擒虎抢了自己的头功。

    王华强从昨天开始就在考虑这个问题,自己虽然和韩擒虎私下达成了合作协议,但对于贺若弼,却也没有必要彻底翻脸,昨天贺若弼想要自己拉段达来作证,为此不惜向自己示好,今天也把在宫门前站岗这个露脸的任务交给了自己,韩擒虎正巴不得让贺若弼举报自己偷盗陈国内库的事情,这事上是按计划进行的。

    现在贺若弼也不可能把违令出战的事情给赖掉,他们要争的无非是那个韩擒虎偷袭建康是否违规的问题,这种事情只能由杨坚来判定,甚至连杨广也无法下结论,因为战场上瞬息万变,前线的主将是不可能完全按照军令来行事的。

    王华强暗想,自己真正需要仔细考虑的,还是那个代贺若弼指挥作战的事,这事他到现在也跟韩擒虎没有彻底说清楚,而贺若弼显然也不希望他把此事如实反映,那样会影响他为自己的亲信员明请功。

    可是自己当时在战场上指挥作战,又是被几百人看到的事实,无法蒙混过关,如何才能给出一个皆大欢喜的解释呢?

    王华强一边心中在考虑着此事的说明,一边口若悬河地说起自己从离开韩擒虎军营后的一系列经历,一边在思索着如何能把接替员明指挥作战之事编得滴水不漏,两头都满意。

    高熲听得连连点头,不时地会问一两个问题,而贺若弼和韩擒虎对这段经历都没有什么异议,仍然是互相怒目而视,说着说着,王华强讲到了前军战败的这段,正苦恼如何交代过去,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好的说法。

    王华强心中得意,脸上却摆出一副慷慨激昂的表情,仿佛当时自己正置身于修罗杀场,沉声说道:“当时情况紧急,我军和敌军已经纠缠在了一起,前军战死一千多人,四次后撤仍然无法摆脱追击,已呈崩溃之势。

    而这个时候,贺将军命我带领他的亲兵护卫,手持柴火,到员将军所在的位置,点火施放烟幕,掩护前军撤离,员将军本来准备带领亲兵护卫作决死逆袭,结果一看我这里的烟雾施放了起来,马上下令以弓箭手发动箭雨袭,射击正在交战的两军前线,这样我军虽然有所损失,但也阻挡了敌军的追击。

    末将以为,这是当时战场上最好的处置办法了,员将军见战线稳定后,就让末将接手指挥,他则率领骑兵绕道山后,准备侧击敌军的鲁广达所部,结果正好此时敌军孔范部抢上来收割首级,战场上的陈军乱作一团,员将军则趁势以骑兵突击,大破孔范部。

    这时候我军各路援军也纷纷赶到,本来末将在山脚下指挥部队,在鲁广达军的攻击下已经到了极限,可是得到了援军的协助后,稳定住了阵线,陈军前军陷入合围,最终崩溃。

    此战得胜,有赖于贺将军的指挥若定,也有赖于员将军的临危不乱,更靠了援军各部的火速来援,末将当时在战场,见证了这一切。”

    高熲点了点头,低下头思索了一下,突然问道:“王参军,当时你的职务只是中兵参军,并无指挥作战之职,即使是员将军率部离开岗位,指挥山脚下的部队应该也是由他的副将来代理,为什么会选择你呢?”

    王华强对此刚才有了准备,拱手朗声道:“可能是因为当时末将带了贺将军的亲兵到此,员将军出于对贺将军的尊重,才由我来指挥正面的战线,他的副将王仁恭王将军,当时也投入了对敌军的侧击,并不在中央阵线。”

    高熲笑了笑,看着贺若弼,说道:“贺将军,你的部下真不错,以前我一向以为员明勇则勇矣,却非大将之才,看来士别三日,该当刮目相看啊。此战员明还俘虏了敌军主帅萧摩诃,当记头功。”

    贺若弼哈哈一笑:“我若是没有战胜陈军的把握,也不会跟他们就这样决战的,前面的那一万多部队乃是诱饵,若是大军云集,想必陈军也不敢开城一战,到时候顿兵坚城之下,敌军又是重兵布防,付出的代价就会比这次大得多了。”

第八十四章 二将争功

    贺若弼得意地看了王华强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感谢,似乎是对王华强刚才的谎话很满意。他继续看着韩擒虎,冷笑道:“可惜我虽然千算万算,料定了陈军的所有招数,大破陈军的锐卒悍将,却没算到自己人居然能这么不要脸,趁着我跟陈军决战之时,生生偷了我的灭陈首功,高长史,这事还要你来作主啊。”

    韩擒虎重重地“哼”了一声,厉声道:“高长史,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贺将军违令出战,还不通知友军一声,我好心率部策应,他却说我偷他功劳。他亲涉险地,又低估了陈军的战力,自己都差点成为陈军俘虏,还好意思说算无遗策。贺将军,你是不是要说员明的战败,也是你的诱敌之计?”

    贺若弼再吹牛也不敢这样说,只能冷笑一声,没有接这话头。

    韩擒虎看向了高熲,继续说道:“贺将军此战胜出,全凭侥幸,若不是敌军自乱阵脚,只怕他根本撑不到援军到来,如果陈军各部都能象鲁广达那样死战到底,贺将军恐怕早就大败亏输了,到时候陈军战胜,士气冲天,我过江的十几万将士都有可能重蹈北齐征南时全军覆没的覆辙。

    即使贺将军一时侥幸,胜了此战,我军也损失惨重,此战我军战死者高达六千,伤者超过两万,贺将军是在用士卒们的性命为自己搏一个先入建康的机会。

    而我则只需带上五百骑兵,绕过陈军大营,奇袭宫城,拿住陈叔宝,就控制了局势,没有损失一兵一卒,要不是我帮贺将军打开北掖门,只怕这会儿他连城都进不来,敢问高长史,此战我韩擒虎居功第一,有什么问题吗?”

    贺若弼的脸胀得通红,吼了起来:“韩擒虎,你好不要脸。若不是我打了胜仗,任忠会跑去接应你?如果不是任忠帮你一路上开路,那些陈朝守军会没有一个人抵抗?”

    韩擒虎冷笑一声:“那请问贺将军,任忠就在你大军的对面,为什么他当时不向你投降,而是绕了个大圈,跑来向我投降?还不是因为你这人不值得信任?就连敌军的将领,也耻于向你投降,而宁可来找我。”

    贺若弼气得大叫一声:“放你娘的狗臭屁,刚才王华强说得清楚,你一早就和任忠联系上了,所以他才会找你投降。你怎么不说鲁广达,孔范,樊毅这些人都是向我投降的?”

    韩擒虎哈哈一笑:“所以说你贺若弼十足的莽夫一个,将军决胜,又岂在沙场之上?能不动刀兵就解决的战斗,你非要打得血流成河,还不讨巧。

    你也不想想,若不是我及时入城,控制住了陈叔宝,他如果下令继续抵抗,南陈的可战之兵还有十余万,退入建康防守也照样能守城很长时间,你以为野战胜了就能拿下建康?别做梦了。”

    高熲猛地一拍桌子,沉声喝道:“够了,两员灭陈大将,在这临时元帅府内,在这陈朝皇宫大殿之上,象两个匹夫一样指着叫骂,言语粗俗不堪,成何体统!”

    高熲的资历和威严在那里摆着,这一拍桌子,连贺若弼和韩擒虎也不敢再说话,拱手行礼退回原处。

    高熲的口气缓了缓,但依然严厉:“你们两位的话,我都已经记下,此事的是非曲直,当由皇上定论,这灭陈的首功之臣,待我回头奏明圣上,再由他老人家作定夺。”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此事再明显不过,何需则父皇定夺?来人,给我把贺若弼拿下!”

    殿内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看向了门口,王华强一下子意识到,这肯定是传说中的本次征南元帅,晋王杨广来了。

    只见一个全身戎装,头戴束发金冠的人走了进来,这人年约三十左右,个子中等,身形瘦弱,天庭饱满,双目神采飞扬,脸形瘦削,下颌一把漂亮的长髯,身上穿着上好的犀牛皮甲,皮甲上面绘着日月星辰。

    尽管他一身军装,但给人的感觉更象是个儒雅的文士,可是王华强总觉得这人俊朗的外表下,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骛感觉。。

    此人正是晋王杨广,他一进殿门,从高熲到贺韩二将,再到殿内的军士,个个都向其行礼参拜,王华强更是因为官职低微,直接单膝跪地。

    杨广的脸上冷若冰霜,但身上一股抑制不住的怒火却能让殿内的每个人从他的呼吸中感觉得到。

    杨广动了动手,作了一个向上的手势,说道:“大家请起,不必如此多礼。”

    贺若弼眉头一皱,拱手说道:“见过晋王殿下,请问贺某所犯何罪,您要将贺某拿下?”

    杨广冷冷地说道:“贺若弼,你是将军,应该知道军队之中,主帅的命令不得违抗,本帅下过要你和韩将军约期并进,互相呼应,合力破敌的军令,你却为了抢功,置本帅军令于不顾,只凭这点,本帅抓你,该不该?”

    贺若弼强辩道:“晋王殿下,您当时身在江北,不知战场情况的变化,敌军主力出城,正是我军可以一举破之的大好机会,若是当时再守与韩将军之约,只怕会错过战机。如果我当时扎营固守,南人会以为我军胆怯,本来低落的士气就会高涨,以后这仗就难打了。”

    杨广不屑地歪了歪嘴,怒道:“贺若弼,你当本帅没打过仗,不懂兵法是不是?若不是你轻敌冒进,只带了一万多人到城外挑衅,南陈又怎么可能调大军出城与你一战?

    这仗从一开始你就打定主意要抢功了,根本不是什么意外,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不惜拿万余将士生命作赌注,远离主力部队,你以为本帅不知?”

    贺若弼一下子给杨广说到了自己的盘算,哑口无言。

    杨广恨恨地说道:“贺若弼,从这次南征一开始,你就倚老卖老,大权独揽,仗着父皇对你的信任与委托,全权决定吴州方面的军政之事,甚至把本帅一直顶在几百里外的后方,不让本帅插手你的渡江之事。是不是在你眼里,本帅只不过是个给你管后勤的,只配给你贺大将军提靴子?”

    贺若弼额头上冷汗直冒,赶紧下跪,摘下了头盔,顿首于地:“末将万不敢有此想法,元帅明鉴!”

    杨广越骂越激动,转身指着韩擒虎骂道:“还有你,韩将军,以为自己得了攻进建康的首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昨天一夜,你先是私掠陈国皇宫内库,再是纵兵淫-乱陈国**,最后你的手下王颁,还带人把陈霸先的陵墓给挖了。韩将军,你对你的部下还真是好啊,一群骄兵悍将,天下无敌啊!”

    韩擒虎这时候也根本不敢回嘴,黑着脸,低头说道:“末将昨夜约束部下不严,愿受元帅处罚。”

    杨广这样火山暴发式地骂了一通后,情绪稍微好了点,对着身后的段达说道:“刚才本帅说过了,把违抗军令的贺若弼拿下,这么久了,你们动都不动,是不是以为本帅在开玩笑?”

    段达听到这话,哪敢再多说话,带着几个骁果骑士上前,对着贺若弼低声说道:“贺将军,得罪了。”于是就拿起贺若弼的头盔,将其双手用一个枷锁铐住,带出殿外。

    韩擒虎看着贺若弼这样直接给拿下,一言不发,杨广一直盯着他看,直到贺若弼远去后,才说道:“韩将军,你的事情,以后到朝堂上自己向父皇解释去,但这次作战,你没有违抗我的军令,所以我不会治你的罪。这次攻入建康,你是第一个,所以也是毫无疑问的首功,这点我也会向父皇言明的。”

第八十五章 无恩不报

    韩擒虎向着杨广行了个礼,沉声说道:“多谢晋王殿下。”

    杨广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本帅今天提前来建康,就是想早日安定南朝人心,施文庆和沈客卿那五个奸臣现在是不是已经押往朱雀航那里斩首示众了?”

    韩擒虎点了点头:“正是。”

    杨广说道:“这里毕竟是南陈都城,这五个奸贼在这里经营多年,门客死士众多,听说昨夜就有贼人企图护着施文庆逃跑,所以斩杀他们的行动大意不得,若是让南朝人劫了法场,那我大隋的天威将荡然无存,南陈心怀异志的不安定分子也会看到希望。韩将军,监斩之事,还是麻烦你跑一趟吧。”

    韩擒虎点了点头:“乐意之至。”于是从地上长身而起,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王华强一直站在门口,本欲跟着韩擒虎一起出门,却听到杨广那冷酷的声音响起:“那位王参军,请你现在不要急着走。本帅一会儿还有话要问你。”

    王华强一下子傻眼了,在今天之前他做梦也想着杨广会记得自己,甚至能跟他说上一句话都是荣幸,可是现在,在自己当了高熲的刀,斩了杨广亲自密令保下的张丽华后,他巴不得能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永远别让杨广看到。

    但是现在杨广已经找上自己了,显然这事已经避无可避,联想到刚才杨广一口气就说出了韩擒虎的几件事,显然他在骁果军中留有眼线。

    于是王华强只能拱手称是,低头退在一旁。

    杨广转向了高熲,神情变得阴森可怕,连头发都快要竖了起来,那张英俊的脸也变得面目可怖,高熲则低头恭立在一边,谦逊的外表下,却隐隐地透出一股毫不退让的气势。

    杨广摆了摆手:“除了王参军以外,所有人退下,大殿门口不需要留人,所有人退到台阶之下。”

    殿内的人一个个都被这紧张的气势吓得汗出如浆,听到杨广这样说,都如逢大赦,忙不迭地行礼离开,只剩下王华强杵在那里,心里叫苦不迭。

    杨广等到所有人都退出去后,冷笑了两下,咬牙切齿地说道:“高仆射,你好威风,很气派,本王给你面子,让你儿子来暗中通知你,你去公然把本王的命令公开,这是在公开打本王的脸么?”

    高熲抬起头,平静地说道:“晋王殿下,张丽华是留不得的,这个问题我们早在过江前就讨论过,微臣乃是大隋的臣子,必须考虑大隋的江山社稷,古有姜子牙蒙面斩妲已,高熲不才,也愿意效先贤之一二,而且我已经下令,是以晋王殿下的名义斩的张丽华,这样南陈子民只会对殿下感恩戴德。”

    杨广不怒反笑,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哈哈哈,好,好,好。先是在我隋军将士面前公开我的密令,让大家都以为我贪图美色,然后在南陈面前以我的名义斩杀他们的贵妃娘娘,让南陈人恨我入骨,高仆射,你说你这是向我施恩?”

    高熲正色点了点头:“不错,微臣就是这样认为的。”

    杨广的脸上浮现过一丝可怕的神色,冷冷地说道:“高大人,俗话说得好,君子当无恩不报,他日有机会,我杨广一定会报您今天的大恩。”

    说完这话后,杨广一拂大袖,气鼓鼓地转身离开,甚至没有顾得上跟王华强说话。

    王华强等杨广走出去后,也准备跟着溜出去,高熲和杨广正面干了一架,没准会拿自己出气,这个时候还是独善其身的好,当然,不能离杨广太近,刚才他忘了自己,不代表事后不会想起来。

    王华强刚迈出去一步,就听到高熲冷冷地说道:“王参军,我并没有让你走,而且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呢。”

    王华强心中叹了口气,转身向着高熲行了个礼,说道:“高长史有何吩咐,但请直说。”

    高熲的眼神冷厉如电,但与王华强以前见过的几位大将不同,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凛然的正气,让王华强心中一阵发虚,只听高熲沉声问道:“王参军,我有一事不明,你在战场上明明接替了员明的指挥,为何却舍得把这功劳让与他?”

    王华强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惊讶:“刚才末将所言,句句属实啊,员将军是那战的首功之臣,何来末将让功一说?”

    高熲冷冷地说道:“王参军,你真当老夫是聋子瞎子不成?你接替员明指挥败军,稳定战局,这可是千百人亲眼目睹的,刚才老夫没有直接戳破,就是想问问你是什么个打算。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王华强咬了咬牙,他知道高熲在军中耳目众多,昨天自己指挥的事情是无法抵赖的,但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事实,还要问自己的原因,显然不准备问自己的罪,于是王华强说道:“员将军跟随贺将军多年,这战应该轮到他建功立业,而末将年纪尚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所以这次的功劳,末将甘愿成全员将军。”

    高熲一动不动,直视王华强的双眼,似乎是想看透他的内心,沉声问道:“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贺若弼贺将军的命令?”

    王华强朗声说道:“此事是末将自己的主张,当时末将身处大战场,面对这一可以载入史册的大战,不免心动,贺将军给了我一个观摩学习的机会,到了战况危急时,我被贺将军派去掩护员将军撤退,当时员将军准备带亲兵突击敌阵,我怕他有什么闪失,就慌称贺将军召他回去,自己接过了指挥权。”

    高熲点了点头:“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员明。王参军,你临阵假传军令,擅夺指挥权,就不怕掉脑袋?”

    王华强抬头挺胸,大声说道:“大丈夫为求建功立业,生死早已经置之度外,当时情况危急,员将军显然不能带领前军摆脱困境,所以末将不才,斗胆一试,若是不成功,末将也会战死沙场,以洗罪责,所幸按照贺将军的指点,末将侥幸成功,撑到了援军到来。”

    高熲那张严厉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王参军,我还知道你后来还带兵打垮了孔范所部,此战中你立功实属第一,你说在战场上不及考虑这些事情,但战后你为何又要放弃本属于你的功劳呢?”

    王华强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在见到贺将军以前,末将只是个纯粹的军人,也正因此,并没有觉得帮韩将军传令后,留在贺将军的军中参与大战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

    但事后末将才知道这两位大将间的斗争有多激烈,我若是在贺将军那里争功,抢了员将军的功劳,到时候非但贺将军不容我,韩将军更不能容我,同时得罪了两员大将,我还有活路吗?

    再说了,两员大将争功,我若是这时候也跟着拱火,那只会让他们的怒火越烧越旺,高长史,末将虽然不才,也知道江南初定,人心不稳,若是我们隋军大将自己先乱起来,只怕江南还会有反复,狼烟再起,非国家之福。”

    王华强知道高熲是一心为国的忠臣,尽量往忠义上扯,总没有坏处,于是说了一通大道理,但事关王世积和与韩擒虎私下交易的事,却是一字不提。

    高熲满意地点了点头:“难为你年纪不大,却能想到为国分忧。这次违令指挥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蒋山一战中你的功劳,也不会上报。但你率部夜渡,姑孰献策这些事情,我还是可以为你向上请功的。王华强,南陈已平,你有没有兴趣到北边去做些事情?”

第八十六章 北方苍狼(一)

    王华强愣在了原地,他没有想到高熲居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这点让他措手不及,但他的反应很快,马上定了定神,说道:“去北边?高大人的意思是我朝准备要对突厥开战了?”

    高熲笑着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刚刚灭了南陈,江南一带需要花好几年的时间安抚,《司马法》上说得好,国家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对于突厥,这些年我们采取的是和亲加安抚的政策,加上这次动用了几十万大军,上百万民夫,这种时候跟突厥全面开战,得不偿失,你先说说,你对突厥了解多少?”

    王华强定了定神,这是上天给自己在高熲面前秀才华的机会,他把从《北史》上了解到的突厥情况,一骨脑地说了出来:

    华夏的北方,长城之外,乃是千里大草原,五胡乱华时,草原上的游牧部落纷纷进入中原,其中最强大的一个就是我们所熟知的鲜卑部落。

    在他们成功地入主中原以后,一个叫柔然的部落代替了他们在草原上的位置,成为草原霸主,柔然也就是北史里说的蠕蠕。

    突厥的祖先,传说是在西海之西,是匈奴的一个别部,姓阿史那氏。

    草原之上,弱肉强食,胜者为王,部落与部落间相互攻杀,征战不休。

    阿史那部被别的部落攻破,全族都被斩尽杀绝,只剩下一个十岁小男孩。敌军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把这小孩四肢全砍了,削成个人棍,扔在荒野之中让其自生自灭。

    后来有一只母狼,遇到了这个可怜的孩子,给他叼来肉吃,就这样,小孩子渐渐长大了,和这头母狼做了夫妻,还让那母狼有了身孕。

    灭阿史那部的仇人首领后来听到了这件事,又派兵去斩草除根,杀手们找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孩子,杀死了他,而那大着肚子的母狼却逃脱了。

    那母狼一直跑到了西海之东,进了高昌国西北的一座山里,那里有个巨大的洞穴,长满了茂密的草,洞内方圆数百里。

    母狼就在这里生了十个儿子,这些儿子长大后,从山外抢来女人,又繁衍子孙后代,形成了十姓部落,其中一个叫阿史那的人,是众兄弟中最贤明的一个,被共推为首领,而这十姓部落也被称为阿史那部。

    为了不忘记自己祖上的这段血泪史,阿史那部在牙门前都要立下狼头大纛,几百年过去了,阿史那部逐渐人丁开始兴旺起来,他们离开了那个洞穴,臣服于当时草原上的霸主柔然。

    柔然把阿史那部置于金山之南,世世代代为柔然打造铁制兵器。由于金山形状象个兜鍪,所以阿史那部落改名为兜鍪部落,时间长了,谐音就称之为突厥。

    突厥人世代受着柔然的欺压与侮辱,每隔三年柔然派兵来收铁制兵器时,都会顺带抢劫他们的财产,侮辱他们的妇女。

    但他们象狼一样狡猾与隐忍,知道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挑战强大的柔然,所以一直在忍着,等待着机会。

    终于,柔然后来败于北魏,草原上的下属部落纷纷反叛。这时候突厥也出了一个英雄人物,叫阿史那土门,他趁着为柔然平叛的机会,大肆扩充自己的势力,打败铁弗部时一下子收编了五万余户,实力大增。

    土门趁机向柔然可汗阿那瑰求亲,要娶柔然公主,阿那瑰只轻蔑地说了个“滚”字,他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些昔日的奴隶,还派使者去当面骂土门。结果土门一怒之下,斩杀使者,打出反旗,攻击柔然,经过多年的拉锯,最终大败阿那瑰。

    阿那瑰死后,柔然余部拥立其叔叔邓叔子继续与突厥对抗,又被打败,邓叔子投奔当时的西魏,西魏太师宇文泰乃是当时的权臣,邓叔子前脚刚来,突厥使者后脚就跟到,最后逼得宇文泰把邓叔子等三千多柔然王族交给了突厥来使。

    突厥使者就在这大兴城外,把这三千多人全部斩尽杀绝一个不留,然后才扬长而去。

    阿史那土门后来自号伊利可汗,突厥的可汗号不是象汉朝那样死后才封,而是生前就加,伊利是尊号,姓阿史那,名土门,类似于我们的汉高祖刘邦,高祖是皇帝号,姓刘名邦。

    他就跟古代匈奴的大单于一样,他的妻子被称为可敦,一如单于的焉支,我们汉族的皇后。

    伊利可汗在打败柔然以后,还分出一半的部众给他的弟弟室点密,让他向西发展,经略西域,从此突厥就分为东西两部,与我朝接壤的主要是**。

    突厥人跟鲜卑人有点象,皮肤很白,眼睛是绿色的,就象草原上的饿狼一样,他们和所有游牧的蛮族一样,被发左衽,住帐蓬,逐水草而居,以畜牧业为生。吃肉,喝马奶,一生中有大半的时间是在马背上度过,无论男女都会骑马射箭。

    他们的习俗也如古之匈奴,轻贱老人,看重青壮,没有礼义,寡廉鲜耻,跟野兽没两样。比你强时就会把你往死里整,弱小的时候又能忍气吞声恭顺得象绵羊。

    今天的突厥,东自辽海,西至西海,万里;南自沙漠以北,北至北海,五六千里。可汗之下,大官有叶护,次设,次特勤,次俟利发,次吐屯发,及余小官,凡二十八等,都是累世相传,与汉家风俗不同,他们的每个官都掌握着一个大小不等的部落。

    突厥现在控弦之士有五六十万,兵器有角弓、鸣镝、甲、槊、刀、剑、佩饰则兼有伏突。旗纛之上,施金狼头。作战方式还是以骑射为主,来去如风。

    他们的可汗初立的时候,大家围着可汗的马,蒙上他的眼让他在太阳下转几个圈,然后用帛勒他的脖子,直到他口吐白沫将死未死。这时松开可汗脖子上的帛,问他能做几年可汗,可汗这时候说的年数会被认为是神的旨意,到了这个时间,他必须得退位。

    可汗死的时候,突厥人会围在一起,一边唱一边用刀在自己的脸上划,为的是流血不流泪。

    王华强一口气地把他从史书上看到的对突厥的记载都一古脑儿地说了出来,高熲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也是看不出任何他内心的变化。

    等到王华强说完后,高熲开口问道:“王参军,请问你对突厥现在的情况,尤其是他们的军制和作战方式,还有对我朝的态度,又了解多少?”

    王华强在《北史》上看到的突厥历史也就截止到东西突厥分裂为止,对今天的突厥并没有多少说明,但是突厥人的作战方式,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于是王华强想了想,开口说道:“突厥人打仗是标准的游牧民族的作战,可汗并不象我们中原的皇帝,他只能掌管自己的本部族,而叶护,设这种级别的部落,与其关系更象是盟友,而非属下。

    可汗每次要去作战的时候,都会派使者联络草原上的各个部落,威逼利诱,许以好处,对于不听话,不肯出兵的部落则会率众围攻,所以当可汗的威望高,各部都听话的时候,突厥的军力就会变得很强大,拉出十几万人的大军很轻松。

    再就是他们作战是以纯骑兵为主,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骑马射箭,但游牧民族作战缺乏纪律性,往往作战胜利时则争先恐后,而陷入苦战时则会一哄而散,连可汗也很难节制他们。

    突厥人作战,往往是整个部族迁移,赶着牛羊,边走边吃,离战地百余里处则留下妇孺老弱和牛羊,而精锐战士则一人双马,发挥骑兵的高机动性,他们很少会冲击坚固的城防和严阵以待的汉军步阵,而会不停地跟你绕圈子,直到我们露出疲态或者后勤不济时,才跟我们决战。

    总的来说,这是一帮贪婪,狡猾的草原饿狼,不打无便宜可占的仗,想要彻底消灭他们非常困难,从北周到我朝,对付他们,在正面战场上往往能击溃,但不能伤其根本,其飘忽不定的作战方式是主要原因。”

第八十七章 北方苍狼(二)

    高熲的嘴角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王参军,看来你对突厥人的战术还是挺了解的。那么依你所见,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一劳永逸地解决突厥问题?”

    王华强摇了摇头:“以末将的愚见,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长城隔开了中原王朝和突厥汗国,也隔开了农耕和游牧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我汉家子民,不可能到草原上骑马放羊,而突厥人的草原,能生出牛羊骏马,却也生不出丝绸铜器,连个饭碗都需要通过和我朝交易来获得。

    加上草原之上,强者为王,弱肉强食的法则深入人心,没有任何道义可讲,依附强者,欺凌弱小,就是他们的道德准则,从东胡到匈奴,再到鲜卑,柔然,现在轮到突厥,强大的不过是盟主而已,就算我们打垮了突厥本部,也不可能收服草原上成千上万的部落,他们很快又会产生出一个新的强大盟主。”

    高熲听得连连点头,但神情却依然严肃,他问道:“那就没有办法,来对付这些草原上的强盗了吗?”

    王华强微微一笑,索性把自己看史书时的心得全倒了出来,在高熲面前要是再不秀一下才华,这辈子都可能没机会出头了。

    “末将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效法汉朝对匈奴的策略,军政两手齐下。军事方面,要对于突厥的武力入侵给予坚决的打击,我们都知道,突厥人最讲究实利,如果打仗死的人,损失的牛羊要超过抢来的金银,那这样的仗打上几次,他们就不敢再打了,即使可汗想打,那些仆从部落也是伤不起。

    开皇三年的时候,当时东-突厥的沙钵略可汗联合西突厥的达头可汗,联合入侵,一时间四十万突厥大军凉州到关中一带的长城防线到处攻击,吾皇当时是撤回了准备征南陈的大军,与之全力作战,虽然损失惨重,但也把突厥大军赶了出去,杀伤斩首达数万。

    这一仗突厥元气大伤,达头可汗见好就收,损失不大,而作为主力的沙钵略可汗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加上我朝不失时机地采用了安抚政策,给了娶给沙钵略可汗的北周千金公主一个名份,赐姓杨,编入皇室族谱,又改其名为大义公主,算是对突厥和亲。

    沙钵略得了面子上的好处,我朝又以嫁妆的名义给了他大笔的钱财,这北方边境也就安宁下来了。

    高仆射,其实末将觉得这种办法就很好啊,送几个宗室公主,给他们一点钱,在边关选择悍将镇守,恩威并施,突厥人抢劫抢不过,跟我们好好相处又有现实好处,只要脑子没坏掉,就不会生出犯我中原之心。为什么我们要主动攻击突厥,破坏现在的这个局面呢?”

    高熲笑了笑,说道:“王参军,你的见识不错,但毕竟所处的位置不够高,看的还不够远。

    也罢,今天听你一席话,我更觉得选你去突厥那里没有错,现在我就跟你详细说道说道突厥的现状。

    突厥自从分为东西两部以后,西突厥的主要发展方向就是向西,经略西域各国,与我朝的关系不大,现在我朝主要面对的,就是东-突厥,也是名义上整个突厥的宗主。

    **自从伊利可汗建国以来,传到第三个可汗木杆时,此人是草原上的一代枭雄,在他的手上,突厥前所未有地强大,连当时北朝双雄宇文泰和高欢,都要让他三分,柔然末代君主邓叔子逃到西魏避难,木杆派人上门索要,直接在长安城外将柔然王族三千多人斩杀,才扬长而去。

    这件事你刚才提过,由此就知道此人是何等的嚣张狂妄。

    但木杆英雄一世,却没有好儿子,他只有一个儿子大逻便,乃是跟一个女奴所生,子以母贱,加上木杆去世时,大逻便根基尚浅,木杆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把汗位给了他的弟弟佗钵可汗。

    佗钵可汗死时,正是我朝开皇元年,他临终前曾留下遗嘱,要自己的儿子奄罗,把汗位让还给大逻便。可是这个决定让手握重兵的伊利可汗之孙,强大的部落首领摄图不满了。

    在佗钵的丧事上,摄图带兵前来,扬言大逻便的母亲地位太低,不够格当可汗,还说如果奄罗当了可汗,他会忠心效力,反之要是大逻便登上汗位,他一定会刀兵相向。

    草原之上一向强者为王,大逻便原以为跟奄罗说好了,这汗位就是自己的,因此没有带兵前来,结果没想到横空杀出来个摄图,直接抢了自己的汗位,让奄图当了大可汗。

    大逻便咽不下这口气,天天跑去骂奄图,那奄罗虽说当了可汗,但性格懦弱,加上理亏,受不了大逻便成天上门羞辱自己,一气之下干脆把可汗之位让给了摄图,于是摄图就成了大可汗,就是你所熟知的那个沙钵略可汗。

    大逻便在草原上一向能征善战,有草原第一勇士之称,这点倒是酷似其父木杆可汗,所以沙钵略也不敢太为难他,仍然让他统领自己的部落,号为阿波可汗。阿波可汗知道沙钵略是个硬点子,不敢再象骂奄罗那样骂他,只能接受事实。”

    王华强听到这里,哈哈一笑:“高长史,我看这事一开始就是沙钵略设的一个局,那个阿波可汗听起来就是个有勇无谋之辈,只要身边有人挑拨,就会分不清真正的敌人,而那个奄罗也是软蛋一个,居然给人骂得主动交权,陈叔宝都比他强啊。”

    高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只怕未必,现在我们听到的都是沙钵略当了可汗后的正式对外说法,谁知道这中间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呢。阿波敢骂奄罗,是因为他的实力强过奄罗,而摄图的实力又强过他,所以就会是这种结果。”

    王华强点了点头,笑道:“这沙钵略得位不正,所以为了收服草原人心,就在开皇二年到三年,在那个北周宗室安义公主的挑唆下,兴兵犯我大隋,是吧。”

    高熲说道:“不错,正是如此,他以为大隋还和以前的北周北齐一样,只要突厥骑兵一到,就只能服软,却不曾想世易时移,北方已经统一,皇上又是雄才大略,我朝精兵良将众多,他能联合西突厥的达头可汗,还有阿波可汗一起入侵,我朝也有数十万虎狼之师当面迎击。

    当时这仗打得天昏地暗,尤其是陇西那里达奚长儒将军的部队,三千多人碰上了沙钵略可汗的本部精锐,一场血战打了五天五夜,打到最后达奚将军的部队弹尽矢绝,刀枪全部折断,将士们全部和突厥人肉搏,以拳殴之,不少人手都打得骨头露出来了,打得沙钵略可汗胆寒,焚烧尸体,大哭一场,率兵撤去。

    达奚将军所部生还者不到两百人,自己也是身被十余处重创,但这战打出了我大隋男儿的血性与刚烈,从此突厥人再也不敢小看我大隋,此后我朝几次主动出塞打击突厥,而在此战中损失惨重的沙钵略又和得了好处就私自撤军的达头可汗与阿波可汗翻脸,相互攻击,因此终于对我朝服了软。”

    王华强神情肃穆,心潮澎湃,说道:“末将从小就是听着达奚将军的壮举长大的,汉之李陵,在他面前也黯然失色。这次南征,本来达奚将军任江陵总管,可惜出师前病死,没有赶上这次南征,实在遗憾。”

    高熲叹了口气,表情变得忧伤起来:“王参军,你有所不知,达奚将军的浴血奋战固然重要,但这些年来,我朝对突厥的分化瓦解,才是让突厥内部分裂,争战不休,无力再与我朝对抗的根本原因。车骑将军长孙晟,不知你是否认识?”

第八十八章 长孙晟的谋略

    王华强微微一愣,他对长孙晟这个名字很陌生,但对长孙这个姓氏很熟悉,于是开口道:“长孙晟?可是北魏开国大将长孙嵩的后人?”

    高熲笑了笑,说道:“不错,当年拓跋鲜卑部的首领拓跋硅入主中原,建立北魏,而长孙嵩是他的头号大将,几百年下来,拓跋氏自己改姓为元,而长孙氏则一直保留着自己这个胡姓。

    长孙晟的曾祖父长孙稚,在宇文泰奉西魏元氏傀儡皇帝入关的时候把守武关,当时他投入宇文泰,打开关门放他们入关,又挡住了高欢的追兵,有救驾之功,所以被封为异姓王。传到长孙晟的父亲长孙兕时,则是当过州刺史,仪同,最后死时是个县候爵。

    长孙晟本人是四儿子,父亲的爵位与他没有关系,但他从小苦练武艺,练得一手神箭绝技,年纪稍长的时候,就进入北周的皇宫当了一名司卫上士。别人都不知道他的本事,但当时还没发迹的皇上却一眼发现了他的才能,在所有的年轻侍卫中唯独对他青眼有加。

    北周末年的时候,北周皇帝与突厥结亲,诏命赵王宇文招之女千金公主嫁给沙钵略可汗,当时为了宣扬北周军威,派去护送公主的护卫全都是武艺高强,射术高超的禁卫精英,而在这些人里,长孙晟是最优秀的一个,他的射术连沙钵略可汗都称赞不已,甚至还要突厥的贵族子弟向他学习射术。

    长孙晟可不止武艺高强,更是心机深沉,因为沙钵略可汗的赏识,他每年都作为两国间来往使节的护卫,一路之上对突厥的山川地理,风俗人情都熟记下心,回国后就找工匠制成沙盘,连突厥各个主要大部落一年四季的草场和营地都摸得一清二楚。

    而且长孙晟还摸清了突厥内部分裂,大小可汗林立,尤其是沙钵略可汗与阿波可汗不睦之事。至于那个西突厥的达头可汗,也只是名义上奉沙钵略为宗主,实际上并不遵他号令。

    所以长孙晟回来后献计,在每年东西突厥来使朝会的时候,故意把西突厥达头可汗使者的位置放在沙钵略可汗的使者之上,岁币的赏赐也是给西突厥更多。果然,沙钵略可汗就在心中对达头可汗有了猜忌。

    开皇三年的那次大战,当时还是奉车都尉的长孙晟随柱国窦荣定的大军出征,当时正好碰上阿波可汗和达头可汗,于是长孙晟潜入敌营,跟这两人晓以利害,甚至主动表示可以放弃一些边境州郡让其洗劫,结果吃饱了的达头直接退兵,而阿波贪心不足,还想再抢,却被窦荣定大军击败,于是也退回大漠。

    而长孙晟又偷偷地找到了亲近我大隋,一向对沙钵略可汗出兵有所不满的沙钵略可汗之侄染干,让他去沙钵略的军中散布消息,说是突厥北部的铁勒部落反叛,袭击了沙钵略的本部。

    当时沙钵略可汗虽然被达奚将军大败,但主力还在,仍不死心,本来准备换个方向入侵并州一带,但听到这消息,又发现阿波和达头都退了,自己已成孤军,才火速撤军。

    沙钵略可汗在此战中损失最大,几乎一无所得,他把战败的原因都归结于阿波和达头的背叛,回头一气之下攻破了阿波可汗的部落,把阿波可汗的那个奴隶母亲都杀了,阿波兵败后投奔了达头可汗,达头大怒,借了阿波十几万军队,让他反攻沙钵略可汗,自此突厥内部连年征战,一年年地衰落了下去。

    沙钵略可汗这几年不仅战场上打不过阿波和达头,我隋军也几次出击,袭击他的仆从部落。

    在草原上,一个不能带着部众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可汗,只会被越来越多的部众抛弃,有一次,他甚至被阿波打得躲到草丛里装死才逃得一命。这就是草原上最真实的生存法则。

    所以沙钵略最后无奈,只得向我朝请降,谢罪,而长孙晟这时候又提出阿波为人悍勇,如果让他坐大,可以更不好控制,于是我朝出兵帮助沙钵略打退了阿波可汗,稳定住了局势,而沙钵略也只能心有不甘地向我朝称臣,他的可敦千金公主也是在这个时候被改名为大义公主,赐姓杨。

    王参军,现在你应该明白突厥为何在我朝大军征南的时候,无力再象上次那样,趁虚而入了吧。”

    王华强目不转睛地一气听完这个精彩的故事,终于长出一口气,叹道:“精彩,太精彩了,长孙晟不费一刀一枪,只凭一张嘴就能把强大的突厥分化瓦解到这种地步,实在是稀世的人材。依我看来,即使是贺将军和韩将军,也比不上他啊。他为国家立下如此大功,为何现在仍然名不见经传呢?”

    高熲笑了笑:“因为他的出身比较低,他父亲虽然官至刺史,爵位却只是个县候爵,而且他不是长子,不能袭爵,靠了高强的武艺才当了一个奉车都尉。贺将军和韩将军他们都是嫡长子,世代为将,出来就是当刺史,起点可比长孙晟高得多了。

    而且贺韩二位镇守江北重镇多年,年龄也过五十了,而那长孙晟今年不过三十多岁,资历比起这些老将要差上许多。

    更重要的是,他从事的事情见不得光,都是些私下的黑暗交易和间谍行动,不象这堂堂战阵之上可以根据杀敌数赏官拜爵,或者是任一方父母官时可以凭政绩进行考核升迁。

    所以即使长孙晟立下如此大功,但对外仍然不能大加宣传,现在突厥未灭,达头可汗还在,而沙钵略可汗两年前病死,本来他的弟弟处罗候当了大可汗,号为莫何可汗。

    此人就是那个心向我朝的染干之父,这父子两都是亲近我大隋的,还帮着我们干掉了阿波可汗,可是两个月前,莫何可汗在草原征战中被流矢射死,沙钵略的儿子雍虞闾当了可汗,号为都蓝可汗,这家伙是个狠角色,一上位就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因为弟弟的部落强大,对他构成了威胁。

    所以长孙晟前日发来密信,坦言对这都蓝可汗的担心,听说那个大义公主仍然在心里恨着我大隋夺北周江山,杀他父王之事,在沙钵略可汗时期老实了几年,现在这个狼子野心的都蓝上了台,她又成了都蓝可汗的可敦,开始成天吹枕头风,挑唆都蓝可汗整军南侵了。

    王参军,老夫觉得你的气质和那长孙晟很象,心思缜密,应变能力很强,也有一颗为国尽忠的心。这次都蓝可汗新即位,按惯例要先派人来入朝,求得皇上的册封,然后我朝会派使者去突厥,长孙晟现在在突厥名气太大,都蓝可汗对他有所防范,所以这回我想起用新面孔去走一趟突厥。你可愿意?”

    王华强心中大喜,没想到自己直接捞到了一个大使当,这种出访突厥的使者,至少是上大将军级别的,象长孙晟这样的只能当随行护卫。压抑着心中巨大的兴奋,王华强拱手道:“敢不从命!”

    高熲满意地点了点头:“等处理完了这里的事情,我会回朝,到时候我来安排此事,你现在官职低微,让你当正使不合适,这次我准备以你见过的那个裴参军为正使,你副之,一起出使突厥。”

    王华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转念一想,副使也不错,于是随口问道:“这位裴参军又是何人?”

    高熲微微一笑:“他叫裴世矩,是河东闻喜裴家的人,才华出众,跟了我也有多年。以前两次跟着使团去过突厥,富有经验。”

第八十九章 高熲的提议

    河东裴氏是着名的北方士族,渊远流长,裴姓最早可以追溯到秦国的祖先非子,非子的六世孙陵被封在今天山西南部的解邑这个地方,于是去“邑”为“衣”,上非下衣,创造出自己的裴姓来。

    后来裴氏族人经过多次的迁移,最后分居河东、西凉、燕京等地,但源头都在河东闻喜县(在今山西西南部,当年汉武帝出巡,在此接到大将杨仆和路博德攻灭南越国的消息,大喜过望,于是改此地名为闻喜县)的那一支。

    现在的闻喜裴氏,已经成为三晋大地的超级豪门大族,虽然不是五姓七望,但也和弘农杨氏,渤海高氏这样的大世家并列,成为北方的一流世家。

    裴氏子孙一千年来分枝散叶,那个原来与王颁约为内应的南朝直阁将军裴蕴,祖籍也是闻喜县,五胡乱华时他的祖辈迁居江南,但是他的父亲当年随吴明彻北伐时被北周俘虏,加上南陈君昏臣庸,才会暗自通过自己的父亲与杨坚约定,愿为内应。

    王华强想到这里,不屑地说道:“哼,姓裴的不可信,当初那个裴蕴与我们约为内应,结果人却不来,害得我们差点在江边全军覆没。高长史,您这次上报战功,一定别让这小子得了官。”

    高熲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这事我知道,当时羊翔和裴蕴都表示要接应我军,结果只有羊翔到了新亭垒接应了王世积,而裴蕴却一直呆在建康城里没有动。此事我一定会上报皇上。不过裴世矩不是裴蕴,王参军,你不必因为两人姓氏相同,就去无端地恨裴世矩吧。”

    王华强突然意识到,自己在高熲面前不能显露出任何对王世积的不满,高熲是丞相,外人看来清正廉明,但是这种政治人物最会计较得失得益,绝对不会只凭感情和道德行事。

    当年杨坚篡位,身为北周重臣的高熲坚定地站在杨坚这一边,而自己亲眼所见的高熲逼自己的儿子当众公开杨广的密令,又公然宣布张丽华是杨广斩杀,就是要败坏杨广名声,让江南人恨透他,从而借打击杨广抬高杨勇的地位,机心如此深厚,自己绝对不能对其敞开心肺。

    就是他现在这样拉拢自己,看着赏识自己,要自己去突厥从事间谍活动,说白了也是一种利用。自己官职低微,又有一颗强烈的求官封爵之心,最适合做这种见不得光的工作。

    长孙晟为国家立下如此大功,现在的官职不过一个五品车骑将军,裴世矩跟他多年,也不过是一个中兵参军,指望他让自己当大官,并不靠谱。

    但王世积身为重臣大将,这次又立下灭陈大功,毕竟他是第一支踏上江南土地的大军,而且听韩擒虎说,王世积和贺若弼都是高熲亲自举荐的人,如果高熲知道自己和王世积的仇恨,那绝对不可能出于道义站在自己这一边,只会帮着对他有用的王世积灭了自已。

    王华强又想到父亲临行前交代过自己的事,千万不要在重臣中过早地选边站,因为现在储君不明,以后要是大树倒了,自己也会跟着给砸死,现在高熲和他身后的杨勇已经跟杨广公然翻脸,自己在这个时候万不可和高熲走得过近。

    王华强的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寒意,高熲看着自己的那张微笑着的脸也一下子变得可怕起来。

    高熲看着王华强沉思不语,以为他还是在考虑是否要出使突厥的事,笑了笑:“王参军,这事你不用急着答应,可以回去好好想想,回来以后再答复老夫,反正这次灭陈后,先要回朝论功行赏,你的过江之功我会上报,如无意外,封一个八品左右的官职可以,封爵可能有点勉强。

    我听王开府说过,你们兄弟这次过江,是想立下大功,拜官封爵的,可能这个结果也不能让你完全满意,不过也请你谅解,朝廷有朝廷的法度,你做到什么成绩就会给你相应的回报,这次如果你跟着韩将军入宫擒君,应该可以官至仪同,可惜了。

    灭陈之后,皇上会刀枪入库,大规模裁撤军队,你现在的这个中兵参军只是临时军职,回朝后肯定就没有了,而你原来的那个帐下大都督的武职,也会随着解甲裁军的圣命而取消。

    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弄个爵位,或者是做到仪同以上的官职,只有接受我的提议,随裴世矩一起出使突厥,如果有机会立功的话,那我也有充分的理由提拔你。

    王参军,我知道你家财万贯,未必一定需要走做官这条路,跟你说这些,只是把你为官之道给你摆清楚,具体选择哪条路,你回去以后仔细考虑一下,再答复老夫。”

    王华强心中暗道,这高熲果然老奸巨滑,先挑明自己这回的努力只能换来个八品芝麻官,想要继续向上爬只能接受他的提议,继续到北边当使者。

    王华强突然意识到这次的北方之行有着巨大的危险,自己这次寒夜偷渡,出生入死也不过能得个八品官,出使一趟突厥就能官至五品仪同?

    他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仔细一想,背上冷汗直冒:突厥新上来了一个狼一样的可汗,一出手就把自己的亲弟弟宰了,加上阿波可汗已经完蛋,他现在对大隋是友是敌尚未可知,还有,那个跟大隋有着灭国杀父之恨的北周大义公主做了他的可敦,没准自己过去就会给宰了祭旗。

    出使突厥可不同于这次灭南陈,自己夹在千军万马的大军中,即使过江时身边也有六百壮士,并不是太害怕,而且虽然自己穿越前是个半史盲,但也知道隋灭了南陈,所以才会放心大胆地从军,可是隋朝和突厥是否开战,结果如何,自己还真是两眼一抹黑,他只知道后来一直到唐朝,突厥都是巨大的北方威胁。

    但是高熲的话其实是在以退为进,他的真实意思是要自己现在表态,如果自己真的信了他的话,不当场表态,那么回大兴后他肯定不会再见自己了。

    一个心存犹豫的属下,是不可能不折不扣地完成上级布置的任务,突厥是虎狼之邦,派去出使的使者如果贪生怕死,不仅有损国格,还会让突厥人判断出大隋内虚,没准直接就会杀使出兵,这个道理再明显不过。

    王华强咬了咬牙,富贵险中求,他的个性就是越危险越刺激,前世的时候,他在警方的天罗地网下仍然敢出手杀仇家,那种斗智斗勇的感觉是他两世为人最深刻的记忆,何况这次大哥被坑死,又跟王世积结了死仇,韩擒虎虽然与自己有私下交易,但他回朝后就要激流勇退,到时候能不能制得住王世积还很难说。

    打铁还需自身硬,靠着别人最多只能保自己一时,却保不了一世,再说要想向着王世积复仇,肯定还需要自己掌握了权力才行。这个险,值得冒,也必须冒!

    王华强握紧了拳头,抬起头,眼中绿芒闪闪,神情坚毅,大声说道:“高长史,不用多说了,我去。”

    高熲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喜悦,哈哈一笑,长身而起,走到王华强的身前,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头:“王参军,男儿当提三尺剑,取万户候,这次出使突厥的风险,我不说你也知道,你是勇士,敢夜渡长江,就一定不会在突厥大汗那遍布刀枪的牙帐里让我失望。回朝后我会给你个官职,你回家好好准备一下。”

    王华强点了点头,沉声道:“高长史,末将只有一个请求,万一末将出使突厥回不来了,家中的老父和三弟,还希望朝廷能加以关照。”

    高熲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没有问题。”

第九十章 华强得官

    两个多月后,四月十八日,辰时二刻,王华强跟着第一批回朝的将帅,从大兴宫城的承天门鱼贯而入,走到大兴宫正殿前那个三百多步宽的巨型广场上,等候朝见。

    通过承天门那个二十余丈长,七八丈宽的巨型门洞时,王华强的心跳开始加速,自己虽然排在这条数百米长的队列的末尾,最前方的高熲等人是那么地遥不可及,但王华强明白,自己这个位置,也是大哥用命,自己用血汗换来的,得之不易。

    当天和高熲的谈话结束后,征南元帅行台第二天就宣布解散,高熲留下尚书右仆射,征南元帅行台副长史王韶坐镇建康,并留下宇文述,于仲文等大将在建康实施军管,分派使者把陈叔宝写给各地陈军及陈国州郡,要求他们放弃抵抗,投降隋军的敕书送达。

    九江那里的周罗睺,接到书信后大哭一场,对着建康的方向拜了三拜,才解散部下,解甲投降,而其他各地的州郡也多是如此。

    除了湘州一带的陈朝宗室还反抗了一下在去年十二月击败吕仲肃,兵进江陵的杨素大军外,其他南陈各地,从三吴到闽越,基本上是传檄而定,只有岭南的土著,现在还没有决定是否投降,不过那已经不影响大局了。

    南陈被迅速平定后,杨广,高熲在攻克建康的第五天后,率着征南大军中的立功人员数百人,轻骑快马地回京,而南陈的高级将领和重臣们,也作为俘虏一同被带往大兴,至于在此战中严重违纪被拿下的贺若弼和王颁二人,则在贺若弼被拿下的那天就被槛送京师,两边基本上先后脚地到达。

    王华强没来得及回家,昨天住在驿馆的时候,就听说杨坚已经下了旨,赦免贺若弼的违令出战之罪,列在今天的封赏队列之中,而王颁的私挖陈霸先陵墓之罪也被赦免,听说杨坚当时听到这消息后,叹息道:“朕以义伐陈,王颁此举,也是孝义之道,朕又怎么忍责罚他呢。”于是王颁今天也站在了这个队列里。

    刚才在排队的时候,王华强远远地看到南陈的将帅大臣们也被插进了这个队伍,陈叔宝以亡国之君的身份列在三品官的身后,而那个带路的羊翔的排位居然还在萧摩诃、樊毅、任忠和周罗睺等人之前。

    贺若弼今天心情很好,来得比别人都晚,穿着上大将军的深紫色二品朝服,大摇大摆地直接从队伍后面走到前面,经过王华强的时候,他视若无睹,直接走过。

    王华强知道,因为贺若弼当天自己被杨广拿下,所以找段达作证的事情也没了下文,既然打击不了韩擒虎,那王华强对他也没了利用价值,在他眼里就是空气。

    贺若弼一路走上去,队中的不少文臣武将纷纷向他行礼,而他则面带得意之色,只是随便地拱了拱手。一直走到了队列的前段,才停下了脚步,只见周罗睺,萧摩诃等人都在此处,站在那个三十多岁,一脸贼眉鼠眼的羊翔身后。

    羊翔诞着脸,拱手向贺若弼行礼,而贺若弼看都不看他一眼,却盯着身高八尺,紫红面膛,浓眉如刀,刚髯如刺的周罗睺,意味深长地说道:“周将军,你怎么在这里呀?”

    周罗睺眉头皱了皱,平静地答道:“贺将军,不必如此吧。”

    贺若弼笑着摆了摆手:“周将军,你误会了,我当时听说你被调到湘州那里,不在建康,就知道我的渡江一定没有问题了。”

    周罗睺也“嘿嘿”一笑:“贺将军,要是当时我在建康,那谁胜谁负也未可知啊。”

    贺若弼得意地点了点头,向着周罗睺拱了拱手,大步前行。

    今天韩擒虎来得也有些晚,但他不想和贺若弼并排而行,于是等着贺若弼先过去了,才走向前列,路过王华强时,他扭头过来微微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韩擒虎走过周罗睺时,也停了下来,扭头看了看这位南朝第一名将,突然笑了起来:“周将军,你不识时务啊,你看今天去领封受官,连羊翔都在你前面。”

    周罗睺平静地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羊翔,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周罗睺在江南的时候,久闻韩将军的虎名,神交以久,向来以为韩公是天下名士,今天一见,大失所望啊,您这话实在不是一个正直的臣子该说的。”

    韩擒虎黑脸微微一红,面有愧色,郑重其事地向着周罗睺行了个礼,匆匆而去。

    王华强在远处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感叹,即使在南朝一干降将中,这周罗睺也明显气度超过常人,可惜那鲁广达在当天解甲被俘后,羞怒交加,一病不起,不然今天在这里,风度也应该不输于周罗睺。

    这时只听一个太监尖细高亢的声音响起,中气十足,让广场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皇上有令,平南功臣及南陈降人依次上殿觐见!”

    长长的队伍开始移动,里面的人受到的封赏通过殿门外太监的传旨,清楚地钻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王华强跟着队伍慢慢地向前,耳边却听得真切,那些此次南征中的将帅们一个个都开始论功行赏:

    晋王杨广身为征南元帅,秦王杨俊身为征南副元帅,有功于国家社稷,赏钱百万,晋王杨广仍回并州,杨俊升为扬州总管,都督江南四十四州诸军事。

    信州总管杨素,此战中圆满完成了直下江陵的作战任务,大破陈军上游部队,拓地千里,特赐绢帛万段(段是北朝的长度单位,相当于半匹,两丈,一段绢帛相当于五十钱),粟米万石(一石米在隋朝此时大约一百钱),进官为上柱国(从一品),拜为纳言(从二品,门下省最高长官,宰相),晋爵为郢国公,特赐陈叔宝的妹妹乐昌公主为妾,此外,授其子杨玄感为仪同,杨玄奖为清河郡公。

    征南元帅行台长史高熲,谋划全局,运筹帷幄,特晋升为齐国公,赐绢帛九千段。

    吴州总管贺若弼,击溃陈军主力,俘其骁将,以其功破格提拔为上柱国,晋爵宋国公,赏绢帛八千段,赐陈叔宝妹妹灵宝公主为妾。

    庐州总管韩擒虎,率部先入建康,擒获陈叔宝,以其功提拔为上柱国,赐绢帛八千段,因有言官上书弹劾其纵兵掳掠,奸-污宫女,故不赐爵位,亦不追讨其掳掠所得。

    上大将军王世积,率部先行过江,拖住敌军主力,以其功提拔为柱国(正二品),赐绢帛五千段,加宝带一条,转官为荆州总管。

    开府仪同三司王颁,忠勇可嘉,率壮士第一批夜渡过江,接应大军,以其功特晋升为柱国(正二品),赐绢帛三千段,转代州刺史。

    上仪同员明,蒋山一战居功至伟,擒获敌军主将萧摩诃,特晋为岳州刺史(从三品),赐绢帛三千段。

    仪同皇甫孝谐,跟随上大将军王世积,新亭垒攻防战中立有战功,特晋上仪同,赐绢帛一千段。

    参军王頍,在韩擒虎帐下多有谋划,特晋为汉王府谘议参军事(正五品),赐绢帛两百段。

    骁果军帐下大都督段达,此战随韩擒虎率先入城,擒获陈叔宝,以其功,晋升为仪同,赐绢帛五十段。

    骁果军都督司马德勘,首批入建康,作战中斩首三枚,以其功,晋升为东宫太子备身左右(正九品),赐绢帛二十段。

    新丰百姓王华强,兄弟三人应征从军,跟随王颁,立有战功,其长兄于此役战死,故特晋为校书郎(正九品),其弟王华伟,荫补其长兄王华师追赠之职,特晋为新丰县尉(从九品),赐绢帛十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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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阴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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