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策勋十二转
王华强听得心中感慨:王颁都从从四品的开府一下子跳到了正二品的柱国,此战中功劳不知道比他大多少的自己却只捞到了个九品的校书郎。
前两天高熲特地跟自己打过招呼,说是王世积告过状,指责自己违抗将令,没有在指定地点登陆,还惊动陈军,害王世积大军被围,想要追究自己的责任。
结果高熲只好两边和稀泥,毕竟王世积这次立了大功,正得恩宠,高熲也不知道王世积的那些恶行,最后把原来准备给自己的正八品的左领军府兵曹参军换成了个现在的九品校书郎,而给自己的三弟王华伟加了一个从九品的新丰县尉作为补偿。
杨坚宣布完了对隋朝有功之臣的奖励后,又开始宣读起对于陈朝的君臣的处置决定:
南陈皇帝陈叔宝,治国无方,沉迷酒色,却又狂妄自大,竟敢对抗天兵,直到大军围城才幡然醒悟,念其下诏书终止了各部陈军的战斗,有功于南陈百姓,特赦免其罪,废为庶人,每年照正三品的朝官发放俸禄,在大兴城内赐宅第一所,供其居住。
南陈裨将军羊翔,顺应天命,主动接应大军过江,协助王世积攻取新亭垒,特授上开府一职,转颁州刺史(正四品)。
前南陈尚书令江总,授上开府,前南陈骠骑大将军萧摩诃,镇南将军任忠,车骑将军樊毅,镇东将军樊猛,中领军将军鲁广达,尚书右仆射袁宪,都督上游诸军事周罗睺,都被授予仪同一职。
高熲在自己的封赏念完后就转到了左侧文官队列的首位,与右侧武将队列里排第一的杨素并立,面带微笑,听着一道道旨意,这些都是他事先拟好的,权衡了各方面的利益,十多天下来才拿出了这么一份结果。
封赏的诏书已经宣读到了最后,与高熲递上去的一模一样,突然,宣旨的宫人读出了圣旨的最后一句:“前南陈直阁将军裴蕴,心向大隋,公忠体国,约为我大军内应,朕感其诚,特授其仪同一职。”
这道旨意一出,殿中人人脸色一变,就连站在殿外听旨的王华强都为之一愣,裴蕴这次早早和王颁约定,说要接应大军过江,可王颁等人真的渡江时,他却躲在家里不出来,若说众人不耻羊翔的为人,但至少人家也是冒着危险当了带路党,可裴蕴啥也没做却能得官,如何能让人心服?
殿上的重臣们一个个碍于身份,虽露不平之色,但也无人进谏,而殿外的小官人则已经开始愤愤愤不平地四下议论了。
高熲深深吸了口气,站出了队列,拱手谏言道:“启奏圣上,裴蕴无功于国,却得到了比别人更多的恩宠,恐怕群臣会有不服。”
三缕长须,气度不凡,丹凤眼,隆鼻阔口,一副帝王气派的杨坚稳稳地端坐在皇位上,隔着旒冕上的珠帘,看不清他的表情有什么大的变化,只听他直接开口,冷冷地说道:“朕观江左名士,裴蕴实为出类拔萃之人,可加上仪同。”
高熲的脑子一下子迷糊了,这裴蕴的官杂越谏越高了呢?不行,这个坏头一定不能开,要是朝堂失了公平,以后自己作为宰相也无法治理国家了。于是高熲跪地强谏:“圣上,裴蕴绝不可无功升官,不然会寒了南征将士们的心啊。”
杨坚缓缓地从龙椅上站起,透过珠帘的眼光冷厉如电,沉声道:“可加开府!”
高熲浑身一颤,猛地一抬头,却对上了杨坚那严厉的眼神,他和杨坚相处几十年,杨坚一直对自己和颜悦色,今天这样严厉的眼神却是第一次出现,高熲一下子明白了,现在的杨坚已经不是三个月前那半个天下的天子,而是整个中原的帝王,自己再不能象以前那样公然顶撞他,直言进谏了。
于是高熲重重地叩首于地:“臣遵旨!”
高熲都表了态,群臣们哪个还敢多说一句话,全都跪下谢恩。
杨坚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内史侍郎薛道衡何在?”
一名中等身材,身形瘦削,五十来岁,长须飘飘的饱学鸿儒越班而出:“臣薛道衡在。”
杨坚说道:“着即拟旨,授开府,上仪同裴蕴为洋州刺史,即日上任,赐其绢帛一千段。”
王华强听得心中感慨,杨坚此举就是在和高熲为首的重臣们赌气,平定南陈后,南朝的世家大族和高官重臣如何安置,也成为一个大问题,象陈叔宝可以在大兴赏个宅子住,可是不可能把所有的南陈官员都这样养起来,更不可能让南陈故地全是隋朝官员。
本来王华强这次想借南征的东风为官,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是考虑到南陈一灭,当地需要大量的官员,隋朝不可能尽用原来南陈的官员,势必会提拔大批南征有功的将士为官,但从刚才的封赏可以听出,杨坚和高熲却仍然让南征的多数有功之臣留在北方,南陈故地的大批基层和中层官职,还会由江南人士担任。
刚才杨坚的那个信号就非常明显,给裴蕴高官不是因为他在这次战争中立了功或者带了路,而是因为他是江南名士,更重要的是心向隋朝,在战前就暗自通过自己的父亲与杨坚直接联系上,杨坚需要这个典型,来向所有持观望态度的江南名士们发出一个信号:跟着我,有肉吃。
羊翔这样的带路党并没有真才实学,给他一个仪同主要是为了兑现战前的承诺,但并不准备给他在战后安排什么实际职务,可裴蕴不一样,此人是有真才实学的,于是杨坚直接给了一个刺史让他去当,就是要让南朝的才学之士都效仿裴蕴,改为隋朝效力。
高熲应该并没有猜测到杨坚希望让南朝有才学的人出来当官这个意图,所以刚才才会出言阻止。杨坚一句话就让裴蕴升一级,想必也不完全是为了赌气,维护自己帝王的面子,他更要维护的,恐怕还是这个南人有官做的政策。
王华强暗暗叹了口气,自己原来的想法,还是太浮浅,南朝人杰地灵,一向出人才,既然在南人稍弱的武将上,都有鲁广达,周罗睺这样的将帅之才,更不用说文官了,恐怕天下一统后,不是北方人要到南方抢官做,而是要防着自己的官位不要被南方人夺取了。
看来自己的求官之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舍得一条命,直入突厥,这次突厥的使者姗姗来迟,直到昨天才赶到大兴,显然是因为汗位更替,内部还没有彻底稳定。
而杨坚也肯定会以这次灭南陈的功绩来威慑突厥,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查阅有关突厥的史料,加上那天高熲的分析,现在对这趟出使成功的信心要高出了许多。
这段时间由于工作原因,自己和裴世矩也是天天接触,这人性格沉稳,滴水不露,见解超人,虽是文官,但也愿效仿汉时班超,孤身直入虎狼之邦,只从这点上,就让自己刮目相看。
王华强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前面五十多位,这次官升一级,被封了个正六品内史舍人的裴世矩,脸上不自觉地浮出一丝笑容:想要把这身绿色官袍换成红色的(隋制三品以上紫袍,四品五品为红袍,六品以下是绿袍),裴兄还得出生入死啊。
宣诏太监那尖细的声音再度响起:“封赏已毕,今晚皇上在大殿之间摆宴奖赏各位有功将士,各位请先自行到度支领取赏赐钱物,晚上准时赴宴。”
第九十二章 赏赐百千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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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散的命令一下,王华强转身就向度支奔去,十段绢也值五百钱了,不管怎么样,离晚宴还有些时间,先搬回去再说,而且王华强的商人经验告诉自己,同为绢帛,质量上也是有差别的,最后才去的,肯定剩下的只会是一些挑剩下来的残次品了。
跟王华强抱有同样想法的人还不少,大将重臣们这时候根本不把领钱的事情放在心上,一个个都在殿上寒暄交际,而七品以下的绿袍小官们,一听说领赏,一个个都两眼放光,撒丫子就转身向后狂奔,广场一下子成了一场大兴国际马拉松赛的出发点。
王华强正在前面赶着路,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喊自己,一回头,只见裴世矩正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提着自己的官袍下摆,今天他们一个个都是朝服正装,反而不如一身便装的王华强来得轻松。
王华强停下了脚步,就这一瞬间,十几个人从他身边跑过,他笑着对裴世矩说道:“老裴,我这回给你拖死了,只怕到了那里时,啥也剩不下了。”
裴世矩跑得满脸通红,他虽然是文官,但是平时也没少锻炼,所以才能穿着官服还跑这么快,他哈哈一笑:“华强,你家那么有钱,还用得着抢那十段绢?我这次给赏了一百段,也没你这么急嘛。”
王华强摇了摇头:“不一样啊,这次跟我出来的护卫们死了八十多人,伤了二十多,这些人我都得管上,朝廷的抚恤一时半会儿还下不来,人家的孤儿寡妇还要等米下锅呢,这钱只有我先垫付了,再说马上要出使突厥,我还得招一些护卫呢。”
裴世矩连忙以指撮嘴,示意王华强小声,他上前两步,低声道:“华强,出使突厥之事还没有公开宣布,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最好不要乱说。”
王华强微微一笑:“我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那突厥使者昨天就来到大兴,正好赶上我国灭南陈,想必皇上这次要对突厥的新可汗以威示之,断了他那不安分的念头,老裴,你可能没多少时间和你的家人团聚了,还是先把那些绢帛领回去吧。”
裴世矩上前两步,拉住王华强的手,走到路边一处僻静的小巷,压低了声音:“华强,我觉得今天晚上可能要出事!”
王华强微微一愣:“出事?会出什么事?”
裴世矩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是谁举报的韩擒虎韩将军?”
王华强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笑道:“这还用问?肯定是贺将军吧。这时候敢和韩将军做对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裴世矩点了点头:“不错,现在这两位是死掐上了,贺将军的举报让韩将军到手的爵位也丢了,虽然也被升为上柱国,但是贺将军这次捞了一个宋国公,以后可以让儿子袭爵的,韩将军却是没有,你说他能咽下这口气吗?上次这两位就在高仆射面前按着宝剑争功,这次肯定还会把官司打到皇上面前的。”
王华强摇了摇头:“不是皇上的封赏已经定下来了吗?还有什么可闹的!”
裴世矩微微一笑:“封赏是定了,但谁是破陈首功还没定呢,一般情况下,今天晚上的这个庆功宴就是争功的最好机会,而且当着突厥使者的面,如果皇上表了态,以后也不可能更改,我估计他们晚上会闹事。”
王华强的心猛地一沉,这两位确实能做得出这种事,尤其是韩擒虎,反正也准备激流勇退了,正好拼他一把,要是能抱着贺若弼一起丢官,那就是赚到了。
王华强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可这个跟我们的关系不大啊。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得按原来的计划出使突厥的。”
裴世矩摇了摇头:“如果突厥人看到我朝大将争功,内部不和,也许还真会打什么鬼主意,华强,看来我们得做最坏的准备了。对了,我已经让我的随从先去搬绢帛了,也叫他把你的一并领取,送到你府上,放心吧。”
王华强和裴世矩分手后,一个人在大兴城的长街上踱着步,这段时间他思前想后,意识到这次的突厥之行,最关键的一点不在那都蓝可汗身上,而是在作为他可敦的那个大义公主。
当年杨坚刚当丞相,大权独揽时,北周忠臣,相州总管尉迟迥为保北周天下,愤然起兵,而在大兴的北周宗室们也是垂死挣扎,其中大义公主(那时候还叫千金公主)的生父,赵王宇文招,更是孤注一掷地在府内埋伏刺客死士,请杨坚来赴宴,企图在宴席上将杨坚刺杀。
结果幸亏杨坚当时的贴身护卫,现任右卫大将军的元胄,看破了宇文招的企图,寸步不离杨坚左右,宇文招先是要他去厨房拿酒,他坚决不去,后来宇文招又想掷杯为号的时候,他借口宇文招喝醉,上前死死地拉着他的手,掩护杨坚退出王府,更是孤身守住大门,挡住了宇文招的杀手们,救了杨坚一命。
杨坚逃得此难后,坚定了铲除宇文宗室的决心,在前线大军讨平尉迟迥后,大肆屠杀宇文氏的王爷,不仅杀了自己的亲外孙,北周末代小皇帝,还反映宇文招等藩王全部斩尽杀绝,这才建立了大隋王朝。
有此深仇大恨,大义公主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按照突厥的风俗,可汗死后,可敦也被新可汗继续收为可敦,她在十年前就怂恿了沙钵略与隋朝大战,现在也不可能平息下那颗复仇之心,如何能让都蓝摆脱她的影响,就是此行成败的关键。
可是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影响突厥人,让他们不受这大义公主的蛊惑呢,这是个困扰了王华强两个月的问题,苦思冥想,仍然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王华强想着想着,不自觉地向着度支走去,虽然裴世矩已经派人去取绢帛,但他还是想看看这次领绢帛的盛况。
从刚才杨坚宣布的赏赐看,所有人的绢帛加起来足有两三百万段绢帛,全要是放在度支衙门让大家领的话,恐怕根本放不下,一段绢帛足有两丈长,即使卷起来堆到一起,也能从城西的度支衙门一直堆到城墙根下。
果然,王华强还没有走到度支,就已经看到整个尚书省都被围得水泄不通了,上千军士已经封锁了度支衙门附近的好几条街道,而一卷卷的绢帛堆在一起,一直堆到两条街外的西城墙根儿下,数不清的大兴百姓挤在士兵们的身后,两眼放光地看着这些五颜六色,色彩艳丽的绢帛。
不少高级官员的家仆们都驾着大车,停在尚书省外,由管家们执着封赏的敕书,一个个进到度支衙门内登记,然后自有军士们把这些绢帛抬出来,放到大车之上,然后这些管事和家仆们趾高气扬,在别人羡慕的眼神里扬长而去。
不知不觉中,领赏也按着官位的顺序来,杨素,高熲等人的家人领完后,才是象贺若弼,韩擒虎家的人去领,看这架式,王华强知道自己刚才即使跑得快,也只能领人家挑剩下来的残次品,幸亏裴世矩先帮自己领了,肯定要比自己领的结果要好。
突然,王华强的眼前一亮:这些绢帛如果这次运到突厥去贩卖,岂不是一桩非常好的生意?草原上缺乏这种丝绸和脂粉,这一年多来突厥汗位内战,边关的榷市关闭,想必对这个丝绸的需求量非常大。
要是以丝绸换取突厥的大批战马,不仅可以赚钱,更是让突厥暂时无足够的战马,即使都蓝可汗想南征,只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第九十三章 夜宴
王华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没有做别的事,直奔大兴城的几家马市和丝绸店,了解了一下这两样东西现在的价格,上等的丝绸一匹大约是一百二十钱,中等的九十五到一百钱不等,下等的丝绸在八十钱左右。而马市里的战马一匹在四千五百钱上下,一般需要用四十匹混合丝绸来交换。
王华强在建康的时候也了解了一下当地的物价,江南的丝绸织造发达,那里的上等丝绸只要五六十钱一匹,中等的也只要四十五钱左右,下等丝绸更是只要三十钱就可以买到,与之相反,马匹的价格却是高得离奇,就连普通的驮马,一匹也需要五千钱以上。
现在的江南,通用的还是南陈发行的四铢钱,与隋朝流通的五铢钱不一样,天下一统后,那里的货币肯定会进行改革,在王华强动身之前,留守江南的王韶已经开始出通告,限江南人一年内将手头的钱全部兑换,前两天杨坚也下令,南陈旧地一律免除十年的税赋,休养生息,以安南陈人心。
王华强突然觉得,如果能把突厥的战马贩运到江南,再换取丝绸,然后把丝绸再运到突厥贩卖,那实在是利润极高的买卖,这次的海内一统,无疑给了这样的商业流通新的机会,而天下的商人们想必已经开始打起这方面的主意,自己这次出使突厥,是在突厥内乱半年之后第一批能进突厥的隋朝人,也是极好的商机。
只是江南毕竟已经收归隋朝了,而突厥与隋朝的关系却是飘忽不定,时战时和,跟突厥的生意最好还是有一笔是一笔,指望着长期稳定地在那里设立商铺,还是不太现实。
但是这次赚了一笔后,可以用这些钱来在丝路上的城镇开设新店,那里也同样有着巨大的商机,自己如果得官之后,一路上的哨卡和抽税都会变得方便许多,只是要达到这一步,首先还是需要去突厥搏一个中级官员的职务,现在自己这个九品官在大隋实在是多如牛毛,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
王华强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宴会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他叹了口气,直接走向了大兴宫城。
广场上已经点起明灯,摆满了几千张席位,不少官员和将士已经纷纷入座,跟前后左右的人开始聊起天来,许多人这次南征的时候并不在一个部队,有些人是杨素的手下,有些人跟着杨俊立功,不过最多的还是在杨广这一路,其中不乏贺若弼和韩擒虎所部的熟人。
虽然贺若弼和韩擒虎的紧张关系路人皆知,但这些**品的小官们多数在军中原来也只是帐下都督之类的小军官,从军前在各自的乡里更是百姓之身,这些小角色们是管不了上面的神仙打架的,酒席还没开始,就喝起酒来,边喝边吹嘘着自己在战斗中有多威风多勇敢,广场上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王华强走向了广场右侧那片九品官员们的座位区,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那个席位,列在第一排的第四个,隔壁的几个位置上,几个陌生的军汉正在喝酒划拳,一个个面红耳赤。
王华强正待入座,却听到有人在身后叫自己:“尊驾可是王校书?”
王华强还没有完全习惯自己的这个新官职,听到后先是无动于衷,继续先前走,直到那个人又叫了一遍:“尊驾可是王华强王校书?”
王华强这才反应了过来,自己已经是九品校书郎了,他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却发现来人正是上次见过一次的高德弘,这会儿正穿着红袍,微笑着看着自己。
他马上摆出一副笑脸,向着高德弘拱手道:“下官王华强,参见高直阁。”这次高德弘跟着杨广混了一圈,也官升一级,从正六品的太子内直监升成了从五品的太子直阁,也从绿衣党升成了红衣党。
高德弘也还了个礼,笑道:“王校书,父相说了,你在这次南征中立有奇功,请你入大殿,他已经在那里给你安排了一个位置。”
王华强心中吃了一惊,脸上却摆出一副惶恐的神色:“这怎么可以呢,下官这次没有出什么力,只是跟在大军中混了点功劳,能在这广场上有个座位就不错了,哪敢奢望上殿呢?高仆射的美意,下官心领,却是万万不敢接受的。”
两人这样交谈,惹得周围的那几个军官都向这向这里看过来,其中一人认识高德弘,马上跟其他几人小声说了几句,这几位立刻住嘴,不敢多说话,看向王华强的眼神却充满了羡慕与嫉妒。
高德弘摇了摇头:“王校书,父相说了,你的功劳不是现在的官职能衡量的,他已经给你在大殿上安排了一个位置,还请王校书不要推辞,现在跟我进殿。”
王华强笑了笑,高熲大概是为了表示一下没给自己争到八品官的歉意,通过这种方式来补偿一下自己,而且他自认为自己这次南征的功劳,完全有资格在大殿上有一席之地,再要推辞就显得虚伪矫情了,于是王华强拱手道:“那下官却之不恭,有请高直阁引路了。”
在周围人那艳羡的眼光中,王华强一路走向了大殿,五十多级的汉白玉台阶,此刻就成了五品官员的分水领,阶下的广场上,一水的绿衣官员,而今天有资格进大殿的,只有五品以上红紫衣的臣子们,相比之下,一身布衣的王华强显得格外的显眼。
进殿之后,王华强被安排在了靠边的一个不起眼角落里,高德弘的位置就在他的隔壁,面前用铜碗盛着牛肉与猪肉,两碟素菜,一个酒爵,比起外面的广场上,也只多了一份牛肉而已,杨坚一向勤俭持国,宫中没有金银饰品,每天三顿不过粗茶淡饭,上行下效,隋朝官员普遍节俭,这才有了这十年的开皇盛世。
宴会刚才已经开始,杨坚今晚没有戴旒冕,换了一身黄色的绸布龙袍,与一身正装,气质高雅的独孤皇后坐在上首,频频向着下面的臣子们举杯敬酒,而突厥使者也位列上席,今天的整个大殿里,这个中等个子,皮衣毡帽,胡服辫发的突厥人显得格外的扎眼。
陈叔宝和一干南陈降人也被安排在了右首的一块区域,一个个强颜欢笑,倒是陈叔宝今天听到自己被赦免,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又开始眉开眼笑地喝起酒来。
王华强一边和高德弘有话没话地聊着天,随便说说南朝的风土人情,一边注意观察着坐在上首的几员大将,尤其是贺若弼和韩擒虎,只见今天这二位也被刻意地分列左右,两人的位置都是正数的第四个,以示并列,体现出杨坚平衡二人此次功劳的良苦用心。
只是这二位好像对这个安排都不是太满意,都沉着脸,一杯杯地喝着闷酒,也不说话。
杨坚看向了那名突厥使者,笑道:“这次都蓝可汗新立,按理应该提前来拜见,可是尊使为何姗姗来迟呢?”
长相精明强干的突厥使者放下了眼前的酒杯,站起身,右手按胸,行了个礼,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大皇帝陛下,前任的莫何可汗,并不是我们新可汗的父亲,所以要安置好他的儿子,我们家新可汗需要一些时间,而且当时正赶上你们大隋起兵灭陈,我们新可汗怕打扰到你们,就没派我来。”
王华强心中暗笑:“明明是都蓝可汗是通过了一场流血的方式,杀了自己弟弟,压服了莫何可汗的儿子后才登上汗位,平定各部用了半年多的时间,却找出这种借口,实在是可笑。”
第九十四章 威吓来使
杨坚也跟着笑了起来:“如果朕记得不错的话,尊使应该是叫安遂家是吧。有人告诉我,你是突厥可汗阿史那本部里负责集市交易的一个商人,是吗?”
安遂家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换上了一副笑容:“大皇帝陛下,您的眼睛就象天空中的雄鹰一样犀利,您的耳朵就是草原上的苍狼一样灵敏,连我这个小人物的来历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啊。”
杨坚笑着摆了摆手:“朕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朕还知道,你原来只是草原上一个一千余帐小部落的首领之子,因为没有继承到自己的部落,只被分了一千头牛,三千头羊,就让你跟着自己的生母自谋出路了。
后来你在突厥可汗本部里得到了大义公主,也就是你们突厥的可敦赏识,提拔你当了吐屯发,专门负责可汗本部的所有集市贸易。而你这次能当上使者,出使我朝,也是大义公主的全力举荐,是这样的吧。”
安遂家的额头上开始沁出几颗汗珠,他没想到隋朝皇帝的情报如此厉害,不仅对他的来历一清二楚,连他这次出使时的后台都了如指掌,本来大义公主还让他借着这次出使摸清隋朝的内情,可看这架式,突厥的情况早就被隋朝摸了个底朝天了。
但安遂家毕竟从一个小贩子混成了突厥的大使,机变能力还是非常强的,他的眼珠子一转,哈哈大笑:“大皇帝陛下,我们的大可汗都蓝,还有我们尊贵的可敦大义公主,都特地吩咐本使,让我一定要借这次机会表达对您的敬意。
我出发时,您攻灭陈国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草原,可汗和可敦都打心眼里高兴,一定要本使向您转达我们突厥最真诚的祝贺呢。”
杨坚微微一笑:“这次正好消灭了南陈,来,尊使,我来为你引见一下消灭南陈的大将。”
杨坚边说边走下了主座的台阶,那安遂家连忙起身,贺若弼和韩擒虎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眼神中闪出一丝热切和渴望。
杨坚牵着安遂家的手,走到了两步,他的眼神扫过了贺若弼,但人却走向了韩擒虎。
伴随着贺若弼眼中的无限失望,韩擒虎长身而起,威风凛凛地站在安遂家的面前,须发皆张,有如地府阎王,他本就长相凶悍,异于常人,这一下气势迸发,横眉瞪眼,配合着那张黑如锅底的脸,吓得安遂家冷汗直冒,说不出话来。
杨坚很满意韩擒虎的这种气势,指着韩擒虎道:“这位韩将军,就是他亲自带了五百精兵,进入建康,生擒陈叔宝。陈国的十几万大军,都挡不住我们的韩将军啊。”
韩擒虎傲然道:“陛下过谦了,不过南朝人文弱,没了长江天险,实在不堪一击,这一仗委实打得不够过瘾,还没有微臣十三岁时亲手格杀猛虎时来得刺激,若是四方蛮夷还有哪个不够恭顺的,陛下,到时候可一定不要忘了微臣。”
杨坚哈哈一笑:“韩将军多虑了,南陈已灭,四方邻国无不对我大隋奉若上邦,就连强大的突厥,也是我们大隋的女婿,亲家,你看,朕一灭南陈,突厥可汗和可敦就派了使者前来朝贺,突厥尚且如此,还有哪个邻邦敢犯我大隋天威呢?韩将军,以后就在大兴多跑跑马,打打猎吧,征战沙场,怕是与你无缘了。”
韩擒虎狠狠地瞪了安遂家一眼,吓得他又是一阵心悸,而韩擒虎炸雷一样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陛下,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虎豹们敢上门,哼哼,韩某的名字可不是随便叫叫的。”
安遂家早就听说过韩擒虎的凶悍,对于他十三岁就少年擒虎的英雄事迹更是耳熟能详,南陈这样的大国,他居然只用了五百兵就破国擒君,杨坚在这种场合不可能吹牛,只能说明这韩擒虎实在是神将了。
安遂家本想说几句场面话,但一抬头却对上韩擒虎那杀气逼人的眼神,舌头就象是打了结,张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杨坚在一边看着安遂家这个样子,心中暗喜,心道这突厥使者果然不过是个小商人出身,缺乏胆色,也不知道那大义公主脑子里搭错了哪根弦,派了这种人上门,但他这时却脸色一沉,对着韩擒虎说道:“韩将军,突厥是我们的亲密友邦,不可无礼!”
韩擒虎也清楚,杨坚用自己当道具吓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脸上浮出一丝笑容,拱手道:“陛下,臣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出言无状,还请陛下责罚。”
杨坚摆了摆手:“今天是庆功宴,普天同庆,就求个高兴,韩将军破国有功,喝多了说几句话,朕赦你无罪。”杨坚说完后,笑着拉上安遂家,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安遂家坐回自己的位置,一连喝了两杯酒,感觉才好了些,刚才站在韩擒虎面前时,是他这辈子最恐怖的一件事,这人活象个来自地府的凶神恶煞,恨不得要将自己生吞活剥。
杨坚看了一眼安遂家,问道:“不知我的女儿大义公主,最近两年在突厥可好?”当年沙钵略可汗降服的时候,杨坚曾派使者去突厥,册封当时的千金公主为自己的义女,改名大义公主,所以名义上这大义公主也是杨坚的女儿。
安遂家一听到这个,就来了劲,喝了一杯酒,又变得脸色红润起来:“大皇帝陛下,可敦在我们草原上,可是深得人心哪,每年大隋送给她的梳妆钱,足够几十个部落吃穿用度了,而可敦本人也是常年巡视各个部落,在我们草原人的心中,她就是上天派来的女神。”安遂家说到这里时,两眼都开始放光。
杨坚微微皱了皱眉,本来他只是出于客套,恭维两句罢了,没想到这安遂家就势向上爬,这个大义公主终归对自己满怀家国之恨,即使当了自己的义女也是兵败时的逼不得已之举,一有机会还是会挑唆突厥可汗再次兴兵犯境的。
杨坚不想听安遂家继续满怀深情地赞美这个仇人,岔开了话题:“塞外苦寒,朕记得公主嫁过去的时候,还是大象二年的事情,离现在也有十年了,现在她在那里过得还算习惯吧。”
安遂家听到这话,叹了口气:“大皇帝陛下啊,公主出身中原的花花世界,本使这次来中原前,根本想象不到中原这么繁华,跟神话中的仙境一样,我们草原的情况您也知道,风吹草低见牛羊啊,条件比这里是差得十万八千里了,公主虽然贵为可敦,可也经常思念故乡,叹息不已啊。”
杨坚一听这话,哈哈一笑,说道:“想必是我们每年送的梳妆钱里,少了些家乡的东西,是朕以往疏忽了,这次灭南陈时,我们得到了一件陈国皇帝华丽的屏风,纯金制成的,上面镶嵌着各种宝石翡翠,夜里放在室内,能照得一片亮堂,朕这次就送给大义公主,以感谢她多年在塞外为国家作的贡献。”
王华强远远地听到这话,心中一动:杨坚此举极具深意,一来陈叔宝的那些奢侈华美之物,如果自己留用,那么以往俭朴的风气将不存,上行下效,全国的官员要是都开始追求生活档次,国力很快就会衰落下去。
二来用陈叔宝的屏风送给大义公主,也是对她的一种警告,如果她起了歪心思,挑唆突厥可汗再次起兵犯隋,那陈国的结局就是突厥的下场,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不会有陈叔宝的好运气,再次得到赦免。
第九十五章 宴上争功
至于这第三,则是最有深意的一招,突厥内部各部落林立,大小部落都只是名义上尊奉可汗本部阿史那部为首领,草原上餐风露宿,居无定所,生活艰苦,如果可汗自己的生活水平和质量远远高于其他部落的首领,时间长了一定会上下离心,引发内乱,用陈叔宝的东西腐化和引诱突厥上层,是杀人不见血的高招。
王华强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个阴招一定是长孙晟想出来的,杀人不见血,当年春秋时期的秦国分化瓦解西边的戎狄蛮部时,也是用这招送宝贝送美女的招数,使得强大的蛮子部落上下离心,老酋长成天醉心财宝美女,根本无心治理部落,结果没几年秦国大军打过去的时候,他才发现已经没人肯再为他卖命了。
与千年前的秦国人相比,杨坚这招只会更隐秘,突厥毕竟也是整个北方草原的霸主,这些史上故事多少也了解一些,直接送这东西给都蓝可汗,太明显,而且一个可汗对着这块金屏风也未必会多看上眼,但要是送给大义公主这个女人,却几乎不可能被拒绝,也显得自然很多。
王华强正在思考着,突然只听到贺若弼的大嗓门响了起来:“皇上,臣有些话今天想说。”
杨坚微微一愣,他没想到今天在这种场合,贺若弼会有如此举动,刚才自己跟韩擒虎其实只是演戏,目的只是威吓突厥使唤者,却没料到贺若弼却真的动了怒,他笑了笑,说道:“贺爱卿,你喝多了,有什么话我们明天朝会再说。”
贺若弼满脸通红,鼻翼间的法令纹不停地跳动着,一下子站起身来,满身的甲叶子一阵作响,他沉声说道:“不,皇上,今天群臣和外邦使者都在这里,有的事情如果不澄清的话,以后上了史书,就永远也改不过来啦。”
杨坚心中不快,但当着安遂家也不好当众发作,于是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说道:“贺爱卿,有什么事情需要澄清呀?今天是宴席,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吧,朕看还是明天的朝会之上说比较好。”
贺若弼激动地摆了摆手,说道:“不,陛下,今天是庆功宴,如果今天这宴会上您金口玉言定了调子,那是要上史书的,以后也不可能改过来了,所以微臣斗胆,一定要说出微臣心中的话。”
杨坚的脸沉了下来,冷冷地说道:“既然贺爱卿想说,那就说吧。”
贺若弼欠身行了个礼,直视着对面的韩擒虎,说道:“刚才陛下说,韩将军只率了五百精兵,就打败了十几万陈朝大军,擒住了陈国皇帝,恕臣斗胆,陛下此言与事实不符。
当时陈军十几万云集建康城内外,而其精兵锐卒则尽数出城东北,在蒋山与微臣所部大战,托陛下的鸿福,将士用命,我经过苦战终于打垮了陈军的主力,而韩将军也是趁着这个时候,带了五百人,偷入建康,擒得陈叔宝,微臣以为,破灭陈国之功,微臣当居第一。”
韩擒虎也忍不住了,重重地把酒杯向桌上一顿,也站起身来,沉声说道:“陛下,贺将军只言其一,不言其二,当时微臣与贺将军约期并进,晋王殿下还特地下令,命我二人不得擅自出战,一定要联手行事,可是贺将军不听军令,故意带少量兵力出现在蒋山,诱南陈主力出城决战,想独占灭陈大功。
此战中,贺将军过于托大,开始的部队带得太少,主力都拖在后面,导致将士死伤甚多,虽然侥幸获胜,但也并未全歼灭陈军,当时微臣入城时,陈军建康的可战之兵仍不下十万。
但臣恐怕陈军败兵退回城后,据城死守,战事会旷日持久,这才亲身犯险,带兵直取建康,拿住陈叔宝,让他写下命令各地陈军停止抵抗,归顺我大隋的诏书,当时陈军鲁广达所部仍然还在和贺将军苦战,还是我把这诏书给了贺将军后,他才使那鲁广达解甲投降,而贺将军所部也是我放进城里的。
陛下圣明,此战的经过,微臣早已经上报,晋王殿下和高仆射也有公论,要不然也不会把贺将军槛送京师了,这消灭南陈,破国擒君的首功,微臣居之,问心无愧。”
韩擒虎说话的时候,一直狠狠地瞪着贺若弼,两人的四只眼睛就象要喷出火来,毫不退让地直视着,连那安遂家也看得目瞪口呆。
杨坚心中恼怒,深恨这两个家伙不知深浅,在这突厥使者面前争功,白白让外人看笑话,前面和韩擒虎合演的那出好戏看来也白费了。但他突然灵机一动,哈哈一笑:“二位将军所说,朕早已经知晓,破陈之功,二位各逞其能,各擅胜场,并为首功。独孤公,这次灭陈,你也多方谋划,运筹帷幄,你来说说呢?”
杨坚的眼光投向了高熲,高熲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一个长揖及腰,字正腔圆地说道:“启奏皇上,贺将军在灭陈之前,就先献上了平南之策,而韩将军也一直镇守庐州,早早地在陈朝内部发展了心向我朝的重量级人物。
过江后,二位将军也是各建其功,贺将军破敌主力,韩将军直捣黄龙,真要说灭陈大功,这二位应该是居功至伟。
至于我高熲,只不过按照皇上的旨意,做了些份内之事罢了,文吏一个,哪能和两位将军相比呢?”
王世充心中暗赞,高熲果然是宰相气度,见解和能力超人,三言两语就把这尴尬的气氛消化于无形,推功的同时也警告贺韩二将,灭陈的首要功劳在于杨坚的英明指挥,作为前线的将领,再怎么也不可能在整个战争中作为第一功臣的。
果然,贺若弼和韩擒虎给高熲这一说,酒也醒了七八分,他们都是极为聪明的人精,只是今天喝多了些,又在这几个月内一直互不服气,这才会在今天这庆功宴上公然斗气,一听到高熲的话外之间,几乎同时明白了过来,满脸通红地退回座位。
杨坚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就是让突厥人看到大隋内部将帅失和,文武离心,生出进犯之心,现在南陈刚灭,无论是平定安抚南方,还是弥补这次南征的巨大人力物力消耗,都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此时万不可与突厥全面开战。从这一点上看,高熲今天的举动可谓力挽狂澜。
安遂家哈哈一笑,站起身,高高地举着酒爵,向杨坚说道:“大皇帝陛下,您手下有这么威武能战的将军,有这么胸怀宽广的大臣,大隋的强盛真的让本使叹服不已,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向我们的可汗,可敦,还有所有的突厥人转告今天我看到听到的一切。”
杨坚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举起了面前的酒爵:“今天大家不醉无归!为了贺将军和韩将军,众位请满饮此杯。”
整个大殿再次洋溢在一片欢乐的气氛当中,宾主间觥筹交错,谈笑风声,那种勾心斗角,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外交手段也不再见到,王华强心中暗叹:终于可以安心地喝酒了。
他又想到了那个去突厥的做生意计划,心中暗想,韩擒虎这次给赏了八千段绢帛,高熲也分到了九千段,若是拿到了高熲的许可,把这近两万段绢帛拿到突厥去交易,换回几千匹上好的战马,也算是为国为家两不误了。
想到这里,王华强的嘴角边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抬起头,却正好对上远处王世积那冷冷看向自己的眼神,心中猛地向下一沉。
第九十六章 初逢长孙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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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王华强的脸上瞬间又恢复了刚才的微笑,他举起面前的酒杯,远远地向着王世积敬酒示意,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王世积依然面沉如水,没有看王华强,转而和边上的刘仁恩开始谈笑风生。
王华强低头吃菜,柳林酒强烈的辣味没有影响他大脑的正常思考,王世积显然已经明白自己看出了当天他的诡计了,这么多天来,由于自己一直和高熲在一起,王世积无法对自己下手,而韩擒虎也肯定或明或暗地警告过他,有了这双重保险,自己暂时不用担心被这恶贼所害,但要想反击,却也不是容易的事。
下午的封赏中,王世积得到了荆州总管这个肥缺,当年杨坚刚当上丞相的时候,相州(治所在邺城,地域相当于东汉时的冀州)总管尉迟迥,益州总管王谊,先后起兵反叛,幸亏当时杨坚得到了以韦孝宽,梁师彦,窦荣定,崔弘度为首的一批朝廷大将的支持,才将其平定。
但此事让杨坚对拥兵自重,封疆裂土的大州总管非常忌惮,隋朝代周之后,杨坚把自己的三个儿子分镇四方,杨广当了并州总管,杨俊总管荆州,杨秀总管益州,只有汉王杨谅因为年纪尚小,没有被外派。这回杨俊当上了扬州总管,出镇江南,荆州这个大州的总管却落到了王世积的头上,可见杨坚对他的信任。
在这种情况下,王世积只要不犯谋反之类的大罪,不自己作死,一般贪点钱,受受贿,这样的事情杨坚是不会跟他计较的,自己想要置他于死地,恐怕以后还得把他的事情向谋反上面靠,五年前王世积上门的时候,他的账薄上就明白地表示,此人至少豢养了一两千私兵,大大超过了一个上大将军开府的编制。
现在王世积官至柱国,又成了一州的总管,只怕以后会招更多的幕僚,而他那贪婪难填的欲壑将会成为勒紧他脖子的最后一根绞索。
王华强想到了皇甫孝谐那凶狠的眼神,心中一动,也许以后扳倒王世积,还要通过这个粗野的武夫,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湘州岭南还未完全平定,杨坚还需要用王世积来讨平这些南陈故地,而自己这趟出使突厥,非常重要,决定了自己能在多大程度上拥有以后反击王世积的实力。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王华强的耳边响起:“你就是王华强王校书?”
王华强猛然清醒了过来,扭头一看,只见高德弘的位置上,已经换了一个人。
此人年约三十六七,皮衣毡帽,个子中等,皮肤黝黑,满脸沧桑之色,一脸的络腮胡子,脸上有三四条长长的刀疤,说话的时候,刀疤象小蛇一样的扭动着,仔细看来,与一般的突厥人并无二致,只有一双眼睛清澈明亮,闪着智慧的光芒。
王华强心中一惊,问道:“尊驾是突厥使者的随从吗?”
这人笑着摇了摇头,一口流利的汉语甚至带着关中腔:“如果我是突厥人,又怎么会认识王校书呢?那安遂家连贺将军和韩将军灭南陈的具体经过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让他的手下来接触你这位九品校书郎?再说了,高直阁为什么要为一个突厥人让位置呢?”
王华强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笑道:“尊驾莫非是长孙都尉?”
这人哈哈一笑,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说道:“不错,我就是长孙晟,高仆射让我来跟你说一声,过会宴席结束后,请你和裴兄到他的府上,商议一下去突厥的具体事宜。”
王华强现在所坐的这个位置是在大殿的角落,临时加的一个座,和其他人的位置隔得有些远,也正因此,前面高德弘特地在这里作陪。这会儿他和长孙晟谈话的时候,前面几尺外坐着的几个仪同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依然在那里兴高采烈地喝酒吃肉。
王华强压低了声音,说道:“长孙都尉,这次出使突厥,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任务吗?”
长孙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也压低了声音:“王校书何出此言?”
王华强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另有秘密任务,皇上直接在大殿上给我们一个任命,然后公事公办就可以了,用得着象现在这样,还要宴会后到高仆射的府上密议吗?”
长孙晟点了点头,拍了拍王华强的肩膀,小声说道:“你说的不错,那事有变故,这里人多嘴杂,不方便多说,记得一会儿宴席结束后,出了门后去尚书省,门口有辆打着高府灯笼的车,你上去报上自己的身份,自然会带你去该去的地方。”
王华强点了点头,长孙晟长身而起,走出了殿外,只剩下王华强一个人在思考着,刚才长孙晟所说的变故,显然应该是发生在这两天那个突厥使者来大兴之后的事情,又会是什么呢?
一个多时辰后,大殿内曲终人散,杨坚今天的兴致很高,喝了不少酒,让平时滴酒不沾的他有些不胜酒力,最后在独孤皇后的扶持下先行退席,其他文武重臣们也都在不久后纷纷离去。
王华强从侧门一个人悄悄地提前退席,正如他被高德弘从侧门带进来的时候,也没有经起别人注意,广场上的众人不需要过多地顾及礼仪,加之多数是中下层军官,这回更是放开肚皮胡吃海塞。
光着膀子,抱着酒坛子豪饮的壮士也不在少数,更有些色胆包天的家伙趁机摸摸前来斟酒的宫女们的屁股和胸部,整个广场犹如一个巨大的乡下酒馆。
王华强摇了摇头,一个人走出了宫城的城门,早有些喝得东倒西歪的人,互相扶携着一路走出去,趴在路边呕吐,甚至醉卧不醒的家伙也是随处可见。
今晚的大兴城,百姓们也受了庆功宴的喜庆感染,家家户户都打开了陈年的酒坛子,各种酒馆都是生意火爆,空气中都弥漫着浓浓的酒味。
可王华强现在最在意的不是这些,他一直在思考着长孙晟刚才所说的话,今天这个晚上,所有人都可以一醉方休,但他,高熲,长孙晟,裴世矩这四个出使突厥的关键人物,却必须要保持绝对的头脑清醒。
王华强走到了白天领绢帛的尚书省外,只见那堆积如山的绢帛已经不见,而整个下午一直车水马龙的前街也变得冷冷清清,只有一辆四匹马拉的高大马车停在街边,车厢后面是全封闭的,而车头上挂着一个醒目的“高”字灯笼。
王华强走上前去,从马车上跳下一个三十多岁,黑衣小帽,孔武有力的家丁,上下打量了王华强两眼,冷冷地说道:“阁下可是新任校书郎王华强?”
王华强微微一笑:“正是在下,今天受封时还是百姓之身,没有官服,尊驾是高仆射府上的家人吗?又怎么会认出在下?”
那家丁点了点头:“长孙都尉把你的样貌和小人说过,王校书,请上车,就等你了。”
王华强走到车后,一打开厢门,一股松木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而长孙晟和裴世矩,则坐在车中,笑眯眯地盯着他。
王华强先是吃了一惊,马上又明白了过来:“两位居然来得比我还快啊。”他一边说,一边跳上车,那名身后的家丁关上了车门。
马车开始缓缓地移动,长孙晟的表情慢慢地变得严肃:“二位,在和高仆射见面前,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先跟二位作个通报,这次出使突厥,我长孙晟也将随行。”
第九十七章 混黑帮的官-二代
王华强在长孙晟第一次找自己的时候就隐隐地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这会儿长孙晟亲口说出来,仍然让他的心一沉,一边的裴世矩也是脸色一变,但他为人一向沉稳,话并不多,只是皱了一下眉头,轻声问道:“长孙将军,听说你今天被紧急册封为五品车骑将军,就是为了此事吗?”
长孙晟点了点头:“不错,因为这个突厥来使不简单,原来我们以为此人只是想来看看我朝的虚实,可没想到,此人对我朝内情也是了如指掌,居然一进大兴,就想办法和彭公刘昶扯上了关系。”
王华强对朝廷的高层知之不多,听到这个名字感觉很陌生,可是裴世矩却是失声道:“彭公刘昶?就是跟皇上几十年交情的那位北周上柱国吗?”
长孙晟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王华强,道:“看样子王校书对刘昶的情况并不了解,裴兄不妨跟他交代一下。”
裴世矩“唔”了一声,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刘昶的情况:
这刘昶乃是北周时期的大臣,跟杨坚更是从小玩到大,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当年在北周的时候,两人同为上柱国,杨坚当丞相时,北周内有宗室如赵王宇文招等,外有大将尉迟迥,或暗杀,或起兵,都欲置杨坚于死地,而刘昶当时身为上柱国,手握重兵,却倒向了杨坚一边。
也因此功,刘昶在隋朝建立后被封为彭国公,但杨坚对于刘昶这些在北周时期倒向自己而不忠于北周的大臣们心有余悸,给了这些人很高的爵位,但不再给实权,除了有真才实学,文武双全的高熲以外,其他的从龙之臣如刘昶,郑译等人都弃之不用。
刘昶有个儿子叫刘居士,因为父亲的关系,到了东宫当了七品的千牛备身左右,此人任侠行气,喜欢结交英雄豪杰,屡屡横行不法。
听到这里时,王华强点了点头:“你们要说这刘居士我就知道了,这人是著名的京城一霸,**一哥,虽然年纪不大,只有三十多岁,但在**上的名气如日中天,对了,裴兄,这人是不是还阴养死士,聚集私兵?”
长孙晟笑了笑:“王检书,他养的可不是一般的死士,而是这大兴城中的公卿大臣们的公子。此人孔武有力,身边也聚了一帮喜欢舞枪弄棒的狐朋狗党,以皇上刚登基没两年,就在这大兴城里为非作歹,欺男霸女。
皇上因为他父亲的原因,几次三番的赦免了他的罪行,所以此人胆子越来越大,干脆在东宫挂个虚职,专门出来干起**的生意了,这大兴城一半的商号,都要向他交保护费,如果交得迟了慢了,他就会派人去砸了那店铺,有十几家几百年的老字号都这样给他毁掉了。”
王华强虽然听说过刘居士的名声,但也没想到这人这么狠,他不信地摇了摇头:“这可是天子脚下,这家伙哪来这么大的胆子?以当今皇上的圣明,难道也管不了他吗?”
裴世矩叹了口气:“这就是此人的厉害之处了,他不是靠着一帮地痞无赖横行霸道,而是如刚才长孙将军所说,结交公卿大臣之子,而且他是以交友为名,把特意选定,身强体壮,臂力过人的官-二代们请到家里,然后健仆们一拥而上,将之擒下,然后用大车轮子套住官-二代的头,用大木棒子殴之。
这些官-二代们往往骄横跋扈,但真给这样打,很多人则会现了原形,开始是破口大骂,给打了几十棒后则会痛哭讨饶,如果是这样的人,刘居士就会放了他,给他一笔钱封口,这些人往往也怕自己的事传出去丢人,故而隐瞒不报。
可要是给打了一百多棍还不屈服,仍然大骂的人,刘居士则会亲自去掉车轮,向其赔罪,还让那人拿棍子打还他,与这样的人结为兄弟。所以靠了这种办法,刘居士很快拉出了一支心狠手黑,胆大妄为的官二代衙内集团。由于这些人的父亲都是公卿大臣,大兴令根本不敢管他们。”
王华强听得默然无语,这一招确实狠,这种官二代要是玩黑帮,那除了皇帝还真是没人敢管,可就算杨坚知道了这个事情,只要刘居士的罪行不牵涉到谋反,他也不太可能为了打黑而牵连到这么多公卿大臣,几次对刘居士的释而不问,恐怕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长孙晟笑了笑,说道:“看来王检书已经知道这个刘居士的事情了,可我接下来要说的,却是那突厥来使安遂家。”
王华强刚才听到刘居士的事情,就猜得**不离十了,这人胆子太大,既然敢驱使公卿之子跟自己一起混黑社会,那勾结突厥,图谋不轨也不是太奇怪的事情,只是他这样做动机如何,王华强还有些疑惑,于是开口说道:“刘居士难不成是想谋反,自己当皇帝?”
长孙晟摇了摇头:“根据我的情报,真正有这个意图的不是刘居士,而是那大义公主。”
裴世矩笑道:“大义公主又怎么会和这刘昶扯上关系呢?”
长孙晟正色道:“这事我也是刚刚得知,刘昶原来在北周的时候娶了北周武帝的公主,大义公主的姑姑,北周灭亡后,这位宇文氏的公主也常常对北周的灭亡痛心疾首,深恨自己丈夫的无所作为。
刘昶当年投向皇上,本指望着在新朝可以一飞冲天,但没想到是这结果,自然心中愤愤不平,而他的妻子也成天在他耳边吹枕头风,那大义公主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这个消息,这次派安遂家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暗中搭上刘昶这条线,再通过刘昶去联络其他北周旧臣,以为内应。”
王华强点了点头,低声问道:“刘昶本人的态度如何?他真的敢再次反叛?我想他不至于这么傻吧,在大隋他至少还能混个富家翁,儿子横行不法也被皇上忍了,就算真帮着宇文氏复国,他又能有什么好处?”
长孙晟叹了口气:“刘昶本人没有见那安遂家的人,可是他儿子刘居士却是很有兴趣,这刘居士倒也不是想谋反,而是想从突厥那里买到战马和毛皮,好在大兴这里开马市赚钱,他现在越玩越大,光靠手下收大兴这里商铺的保护费,已经越来越难维持平时的开销,所以想要做些大买卖了。”
王华强心中一动,想不到这刘居士倒是颇有商业头脑,居然和自己想到一块儿了,看来这次非要借突厥的事情把他弄垮不可,不然自己以后的生意也没法在这大兴城内开张,反正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自己权当为民除害,也没啥负罪感。
裴世矩刚才沉默了一阵子,缓缓地开口道:“长孙将军,这些事情高仆射是否已经知道,皇上是否知道?您的这些消息又是从何得来的呢?”
长孙晟道:“我在突厥内部一向有自己的线人,这次也跟着安遂家的使团一起前来,其实这个安遂家的底细,我是一清二楚,他是大义公主一手提拔的,这次突厥派此人出使,明显就是大义公主想趁机搞鬼,我又怎么可能不盯紧呢。
果然,昨天他的使团在驿馆的时候,刘居士的手下就趁机混进驿馆,跟他们的人取得了联系,安遂家晚上易容改扮,到城外和那刘居士接头,我的人早早地埋伏在接头地点,他们谈话的内容我听得一清二楚。”
裴世矩笑道:“既然如此,何不当场把他们拿下?”
第九十八章 将计就计
长孙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刚才有一阵子没说话的王华强,一道神光从他眼中一闪而过:“王检书,你可知道为何我当时没有动手吗?”
王华强微微一笑:“有这么一个把大义公主彻底铲除的好机会,长孙将军怎么会值得放弃呢?”
长孙晟没有说话,但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车在这时停下,前面的车板上被敲了两下,长孙晟打开了车厢前板的一处小窗口,那名引自己上车的家丁的脸出现在窗口里:“三位大人,已经到了高府侧门了。”
三人相继下车,王华强发现马车停在一处巷道之中,两侧都有家丁守着,闲杂人等根本无法看清巷子里的情况,而眼前则是一扇没有门匾的门,不算大,和自己家新丰的门差不多,作为宰相府邸的偏门,略显寒酸了一些。
那名家丁引着三人进了门,里面是一处偏院,只有一处厢房,三人进去后,王华强发现这里是一处会客偏亭,房间四周简单地摆着几盆盆栽,上座是一把榆木制的靠背大椅,而下首两侧面对面地放着八张客椅,椅子的边上小几上放着泡好的茶汤,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刚准备好的。
长孙晟看了一眼两人,直接坐到了客位的左边上首,裴世矩在他对面坐下,而王华强则坐在了裴世矩的身边,三人各怀心事,或闭目,或饮茶,不再交谈。
王华强也微微地闭上了眼睛,他在飞快地盘算着长孙晟的想法,显然,高熲既然约见他们二人,并临时替换长孙晟为正使,那就是同意了长孙晟的这个提议,只是这样一来,自己这个副使的位子很明显会落到裴世矩头上,那自己究竟又要从事何种角色呢?如果此次出使与自己无关,现在自己是坐不到这里的。
正思索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高熲一个人身着深紫色的一品朝服,踱进了房间,三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行礼,恭声道:“参见齐国公。”这是高熲下午刚刚被封的爵位,开国公为正一品,高过他现在的正二品尚书左仆射之职,所以大家当着高熲都以品级更高的齐国公相称。
高熲一边摆了摆手,示意三人坐下,一边坐到了上面的主位,经历了一天的忙碌,此时的高熲仍然神采奕奕,看不出一丝疲态,而从他的呼吸和脚步中,也能听出他的心静如水,镇定自若。
高熲坐下后,第一个看向了长孙晟:“季晟,相关的情况已经向二位介绍过了吧。”季晟是长孙晟的字,他家毕竟世代胡将,家学不如汉人的高门世家,给四个儿子表字也直接就按个伯仲叔季的顺序,加上每个人的名,就成了字。
长孙晟点了点头:“已经说清楚了。刚才华强看出来,我们这次的目标是要铲除大义公主这颗我朝的毒刺。”
裴世矩的眉毛动了动,说道:“齐国公,皇上这回真的下定决心了吗?毕竟这大义公主也是他亲封的,真要是除掉了,我们也面上无光啊。”
高熲摇了摇头,说道:“此事皇上现在还不知道,最近南征大胜,皇上好不容易这么高兴,在这个时候我不能用这个坏消息去刺激他。而且此事涉及刘昶,这又是一件让皇上很难处理的事情。”
裴世矩“哦”了一声:“那高仆射的意思,要我们去突厥怎么做?”
高熲沉声说道:“很简单,要搜集大义公主图谋不轨的证据,不仅给皇上看,更要让都蓝可汗看到。只有先毁了大义公主的名声,才好将之正法,不然外人还会说皇上无容人之量,对和亲的前朝公主都要赶尽杀绝。”
王华强开口问道:“那既然如此,今天安遂家和刘居士暗中接头的时候,为何不把这两人拿下?这总算是个铁证了吧。而且安遂家是大义公主一手提拔的,他在我大隋实现这种间谍活动,大义公主脱不了干系。”
高熲摆了摆手,说道:“这样做风险太大,一来突厥人可能会说是在我朝土地上抓捕安遂家,完全是我们陷害,若是弄得不好,甚至可能会让都蓝可汗一怒之下直接起兵,现在我朝刚灭南陈,不宜与突厥全面大战,所以要尽量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二来安遂家只是大义公主提拔的人,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大义公主向他下过这个指令,如果大义公主把此事的责任推到安遂家一个人身上,那我们就无法除掉大义公主,相反,她以后的活动会更谨慎,我们想要抓她就更难了。”
王华强摆出一副服气的嘴脸,刚才这些道理他早就清楚,但就是要给高熲一个表现的机会,于是他点了点头,问道:“齐国公所言极是,那依您所见,我们要如何行事呢?”
高熲微微一笑:“这次我们就将计就计,安排人打入突厥,悄悄与那大义公主接头,然后再让长孙将军抓一个现行,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都蓝可汗现在汗位也不是很稳固,如果出师无名的话,仆从部落未必会听他的。只要我们除掉大义公主,再新派个宗室公主和亲,送上一大笔嫁妆钱,突厥各部想打的不多。”
长孙晟也跟着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些年北方的边境开了一些市集,每年我们给突厥的大义公主梳洗钱也有数百万,足够他们过得不错,既然不用抢劫不用死人就能得到生活必需品,突厥人也乐得用这种和平方式。
都蓝可汗即位,先杀其弟,又把前任莫何可汗的儿子染干逼到极北的苦寒之处,突厥上下对其都有怨言,所以其人心并不稳固,也正因此,他才会起了跟我朝开战,以外战来促进内部团结的心思。
这次他夺位,大义公主在背后出力甚巨,所以现在他对大义公主是言听计从,连出使我朝的使节都由大义公主亲自指定。
不过都蓝可汗也知道我朝军力雄厚,去年我朝大军南侵时,他即位未久,汗位还没坐稳,所以无力南侵,现在他的位置基本上巩固,但我朝已灭南陈,他又失了机会,此人心狠,头脑却并不简单,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与我朝开战,无胜算可言,所以也同意先由大义公主派安遂家在我朝联络内应。”
王华强笑了笑:“可是刚才长孙将军也说过,就连那刘昶,也无意与之真正勾结,毕竟当汉奸是让人不齿的事情,当年北齐刚刚灭亡之时,宗室高宝宁,就勾结当时的突厥人连年入寇幽州,结果打了没两年,他自己的部下都跑光了,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弃尸异邦的可悲下场。
这次刘居士既然没有和安遂家正式谈这些实质性的问题,只想跟突厥做那马匹生意,那么安遂家这次的任务也只算完成了一半,不过如果能带着刘居士的人回突厥,那也算有所收获,在大义公主面前能交了差,而且只要这根线搭上了,没准以后就会起到作用。”
高熲抚着长髯,微笑着听王华强把话说完,才开了口:“知大势者,王华强也。华强,现在我要给你一个更危险的任务,不知道你有没有胆量去做。”
王华强其实刚才听长孙晟说话时,已经猜到这个任务了,他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异常严肃:“齐国公,您要我去做的事情,就是假扮刘居士的使者,给那大义公主布一个局,然后再由长孙将军来抓一个现行证据吧。”
第九十九章 生铁走私
高熲笑着点了点头:“华强真的是机敏过人,不用我点破,自己就知道了。想必你也知道此行的风险,我还是跟当时在建康同样的话,我不强迫你,是不是想去,由你自己决定。”
王华强心中暗叹,恐怕高熲早在南陈的时候就留意自己了,自己长了一张西域胡人的脸,会说粟特话和突厥话,又是经商能手,这些条件都是天然适合当间谍的,加上自己足智多谋,又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的勇气,更难得的是有着强烈的升官封爵愿望,找遍整个大隋,恐怕也没人比自己更适合了。
但王华强仍然觉得有必要先弄清楚几个问题,于是他开了口,说道:“齐国公,下官有几个问题还要先弄清楚,您应该知道,下官并不怕死,但不愿意死得不明不白。”
高熲点了点头,抬了抬手,示意王华强说。
“第一件事,就是下官现在并不认识那刘居士,即使刘居士派人混入安遂家的使节团中,或者是跟着我们下次出使的队伍一起出行,下官也没办法让那刘居士给我一个身份凭证吧,若是我的身份出了问题,那突厥人可能会当场翻脸,甚至祸及长孙将军和裴舍人,误了朝廷大事的。”
长孙晟马上说道:“这个你放心,今天刘居士和安遂家已经约好,交换了信物,到时候刘居士会想办法让人持信物混进使团当中,突厥人明天就要走,刘居士说了,打算让他的使者跟着下次我们出使突厥的使团一起上路,这个人我们一定会查出来的,到时候暗中把他做掉,由你带上那信物就行。”
王华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就是前一件事假设能顺利进行,我们去了突厥后,下官该如何给大义公主设局呢?如果这个公主聪明的话,绝不可能亲自见我这个使团随从,只会派安遂家来与我接头,到时候抓不住现行的。”
高熲想了想,开口道:“这一点主要靠你,不过我建议你可以扮成商人随行,我朝历次出使突厥的使团,都会携带大量的商品去交易,主要是绢帛丝绸之类的器物。这样的话,我认为安遂家作为突厥可汗本部主管市集贸易的吐屯发,就有了和你光明正大接触的机会,然后再安排和大义公主的密会。”
王华强摇了摇头:“下官以为,如果要向突厥方面表达刘居士那愿意作为内应的诚意,光带上丝绸绢帛这些合法的商品恐怕还不行,下官斗胆,请求在这次的贸易中,允许加入生铁走私。”
此话一出,长孙晟和裴世矩脸色大变,就连高熲的眉头也微微一皱。
突厥居塞外,并没有大量的铁矿石,以前突厥的阿史那部落最早是在西域的金山一代为柔然汗国当锻奴,但铁矿石却是出自西域各国。等到突厥分裂成东西两部后,开始的几十年,西突厥还向东-突厥供应铁矿石,可是后来沙钵略和达头可汗翻脸后,西突厥就趁机中断了铁矿石供应。
所以后来沙钵略急得连隋朝都顾不得再管,倾尽全力地与阿波可汗跟达头可汗作战,就是想夺取对西域的控制权,从而抢到铁矿石的产地。
草原上的作战,一向以弓箭为主,但要是箭头是兽骨磨制而非铁制,那威力就会下降许多,可汗本部之所以实力强过其他部落,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在于可汗的精锐卫队往往身穿铁甲,箭头和兵器也是铁制。
自隋以来,对突厥向来是严禁生铁出口,律法中有明文规定,有向突厥贩卖生铁一百斤的,当即斩首。因此王华强一提这个条件时,在座三人皆惊。
高熲喝了一口茶,神色依然平静,说道:“华强,如果你要取得突厥人的信任,打算要卖给他们多少生铁?”
王华强看向了长孙晟,笑道:“依长孙将军看,如果要武装起可汗本部的两三万铁骑,需要多少生铁呢?”
长孙晟双眼中精光闪闪,说道:“三万精兵的话,一副铠甲需要生铁三十斤,这需要九万斤,三百万支箭,每支箭簇需要生铁三两,这需要九十万斤,如果再考虑到打造马刀之类的,只怕至少要二百万斤,往高里算需要二百五十万斤。王老弟,你不可能把几百万斤的生铁夹在使团的货物里带过去的。”
王华强点了点头:“确实不可能,但要是偷运个几十万斤,或者一百万斤出去,先秘密停放在塞外某处,然后找突厥人来提货,这个办法总可以吧。”
高熲双眼一亮,点了点头:“这个主意很不错,可是你如何能把这上百万斤的生铁运出关外?华强,你要知道,生铁禁运是我朝国策,这些年一直被边关各州郡严格遵守,别说上百万斤,就是上万斤也很难运出去。如果是由老夫直接向边关州郡下令,那势必会泄密,到时候反而会引起突厥人的警觉。”
王华强笑了起来:“此事下官刚才就有计较,这次南征时我跟随的上级王颁,不是现在得了柱国之职,转拜代州刺史了吗?”
高熲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开来:“华强,你的意思,是想利用你和王颁的交情,从代州那里把生铁运出关?”
王华强点了点头:“不错,代州就是古之雁门关,出了关就是突厥的境,王颁这次在江南私挖陈霸先的陵墓,当晚我带兵前去,没有阻止,反而帮着他一起挖坟,于是王颁欠了我一个大人情,加上此次南征,他从开府升成了柱国,而我的大哥战死,却只得到了一个九品校书,想必心中对我也有愧意。”
长孙晟摇了摇头:“王老弟,你这些都是私情,王颁毕竟是朝廷命官,现在更是一州刺史,不可能因为欠你一个人情,就放你几百万斤生铁出关,再说这么大规模的交易,即使王颁点了头,代州的长史,司马和驻军将领也不可能同意。”
王华强微微一笑:“这就需要高仆射的密令了,还有请高仆射向皇上请一道密旨,在王颁赴任前向他出示。王颁在南征时就加了开府,这次回来后跟着他的南朝旧部足有上千人,这些人他都会带去代州的,到时候只要王颁想办法安排这些人巡逻,我们就可以把生铁偷运出关,不会引起别人的察觉。”
高熲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回踱步,显然心中在权衡得失,王华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心中也在飞快地思索着其他的方案。
半晌,高熲才停下了脚步,平静地看着王华强,说道:“上百万斤太多了,这些年我们本来已经把突厥的军力限制得很厉害,若是为了除掉一个大义公主,就帮他养出三万虎狼之师,有些得不偿失,华强,你反正只是为了取信于突厥人,我看给个三十万斤就可以了吧。”
王华强点了点头:“那就按齐国公的意思办,反正只是第一批的货,如果一次弄得太多,突厥人也可能起疑。不过这次运往突厥的商队货物里,最好带上一百斤的铁矿石当样品,这样也好钓他们上钩。”
高熲笑道:“华强,你这次准备先带多少绢帛过去?你要知道,这次赏赐南征的将士,朝廷的库房现在可是没多少绢帛了。你要掩盖一百斤的铁矿石,起码得带个十万段绢帛才行。难不成,你看上了这次皇上封赏给各位功臣的绢帛了?”
第一百章 以权谋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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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华强自信地笑了笑:“齐国公,您猜对了,下官斗胆请您出面,游说这次得到大笔绢帛赏赐的各位功臣,拿出绢帛出来,运到突厥贩卖,所得利润可以由国家跟他们平分。毕竟现在大兴城里绢帛堆得到处都是,他们若是此时贩卖,只怕赚不了多少钱,但运到突厥去卖钱,那价格至少是在这里卖的三倍。”
高熲点了点头:“确实,听说今天下午大兴城内的各布料庄和绸缎店的布料价格已经开始暴跌了,到晚上收市的时候,原来一百二十钱一匹的上等丝绸已经跌到了八十钱一匹,看这架式明天还会继续下跌。拿到突厥去去卖的话,一匹上等丝绸应该能卖到至少三百钱一匹,比在这里卖赚得多。”
裴世矩突然插了句嘴:“下官一直不明白,那突厥人在草原上成天餐风露宿,骑马睡帐蓬,穿了丝绸衣服也不方便啊,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每年需要这么大数量的丝绸。”
长孙晟笑了笑,开口道:“因为突厥人作战主要用弓箭,突厥缺铁,而且穿太重的盔甲影响战马的速度,所以一般突厥内部的部落攻杀都是穿皮甲或者棉袍,即使弓箭的箭头是以兽骨磨制,仍然难以抵挡,但如果内穿两三层丝绸,则可以有效地降低弓箭的穿透力,把箭头包起来,止血也方便。”
裴世矩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要丝绸是为了作战啊。齐国公,那看来这丝绸也同样是军用品,是不是也要以后对他们禁运呢?”
高熲摇了摇头:“不需要,丝绸只能防他们草原部落间相互攻杀时的弓箭伤害,真正碰到我大隋的铁甲部队,无论是强弓硬弩,还是钢刀铁槊,丝绸内衣都是无法防御的。向突厥贩运丝绸,可以有效地挑起他们草原部落的互相争斗,对我大隋却是没有什么损害。”
众人听到后都点了点头,高熲看向了王华强,说道:“华强,你继续说。”
王华强继续说道:“从大兴到突厥,如果是跟着使团走,这一路上还可以免掉过卡的税,每过一道关卡,都要抽百分之二的税钱,只是这次运的丝绸数量巨大,只怕一路之上的守卡官兵会见财起意,还需要齐国公出具一份正式的免检公文才是。”
高熲道:“这个事情我可以办。明天向皇上上奏去突厥贸易的时候一并讨来这道诏书。华强,还有别的事情吗?”
王华强皱了皱眉头,说道:“只是我们运过去这么多生铁,不知道突厥那里能不能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刘居士跟安遂家应该也没有谈及生铁交易的事情,我们突然来这么一出,会不会让突厥人感到有些意外?再一个就是这些钱他们如何准备?”
没等高熲开口,长孙晟就接过了话头:“王校书,你有所不知,突厥境内的贸易,往往是以物易物,我朝的五铢钱在那里没有大规模流通,每次商队带着丝绸去突厥,往往是直接换马匹,牛羊和毛皮这些草原的特产。
去年边境还开放集市的时候,那里的物价大概是十匹中等丝绸换一匹战马,五匹中等丝绸换一匹普通驮马,一匹下等丝绸换一张狐狸皮。而在大兴和关中这里,一匹战马可以卖到四五千钱,驮马也有两千钱左右。也就是说只要来回走一趟,至少能赚四倍,现在突厥因为内乱有大半年没开市了,价格会更高。”
王华强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齐国公,下官的家里经商,您也知道,这次为国办事,也希望能搭这班顺风船,自己赚点钱,这个要求还希望您能同意。”王华强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要把这话提前挑明,在座的都是人精,如果自己不提及自己赚钱的事情,只会让高熲觉得自己虚伪,甚至另有所图。
高熲点了点头:“华强,你为国效力,置生死于度外,在钱财上给予你补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次的交易,无论是铁矿石还是丝绸,由你全权负责,一路上的税卡全部由老夫出具公文放行,所赚的钱,一半归这些拿出丝绸的功臣,三成归国库,还有二成就归你了。三十万斤铁矿石也由老夫来安排,你不用费心。”
王华强心中飞快地算了一笔账:以十万段,也就是五万匹丝绸来算,全带上等丝绸的话,按现在突厥的物价,大概五匹丝绸可换一匹战马,一万匹战马能卖上四千万左右的钱,自己得二成,就可以净赚八百万,而三十万斤铁矿石,在大兴是十钱一斤,运到突厥起码会涨到三十钱,这一笔又是价值上千万。
两笔交易加起来,自己不用任何本钱就可以合法所得一千万钱,端地是无本万利的买卖,自己舍命搏个功名,不就是为了家族产业能兴旺发达吗。有了这笔钱,就可以大张旗鼓地在江南,在荆湘,在蜀中,在丝路开展生意了,实现祖辈的未酬壮志,也终于能看到希望。
王华强按捺着心中的狂喜,脸上仍然是平静如常,拱手淡淡地说道:“一切但凭齐国公安排。”
高熲的眼中光芒闪烁,对着王华强道:“华强,不过老夫还得提醒你一下,这笔交易仅限于此次,今后你要入朝为官,心思不可完全放在做生意上,而且此次做生意赚钱并不是主要目的,打击突厥对中原的贪念才是此行的主旨。
以后你也最好不要跟突厥那里有什么往来,毕竟突厥是友是敌还很难说,关系好时做做生意没什么,一旦翻脸开战,那时做生意就是资敌,要是不能再做生意,你的前期投入也是打了水漂,得不偿失。”
王华强正色道:“谨遵齐国公的教诲,这次交易是一次性的,赚了钱后,以后华强也不打算和突厥人有什么往来,而是想在江南和西域那里开店。当然,这些都是交给手下人去打理,华强自己是准备为国出力呢。”
高熲微微一愣:“你打算在江南做生意?”
王华强点了点头:“不错,现在南方已定,皇上又下旨免了江南十年的税赋,民生一定会得到快速发展,南北间的贸易屏障已经不复存在,而且我们北方的商人如果能在南方市场打开局面,供应北方的货物,也有利于江南人减少对我们北方人的误会。
这次南征,下官亲眼所见南人对我大隋仍然心怀恐惧,无论是下官随韩将军攻下姑孰时,还是后来进入建康的第一个夜晚,南陈人家家关门闭户,不敢接纳大军,齐国公,下官以为攻取南方之地易,攻取南方人心难,毕竟南北分离已达三百年,这不是几张安民告示或者说十年的免税就能迅速弥补裂痕的。”
高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华强,你有这心很好,但未免把事情想象得太简单了,你若有这心思,不妨在这次出使突厥回来后再去南陈走走,也许自己就会打消这念头了。此事以后再说,现在我们先来商量一下具体的出使安排。”
王华强心中一动,高熲这样当面驳斥他,还是跟高熲认识以来的第一次,江南和北方中原的物价有巨大的差距,对一个商人来说,这就是显而易见的巨大利润空间,他却不赞成自己去经营,原因又是语焉不详,这反而激起了王华强的好奇心,他暗中对自己说道:“这次从突厥回来后,一定要去江南看看。”
高熲看着王华强,笑道:“华强,老夫知道你这次回来后还没回家,但为了国事,只好再辛苦你一次了,这次去突厥,你要给自己想一个新名字和身份,明天一早你就跟王颁去代州,长孙将军,现在你来给华强讲一下接头的事情。”
第一百零一章 代州城头
一个月后,代州城头,王华强和王颁并肩而立,看着城关北边那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
代州,古称雁门,号称天下九塞之首,战国时期的赵国大将李牧,汉朝时的酷吏苍鹰致都,都曾在这里驻守,防备北方的匈奴,成为千古流芳的名将。
雁门雄关依山傍险,高踞勾注山上,山脊长城,其势蜿蜒。东临雁门山,西靠隆山,山峦起伏,两山对峙,形如闹门,每年都有大雁飞临其上,故称雁门。
代州北边的关城前,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甚至不能容两匹马并排通过,小道的两边则是山峦叠嶂,怪石嶙峋,险恶到了极点,而矗立在小道尽头的代州北城雄关,则会扼杀掉好不容易爬到这里的来犯敌军残存的希望。
正因为这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以成为了晋北防御匈奴的天然屏障,千百年来,无数次,剽悍的胡骑面对这座雄关望关兴叹,而关南的数千万汉家百姓,也因此得以保全。
王华强这回已经换成了那天长孙晟的那一身突厥人打扮,棉袍,皮帽,领口左衽,圆领小袖,配合着他那高鼻深目的模样,还真象是个塞外的胡人。
王华强以前在陇西一带做生意的时候,也多次穿着胡服,对这身打扮倒是习以为常,只是这样站在一身三品浅紫色官袍的王颁身边,却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王颁的胡须被这边塞的山风吹动,叹道:“可惜这代州北城还是建在山里,向北出了勾注山,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了,华强,那地方我们前几天也去过,我记得你当时说,站在那里,只会觉得天地的伟大,人的渺小。”
王华强微微一笑,扭头看着王颁,说道:“可是当时景彦兄也说过,如果是皇上在那里,只会感觉到天地的渺小,自己的伟大。”
王颁笑了起来:“愚兄的意思不是说皇上自大,而是说他的心胸开阔,胸怀天下。这次突厥之行,你的任务重,步步危机,愚兄帮不了你什么,只能在这代州做些力所能及的时候,希望能给你一些方便。”
王华强看了一眼下面城关那一车车运往关外的铁矿石,几百名身手矫健的壮汉正在吃力地推拉着重达两千多斤的大车,在这只能容得下两辆车并行的狭窄山道上艰难地行进,王华强皱了皱眉头,说道:“早知道这里的山道如此艰难,我就不会走代州了,而是改走相对平坦的朔州那里。”
王颁摇了摇头:“朔州那里确实好走,但一来愚兄不是那里的刺史,没法象在这里这样给你方便,二来朔州人多眼杂,北边就是千里草原,这些铁矿石的运输和储藏也不可能象这里这么方便。”
王华强点了点头:“景彦兄所言极是,这里虽然难走,但是出了城后就是勾注山,还亏得你找了山北那里的一个山洞,用来储藏这些铁矿石,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存放在哪里呢。”
王颁勾了勾嘴角,笑道:“愚兄也是刚来这里上任,原来并不知道这处山洞所在,也是十几天前州衙里的冯司马跟愚兄提起,说那里曾经是汉朝时攻打雁门的匈奴人存储粮草的一个临时基地,这回正好为我们所用。”
王华强突然说道:“那地方安全可靠吗,毕竟离了代州城关了,如果突厥人发现这地方,直接来抢,怎么办?”
王颁摇了摇头:“不会,那个山洞也是隐秘所在,藏在山间的,突厥人前些年几次攻打代州的时候从没有去过那个山洞,肯定没有发现,再说了,这次蒙你特地调来段仪同他们,率了一千骁果骑士护卫这些铁矿石,我想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当天在议事的时候,王华强一直担心这铁矿石的运输问题,毕竟向关外运铁矿石乃是大事,三十万斤的铁矿石也需要装车二百辆左右,这样庞大的车队行动,靠着民间的运输根本不行,而且民伕们一旦发现车上所装的物品,一定会议论纷纷,整个计划都有夭折的风险。
当时王华强就想到了段达和司马德勘等人,南征时自己有恩于这些人,更重要的是,在灭陈之战中自己给了这些人现实的好处,以骁果军士来扮作民夫,至少不用担心护卫安全的事,而且骁果军士一向眼高于顶,瞧不起其他部队,也不用担心他们跟别人吹牛时泄露秘密。
于是高熲就密令段达和司马德勘率一千骁果骑士,扮成民夫押运这些铁矿石,为了让他们更有动力,临行前每人的家里发了一百钱,所以这些人个个两眼放光,兴高采烈地上路了,只用了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就把这些铁矿石运到了代州。
而王华强则早早地跟王颁打过了招呼,让他安排代州这里的接应,自己跟着车队一路前行,每辆车上面盖着茅草,装着大米以掩人耳目,加上有高熲的亲笔手书,因此一路之上的官卡都是直接放行。
到了代州之后,王颁早早地安排好了城防,把自己的亲兵护卫们分别派到了城南关和北关,原城中的守卫军士们则让冯司马带着,到了城北的草原上去巡视了。
昨天夜里车队从南门悄悄入城,停在北关城墙下,今天的天一放亮,北关城门就打开,由于代州地处边关,很少有关外的人进出,因此这二百辆大车所组成的车队,居然没有让城中居民有任何注意。
王华强看着站在城下,一身黑衣劲装,向着部下们低声吆喝指挥的段达,叫道:“段仪同,段仪同,还请你来城楼一趟,有事相商。”
段达把手头的事交给了站在身边的司马德勘,匆匆地奔了上来,一看到王华强,就问道:“华强,还有何事?”他虽然已经是五品的仪同,但是南征之战中对王华强的能力早已经是死心踏地,加上知道他有重要任务在身,更是不敢怠慢,这一路上反而象是王华强的下属。
王华强从身上摸出一块玉佩,双手一用力,将其掰成两半,取了其中一半递给段达,神情严肃:“段仪同,你可千万要收好这块玉佩,到时候突厥人会持这块玉佩前来,如果对上了,就让他们把这些铁矿石取走。”
段达接过玉佩,问道:“华强,这么大宗的交易,你到时候自己不来吗?”
王华强并没有把此行的真实目的告诉段达,他也知道这一路上,段达一直心存疑虑,但因为有高熲的敕书,所以他也不敢打听,毕竟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但找到机会,就会象现在这样旁敲侧击地打听。
王华强笑了笑:“段仪同,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些铁矿石是跟突厥某部进行交易,要他们忠心归顺我朝,以作屏藩的,上次在庆功宴上,你也看到皇上是如何用韩将军的虎威来震慑那突厥使者的,光靠这个还不行,我们还得扶持一些小部落,这样突厥人就会自相攻伐,无力祸害我中原了。”
段达不屑地歪了歪嘴:“原来是这样,真没劲,以前也不是没跟突厥打过仗,他们除了马多,跑得快,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真要是敢来犯我边关,正好也是来给我们送人头呢。”
王华强笑着拍了拍段达的肩膀,震得他全身的甲叶子一阵作响:“段仪同,突厥人居无定所,打不过就跑,不象南陈的建康城在那里跑不掉,到时候这茫茫草原,你又怎么去抓他们呢?”
段达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倒是,还是华强想得周到,不怕跟他们打正面,就怕他们跑,烦死。”
马老三的声音突然从城楼的内侧响起:“王刺史,王刺史,我朝出使突厥的使节团已到城南!”
第一百零二章 与段达的约定
王华强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有料到长孙晟一行来得如此之快,本来约好他们是在自己动身后二十天才上路的,没想到他们只用了十天就从大兴来到了这代州,而且他们也要带着十万段丝绸上路的,使团加上商团一共有三百多人,并不是轻车简从。
王颁也感觉有些意外,问了一句:“怎么这么快?”
那马老三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说道:“王刺史,现在要不要过去迎接呢?长孙将军在队伍的最前面。”这马老三自从南征结束后,虽然没得到封官,但也在军中混了个帐下大都督的军职,可带五百兵,索性把他山寨里的贼人全部带了出来,跟王颁一起到了代州。
王华强对着王颁说道:“那就有劳景彦兄去迎一下长孙将军和裴舍人了,现在我的身份要保密,暂时不能公开露面,对了,有劳景彦兄跟长孙将军说一声,让他和裴舍人来刺史府内我住的那个偏院相见。对了,使团的人千万不要安排进城,不能让他们看到我们这里正在运铁矿石。”
王颁点了点头,转身走下了城楼,而王华强则走进城楼上的箭楼,换起衣服来,他在城内走动时一向是青衣小帽,装扮成一个王颁的长随,今天本来打算出城到那个山洞看看,才换上了这身突厥衣服,现在又得穿回原样了。
段达在一边看着王华强更衣,问道:“华强,那现在我怎么办?你今天不出城了,我们还要去山洞吗?”
王华强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说道:“你们的动作还得加快,使团内可能有突厥的奸细,要是让奸细看到我们正在向突厥运铁矿石,事情就麻烦了。”
段达睁大了双眼,吃惊地问道:“什么?出使突厥的使团里还有奸细?这怎么可能!”
王华强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段兄,小声点,当心隔墙有耳。”
段达醒悟了过来,上前两步,走进箭楼,低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王华强知道现在并不需要瞒着段达了,此人不算聪明,现在又知道了此事,若是不跟他说透,他心里总是疑神疑鬼的,那事情也不可能办好。
于是王华强轻声说道:“突厥这次看到我们灭了南陈,心中惶恐,再加上他们的新可汗即位,为了巩固人心,有犯我中原的企图,这次他们派出使者来恭贺我朝平定南陈,但私下里却暗中和一些逆贼串联,企图约为内应,长孙将军已经得到了情报,基本上锁定了内鬼,就准备在这代州将其拿下。”
段达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开来,哈哈一笑:“我就说嘛,这奸细怎么可能斗得过我朝的天罗地网。”可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疑云再次上脸:“不对啊,华强,既然早早锁定了内鬼,为什么要在这里才动手?还要让他跟在使团里?”
王华强笑道:“段兄你想想,这个内鬼是要到突厥去跟都蓝可汗报告我朝内情,顺便约定内应的细节,如果我们在大兴就动手,就打草惊蛇了。在这里把他拿下,搜出他身上的信物,然后由我拿着信物去突厥,就能将计就计,不仅套出整个本朝内的谋逆集团,还可以引突厥军队到我们指定的地点,一举歼灭。
段兄,你刚才不是说就怕突厥人到处乱跑吗?要是这回情况顺利,我们大隋会给突厥人来个大口袋,他们一个也别想逃跑。”
段达狠狠地一拳打在门框上,震得梁上一阵灰尘抖落,满脸都是兴奋,低声道:“还是华强你厉害,这个好点子都想得到,比我们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的武人要强多了。你这次要我们运的这些铁矿石,想必也是用来诱敌的工具吧。”
王华强点了点头:“正是,突厥缺铁,我们只有拿出这东西,才会让这些狡猾的草原饿狼们上当,段兄,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不下于平定南陈,如果能一举成功,那北方就会安定许多年,而你我也将会被载入史册,封官赏爵的。”
段达的两眼都开始放光:“我早就知道你王老弟是我命中的贵人,这次我全听你的,我现在就叫大家加快速度,早早把这些大车全部运到北边的山洞,然后全力防守住,直到持你这半块玉佩的人来。”
王华强低声道:“万一出事,千万不能透露你们是骁果骑士,一口咬定你们是刘居士的手下,反正他也是结交壮士,阴养死士,手下有你们这些壮汉不奇怪。”
段达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说,这个内奸是刘居士?娘的,皇上待他家天高地厚之恩,这狗东西居然还想当汉奸?”
王华强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肯定,也许刘居士只想和突厥做生意,做点走私赚钱之类的生意,所以我这次也要假扮他的使者,混进突厥,从那里得到更详细的情报才行,看看姓刘的是不是真的想谋反。段兄,我这次的命就捏在你手上啦,拜托了。”
段达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放心吧,只要有我段达这条命在,这批货就绝不会落到贼人手里。交接完后,我们是回代州,还是直接回大兴?”
王华强沉吟了一下,问道:“这回你们出来,兵器和铠甲都没有带吗?”
段达笑了笑:“让王老弟见笑啦,虽然上面命令不得带这些东西,但我们多年征战,这些就是吃饭的家伙,就跟亲兄弟一样,一天不摸着都不踏实,所以我们把武器都偷偷地藏在大车里呢。万一真要到拼命的时候,也有放手一搏的实力。”
王华强摇了摇头,他早就知道这帮骁果是不可能真的手无寸铁的,但这样一来,也有了防守山洞的能力,虽然这次他们没有带披甲战马,但步行的骁果骑士在这深山里对上突厥骑兵,仍然可以以一当十。
可是王华强仍然觉得不妥当,开口道:“去了山洞以后,还是把铠甲和重兵器放回城,不要穿铠甲,安排人放哨,监视周围,如果有大股敌军,上万人来袭,你们就是全副武装也很难挡住,还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就现在这样江湖人士打扮,带上防身的刀剑即可。交易结束后,大家都直接回大兴,高仆射有重赏。”
段达点了点头:“华强这样说了,段某一定遵从,我就在大兴等你的好消息。”言罢,他以拳按胸,向着王华强行了个军礼,转身就奔下了城楼。
王华强这时也换好了衣服,从另一边的城楼下去,向着刺史府走去。
城下的几条街道已经被王颁的亲兵护卫们远远地设卡封锁,不允许人进出,现在只不过是辰时刚过,大街上还没有什么百姓,王华强估摸着再过半个时辰,这代州的百姓们按平时的作息规律起床时,那二百辆大车也应该全部出城了。
设卡的官兵有几个是原来马老三带到江边接应过王华强的手下,认得王华强,加上他的腰间挂了王颁的刺史令牌,直接将王华强放行,王华强一路穿街过巷,这几天他对这个并不算大的代州城内道路路已经了如指掌,只花了小半柱香的功夫,就进了刺史府的后院,来到了他被特意安排的那个偏院厢房。
王华强走到床前,也不脱衣,直接躺倒在床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屋梁,马上就要出关了,前方是不可知的命运,此刻他虽身在隋境,但感觉就象那天晚上夜渡长江一样,感觉四处都是杀机和危险,这一次,能逢凶化吉吗?他在心里悄悄地问自己。
第一百零三章 复议(一)
正当王华强闭目沉思着,门口却由远而近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颁的声音远远地响起:“你们在这里好好看守,不允许让任何人进来。”
他猛地坐起,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长孙无忌和裴世矩被王颁引着走近了小院,王华强走到门口,笑着拱手行礼:“长孙将军,裴舍人,怎么来得这么快?”
长孙晟今天换了一身五品的绯红色朝服,戴着高高的进贤冠,而一旁的裴世矩则是六品的深绿色朝服,也戴着进贤冠,三人有一个月没见了,相视大笑,走进了屋子,王颁则识趣地走到了院外,当起看守来。
长孙晟进屋后找了张椅子坐下,自顾自地拿起客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和裴世矩倒了两杯水,端起茶杯,长孙晟一口喝下,才咂了咂嘴,说道:“这一路风沙可不小,给吹了一嘴沙子,着实难受。”
王华强笑道:“雁门山和勾注山两山相夹,这里乃是一个风口,每天早晨从卯时到辰时,都要刮上一个时辰的大风,北边的风沙都会吹过来。你们非要挑这个时候入代州,这可是自讨苦吃啊。对了,二位这次来得怎么这么快?”
裴世矩跟着也喝了一口水,说道:“本来在大兴时预料筹集丝绸需要个七八天,可没想到你刚走三天,关中一带的上等丝绸就跌到了五十钱一匹,加上皇上任命了不少功臣异地任官,克日上任,那些得了丝绸的功臣们来不及处理,贱卖又觉得心疼,干脆就直接托给齐国公,让我们这次带来突厥贩卖了。”
王华强点了点头,这事也多少在他意料之中,他问道:“那么这一回你们筹集了多少丝绸?不太可能都是上等吧。”
裴世矩笑了起来:“原来只要十万段,结果这次一共收了上等丝绸十万三千匹,全运过来了。中等丝绸和下等丝绸加起来还有十几万匹,齐国公都按着降价前的大兴物价,收归国库了。这次赏绢帛都是上中下等混搭,各占三分之一。
但这些人不可能只卖上等的,所以齐国公干脆用这种方式把所有的丝帛收回,反正中等和下等的丝绸以后或要再赏赐,或要拿去和突厥或是吐谷浑,高句丽做生意,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长孙晟连喝了几杯水,也平复了下来,对王华强说道:“华强,我们比预料的提前到代州,你这里还顺利吗?铁矿石有没有全运出城?安放这些铁矿石的地方找好没有?”
王华强微微一笑:“段达刚刚押运着最后十几车铁矿石出城,城外的勾注山里有一个天然山洞,足可存上这些铁矿石,我已经安排段达在这段时间内守住山洞了。”
长孙晟的表情一下子舒缓了开来,又是一杯水下肚,笑道:“这样我就安心了,我就是怕我们来得太急太快,误了你们运铁矿石的事情,所以特意让使团不要进城。”
王华强看着长孙晟,问道:“刘居士派到突厥的内奸已经查到了吗?这个可是最重要的事情。”
长孙晟笑了笑:“华强老弟,这事你就放心吧,我们出发前就锁定了这个奸细了,他是刘昶的好友,当年的从龙之臣卢贲的儿子卢德林,也是刘居士的那个官二代黑势力团伙的主要成员,有个左翊卫宿卫的身份,这次刘居士想办法让他混进使团,那块玉佩也给了他。”
王华强的脸色微微一变:“长孙将军又是如何知道玉佩在此人身上的?那刘居士会不会使个声东击西之计,让卢贲当诱饵,而派别人去突厥和大义公主接头呢?”
长孙晟摇了摇头,低声道:“名单里的每个人我都查过底细,因为这次是出使突厥,所以都要品行端正的人,高仆射严格挑选过,凡是跟刘居士有过往来的人,一概不得入选,只留了卢德林这一个。而且我派了三个人跟在他身边,在他洗澡时翻过他的随身衣物,那块玉佩就在他身上。”
王华强“哦”了一声,其实他本来就知道长孙晟足智多谋,算无遗策,但这次事关自己的性命,所以容不得不问明白,他自嘲式地笑了笑,开口道:“长孙将军,那么你已经计划好了如何让我顶掉这个卢德林了吗?这人是大臣之子,只怕不能象原计划那样随便杀掉吧。”
长孙晟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过高仆射已经在我们出发前打过招呼了,说是刘居士已经搞得大兴天怒人怨,而且听说此人还带着那帮狐朋狗党,跑到汉朝的未央宫旧殿,在那里南面而坐,这是不折不扣的谋反行径,越过了皇上的容忍底线,即使没这次突厥的事情,也会依法惩治他的。
现在我们要办好突厥的事情,尽量多搜集一些刘居士里通外国的直接罪证,毕竟未央宫的那个事情没有物证,但如果和突厥有往来,哪怕只是生意上的,也是实打实的证据。”
王华强笑了起来:“那既然刘居士这回死定了,还要留着卢德林做什么?难不成他的父亲卢贲,比刘昶跟皇上的关系更近?”
裴世矩摇了摇头:“不是这样,卢贲当年也是北周重臣,拥立了当今皇上,跟皇上的关系没有刘昶近。只是现在没有直接证据,光凭他身上有个玉佩,就要把他杀了,只怕卢贲会不服,皇上虽然不喜欢这些北周的叛臣,疏远他们,不给他们实权,但要是直接下杀手,也怕天下人说他过河拆桥,冷血无情的。”
王华强叹了口气:“那你们准备把他拿下,然后在这代州城里看起来?”
长孙晟笑道:“正是如此,此事交给王景彦去办,想必他会尽心尽力吧,我把那三个监视卢德林的随从留下,要是他想跑,直接动手杀他。”
王华强又问道:“当众拿下卢德林,是不是会惊动使团其他人,让他们生出猜测和议论?”
长孙晟摆了摆手:“不会的,我们路上已经跟王刺史说好了,请他到时候请卢德林一叙,就说跟他父亲有旧,要托他带点东西给卢贲,因为我们回来可能不一定路过代州,所以没人会怀疑,到时候我们拿下卢贲,就说他突发急病,暂时需要留下来医治,大队人马先行,那三个随从留下来照顾他,不会有人怀疑。”
王华强满意地点了点头:“长孙将军果然计算周密,华强叹服。”
长孙晟笑了笑:“与你要做的事情相比,这些不值一提,华强,整个行动的计划你都确定不会有失误吗?我们出了代州可就到了突厥人的地盘了,在异国他乡,我可救不了你。”
王华强咬了咬牙,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大丈夫就是要用命去搏个功名,长孙将军,你在开皇三年两国大战的时候,孤身入突厥军营,游说达头和阿波可汗的时候,冒的险可比我这次要大吧。”
长孙晟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一闪而没,神色转而变得黯淡起来:“好汉不提当年勇,而且那时我只要面对突厥人,可你这次碰到的,却是精通我大隋内情的大义公主,我最担心的,就是她问起什么北周时上层的事情,或者是我大隋现在朝堂之事,华强,你毕竟以前没有入朝,对这些都不知道,这是隐患。”
王华强笑着反问道:“那难道大义公主这个身处番邦的女人就知道我朝的内情了?”
第一百零四章 复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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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晟的表情也变得异常严肃:“华强,你可别忘了,她这次一上来就找到了刘居士,她清楚地知道刘昶被皇上疏远,而刘居士又搞了个官二代**团伙的事情,所以她一定有自己在大兴的耳目,可能是她的那个姑妈,也可能是别的宇文氏的宗室女子。
这样的北周前公主在大兴还有不少,宇文氏的旧部和忠臣也不是没有,我长孙晟可以对突厥的内情了如指掌,大义公主也有她自己的渠道,不可不查啊。”
王华强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他叹了口气:“长孙将军所说的,以前我都想到过,这次出行肯定是要冒风险,但现在我给自己想到的身份是骁果军殿内将军杨钦,本身是军汉一个,并不知道朝堂之上的大事。上次你也说过,安遂家和刘居士约定派人的时候没有说明此人的身份,只说了以玉佩为凭证。”
长孙晟的表情依然沉重:“上次在高仆射家时你就这样说了,我当时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说不上来,所以没有直接提出异议,但我这一路走来,却越想越担心,刘居士平时结交的都是公卿大臣之子,而你现在的身份是骁果军的殿内将军,却又没有显赫的家世,这如何能不让大义公主起疑?”
王华强哈哈一笑:“这个身份的事,我已经在路上想好了,这个杨是赐姓,我可以说自己的本性是尉迟。”
一向沉稳的裴世矩脸色一变,失声道:“尉迟?你是说北周末年起兵反对皇上的北周名将尉迟迥?”
王华强点了点头:“正是。尉迟迥的母亲是北周文帝,西魏大权臣宇文泰的妹妹,而他自己后来又娶了宇文泰的女儿金明公主,在西魏时期就跟随宇文泰南征北战,屡立战功,虽然不是八大柱国家族,但无论是功劳还是能力都不比他们任何一个差,后来还趁着南梁的候景之乱,亲自带兵夺取了巴蜀,威震天下。
后来北周宣帝死后,静帝年幼,当时朝廷的四位顾命重臣,尉迟迥和当今皇上是并列其中的,尉迟迥作为从北周开国一直到现在的大臣,论资历国中无人能及,因为血缘的因素,对北周皇室也是忠心耿耿。
皇上想要夺取北周天下,时任相州总管,镇守整个北齐关东故地的尉迟迥就是最大的障碍,可是尉迟迥沉不住气,抢先起兵,首先在大义上失了分,置自己于叛贼的地位。
最后皇上得到了关陇一带的汉胡大将们鼎力支持,名将韦孝宽,梁士彦,窦荣定,宇文忻,宇文述,杨素,高熲等全部效忠皇上,这才经过苦战,在邺城打败尉迟迥,平定了叛乱。”
长孙晟听得连连点头:“不错,尉迟迥之乱,就在十年前,本朝人尽兼知,可是这跟你这个杨钦的名字有什么关系?”
裴世矩笑了起来,对长孙晟说道:“长孙将军,我明白华强的意思了,他说的尉迟不是尉迟迥,而是他的同族尉迟崇。
当时的尉迟崇也是北周大将,率兵镇守常山,他是尉迟迥的族侄,可是却是跟皇上交好数十年,心向皇上,没有跟着尉迟迥起兵,反而把自己锁在牢里,向皇上请罪。也正因此,他事后没有受到牵连,继续出任朔州刺史。
开皇三年的那次突厥入侵,尉迟迥战死沙场,他妻子早死,几个儿子年幼,皇上感叹尉迟迥的忠义,把这几个儿子都接到宫里收养,赐姓杨,认作侄孙,编入皇室族谱,给予他们最好的皇室教育,大儿子杨义臣已经做了两年的千牛侍卫,前一阵刚被外放为陕州刺史。
华强,你说的这个杨钦,想必就是这尉迟崇的某个儿子吧。”
王华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正是。尉迟迥当年起兵反抗皇上,从他的角度来看,是北周的忠臣,尉迟崇的儿子未必会认为他父亲当年的选择正确,再说了,连尉迟这个姓氏也给改了,皇上可能觉得是恩德,但尉迟家的人未必会这样认为,所以这个虚构出来的杨钦,完全可以说是国仇家恨,苦大仇深。
这样的人又是身为骁果军的殿内将军,武艺高强,孔武有力,还有公卿之子的身份,具备了和刘居士混到一起的可能,而且他平时要值守皇宫,不会整天跟着刘居士一起在大街上横行霸道,相对目标较小,所以如果真的有杨钦这样的人,出来当联络使者显然要比卢德林合适。”
长孙晟那张紧绷的脸终于舒缓了开来,露出了一丝笑意:“华强,你这个身份和故事编得很完美,即使我是大义公主,也挑不出什么刺来。如果你是自幼在皇宫中被养大,那不知道朝堂之事很正常,只要有一颗为北周复仇的心就足够了。”
王华强紧紧地盯着长孙晟,沉声道:“只是长孙将军,你恐怕应该担心一下你自己,你在突厥的名头很大,都蓝可汗这次看到你又来当使者,会不会对你有所不利?”
长孙晟笑着摆了摆手:“不会的,当年夜入阿波可汗和达头可汗军营,挑唆染干骗沙钵略退兵的事情,突厥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即使在本朝,知道此事的除了皇上、高仆射和你们两位以外,也只有两三位重臣,这是我大隋的最高机密,不会外传的。
在突厥人眼里,我只是个箭术超神的友好使者,每次来都会带大笔的钱财货物,他们欢迎都来不及呢。”
王华强反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这次一开始没有让长孙将军这个熟人来当大使,而是准备派我和裴舍人呢?”
长孙晟正色道:“其实这次本来高仆射准备双管齐下,一边派你们出使都蓝可汗这里,一边派我西出阳关,出使西突厥,万一都蓝可汗搞鬼,就再次使出当年的驱虎吞狼之计,撮合达头可汗与染干联合,攻击都蓝可汗。
可是现在大义公主这个威胁出乎了我们原来的预料,原以为都蓝新登汗位,地位不稳,暂时不可能发动大规模的挑衅行为,可是我们低估了大义公主的复仇之心,她每年都存了大量的梳妆钱,这次都蓝即位,能一举消灭他强大的弟弟部落,大义公主的巨额金钱资助起了决定性作用。
草原之上强者为王,但如果两强并立,一大批处于观望状态的中间部落就很关键,根据我的情报,大义公主用钱收买了这些中间部落,甚至让都蓝弟弟的部落里不少大将倒戈,这才轻松获胜,出于回报,都蓝可汗也对大义公主言听计从,答应起兵为她复仇,连汗庭牙帐都迁到了阴山脚下的漠南之地。
最近大义公主在草原的各部游说,许诺说一旦打进关内,他们所得到的好处会是每年我朝给他们的十倍以上,由于大义公主前一阵出手非常大方,这些目光短浅的部落首领们都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也正因此,大义公主才敢派安遂家来我朝主动探听虚实,甚至勾结北周余党约为内应。
华强,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被紧急调到这里来当大使了吧。”
王华强听完后,一言不发,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心中想着,兵凶战危,真的好险,大隋若不是快刀斩乱麻地平定南陈,主力要是现在还被拖在江南和荆湘一带,突厥此时南下,还真的难以抵挡,从这点上看,贺若弼和韩擒虎二将争功,抢出了个速战速决,倒是误打误撞地立了大功了。
第一百零五章 天野苍茫
三人商议已定,各自起身,长孙晟看了一眼外面已经开始爬上枝头的太阳,笑道:“想必这时候那个卢德林应该已经被王刺史拿下了,华强,你现在换一身盔甲在身,随行的护卫不少,我也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多一个护卫不会让人起疑的。”
王华强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去了,二位辛苦,换好衣甲后我们还是在这里碰头吧。”言罢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长孙晟脸上的笑意渐渐地凝固,看着王华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裴世矩上前两步,轻声道:“季晟,这回华强真的可以搞乱突厥吗?”
长孙晟的表情变得很严肃:“只怕没他想象的这么简单,不过这次只要除掉大义公主就行,都蓝和染干,还有达头的事情以后还得我亲自出马。弘大,记住高仆射临出发时的交代,万一王华强那里出了纰漏,我们绝不能让他牵扯到使团,牵扯到大隋,到时候还得跟他划清界线才是。”
裴世矩叹了口气:“咱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仗义?人家玩命,冒这么大风险,我们就眼睁睁看他去死?”
长孙晟摇了摇头,脸上表情一如既往地坚毅:“出使虎狼之邦,每个人都是提着脑袋在玩命,你看我长孙晟以前那几次,有哪次不是置生死于度外吗?个人生死事小,两国开战,涂炭的就是几百万的生灵,孰轻孰重,不用我多说了吧。”
裴世矩不再说话,只剩长长的一声叹息。
五天之后,苍茫无边的大草原上,王华强全副盔甲,骑在高头大马上,混在一堆强悍威武的护卫壮士中,跟着一条长达两三里,拉着上百辆大车的长龙缓缓地前进。
从代州出来已经四天了,三人碰头的那天下午,王华强估算着段达等人应该已经在山洞里扎营了,又暗中嘱咐王颁派亲兵连夜把路上的车痕抹去,第二天天一早,使团就动身上路。
突厥和大隋的界碑就在代州城北那段羊肠小道的尽头,出了山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千里大草原,而突厥的迎接使者,也在前一晚得到了长孙晟的通告,早早地带人来这里迎接。
这次长孙晟和裴世矩的使团带了一千多人,有三百名从各军中挑选的精英,按惯例,都是精选了箭术超群,武艺高强的人,以威慑突厥。
由于大家来自的部队不一样,长孙晟又在代州特意挑了十名壮士,把王华强也混在其中一起加入,因此大家对王华强倒是也没起什么疑心,外事纪律,不该自己问的,一句话也不能多嘴,这一点,在出发前就宣布过,大家还是懂的。
除了三百名护卫外,使团的正式使节只有四五十人,其余的都是拉那一百多辆运丝绸大车的仆役。
王华强看出这些人也个个身手矫健,孔武有力,远非一般民伕,应该也是精兵锐士临时客串。与北方强邻的外交,示强示威是必须的,相比之下,本来身体比一般人还要强壮一些的王华强,在这些如狼似虎的壮士们中间,显得有些单薄和瘦弱了。
突厥来迎接的使者是一个名叫因头的特勤,特勤乃是突厥可汗的儿子或者兄弟,出去执掌一个部落后的官名,相当于隋朝的宗室或者亲王。这个因头特勤是都蓝的另一个弟弟,手下有一个一万帐的部落,这次带了本部的两千骑兵过来迎接隋朝使团,负责护送到可汗本部。
长孙晟多次入突厥,跟这因头特勤熟识,两人关系一向不错,这一路上也是并辔而行,一路谈笑风生。而那两千突厥骑兵,都是一人双马,骑一匹,牵一欧,在队伍的两侧夹道护卫,但是看着隋朝使团的眼神中却是在阴冷中透着一股阴寒,总象是在打量着自己的猎物,绝非热情友善的迎客眼神。
王华强这一路上也是举着长槊,挎弓背箭,这次出使突厥,为了显示隋朝军威,所有骑士都穿着重达五六十斤的明光大铠,举着长达丈余的重型马槊,背着二石四分的强弓,马鞍的左边都挂着骑弩,右边则挂着链锤,马刀等近战破甲武器,除了没有披马甲外,这一套就是标准的骁果骑士冲阵的装备。
王华强的力量比不过这些肌肉发达的猛汉,看着他们拿着几十斤重的纯钢骑槊,举重若轻,仿佛拿着一根小木棍一样轻松,而自己则是每天肌肉酸痛,呼吸都困难,但是为了装得更象,他每天都在咬牙苦撑。
第二天的时候,王华强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举槊的时候不是单手持着,而是把槊柄顶在自己的大腿上,这样腿部承受了绝大多数的重量,手臂的酸麻程度一下子缓解了许多,走上一两个时辰后趁人不注意,再换到左手。
这样一来,两条腿虽然辛苦了一些,但手臂的压力却小了许多,每天高高地举着冲天骑槊,也看不出和其他人有何异常之处。
突厥的部落每个季节都要换草场,居无定所,大的部落如可汗的阿史那本部,足有六七万帐。
草原上没有计划生育,也没有别的娱乐活动,一般入了夜以后唯一的活动就是趴体大会,所以一帐往往少则四五口,多则十几口,光阿史那本部就人口数十万,牛羊更是数以百万计,一片方圆几十里的草场,无法负担这些部落全年的消耗。
于是草原上的部落一年四季都要迁移,每个部落都有固定的固定草场,往往靠近水源,而前一年牛羊在这里拉的粪便,一年下来也都成了干屎蛋子,既可以作为肥料营养滋补上一年被吃掉的草,又可以被捡来作为生火的燃料。
但草原上毕竟上好的草场就那么多,强大的部落一个就占四个营地,随着草原上的人口越来越多,分出来的部落越来越多,时间一长就会渐渐地人多地少,地盘不够用了,因此实力强大的部落往往会开始夺取其他弱小部落的草场,这几乎是一切草原上部落间攻杀的根本原因。
比如这个因头特勤,由于都蓝可汗即位,已经成年的他就得按照草原上的规矩,从本部分出几千帐以自立,都蓝可汗对他这个在汗位争夺中坚定支持自己的弟弟还算客气,又把被攻杀的弟弟部落分出两千帐给他。
因头有了六七千帐部落,两万骑兵的实力,几个月下来抢了不少弱小部落的地盘和帐落,现在已经发展到一万两三千帐的实力,成为仅次于可汗本部的东-突厥第二大部落了。
昨天晚上使团经过了因头的部落,在那里一夜联欢,王华强也好好地享受了一顿草原上的烤羊肉和马奶酒,连日来的疲惫与不适一扫而过,可是今天,他又不得不起了个大早,跟着大部队一起上路。
在沙钵略的时代,阿史那本部,也就是整个东-突厥大可汗的牙帐是设在阴山以北的,以示对隋朝的恭顺,没有南下的野心,可是都蓝一即位,就把牙帐设到了阴山以南,其目的昭然若揭。
不过这样一来,也省却了王华强等人穿越大漠之苦,横亘在今天的内外蒙古之间的大沙漠,是天然的草原势力向中原扩张的障碍,汉时反击匈奴,打得漠南无王庭,但反过来想要越过漠北给匈奴单于致命一击,也几乎消耗了整个汉朝国力,虽然卫青和霍去病一战功成,但背后却是数以十万计的战马和将士的尸骨。
王华强抬头看了看天,日正当空,几只苍鹰在无边无际的晴空中展翅高飞,离着可汗牙帐大约还有一天的路程,前方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