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七章 萧后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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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充微微一笑:“既然这样,那就请麦将军现在就把我这个叛臣贼子绑了,交给杨广发落吧,大概我这颗脑袋,能让你更进一步,官至开府仪同三司呢。”
麦铁杖咬了咬牙:“行满,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麦铁杖固然忠心于大隋,忠于至尊,但也知恩图报,你是我的引路人,当年几次救过我,还分了我大大的军功,我怎么可以出卖你来获得荣华富贵?”
王世充冷笑道:“可是你如果不举报我,揭发我,不是对大隋不忠吗?”
麦铁杖的眼中精光一闪:“你现在还没有具体的反行,最多只是跟着杨玄感他们暗中串联,图谋不轨罢了。作为朋友,我最后劝你一句,现在收手吧,还来得及,大隋的实力你不是不知道,即使你王行满的才能再突出,杨玄感再英勇善战,也不可能跟这个强大的帝国为敌。”
王世充微微一笑:“现在当然是不行,等杨广弄得天下大乱,民心尽失,各地盗贼蜂起,到时候领军平叛的各路将领们都会知道天命已移,那时候会暗中割据自立,铁杖,你是想选择跟着杨广一起完蛋呢,还是想再次看准机会,做新王朝的开国功臣?”
麦铁杖沉声道:“这一切只不过是你的推测,并不是事实。我就不信了,以大隋的国力。军力。人力。打个高句丽,挖个运河就至于亡国。”
王世充我眉毛挑了挑:“那就拭目以待,用事实说话吧,铁杖,我一直是个商人,最大的本事就是看准时机,时机不到的时候,我是绝对不会出手的。所以我也从来没有找你谈过这些事情,今天你既然主动来找我,我也不妨跟你明说此事,杨广得位不正,对外征战以安抚关陇贵族是必须要做的事,他没有在基层真正地呆过,也不了解民间的疾苦,国家的现状,如果一个真正智力正常,知道天下形势的人。就绝对不会疯狂到让河北五百多万役夫一年内要挖成永济渠,铁杖。你信不信,还不用等到高句丽征伐,河北的百姓就已经会大批逃亡,进入山林成为盗匪了!”
麦铁杖厉声道:“历朝历代都有盗匪,就是英明的先皇,也没有杜绝这样的事情,以前先皇也曾推行过盗一文钱就要杀的法令,结果就有盗匪公然地劫了法场,先皇不也拿他们没办法吗?后来还是废除了这样的法令。你怎么就知道至尊会一条路走到黑,不会随着情况的改变而改变?”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沉声道:“先皇知错能改,是因为他身边有高颖这样的忠臣,能向他进言,他也能听得进这样的劝谏?可杨广身边呢?从宇文述到虞世基,又有哪个是好人了?又有哪个会为了国事,向他进忠言死谏的?前一阵高颖是怎么死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麦铁杖的嘴角剧烈地抽动了几下,王世充的话击中了他心中最大的伤痕,让他无话可说,甚至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么多为杨广的辩解,都是如此地苍白无力。
王世充眼见麦铁杖给自己说动,紧跟着说道:“铁杖,我还是那句话,我不逼你,但你也要看清楚形势,不要到了最后,跟着独夫民贼一起做了殉葬品,即使是在史书中,也只会留下个千古骂名。”
麦铁杖心有不甘地说道:“不,历代忠臣良将,都是青史中有好的名声,叛臣贼子才会遗臭万年,行满,我读书少你别骗我,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王世充冷笑道:“好名声?为了秦朝奋战到底的章邯,王离之流有什么好名声了?远的不说,就是大隋建立前北周最后的忠臣良将尉迟迥,不仅自己身死族灭,史书上也是个奸臣的形象,至今在河北的百姓提起他也是人人唾骂,你就愿意当尉迟迥第二吗?”
麦铁杖给呛得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双眼通红,紧紧地盯着王世充:“行满,不用说了,你说破头,我也不会信你的,不过念在我们昔日的交情,我绝对不会去举报你,你好自为之,但是你一旦真正地有反行,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今天是你我兄弟为此事最后一次的对话,从今往后,你我恩断情绝,再无瓜葛!”
麦铁杖说完这话之后,一转马头,向着大营的方向驰去,王世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向着另一个营寨的方向奔去。
御营大帐之内,杨广一身紧身的龙袍劲装,眉头深锁,在帐内来回踱着步,萧美娘则坐在一张胡床之上,眉头微微地拧了起来,看着自己的丈夫象只困兽似地走来走去。
终于,杨广停下了脚步,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萧美娘叹了口气:“陛下,阿孩他是少年人,年幼无知,一时兴之所致,才会做出那种事,您千万别放在心中,要是气坏了龙体,臣妾该怎么办啊!”
杨广的脸上肌肉都在直跳:“皇后,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吗?朕日理万机,没空管这小子,阿昭死后,朕顾念骨肉亲情,对他多方忍让,明知他在东都欺男霸女,却还是给他加官晋爵,甚至连原太子的东宫卫队都全部交给他指挥,可这小子却是怎么回报君父的?哼,居然今天在打猎的时候,让他的人把整个骊山的鸟兽全赶到他那边去,让朕一天都没打到一只兔子,然后这小子却带着几车猎物过来,说什么晋献给朕!他不就是想在群臣众将面前出朕的丑,显他的能耐吗?啊哈,朕打猎和打仗的本事还不如他阿孩呢!”
萧美娘心中窃喜。看来终于有一个好时机能把这段时间搜集杨柬的黑材料给抖出来了。知夫莫如妻。杨广在这种因为嫉妒而暴怒的情况下,会失掉仅存的判断力,而只要让杨氏宗室内乱,就可以大大增加未来起兵的成功率。
萧美娘的脸上装着闪过一丝慌张的神色,她咬了咬牙,突然跪了下来,对杨广泣道:“陛下,都是臣妾的错。对阿孩疏于管教,这才让他现在变得如此放肆,还请陛下责罚臣妾!”
杨广恨恨地说道:“一直有人进谏,说是阿孩趁朕不在东都的时候,搞得是乌烟瘴气的,朕还听说,他居然还接受留守东都的文武百官的朝贺和贿赂,哼,他想做什么?”
萧美娘连忙说道:“陛下,你可千万不要动怒啊。这些,这些只不过是阿孩年纪小不懂事。身边的人也没有劝谏好他的原因。只要,只要能重新选择一些良师益友来辅佐阿孩,一定能让他改好的。”
杨广想到上次王世充跟自己说的话,现在正一步步地应验,气就不打一处来,怒道:“他改得好吗?皇后,朕因为要对天下负责,所以登基以来,马不停蹄地巡视四方,却把东都交给他管理,一方面是因为阿孩现在是朕唯一的成年儿子(杨广在大业二年跟妃子生下赵王杨杲,现在只有两岁),另一方面朕也有意历练他一下,看看他究竟能不能撑起这个国家。可这小子趁着朕不在,都做了些什么?那些在东都城中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事情,难道皇后你一点也不知道吗?把他惯成今天这样子的,不是你还是谁?!”
杨广今天动了真怒,本来白净的脸涨得痛红,双眼圆睁,鼻子呼呼地喘着粗气,活象一头愤怒的公牛,连手指都在不停地发着抖,萧皇后心如明镜,他现在已经怒不可遏了,刚才她心中还有些犹豫,毕竟杨柬也是自己的儿子,杨昭死后,此儿虽然顽劣不成器,但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哪能如此忍心加害,这也是她半年来迟迟没有依照与王世充的约定举报杨柬的原因,可今天看杨广这架式,若是自己现在不有所表现,只怕也会随着杨柬一起完蛋了。
咬了咬牙,萧美娘边哭边道:“至尊,都是臣妾的错,臣妾,臣妾现在就剩下阿孩这么一个儿子了,所以,所以明知他有些罪过,也不忍,不忍重罚,而是帮他瞒着陛下,还请陛下,陛下责罚臣妾,阿孩他年轻不懂事,你就好好处罚我这个做娘的吧!”
杨广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他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没想到萧皇后居然真的一直在帮着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在欺瞒自己,原本对王世充的话还只是半信半疑的他,这下已经信了大半,他转身走到御案边,拿起一只大碗里盛着的冰镇乌梅汁,直接仰头一饮而尽,冰凉的感觉一下子从喉咙通到了肚子里,这让他刚才热得要爆炸的脑袋终于多少清醒了一些,意犹未尽的杨广抄起案上的一个冰水壶,连着给自己灌了三大碗冰镇乌梅汤,才算恢复了常态。
萧美娘在地上偷偷地抬头看着杨广的举动,自从有了那个如意车之后,杨广每天要临幸少则三五个,多则十余个少女,但就算他可以不用自己拱来拱去,可毕竟以人力无法承受如此高强度的消耗,再说杨广本就不是体格强壮,可以夜御众女那种人,之所以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全靠了每天两三颗的红丸春药。
自从侍奉两代隋皇的方士章仇太翼死后,又有一个号称活了三百岁的嵩山道人潘诞入了宫,为杨广专职炼制这些春-药红-丸,只是杨广每天吃这些火性的丹药,口干舌燥,连大便都拉不出来,直到自己献上了这个秘方,让他每天喝冰镇乌梅汤,以解毒去火之后,才算稍稍回复了一些常态,现在他已经离不开每天的几十杯冰镇乌梅汤了,就连那三千后宫佳丽,也都把这冰镇饮料作为必备的头号物品,成天备在身边,指望着靠这个让杨广能宠幸自己一回呢。
随着杨广的面色恢复了常态,萧美娘也作出了最后的决定,她在地上嘤嘤地哭泣着,摆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杨广看到她这样,叹了口气:“皇后,起来吧,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
萧美娘谢恩之后慢慢地从地上站起,轻移莲步,走到杨广的身边,低着头,轻声道:“陛下,在臣妾说这前,还请您一定要答应臣妾,不管听到什么事情,千万要息怒,保重龙体啊!”
杨广的嘴角勾了勾,扶着萧美娘坐下,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刚才是朕过于激动了,皇后勿虑,有什么事你慢慢说吧,朕绝对不会责怪你的。”
萧美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其实阿孩这孩子,全是给那个韦氏贱人给教坏的,他的本性还是很纯良的,对陛下您非常地忠诚,您可千万不要怪阿孩!”
杨广微微一愣:“韦氏?你是说阿孩的妻子吗,她不是两年前就过世了吗?还怎么教坏阿孩?”
萧美娘咬牙切齿地说道:“不是阿孩的元配韦牡丹,而是韦牡丹的姐姐韦青玄,她本来嫁给的是元孝矩的孙子元平,但元平早死,她成了寡妇,这女人浪荡得紧,以前借着探望妹妹病情的名义,就多次出入阿孩的府上,结果一来二去,勾搭成奸了,连韦牡丹,也是给她姐姐活活气死的!”
杨广气得把手中的杯子狠狠地砸到了地上,幸亏这里是野外,草地上铺着厚毯,才没有把这名贵的翡翠玉杯给摔碎:“怎么这件事情,朕从来不知道!”
萧美娘垂泪道:“陛下,都是臣妾的错,当时陛下忙于国政,臣妾也不知道此事的危害程度,不敢声张,只是把阿孩重责了一顿之后,他说不再跟那韦青玄来往,臣妾信了阿孩,就没再追究,本想着他能够改好,可是,可是…………”
杨广厉声道:“可是什么?皇后,有什么话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不许有一个字的隐瞒!”(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八章 封伦献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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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美娘幽幽地叹道:“可是臣妾没有想到,阿孩后来居然又偷偷地把那韦青玄给接进了府里,就是在您出巡四方的时候,那些朝臣们都来朝拜阿孩,臣妾听了以后大吃一惊,找阿孩问罪,这才看到那个韦青玄居然又和阿孩在一起了,这个女人还跟本宫振振有词,说什么阿孩作为东都留守,那些官员们当然应该向他朝拜,交代公务,还有,臣妾还听说,这个韦青玄其实已经年过三十,模样虽然妖媚,但并不能算是绝色,之所以能让阿孩这么神魂颠倒,是因为,是因为……”
杨广急得一跺脚:“因为什么,你快说呀?!”
萧美娘咬了咬牙,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是因为韦青玄深通媚术,熟谙各种床第之道,她不仅自己把阿孩迷得神魂颠倒,还派阿孩身边的那些近臣子弟们四处为阿孩物色美女和名马,本来乐平长公主(杨广的姐姐,前北周太后杨丽华)给您准备了一名柳氏的美女,结果韦青玄趁您不在,生生从乐平长公主那里把人要过去了,献给了阿孩。”
杨广气得浑身的每个毛孔里都在喷火,吼道:“反了反了,连朕的女人都敢抢,这小子,这小子!”
萧美娘连忙跪了下来:“陛下,您可是答应过臣妾的,千万要息怒啊!”
杨广三步并两步地蹿到御案前,连着四大碗冰镇乌梅汤下肚。才算又让脑子冷静了下来。他转过身来。轻轻地扶起了萧美娘:“皇后,这些事不怪你,出了这样的逆子,朕能体会到你的心情,都怪我们从小没有好好地管教阿孩,让这小子一开始就走了歪路,朕知道,他是你唯一的儿子。你对他有所维护,朕不会怪罪。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什么朕不知道的事情吗?”
萧美娘轻轻地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还有就是阿孩的那些左右,听说也是成天打着阿孩的名头,胡作非为,抢来的美女和好马,有很多也是他们自己得了去,却让阿孩坏了名头。”
杨广咬了咬牙:“好了,朕都知道了。还好这回把阿孩给带了出来,没让他在东都胡作非为。朕在这里他都敢抢夺朕打的猎物,朕若是不在了,还不知道他要做出什么事情来!皇后,虽然他是朕现在唯一成年的皇子,但朕也不能这样姑息和纵容他,不然,国法人人不遵守,朕还如何治理天下?!”
萧美娘低头叹道:“臣妾遵旨,臣妾会永远支持陛下的任何决定!”
杨广点了点头:“皇后,现在大军在外,朕不会对阿孩怎么样,但等朕回东都之后,一定会彻底地清查他所犯下的罪行,那个韦青玄,是已故的民部尚书韦世冲的女儿吧。”
萧美娘点了点头:“陛下好记性,正是韦世冲之女。”
杨广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很好,朕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韦家的势力在关陇那帮军汉中,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了,当年韦孝宽的子侄族人遍布军中,连先皇都对其颇为忌惮,这回正好借这机会把他们的势力从军中赶出去。”
萧美娘的嘴角勾了勾,连忙说道:“陛下真是圣明,若是能就此打击韦氏,也算是可以因祸得福了。”
杨广想了想,说道:“好了,皇后,这件事朕来处理,你先退下吧,记住,此事一定要守口如瓶,千万不能向任何人泄露,包括你的弟弟,明白了吗?”
萧美娘连连点头:“臣妾会让此事烂在臣妾的肚子里的,请陛下放心!”
杨广挥了挥手:“好了,朕有点累了,你让宇文述将军和虞侍郎过来一下。”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身盔甲的宇文述和穿着紫色紧身劲装的虞世基站在杨广的御帐之内,低着头,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那个坐在御座后,沉默不语的当今天子,深夜唤二人前来,又是为了什么。
杨广幽幽地叹了口气:“虞侍郎,前年朕出巡江都的时候,记得当时你还在东都留守,那时候的你,是不是曾去过齐王的府上朝拜过他?”
虞世基一听这风声,就有些不对劲,今天杨广打猎的时候,他就一直跟在杨广身边,而杨柬把猎物圈起,害得杨广无猎可打的事情,他也事后有所耳闻,听到杨广说到此事,马上就意识到杨柬要倒霉了,杨广主动地问及某个人,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也意味着要对他动手了,在这个时候,只有坚定不移地和杨广保持一致,才是保自己荣华富贵,乃至身家性命之道。
于是虞世基马上回道:“陛下,确有此事,不过不是朝拜,而是去向当时身为东都留守的齐王汇报公事。”
杨广平静地问道:“既然是公事,他为何不在河南府处理,而要你们去他的齐王府?还有,当时齐王接受官员和宗室贵族们的朝拜,甚至是贿赂,可有此事?”
虞世基的脸上立马换上了一副忠心耿耿的神色:“陛下圣明,确有此事,当时每天前往齐王府上的达官贵人,把道路都给堵上了,连齐王府的那些门府小人,都要收贿赂才让人能提前见到齐王殿下,这些事情当时留守东都的官员人人皆知,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找当时在东都的其他人过来 ,一问便知。”
杨广的眉毛挑了挑:“即使齐王是朕的儿子,你们又有什么必要这样巴结他?这不是在纵容他触犯国法吗?”
虞世基叹了口气:“陛下,自从元德太子(杨昭)早逝之后,朝野上下都认定了您会立齐王为太子,所以即使齐王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是无人敢举报他。再说教导齐王行事的。自有他的王府长史与幕僚,微臣是陛下的臣子,无权去规劝齐王殿下啊!”
杨广的眼神变得黯然,叹了口气:“虞爱卿,还是你对朕忠心啊,朕谢谢你。宇文将军,现在阿孩手上的军队,有多少?”
宇文述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拱手回道:“陛下,齐王属下现在有三万番上部队,加上调给他的二万原太子东宫的兵马,这回他带了五万大军,就跟在御营的后面。离陛下大概是三十里地的距离,这会儿是在渭水北岸驻扎。”
杨广从御案之上拿起了半枚虎符,递给宇文述,沉声道:“宇文将军,你持此虎符去渭水北边的齐王大营,就说离开大兴之后。马上要跟吐谷浑作战,所以各营的将领需要有经验的将军。你宇文将军亲自掌握这五万大军,让齐王来御营,不得有误。”
宇文述接过了虎符,勾了勾嘴角:“陛下,那我去了之后,这御营的守卫?”
杨广冷冷地说道:“御营守卫,暂时交给内史令元寿,你在去渭水大营前跟他交割一下,去吧。”
宇文述不敢怠慢,奉了虎符后转身而出。
虞世基看着宇文述转身出帐后,说道:“陛下,元内史并不是很懂打仗,让他指挥御营兵马,只怕…………”
杨广哈哈一笑:“元寿确实不会打仗,但他足够忠诚,现在朕是要夺了阿孩的兵权,需要宇文述这样的宿将镇住那五万大军,至于这御营的守卫嘛,哼,在大隋的境内,朕就不相信会有什么问题!”
虞世基知道这时候不能再多说什么,连忙换上了一脸的谄笑:“陛下圣明,非我等凡人所及也!”
杨广看了一眼虞世基:“虞爱卿,你可知道,齐王除了这些事情以外,还有什么不法行为吗?”
虞世基刚才在心里仔细盘算了好几遍,要不要就此黑掉齐王,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风险太大,虽然杨广是个六亲不认的狠角色,当年杨昭死后他连眼泪都没掉一滴,但毕竟杨柬是他现在唯一的成年儿子,也是维系他和萧皇后关系的唯一渠道,即使杨广有意动杨柬,萧皇后也一定会死保这个独子的,所谓母以子贵,若是齐王被废,那她这个皇后的位置,也是大大堪忧了。
杨广今天一时因为打猎之事心中恼怒,想要找机会教训一下杨柬的可能很大,但若是说他真的因此废了杨柬 ,虞世基觉得还是不太可能,到时候自己冲得太急,没搞死杨柬,以后等他翻了身,自己的末日可就为时不远了,对于翻脸速度比翻书还快的杨广,他是从来不会认为取自己性命时会有半点犹豫的。
于是虞世基装着苦思冥想了一阵,摇了摇头:“陛下,齐王虽然在东都平时的名声不是太好,但那些事情多数是他手下和左右所做,并非齐王亲自所为,臣以为,陛下应该重重地申斥齐王,收回他的一部分权力,但更重要的是查办他身边的那些近臣和小人。”
杨广的心中极度不爽,他上下打量了虞世基两眼:“虞爱卿,若是查处齐王的话,只怕需要级别足够高的重臣才能镇得住他,现在是出征吐谷浑的关键时期,不知虞爱卿能否为朕分忧,帮朕这一回呢?”
虞世基的心里暗叫一声“坏菜”,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居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但是看着杨广那冷冷的眼神,他的背上一阵发凉,知道这事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只好深深地行了个礼:“臣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半柱香的功夫之后,虞世基自己的营帐内,灯烛映出两个长长的人影,投射在帷幕之上,其中一个负着双手,来回焦躁不安地在踱步的,正是虞世基,而另一名垂手而立,双目微闭,时不时抚须深思的,则是一身青色布衣打扮,已经做了他幕僚半年多时间的封伦。
营帐外三十步内已经没有士兵在值守,虞世基今天一回帐就把所有人支得远远的,只留下封伦给自己出主意,可是好一会儿功夫了,封伦仍然是这样沉默不语,急得他不停地在帐内走来走去,连空气也似乎因为他的这种举动变得温度上升了不少。
虞世基终于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封伦,叹了口气:“封先生,难不成这回真的要遵从至尊的旨意,去抓齐王的把柄了吗?万一这回整不倒齐王,以后我们可就危险了啊。”
封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平静地回道:“主公,你真的认为至尊要对齐王下手了吗?是要彻底打倒,还只是教训他一下,出一口气?”
虞世基咬了咬牙:“封先生,你想想看,如果只是想小小地教训一下齐王,还用得着至尊亲自找我吗?今天他气的那个样子你是没看到啊,虽然我去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但我看那一大缸冰镇乌梅汤给他喝了一半多,还不知道前面气成啥样呢。至尊这个人,发作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再说他现在并不止齐王一个儿子,齐王对他不敬,尤其是私会百官,这触到了他的底线!”
封伦微微一笑:“主公言之有理,但你也得想想,齐王现在是至尊唯一的成年儿子,若是真的赶尽杀绝,那江山就有可能会落入幼主之手,继而被权臣所摆布,这也是至尊自从元德太子死后,就一直加强齐王权势,而朝中文武百官,明知齐王无大才,也要争相巴结的原因。”
虞世基的双眼中神光炯炯:“那你的意思是,至尊这回不一定会对齐王下死手,只是略为惩戒一二?”
封伦摇了摇头:“现在的至尊应该只是这样想的,毕竟齐王是他和萧皇后的唯一儿子了,现在至尊的后宫佳丽越来越多,人又长期巡视在外,是离不开萧皇后为他打理后宫的,至于萧氏子侄,虽然这一年来随着那句萧萧复又起的流言被罢免了不少,连族长萧琮也给逼死,但毕竟也是至尊用来牵制山东大族的一支力量,不会彻底放弃的,所以齐王殿下也会是至尊的一枚棋子,他既不立他为太子,又给他升官加权,就是这目的。”(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九章 河湟之旅
封伦捻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继续说道:“只是齐王殿下的胡作非为,朝中人尽皆知,现在至尊所知道的,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百官朝见之事虽然让至尊震怒,但不至于真正让齐王受到大的损失,充其量是给申斥一顿罢了,但只要至尊动手开始查齐王,到时候一大堆见不得人的事情就会公之于众,到那时候,至尊可就难办了!”
虞世基心中一动,开口问道:“怎么,难道齐王殿下还有什么大的罪过吗?”这虞世基整天围着杨广屁股后面转,加上身为江南文人,又是新贵,也被不少旧贵族所排斥,这些人虽然表面上对虞世基很客气,甚至可以说挺巴结,但涉及大政的核心机密,却是从不会向他透露半点风声,这也是虞世基一定要找来身为北方世家子弟的封伦作为军师的原因,那就是在情报渠道方面不想变成聋子和瞎子。
封伦点了点头,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事情我已经观察了很久了,前北魏宗室,也就是房陵王的太子正妃元氏之父元孝矩,他的孙子和韦孝宽的孙女,民部尚书韦世冲之女韦青玄结了婚,可是元杰早死,这韦青玄年纪轻轻地就成了寡妇。主公,你可知道韦青玄跟齐王殿下是何关系?”
虞世基的双眼一亮:“韦世冲之女?不是他还有个女儿就是齐王殿下的正妃吗?难不成齐王殿下和这个韦青玄…………”
封伦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正是如此,这个韦青玄生性极为淫-荡,而且精通各种媚惑之术。听说那个元杰就是在她的床上生生给抽干了而死的。齐王之所以这么快就给这个寡妇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惜把自己的正妻给活活气死,也要跟这个狐狸精勾搭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个女人能给他带来别人无法给予的床第之欢。”
虞世基点了点头:“这个妖女是该除掉,只是此事虽然难听,但陛下顾及面子,也不太可能因为这种男女之事而废了齐王吧,陛下真正担心的乃是国政大事,怕的是齐王对他的权力产生想法。而不是这些琐事或者丑闻。封先生,只怕这件事情非但除不掉齐王,还会跟他结下深仇大恨啊。”
封伦微微一笑:“奥妙之处就在于此,这个韦青玄最擅长的不仅仅是床第之事和各种媚术,而是那些巫蛊,厌胜和猫鬼之术,听说她的那个亲妹妹,也是给她行这些巫术害死的呢!”
虞世基睁大了眼睛:“怎么有这样的事!”
封伦叹了口气:“韦世冲跟已经没落的元家结亲是从小指腹为婚的事,当时元家风头正盛,元杰的姑姑嫁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房陵王。作为正妃,未来很可能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可谓风光一时无两,所以身为关陇豪门的韦家主动找上元家,指腹为婚,但后来没想到元妃被那云昭训气死,元家更是被杨勇多次打压,这门娃娃亲反而成了家族的沉重包袱。”
虞世基笑道:“这叫天有不测风云,以这些大世家的立场来看,即使吃了这种哑巴亏,也得依诺而行,不然失了信誉,以后在整个关陇集团中也无法立足了,这点南朝和北方都是一样的。”
封伦的嘴角勾了勾:“正是如此,可是韦家为了重新跟皇亲贵戚联姻,又把韦青玄的妹妹想办法嫁给了齐王殿下,主公,你能理解那韦青玄的嫉妒与愤怒了吗?她嫁的老公家里早就失了权势,人也是个病怏怏的,让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而她的妹妹却成了齐王妃,很可能以后成为太子妃,这让精通各种害人法术的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呢?”
“于是她便一边对自己的妹妹下各种巫蛊厌胜法术,一边开始频繁地与齐王接触,很快,她的妹妹就香消玉殒了,而她也开始明着和齐王殿下勾搭到了一起,至尊久巡在外,这些事情没有人敢去阻止齐王,也没人敢向至尊告发,但是越是如此,这样的事情就积累得越多,让至尊知道后,也会让他更加愤怒!”
虞世基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太相信,韦家毕竟是北方大世家,对儿女的起码教育应该还是有的,就象我们虞家,还不是从小就给教育要兄弟友爱?即使我和我的弟弟世南政见不和,也是兄弟子侄住在一起,相互间也是同气连枝,济贫扶困,更不用说这样害自己的手足至亲了!”
封伦知道虞世基和弟弟虞世南都是著名的江南文人,才学极高,只不过虞世南不愿意象他哥哥这样阿谀奉承,靠着媚上和拍马来谋取官职,所以一直宁可担任六七品的低阶官职,也不愿意让兄长为自己求官,兄弟二人为这事在家里大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是封伦投靠虞世基这大半年来,出入虞府也见过几次,但这并不影响兄弟二人住在同一座府邸里,虞世南全家独居一座小院,每天下了朝后也会过来向兄长和母亲请安问好。
于是封伦微微一笑:“主公,世家子弟确实是有这样的教育,但历来人心都隔着肚皮,不是说教育了他就会遵从,不说这韦青玄,就是至尊一家,不也是手足相残,有违人伦吗?”
虞世基吓得脸色一变,连忙捂上了封伦的嘴:“你疯了?敢说这样的话,不要命了!”
封伦摇了摇头,轻轻地拿开了虞世基盖着自己嘴的手:“在下只是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罢了,涉及权力的事情,向来是无手足亲情可言的,古往今来莫不如此,所以在下不觉得那韦青玄为了勾引齐王殿下,害死自己的妹妹,有什么不可以理解的。”
虞世基咬了咬牙:“如果真如你所说的涉及巫蛊厌胜之法,那倒是个重量级的把柄,只是你能确定。这韦青玄在齐王殿下那里。也施此法术?”
封伦微微一笑:“韦青玄以前行巫蛊之术的时候。曾经为此找过一些方士道人,有几个人跟我有些交往,所以我很确定此事,她行法的那些人偶道具,也有不少留在了自己的府内,元杰死后,韦青玄住在自己的府中,那些道具也在。只要主公能查证韦青玄和齐王殿下有私情,那么只凭着韦青玄家中的那些巫蛊之物,就可以牵连到齐王了!”
虞世基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这么说来,只要查下去,就能彻底地击倒齐王,让他不得翻身吗?”
封伦勾了勾嘴角:“有六成的把握,这个巫蛊厌胜之法是至尊所深深忌讳的,但那个韦青玄毕竟不是齐王妃,也不住在齐王府里,即使在她那里找到了这些东西。也不一定能牵扯上齐王殿下,主公。真正能击倒齐王的,是针对至尊的谋逆之事,其他的事都不至于动摇他的位置。”
虞世基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重新紧紧地锁住:“还是没有绝对的把握吗?”
封伦点了点头:“是的,本来韦青玄搞巫蛊之术,是有八到九成把握的,但考虑到萧皇后的原因,就只能降到六成左右了,这还要看当时至尊的心情,若是他当时心情不好,废齐王的把握就大些,反之若是他当时很高兴,这个把握就会进一步地降低。”
虞世基咬了咬牙:“这么说来,我是得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六成把握上了吗?若是事情不成,不仅得罪了齐王,而且得罪了萧皇后,唉!”
封伦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主公勿虑,这事也许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虞世基连忙抓住了封伦的手:“什么?这事还有别的办法?”
封伦“嘿嘿”一笑:“如果在下记得不错的话,主公的母亲已经卧床多时了,据大夫所说,可能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对吗?”
虞世基的脸色一变,沉声道:“封先生,家门不幸,难不成你还想拿这件事来作文章?”
封伦摇了摇头:“不,主公,在下的意思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是老夫人真的过不了这一关,恐怕这时间也是在大军击破吐谷浑,回师东都的时候。”
虞世基的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要我借着服丧守孝为借口,推脱掉这个差事?”
封伦点了点头:“现在大军出征在外,既然至尊已经解除了齐王的兵权,把他带在身边,就不会在征战的时候向他问罪,而且至尊并没有让你现在就回东都去查办此案,就是说这件事是要等大军回去后再做,这就给主公留出了充足的时间!”
虞世基咬了咬牙:“家母确实这回很难撑过去了,但为人子者,总不能希望自己的母亲真的出什么事吧!再说万一到了那时候,家母还在人世,又当如何?”
封伦的嘴角勾了勾:“知道老夫人病重的官员为数不少,就是连至尊,也不是派御医疹治,奉上过汤药吗?所以即使到了那时候老夫人还在,主公只需要表现出一个孝子的模样,说是老夫人病危,你无心政事,需要亲自在床前服侍,那即使是至尊,也不会再催你办这案子,而是会另寻他人了!”
虞世基哈哈一笑,拍着封伦的肩膀:“封先生,这个办法也只有你想得出来,好,就按你的话来说,只是这个继任的人选,需要我去推荐吗?”
封伦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寒芒:“天底下没有比王世充这个精通巫蛊,猫鬼,厌胜这些旁门左道玩意的家伙,更适合查办此案了!”
两个月后,已入深秋,杨广的御帐已经从大兴城移到了河湟之地,与还有不少高山密林,满眼郁郁葱葱,村落坞堡星罗棋布的关中地区相比,这里是真正的荒凉无人地带,已经行了四天了,除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跟着大军的王世充,甚至没有看到一个活着的吐谷浑人。
换了一身还算适合的皮甲,戴着铜盔,王世充骑着一匹骠肥体壮的河西青海骢,跟在大军之中缓步而行,多数文官进了杨广的御营大帐,那个足以容纳两三千人的移动大营这回也带了过来,前面由三四千头牛在拉着,由于这高原之上完全没有道路,秋冬之际的河湟草原上,阴雨连绵,到处都是泥泞的沼泽地带,让杨广的那座移动御营几乎是寸步难行,若不是裴世矩想出了个办法,让前面护驾开路的几万步军边走边清出一条可以通行的道路,填上干草,以供这座移动御营行动,只怕现在的御营,还只能停留在三天前的地方,完全无法行动呢。
天上又飘起了丝丝的小雨,随着海拔的高度在逐渐增加,让人的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起来,骑着青海骢的王世充甚至有些佩服起杨广来,这个看起来站都站不住的家伙,为了自己的那个帝王梦,居然爬到这个已经有一两千米海拔的高处,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这个爱演戏的帝王第一次货真价实的征战沙场了。
王世充抹了抹脸上的雨点,扭头看向了骑着黑云和自己并辔而行,如山岳般雄壮的杨玄感,微微一笑:“妙才,你在想什么?”
这次的讨伐,作为鸿胪卿的杨玄感也获准从军随驾,一直到出金城之前,二人都刻意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直到作为金城郡校尉的薛举也随驾从军之后,让他部下的三四千名骑兵担任了御营后的右马军护卫,王世充也趁机和杨玄感一起混进了薛举的部众当中,在这些薛举的亲兵中,终于可以放心地交谈了。
杨玄感看着前方十余里处那座庞大御营的高高金顶,咬了咬牙:“哼,我在想,能不能借个什么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杨广给宰了呢!”
一身银甲披挂的薛举哈哈一笑:“杨将军的话深得我意,行满,你这人就是太婆婆妈妈的,不干脆啊,我看现在就是好机会,杨广的御营兵马现在换了那个不知兵的元寿指挥,连布阵都不会,看他这行军就知道这人根本不会打仗,要不然我们趁着黑夜的时候,全军突击过去,一定能生擒杨广,这样大业可定矣!”(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章 三个野心家
王世充摇了摇头,他就知道薛举那种木鱼脑袋里是不可能想出什么成熟的办法的,对他来说,简单暴力地摧毁一切,就是最好的办法,不过从这回薛举带来的骑兵,倒是让王世充吃了一惊。
王世充多年的军旅生涯之中,也曾经见识过世上很多的精锐骑兵 ,骁果军自不必说,象是突厥的可汗卫队,杨谅的龙骑禁军,杨义臣的朔州轻骑,都算得上一流的骑兵了,但想不到这金州的边陲弹丸之地,薛举部下的那些陇西铁骑,比起这些顶级骑兵来说,竟然也是毫不逊色。
这些骑兵几乎个个都是一人双马,而且坐骑多是骠肥马壮的河西战马,骨架比起突厥的草原战马要更粗大一些,肌肉的线条也都非常好,现在正值秋后,正是马力最强之时,这些战马的肌肉就如同壮汉猛男身上的肌肉块子一样,线条明显,把一块块的劲肉都顶得翻了出来,尤其是腿上的那些肌肉块子,比起中原地区常见的厩养战马,都要粗了许多,看起来日行五六百里,一点问题也没有。
而马上的那些骑士们,个个都看起来是饱经风霜,很多人满脸都是伤痕,甚至独眼龙都有不少,可以想象出他们满身有多少类似的伤疤,王世充知道薛举的手下是半兵半匪,有时候干脆会假扮强盗打劫来往的商队,更是会秘密地远出关外,作为雇佣军参与吐谷浑和西突厥的部落仇杀,加上金城陇右一带本就是羌胡混杂之地,民风强悍。人也勇武善战。这些人的体格即使和御营的核心那八千骁果壮士相比。也不遑多让,而这满身的伤疤更能证明他们的战斗经验,即使加上骁果骑士可以人马俱甲,一人双甲的装备优势,就在这辽阔的草原之地上摆开来大战一场,谁胜谁负还真的很难预料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薛将军,你的部下确实精悍,我并不怀疑如果你趁夜突袭。会取得一定的战果,就是如你所说的生擒杨广,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薛举的脸上闪过一丝得色:“行满,你身经百战,你说可以,那就是可以了。”
杨玄感的眼中神色一变,冷冷地说道:“只怕未必吧,有八千骁果健儿护着御营,只怕这四千陇西铁骑,也未必能成功。”
薛举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杨将军。你是看不起我们陇西铁骑的战斗力吗?哼,看看我的战士们这些马。比起那骁果骑士的,也丝毫不差,再说了,我的战士们都是一人双马,真打起来的时候,在黑夜里可以放出副马,杨广和元寿一定不知道四周来了多少兵马,就算骁果军能打,但被一个不通兵法的绵羊所领导,一样逃不脱失败的命运。”
杨玄感摇了摇头:“薛将军,我跟昏君有杀父之仇,恨不得现在就能要了他的命 ,但是御营周围毕竟有几万步骑,抛开外围的步军和内层的骁果骑军不说,就是这座御营大帐,周围也是遍布绳索,上放铃铛,连着强弩,若是强行攻击,一碰这些警戒强悍,内部就会万弩齐发,任你再强悍的骑士,也无法冲得进去。”
薛举的脸色一变,看向了王世充:“这是真的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杨广一向很宝贝自己的性命,我赞同杨将军的看法,只是这三四千人,恐怕还不足以成事。还有一点,现在杨广还没有让天下大乱,即使薛将军得手,也不足以灭掉大隋,我们手下这几千将士会被视为叛军,很快就给消灭掉,到时候白白为他人作了嫁衣,又是何必?”
薛举狠狠地一拍马鞍:“唉,真倒霉,本以为是一次好机会的,想不到还是不能动手,行满,离咱们的谋划已经过了十几年了,我这些年在陇右金城已经有了三万劲骑,这次带来的四千骑只是精兵而已,若是兵力不足,我可以派人回去调兵,再找机会下手。”
王世充摇了摇头:“这次不是最好的机会,天下将乱,这两三年内就会盗贼蜂起,我等还是顺时而动的好。对了,薛将军,你可知道,前方的战事如何了?”
杨玄感说道:“今天早晨才听了杨广帐内的军议,前方的宇文述传信回来,说是吐谷浑被铁勒在西域大破之后,吐谷浑的伏允可汗率领十余万部众,逃到西平关外,说是想要投降我大隋,其实还是想骗大隋一笔赏赐,继续玩赖,但看到宇文述的八万骑兵列阵而出后,意识到这回大隋是动真格的了,于是连夜遁逃。”
“这帮吐谷浑人打仗不行,逃跑还是真快,宇文述率轻骑三万追了十天,才算赶上,大战一场之后,吐谷浑人大败,四散奔逃,这一仗斩首三千多级,俘虏四千多人,吐谷浑王公以下投降和俘虏二百多人,主力可谓受到了重创。宇文述趁胜追击,攻下了曼头和赤水二城,已经深入吐谷浑的腹地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宇文述毕竟是多年宿将,用兵还是有两下子的,他肯抛弃主力,自率轻骑在这河湟之地追击,也是挺有勇气的做法。不过我想他敢这样追,一定是事先做足了功课,有充分的情况,让他知道吐谷浑人逃跑的路线。”
薛举的脸上现过一丝懊恼,重重地一拍自己的马鞍:“早知道就不把长(音chang,二声)孙派给宇文述当向导了,他一定是被长孙引过去的!”
王世充微微一愣:“什么长孙?是长孙晟的那个长孙吗?”
薛举摇了摇头:“不是,是我手下的一个骑将,名叫翟长孙,是吐谷浑人,号称河湟第一勇士,弓马极为娴熟,多年来一直带着自己的小部落在河湟一带打劫商队,就连吐谷浑的伏允可汗也对他刮目相看。封他为部落小王。三年前。我接了姑臧那帮商人的护卫生意,亲自带着两千精锐手下护卫了这一路,结果正遇上这翟长孙,我儿仁杲与他大战一天一夜,拼上一千多个回合,不分胜负,我爱惜其才,便重金将之招入麾下。这次宇文述先行带兵来到金城,向我要求向导,长孙自告奋勇,想要立下军功,我也没把他拦下来,唉,想不到竟然让宇文述得了大功!”
王世充心中一动,那薛仁杲的本事他是见过的,称得上是当世虎将,想不到现在薛举手下还有可以和薛仁杲相提并论的猛将。这个金城霸王的实力可谓如虎添翼了。
杨玄感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哈哈一笑:“居然薛将军还有如此虎将。改天我可要好好见识一下,切磋一下武艺才是。”
薛举微微一笑:“杨将军,小儿对上次输给将军之事,多年来也是耿耿于怀,想要再找机会比试呢,你若是有空,也再指点他们一二吧。”
杨玄感淡然一笑:“好说,好说。不过薛将军能把这陇西铁骑训练得如此精良,实在是让杨某大开眼界,今后乱世之中起事,你这支虎狼之师,可是一定能打开一片天地的。”
薛举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子,笑而不语。
杨玄感看了看前方的御营金顶,沉吟了一下,扭头对王世充说道:“昨天还传来消息,说是河北那里的河道已经挖了一半多了,今年看起来是不太可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挖完,现在河北那里的官吏们正在催逼百姓,宇文恺已经下令每家除了出丁男以外,还要出一名壮妇来挖河。”
王世充叹了口气:“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河北那里一年要挖出两千里的新运河,不把民众往死里整是不可能的,只是杨广连女人都不放过,历代的暴君也无过于他,即使是秦始皇,还没有让孟姜女去修长城呢。”
杨玄感正色道:“看来一切都如行满所料,河北那里这两年一定会乱起来的,到时候我看杨广未必有精力去打高句丽,也许我们可以提前起事。”
王世充微微一笑:“妙才,你太乐观了,大隋的江山也没那么脆弱的,即使是杨广如此倒行逆施,开始的一两年内,也不可能有人真敢打出推翻杨广的旗号,最多只是上山下泊,占山为王,结为盗匪罢了。”
薛举插嘴道:“要是这样的话,那天下也乱不起来啊,我们西北这里,从来就没少了盗贼,各种马帮打劫来往的商旅,就是我的手下,也有时候会做些没本钱的买卖呢。”
王世充摇了摇头:“薛将军,你们这凉州陇西一带,和内地中原不同,本就民风剽悍,也没有大片的良田出产粮食,所以有些小股的马贼,并不奇怪,但在中原的河北之地,那里是一眼望不见头的麦田,需要大量的丁男来耕种的,盗贼的出现往往是整村整乡的行为,而且他们上了山以后,没有食物来源,就会不停地下山去打劫其他的农耕地区,这样打着打着,荒地越来越多,盗贼也会越来越多,如果没有强大的军力一直在扫荡,又从各地调来大批的赈济粮的话,河北那种民风凶悍的地方,就会一直持续混乱下去。”
薛举哈哈一笑:“我明白了,河北这样一乱,各地的官军都要调去镇压,然后各地都会跟着乱起来,等到天下大乱的时候,就是我等起事之时,对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薛将军所言极是,大隋的主力军队征讨高句丽,无论胜负,都会有相当大的损失,如果打下高句丽,或者说打下辽东,还要留大军驻守,为了确保前线的军队,更是要继续从河北不断地运兵运粮过去,那会是巨大的包袱,照杨广这种打吐谷浑都要出动四十多万大军的打法,打高句丽还不得百万大军啊,加上前期挖河肯定会让河北山东一带的民众无法忍受,所以天下大乱是一定会到来的。”
薛举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就一定要暗中分头准备,等到时机成熟,就分别起事,对吗?”
杨玄感的神色微微一变,想要说什么,却被王世充抢着说道:“不错,薛将军,正是如此,所以我们一定要现在好好保持自己的实力,再也不能出现这次让翟长孙将军跟着杨广的部队行动的事情。到时候如果杨广下诏天下,要各地派兵征讨高句丽,薛将军千万别派大军,充其量派个几千老弱病残应付一下就行。”
薛举的眉头一皱:“行满,我正在头疼这个事呢,这次一灭吐谷浑,我们金城就成了内地了,到时候别说调兵的事,就是我现在手下的几万骑兵,也无法再象以前那样以官军的身份维持,可能要被强制解散,到时候我又如何能保有这支精兵呢?总不能让他们全去当盗匪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薛将军,你真的以为这回杨广能灭掉吐谷浑?”
薛举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怎么,难道这回杨广出动几十万大军,还灭不了一个小小的吐谷浑?”
王世充摇了摇头:“吐谷浑那里的情况 ,你老兄应该比我还清楚,虽然人口只有二十多万,但那几千里全是在荒凉高原上的大草原,就象我们现在脚下的地方,根本不可能象在中原内地那里建城池,种粮食的,只能采用游牧的方式,现在大隋连漠南草原都没办法真正地置郡县,以中原的方式来管理,难道在这里就可能吗?而且那个伏连可汗打仗不行,逃命的本事比谁都强,宇文述这样追都没追上他,即使抓到了他,吐谷浑还有几十个部落,随便选个王出来也能重新把这些人聚起来,以杨广的好大喜功,如果他真的想要灭吐谷浑,就不会摆这种排场了。”
薛举的双眼一亮:“摆排场?行满,你难道是想说,杨广摆出这么大的阵势,居然不是为了打仗?那还能是为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一章 敌骑来袭
王世充和杨玄感相视一笑,杨玄感说道:“杨广这回来河西,不是为了消灭一个小小的吐谷浑,而是想通过这场征战,显示大隋的军威和强大的实力,打给那些西域小国的君主们,还有西突厥的处罗可汗看的,就在出兵吐谷浑的同时,右翊卫将军,原本镇守河北瀛州的大将薛世雄,已经率五万步骑出玉门关,与启民可汗约期会合,联兵攻击西域的伊吾国,以惩罚伊吾国不来朝拜的罪行!”
薛举倒吸一口冷气:“什么,杨广居然同时派军越过大漠,进军西域?那可是西突厥的地盘,难道杨广这回要跟西突厥也开战了?”
王世充叹了口气,摇摇头:“不会,西突厥自从达头可汗败亡之后,内部连年混战,还记得几年前,我曾经暗助阿波部落的处罗可汗登上汗位的事情吗?”
薛举对这事倒是清楚,当年王世充也从他这里取得了不少支持,他点了点头:“是的,当时我的万余骑兵化妆成突厥人,帮处罗可汗夺位,可是这些突厥人在上位前能温顺得象条狗,上了位后就能凶残得象头狼,难道这处罗可汗就跟启民可汗一样听话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当然不会,但他的实力毕竟不足,需要有好几年的时间来慢慢恢复,加强自己的权势,为了表达向大隋的忠诚,他甚至让自己的母亲和继父也到了大隋做人质。一年前裴世矩派使者,礼部侍郎崔君肃出使西突厥时,曾以他母亲的性命为威胁。逼处罗可汗下跪。放弃对铁勒部落的保护与宗主权。此举大失人心,达头可汗的孙子,原来作为小可汗的射匮可汗趁机自立,起兵与处罗可汗争位,现在西突厥已经是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管这些西域属国!”
杨玄感笑道:“只怕这回真的能遂了杨广的意思,既可以打趴吐谷浑,又能顺手灭了伊吾。真正可以称得上是威服西域了,现在他的车驾在此,到时候一定会让西域各国的君王们亲自前来朝拜,大大地过一把天朝上国的帝王瘾呢。”
王世充的眉毛一扬:“正是如此,西征的胜利不是问题,但这样的胜利也会大大地刺激杨广的野心,让他冲昏头脑,提前对高句丽下手,对了,薛将军。你和姑臧的那些商人的合作,这几年怎么样了?”
薛举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这帮土豪。算起护卫的费用来可真是抠门,若不是有不少生意是跟你王行满联手做的,我可是懒得跟他们多罗嗦了,对了,行满,现在这河西丝绸之路上来往的西域各国商人和使节很多,你看我是不是可以抢一些商队,以积累今后的资金呢?”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断然摆了摆手:“万万不可,薛将军,这件事千万不能做,不然贪这点小利,只会让你提前暴露。”
薛举不服气地勾了勾嘴角:“我让手下扮成突厥人或者吐谷浑人,去劫几个商队,又怎么会给查到呢,又不是第一次做这些事情了。”
王世充摇了摇头:“现在不同于以往,以前西域各国的商队来得没这么多,没这么频繁,朝廷也对这丝路上的打劫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回杨广之所以要御驾亲征伊吾国和吐谷浑两地,就是因为伊吾国不来朝见,而吐谷浑则因为一直在打劫沿途的西域商队,阻了他们朝贡的道路。所以如果在这个时候,如果你接过吐谷浑人的事业,继续打劫这些商队,那只怕非但不会得到什么好处,反而会让杨广震怒,派人来调查,这几千人的行动,难保不会出几个嘴不严的,到时候事情一泄露,那可就糟糕了。”
薛举咬了咬牙:“可是我这几万兄弟,一旦如你们说的那样,朝廷要下令裁军,可让他们如何能维持生计?”
王世充微微一笑:“其实商机就在眼前啊,打败了吐谷浑之后,西域各国的商队会源源不断地通过河西进入中原,到时候你可以以这金城郡校尉的便利,给他们提供武装护卫,现在杨广下令,沿途之上对这些商队的吃穿用度,一律由国家来负担,所以他们正好省下一大笔钱,可以交这护卫费用。”
杨玄感笑道:“那按杨广这样的慷慨,连吃穿住这些都由国家包了,又怎么可能跟他们收取护卫的费用呢?”
王世充点了点头:“那些吃穿的东西,本就是由驿馆负责,可是护卫却是要出动军队,薛将军,到时候你可以让被杨广裁撤,编制不在国家军队之中的兄弟们担负起这项任务,若是那些西域人小气不肯花钱买平安,你不妨在玉门关外让人做几票抢劫的生意,商人的心理我最清楚不过了,只要有风险,是不会介意花点小钱买平安的。”
薛举点了点头:“这办法倒是不错,兵总得不停地练手,不能养着,养着养着就不会打仗了。”
三人正说话间,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鼓角之场 ,三人的脸色不约而同地一变,看向了御营的方向,只见原本还在缓缓而行的御营大帐一下子停留在了原地,几千名士兵正手忙脚乱地把拉车的套绳从几千头牛的脖颈上解下,而数千名步行战士正迅速而简练地在御营周围排起车阵,支起盾牌,八千名骁果骑士飞快地在御营的左侧集结 ,而辅兵们则手忙脚乱地在战马上套起马甲。
杨广的中军御营里,一面杏黄色的帅旗高高地升了起来,随着各部队的口令声和鼓角声,五万多御营步骑有条不紊地开始各就各位,也就小半柱香(十几分钟)的功夫,车营在内,骁果骑兵居中,步军的盾牌手,长矛手和弓弩手居前。以御营为圆心。构成了三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王世充的眼光飞快地投向了左边的草原上。十几里外,隐约间有几千骑正在来回奔驰,而更远处,看起来是有几万头牛羊在缓步而行,而在御营右侧担任警戒的数十名游骑,正飞快地向着御营方向奔来,不用看就知道,这几千骑一定是吐谷浑的骑兵。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前方再次响起一阵鼓号之声,薛举面沉如水,通过身边的传令兵迅速地向着部下发号施令,一队队的金城骑兵摆开了阵势,列成三角形的骑阵,就象一支支的钢锥,向着吐谷浑骑兵的方向展开。
王世充对薛举说道:“薛将军,看来是逃命的吐谷浑人正好撞到了我们的御营,这样也好。杨广的御营部队是不会轻举妄动的,只会让离得最近的前军和后军骑兵上前接战。这是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不要错过了。”
薛举的眼中寒芒一闪:“行满,打是肯定要打了,只是这回是真打还是意思一下?是全力追击,还是击退敌军?”
王世充微微一笑:“不用表现得太过突出,你的部下本就精悍,若是表现太抢眼,没准杨广会征调你的部下随驾,甚至是征讨高句丽,发挥个六成战力即可,放心吧,前军骑兵的李景所部,一定会全力表现的,你们配合一下就行!”
话音未落,前方大约二十里处已经腾起了一道黑龙一样的烟尘,远远看去,似是万余骑兵开始向着吐谷浑的部队发起了冲击,其奔驰冲击的速度,极为惊人,而那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和马蹄在大地上掀起阵阵巨浪的声音,即使隔了二十多里,仍然是听得清清楚楚,远远看去,一面写着斗大“李”字的大旗迎风飘扬。
杨玄感点了点头:“那是左骁卫的骑军,李景抢先出动了,薛将军,你现在也可以出击啦。”
薛举的眼中杀机一现,对着周围已经列出骑阵,一个个巴望着自己的部下厉声道:“众军听令,随我大旗行动!冲啊!”他双腿一夹马腹,座下那匹神骏的翠斑狮子马高嘶一声,如离弦之箭,直冲了出去,可是他冲击的方向,却不是那几千名散乱奔跑的吐谷浑游骑,而是绕了个大圈子,兜向了在这数千骑兵的身后,看起来足有数万头缓缓而行的牛羊。
随着薛举的抢攻,这数千陇右铁骑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个人似地,齐刷刷地冲了出去,三角形的骑阵,马匹间留出了十步左右的空当,卷起满地的烟尘,向着前方奔去,只剩下了杨玄感和王世充二人驻马原地,周围的数里内一下子空空荡荡地不剩下任何旁人,显得格外地空旷。
王世充微微一笑,对杨玄感说道:“想不到居然还有这种机会,让你我二人能单独在此相处,却不用担心说话会给任何旁人听到。”
杨玄感冷冷地说道:“行满,真有你的,黑起薛举来也是眼皮都不眨一下,我现在真有点害怕,你是不是在背后也是这样害我!”
王世充“哦”了一声:“我怎么黑薛举了?我这明明是在为他着想吧。”
杨玄感重重地“哼”了一声:“咱们以前就说得好好的,天下大乱的时候,要靠着剿匪平叛来掌握军权,可是你却是要这薛举率先起事,你现在还敢说是为了薛举着想?”
王世充的眉毛微微一挑:“妙才,你觉得薛举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杨玄感看着远处已经开始杀作一团的吐谷浑骑兵与李景的部下,正色道:“薛举为人残暴强悍,是陇右的霸主,但此人凶残嗜杀,并非以后能得到天下的明君。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他都是我们的盟友,没有任何理由要让他先起事反隋,这样会置他于危险之中。”
王世充叹了口气:“你还没看出来吗,这薛举靠着这陇右边陲之地,已经悄悄地攒出了数万骑兵,他的发展模式跟我们不一样,凉州地广人稀,不太可能象河北和山东那样有大量的盗匪和流民,可以让我们领军平叛,同样,朝廷也不容易掌握这里的情况,这才能让薛举在这里发展出如此的势力,所以他不太可能在乱世中平叛剿匪的,唯一的路子就是象现在他想的这样,直接起兵自立。”
杨玄感的眉头一皱:“可你不该让他直接起兵,起码要等一等,这才有胜算。”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杨玄感,我这可是为了你着想,你别不识好人心!你如果想取得关中,还有比薛举这个陇西霸王更好的打击对象吗?到时候不让薛举在这陇右一带成了气候,你又如何能有好的借口掌握关中的兵权?”
杨玄感的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你要我率军讨伐薛举?”
王世充哈哈一笑:“是讨伐还是联合,到时候你手握兵权后就自己决断吧。不过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会把薛举给消灭的,这些剽悍凶猛,又抢劫成性的陇西骑兵你也见识过了,若是薛举带兵入关中,那关中百姓可就要倒了大霉,妙才,你不是一向心系百姓,宅心仁厚吗?那就不能让薛举带兵入关中!”
杨玄感咬了咬牙:“薛举会这么容易听你我的摆布吗?不可能的事!”
王世充笑道:“那就是你的问题了,你如果连个薛举也摆不平,天下也无人会服你的,到时候我在中原起事,你就好自为之吧。”
杨玄感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喜欢薛举,但是他毕竟是我们的盟友,这样坑他,利用他,会不会让其他跟我们合作的人心寒?”
王世充看着杨玄感的双眼:“妙才,我跟你说实话,我现在找来的这些所谓盟友,都不过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才会同意一起起事,等到推翻了隋朝之后,这些人就会从盟友变成了敌人,象薛举,萧铣这样的人,必须要除掉,因为他们是不愿意甘心成为一方霸主,而是想自立为君的,即使你心慈手软,他们收拾起你时,也是毫不犹豫。”(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二章 悍将罗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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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玄感冷笑道:“那对于你来说,我不也是这种人吗?你信不过薛举,难道就信得过我杨玄感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我们两个,可是天作之合,跟别的盟友我都会翻脸,可是对你杨玄感,我可是想和你共富贵,同生死的!这就是那所谓的牢不可破的同盟,鲜血凝成的友谊啊!”
杨玄感向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又不是你老婆,说得这么肉麻,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王世充,按说我以前那样羞辱你,你应该最恨我才是!”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错,我是很恨你,但你以前看不起我,羞辱我,打我,那是因为你这大世家的身份,还有你这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再就是那些该死的爱民如子的理念,可正是这些,是我王世充跟你合作的基础,明白吗?”
杨玄感的眉头一皱:“你说得再明白一些。”
王世充正色道:“我王世充出身低微,不可能取得世家大族的支持,以后即使可以在战场上称雄一时,仍然不可能在我这一代收服世家人心 ,所以我需要找身为大世家之子的你,作为同盟,以安世家之心!”
杨玄感冷笑道:“怎么,想要让我帮你收拢世家的人心,以便让你登基称帝?哼,王世充,你的算盘也打得太精了吧,我要是真的帮你取得了世家的支持,你还不是会害我性命,然后自立称帝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你看我这张脸。长得象皇帝吗?”
杨玄感哈哈一笑:“你也知道你看上去就不似人君啊。所以劝你趁早打消这非份之想!也别成天想着害人了。讨伐暴君是有大义的名份。但你若是只想着自己称帝。那这点名份也不会再有!”
王世充叹了口气:“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 ,到时候我来组织平民和商人的力量,你来组织世家的力量,先取得兵权,占有关中与中原之地,然后打出杨广当年弑君夺位,杀兄害弟的旗号。自然有人会除掉这个暴君,到了那时,咱们两个拥立元德太子杨昭的儿子为帝,你我共享富贵,不是更好?”
杨玄感睁大了眼睛,看着王世充的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你肯放弃称帝自立的念头?说实话,我根本不相信!”
王世充平静地摇了摇头:“我确实对九五之位很有兴趣,但人不可能逆天而行,这个时代,是世家的时代。我的出身太低下,又处在这个讲求身份。血缘的时代里,即使可以武力夺取天下,暂时压制世家一时,也不可能长久做到,到了儿孙辈,江山还是会失去,与其到时候身死族灭,不如现在退一步,保个百世诸候,也能给子孙以富贵。”
杨玄感眨了眨眼睛:“你真的能这么想?”
王世充点了点头:“我的祖父,当年就是过于急躁,以为手上实力足以压倒那几家姑臧的土豪,所以急于想要独霸姑臧的商权,最后落得了个惨败的结局,换了今天的我,也是一样,我王世充没有独立扫平天下的本事,即使起事,也需要跟各路盟友联合,但这里面的核心,是跟你杨玄感的联合,你去取得世家大族的支持,占有关中,而我靠着财力和权谋兵法,逐鹿中原,这样我们打下的天下是稳定的,也可以实现世家大族和士人百姓的共治,一旦你我之间有任何一人有了独占权力的念头,再次掀起内战,那就真的会是永无宁日了。”
“杨玄感,今天算是我王世充跟你掏心窝子交个底,因为以后恐怕我们之间这样的机会也不会太多。我之所以没有找别的世家公子作为这种盟友,就是因为我王世充看遍关陇世家和山东士族,没有一个人象你这样,真正地对权势没有想法,如果换了别人,比如李密,等到他拥有权力的时候,一定不愿意和人共享,到时候免不了和我要反目成仇,有一场大战,那就是万民之苦了。”
杨玄感沉声道:“你就这么相信我到了那一步,不会去自立为君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你起兵只为给你父亲报仇,这点我很清楚,而且你这个人,并不是有权力野心的人,如果我看错了这一点,那将来输得也无话可说,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不识真英雄了!”
杨玄感长叹一声:“怪不得你一直那么不待见密弟,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你说得不错,密弟确实有着很强的野心,这点我这两年也越来越清楚,也许你说得对,我应该对我这位结义兄弟防着一手才是。”
王世充摆了摆手:“那倒不必,现在毕竟是打天下的阶段,人才难得,李密的家族人丁单薄,离了你杨家也无法独立生存,倒是有一件事我需要问清楚你,为何你让李密去拉拢麦铁杖?这事你都不跟我打一个招呼吗?”
杨玄感讶道:“我什么时候让密弟去跟麦铁杖接触了?”
王世充的心中一动,追问道:“就是前年我们设计让李密当御史,去清查你爹提拔的官员那次,他前脚免了麦铁杖的官,后脚就跑到广东始兴,密劝麦铁杖加入我们!此事你难道不知情吗?”
杨玄感咬了咬牙:“我杨玄感向天发誓,这事我一点也不知道。麦铁杖跟你的关系这么好,就是拉拢,也应该是由你出面才是,密弟去凑什么热闹呢?”
王世充看着杨玄感的表情,一脸的真诚,不似作伪,他沉吟了一下,说道:“那看来是李密自作主张了,他连你都瞒的话,可能是想要掌握一些自己的势力,那次好险,麦铁杖是铁了心要跟着杨广的。若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麦铁杖已经把他绑了告发啦!”
杨玄感急得一拍大腿:“密弟也真是的。拉谁不好,要拉麦铁杖,他跟这人一向没什么来往,这是我知道的。”
王世充冷笑道:“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他的意图,后来算是想明白了,只怕李密拉的不止是麦铁杖,还会有你的好朋友冯盎。这些人都是南方人,又都是在岭南一带。李密大概是想在逐鹿天下的时候,靠了这些人在岭南起事,割据一方,他并不希望完全成为你的军师或者下属呢。”
杨玄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密弟如果真存了自立的想法,跟我说一声就是,大不了以他为主,我为他冲锋陷阵,只要能杀了杨广,报我父亲的大仇,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王世充叹了口气:“妙才啊。你可真对不起你这个字,你也不好好想想。现在是咱们三人结盟,不再是你跟李密两人称兄道弟的时候了,他跟你当然一切都好商量,但再加上了我,他肯定觉得中间有变数,就象我信不过李密一样,他也不可能信过我,与其跟你一起以后跟我平分天下,不如自己打出个局面,以后可以三足鼎立。”
杨玄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三足鼎立?”
王世充微微一笑:“以李密的才华,他割据南方,以后打败萧铣,一统江南,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的情况已经明朗,在北方,关中陇右有你杨玄感,中原两淮我王世充志在必得,而山东河北那里也不是李密能打开局面的地盘,所以他唯一能争取的,就是南方了,荆州的萧铣占了先手,李密既然不愿意入川,就只有割据岭南,走陈霸先的老路了,所以他才会暗中和麦铁杖,冯盎接触,就是想得到他们的支持,你今天一说并没有派李密做这件事,那我就更确信了。”
杨玄感咬了咬牙:“那现在怎么办?”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李密是聪明人,他既然早已经决定这样做,一定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劝是劝不动的,只有由着他来了,何况有他在背后牵制萧铣,不至于让这只荆州大鳄膨胀过快,我看也不是什么坏事。”
杨玄感点了点头:“回头我找时间和密弟再好好谈一下。只不过…………”他说到这里,看向了远处的战场,就在二人谈话的这会儿功夫,李景所部的万余精骑已经把那几千吐谷浑骑兵杀得尸横遍野,千余名残兵败将拥着几个首领模样的家伙在没命地逃跑,而李景所部的重装骑兵们除了有两千多人在追击以外,剩下的已经开始打扫战场,收割首级以作评定了。
更远的地方,薛举的陇西铁骑在绕了一个大圈后,狠狠地楔进了几乎是不设防的吐谷浑牛羊群中,一些老弱妇孺也顾不得这些牛羊,骑着劣马在向着反方向逃命,可哪里跑得过这些迅捷如风的陇西铁骑,瞬间就给追上,一个个成了刀下之鬼,而那些留在牛羊群中的人,看到这一幕景象,吓得再也不敢有任何逃跑的念头,乖乖地当起了俘虏。
夕阳西下,一抹如血的残阳映在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到处都是隋军骑士们欢快的呼喝声,来往奔驰的骏马带起了片片烟尘,弄得远处的草原上空一片黑气腾腾,仿佛一条盘旋飞舞着的黑龙,在离着御营十余里的上空中翻转腾挪。
随着敌军被击退,御营的兵马也暂时解除了警戒,士兵们纷纷把解开的拉车大牛重新套上,而那些已经披上了马甲,举着长槊的骁果骑军,也开始在侍从和辅兵们的协助下开始解除武装,散回了行军的队形。
杨玄感看着远处来回奔驰的左骁卫骑兵,当先一人,远远看去也是一员熊罴般的壮士,一身黑甲,手持一杆长槊,格外地勇武威风,刚才的战斗中,此人率领千余骑兵第一个冲进敌阵,直奔那个来回驰走的吐谷浑大将而去,也就四五个回合,就将敌将斩于马下,可谓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正是他的举动打乱了整个吐谷浑军的指挥系统,使其群龙无首,迅速地崩溃,这会儿此人正得意洋洋地指挥着部下来回收割着敌军的人头呢。
王世充看着杨玄感这出神思索的样子,笑道:“怎么,不认识这一员猛将吗?”
杨玄感摇了摇头:“这些年一直呆在家里,对外面的情况不了解,李景大将军是我们在平定杨谅的时候就当了代州总管了,当时他的手下好像没有这个人啊。即使是你的好朋友冯孝慈,也没这么勇猛过人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指着那名全身黑甲长槊的将军说道:“这人名叫罗艺,祖籍襄阳,不过从祖辈起就历代居于大兴一带了,他的父亲罗荣,曾经官至太子东宫的右监门将军,看守宫门,罗艺本人从小性情狡猾,好勇斗狠,是以前大兴府云阳县一带出了名的地痞无赖,但是弓马娴熟,武艺高强,以前因为他父亲受到杨勇的牵连,无法从军为官,但这两年不知走了什么路子,投进了左骁卫的军中,从一名队正做起,屡立战功,现在已经是虎牙郎将了,即使是在勇士壮汉众多的李景军中,罗艺也称得上是一员好汉了。”
杨玄感点了点头:“这人确实武艺高强,而且冲阵时不惜性命,你看他身上中了二十多箭,矢如猬集,可是却面不改色,跟没事人一样,若是天下大乱的时候,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怎么,你想结交此人,以为援手?”
杨玄感扭头看了王世充一眼:“我很奇怪,你这么喜欢结交武人的家伙,明知此人底细来历,为何不主动将之收于麾下呢?”
王世充叹了口气:“妙才,罗艺这个人,是不可能给驯服的,他野心勃勃,是薛举那样的人物,即使对李景,也全无恭敬之心,经常在背后说李景的闲话,若不是因为其勇武过人,李景又爱惜将才,早就给李景整死了。我能控制薛举,一方面是因为捏着他的经济命脉,另一方面也有他别的把柄在手,可是对这个罗艺,我却是没有信心。”(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三章 伤疤-武将的军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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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玄感冷笑道:“对于武将嘛,收服他的最大办法就是在武力上压制他,就象薛举能收服那个翟长孙,靠的就是他父子的赫赫武功。”
王世充摇了摇头:“翟长孙这样的蛮夷,头脑简单,敬重勇士,可以这么来,可是罗艺这样的人,当惯了老大,是不会屈居人下的,再说打仗又不是单打独斗,不是说个人武艺决定一切,妙才,你最好还是收起这种想法,罗艺这种人,乱世中会成为一方豪强,但绝对不可能为我们所用。”
杨玄感叹了口气:“有点可惜啊,不过他现在官职低微,若是我们帮他说情,对他加以提拔,他会不会感激我们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隋军的规制,将领的升迁都要靠军功才行,罗艺这些年来拼了命地冲锋陷阵,不就是为了搏个军功吗?我知道此人是因为他原先跟着李景的部下冯孝慈出关,那次和铁勒人的大战,冯孝慈军本来遭到突袭,已经面临崩溃了,要不是这罗艺率部逆袭,在铁勒人的骑兵中杀了个几进几出,阻挡了铁勒军的攻势,只怕冯孝慈那次,就要全军覆没了。战后评定,从冯孝慈到普通的骑队正,几乎都受到了处罚和左迁,但只有这罗艺,因为其勇猛过人,不降反升,从旅帅升到了这虎牙郎将。今天看这情形,他的斩获又有不少,不出意外的话,可以再进一步。升到鹰扬郎将或者是虎贲郎将了。”
杨玄感叹了口气:“怪不得此人连李景的账都不买呢。他应该会觉得所有的功劳全是自己打出来的。与他人无关。行满,你说得对,这人是不好控制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过以此人不甘人下的性格,真要碰到乱世,一定会打出一片天地来,不管我们支不支持他,都是一样,所以不用理睬他就是。尤其是不要让此人知道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不然很可能会给这家伙举报的。”
杨玄感点了点头,看向了更远处,正赶着牛羊,押着俘虏向这里过来的薛举所部,笑道:“李景和罗艺是拼命地打仗,薛举倒是真听你话,跑去抢劫牛羊了,战后算起掳获来,他比起李景所部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王世充叹了口气:“薛举的那帮手下都是凶残嗜血的陇右骑兵。汉胡混杂,本性凶残。若是真让他们刚才突击吐谷浑人的话,只怕那些人会给杀得一个不剩,吐谷浑现在还不能这么快消灭,留着以后在乱世中也许有用,再说这河湟之地一向出产良马,我这些年来也一直在秘密地屯集战马,以备今后之用,若是这回彻底完蛋了,也是我的损失。”
杨玄感微微一笑:“怪不得你这家伙不希望吐谷浑灭亡呢,不过依我看来,吐谷浑若是都给这样打击的话,即使人能跑掉,牛羊也丢了个精光,想要恢复元气,东山再起,就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了。”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看来到时候还要想办法帮他们一把,从铁勒人和西域那里搞些牛羊过来,帮他们渡过这个寒冬才是。”
二人正说话间,突然御营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二人收住了话,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插着背旗的传令信使奔了过来,看到二人后,远远地行了个军礼,问道:“敢问二位将军,可曾见过刑部侍郎王世充,还有鸿胪卿杨玄感?”
王世充点了点头:“我二人就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名信使恭声道:“至尊有旨,请二位大人这就去御营内议事。”
小半柱香之后,杨广的御营之内,已经涌进了百余名军装打扮的文官武将,就连虞世基,裴世矩这样的文官,也穿了一身皮甲,套在紧身紫色劲装的外面,只是从这些人的领口和袖子来看,全是一片紫色,可见今天参与议事的,都是至少五品以上的官员,文臣们站在左边,而武将则站在右列,王世充和杨玄感这回都以文官的身份出征,所以按品阶分别站在了左边文官的队列里,所有人都不敢表现出战胜的喜悦,一个个低头垂手,不苟言笑。
杨广大概是这个能容纳两千多人的御帐里,除了守卫士兵外,唯一没有穿紫袍的人了,他一身金光闪闪的盔甲,头盔正被身后的一个亲卫捧着,看起来倒也有五六分象那么个将军的样子,而此刻的他,双眼中遍布血丝,正从噤若寒蝉的臣子们脸上一一扫过。
杨广缓缓地开了口,打破了这大帐之中的沉寂:“究竟是怎么回事,所有的战报里都在告捷,说吐谷浑主力已经被击破,余党四散奔溃,宇文述也说正在分兵追击,怎么朕的御营这里,却出现了吐谷浑的部落?你们打的究竟是什么仗?!”
于仲文的眉头一皱,走出将列,朗声道:“至尊息怒,让贼人们惊扰到了圣驾,是我等的罪责,不过吐谷浑人熟悉这草原上的地形,我军很难追得上,所以有些漏网之鱼钻到这里,惊扰圣驾,也是很难防范的事情,臣愿领兵在御营两侧三十里处巡逻,再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杨广恨恨地说道:“于将军,朕所不能接受的,不是这几千蛮夷杀到了朕的面前,而是这些蛮夷,带着牛羊,居然可以摆脱我们大军的追杀,穿越前军的警戒,在这草原上到处横行,若是吐谷浑的伏连可汗真的起有歹心,调集主力于此,岂不是对朕也构成了严重威胁了?!”
于仲文在宇文述不在时,就是这里的最高将领,剿匪不力的责任,也是由他现在一力承担,他一面在心中不断地问候宇文述家的先人,一面小心翼翼地回道:“至尊。这大草原上实在是很难捕捉四散而逃的部落。这里没有路。天野苍茫间连方向都不容易分清楚,前几天又连着下雨,只怕前方的警戒部队也不可能保持平时的搜索力度,想必这个小部落,就是趁机从这空隙中钻进来的。”
杨广重重地“哼”了一声:“连个小小的吐谷浑部落都无法拦截,真不知道朕以后还怎么靠你们这些人来平定天下,还不快给朕退下!”
于仲文擦了擦满脸的汗水,悻悻地退了下去。杨广喝了一大杯冰镇乌梅汤,脸色好看了一些,转向站在右首第三个的李景,微微一笑:“李大将军,今天你在战场上的表现,朕深感满意,来,向朕和各位大臣们说说,今天斩获如何?!”
已经是花白胡须的李景应声而出,身上的甲叶子碰得“叮当”作响。他气势十足地以手按胸,行了个军礼。洪钟般的声音震得离他二十步以内的人都耳膜“嗡嗡”作响:“回至尊的话,斩首一千四百七十三级,俘虏二百四十二人,另外金城的薛校尉所部转首三百四十一级,俘虏两千六百七十一人,缴获牛羊六万多口。我军战死二百一十一人,伤三百四十人。”
杨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斩俘超过五千人了,而我军的伤亡只有五百多人,对吗?”
李景朗声道:“正是如此,今天我们碰到的吐谷浑的别部白水羌,他们的头人中箭而逃,而部落的老弱妇孺和牛羊尽为我们所虏获,逃走的敌军不到三千人,在这茫茫草原之上,这些人是无法过冬的。”
杨广轻轻地“哦”了一声,对于草原游牧民族的生存法则和生活方式,这位习惯了在中原花天酒地的帝王是无法理解的,他皱了皱眉头:“那个什么白水羌的头人没有抓住吗?”
李景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他摇了摇头:“启奏陛下,这个头人诺格布,吐谷浑的官职里又叫名王,乃是吐谷浑诸部落里比较大,也比较凶悍的一个,刚才简单地审问过俘虏后得知,他们并没有随着吐谷浑本部一起行动,而是听说了吐谷浑在西边战败之后,料到吐谷浑本部会象以往一样地来投奔他们的部落,挟持起一起行动,所以这回干脆早早地举部落迁涉,前几天天降大雨,他们也没有耽搁,大概是这样误打误撞地从我们前军的搜索间隙穿过,以至于惊扰到了圣驾。”
杨广奇道:“这么说来,他们并非敌军,只是想要在这附近游荡,对吗?”
李景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末将询问了十几名俘虏,都是众口一词,他们还说看到了我军如此规模,哪里敢抵抗,本来是想派人过来准备归顺的,结果我军率先抢攻,他们促不及防,只能溃逃,连牛羊和家人也没来得及带走。”
杨广哈哈一笑:“看来天威浩荡,即使是凶悍狡猾的吐谷浑人,也自知无法抵挡,这也多亏了象李大将军这样的猛将,才能镇住这帮屑小!李大将军,朕听说你征战一生,身上战痕无数,一刀一枪地打到了今天的军职,今天正好是我军大获全胜之时,不知是否可以脱去战甲,解去征衣,让朕和百官们看看将军身上的战痕呢?”
李景豪气干云地说道:“这又有何难,那末将就献丑了!”他说着,动手脱去将袍,解开甲胄,褪去征衣,尽管李景已经年过六旬了,但身手仍然非常敏捷,脱这一全套的戎装,也不过用了片刻的功夫,很快,他那壮硕发达的肌肉,就展现在了满帐官员们的面前。
只见李景那古铜色的肌肉闪着健康的光泽,毛茸茸的胸膛上,晶莹的汗珠布满了整块胸肌,如山岳一般壮实的肩背之上,到处是累累的伤痕,左一道,右一道,随着李景的呼吸,宛若一条条活动着的蜈蚣,在他那虬肉纵横的身上不停地扭动着,这些伤痕,向来就是男子汉的勋章,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在这员老将身上,挂起了满满的一面墙。
杨广很少见到这种肌肉壮士的肉袒,跟他那小胳膊细腿一比,他身上的那些泡泡肉,简直就是羞于见人了,杨广自己也没有料到,年过六旬的老将李景,居然还有如此强健的体魄,甚至比他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都要好上了百倍。
杨广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景的前胸上, 一道自右肩而斜向下,几乎划过了大半个前胸的伤疤,看起来最长最深,触目惊心,他从御座上站起,走到李景的上前,仔细打量了几眼这道伤痕,奇道:“这可是致命伤啊,李大将军,你这伤是怎么受的?”
李景微微一笑:“开皇三年,反击突厥的时候,末将跟随大将军窦荣定出夏州,与阿波可汗大战,这道伤是被一名突厥悍将拿大斧头当面劈下来的,奶奶的,当时末将也是杀红了眼,全然不顾自己安危,一槊把他捅了个透心凉,只是自己也给正面劈了一下,昏了三天,才给抢救了回来,让陛下见笑啦!”
杨广叹道:“李大将军为国尽忠,朕真是佩服之至啊,那你这道伤又是怎么来的?”他说着,指向了李景左肩上的一个深深的箭孔。
李景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肩,眉头一动:“这是当年在代州平叛的时候,末将在城头指挥时,给城下的叛军用弩箭射中的,直透左肩,疼得末将当时三天都举不动大刀了。”
杨广睁大了眼睛:“这一箭射穿了肩头吗?”
李景点了点头,右手一指自己的左肩背处,说道:“陛下,这一箭是直透过末将的肩膀,到达另一侧的,当时清理伤口的时候,嘿嘿,末将可是疼得快要晕了过去,哎,说起来真是丢人哪。”
杨广长叹一声,又指起李景身上的其他伤口问了起来,一连问了十多处,从开皇三年的反击突厥,到灭南陈,平岭南,征伐西南夷,击破东西两突厥,讨伐杨谅,一系列的战事,有一道道的伤疤作为见证。(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四章 杨广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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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后来,杨广也感动地泪光闪闪,高声命人拿酒过来,一道伤痕与李景对饮一杯酒,以示抚慰,而李景更是来者不拒,杨广用不,他则用大海碗,近二十碗下去,本来就是紫红的面膛,更是红扑扑地一片了,活象关二爷转世。
看完正面的伤口,杨广又转到了李景的背面,讶道:“李大将军,你这背后怎么没有一道伤啊?!”
李景得意地一抹须髯,傲然道:“回陛下,男子汉大丈夫,在战场上就应该面对面地与敌人搏杀,受伤也应该是在正面,只有从战场上逃命的懦夫,才会背上有伤的!”
杨广点头称是,细细一看,只见李景的整个宽阔的后背上,除了左肩背处被弩射穿的那个小孔外,再无一处伤痕,干干净净,一边的几个将领也齐声道:“是啊,陛下,李大将军从没有转身脱逃过,自然背上不会有伤!”
杨广哈哈一笑,拿起一个大海碗,给自己满满地倒了一碗酒,又给李景也满上了一碗酒,说道:“李大将军,一处伤,一杯酒,朕的酒量不行,前面都是以小杯与将军对饮,这回一定要跟将军干一大碗!”
李景感动地眼中泪光闪闪,说道:“末将不过是为国家尽自己的本份罢了,一切都是托了先皇和陛下的洪福才至于此!哪敢当陛下如此厚恩?末将还是先干为敬吧!”他说着,举起海碗。一饮而尽!
杨广一开始一时兴起。拿给自己满上了一碗酒。这个大海碗比起平时酒店里的那种海碗还要大上了一圈,里面的酒足足有一斗之多,杨广看着李景仰头牛饮的样子,突然有些后悔起自己为何要与这个蛮牛般的军人一般鲸吞了,万一一会儿喝得不省人事,在臣下们面前大丢其丑,失了天子的面子,那可就大大不值了。
可是杨广的眼珠子一转。马上就想到了办法,他一脸严肃地捧着那个大海碗,仰天正色道:“上敬战死的英灵!”说着,手一抖,把这酒洒了小半碗出来,倒在了红色的地毯之上。
周围的臣子们不明就已,也跟着说道:“上敬战死的英灵。”
杨广跟着继续说道:“下敬涂炭的生民!”紧接着,又是倒出小半碗酒,酒在了红毯之上。
王世充在后面的人群里一下子看出了杨广的心思,心中冷笑不已。嘴上却是跟着杨广一起念叨着:“下敬涂炭的生民!”
眼看碗里的酒只剩下半碗不到了,杨广本来想要喝。但脸一凑过去,就被这青稞酒强烈的呛味弄得鼻子一皱,这青稞酒本就是为了高原上的吐谷浑人御寒时所配制的,后劲极冲,让喝惯了绵软型甜酒的杨广极不喜欢,但是在军中,他也不好意思跟军汉们连喝的酒都不一样,于是杨广瞬间抬起头,哈哈一笑:“中间敬,李大将军对我大隋的忠心!”
随着杨广的话,他迅速地把这剩下的不到半碗酒向着地上一泼,哗啦一下,满满一大海碗的酒,给他这一下倒得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杨广趁着对面的李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仰脖,把剩下的酒一下子灌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忍着腹中如同火烧般的感觉,杨广哈哈一笑,抹了抹自己的嘴角:“好酒!”
李景完全没有想到杨广洒这三回酒的用意,还以为陛下跟自己称兄道弟呢,早已经感动地老泪纵横了:“天恩浩荡,末将无以为报,只有死而后已啊!”他说着双膝下跪,在地上叩首不止。
杨广把大海碗往边上一丢,双手扶起了李景,笑道:“李大将军,你忠心为国,朕心甚慰,这草原上冷,快把衣服穿起来,免得受了风寒啊!”
李景谢过杨广后,重新穿上了衣甲,站回了队列之中,神情间得意洋洋,杨广坐回了自己的御椅之上,心情比起刚才好了许多,笑道:“有李大将军这样忠勇的将士,朕又有什么可以忧虑的地方呢,各位,都要学习李大将军,忠心为国,勤于公事啊!”
文武百官们齐齐地低头称是。
杨广的脸色一寒,沉声道:“前方负责搜索和警戒的部队是谁,李大将军,有没有查清楚这股子吐谷浑人,是从谁的防区混进来的?”
李景连忙说道:“回至尊的话,是从右骁卫虎贲郎将刘得忠所部,和左屯卫鹰扬郎将韦适之所部的空档穿越的。”
杨广的眼中杀机一现:“有功要赏,有功必罚,李大将军,按大隋军法,这两个人应该如何处置?”
李景咬了咬牙:“此二人因为雨大而扎营不前,致使防区出现空档,按律当斩。”
杨广点了点头:“很好,军法无情,我大隋要威服四夷,不仅要靠战场不胜的军队,也要靠令出如山的军法,于将军,现在宇文将军出征不在,你是最高将领,对这二个人的处刑之事,就由你来负责吧。”
这两个人是于仲文的旧部 ,一手由他提拔起来的,刚才杨广提到此事时,于仲文还在想办法能让这两人能免除一死,可是杨广亲口下了令后,他就知道于事无补了,却没想到这种杀人的脏活儿最后还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忍着心中强烈的不平,于仲文只能拱手称是。
杨广的眼光从右侧的武将阵列转向了左边的一排文官,首先就盯上了裴世矩:“裴爱卿,你多次出使西域,对吐谷浑的情况也应该熟悉吧,结合这两天的军报和战况,你来说说现在的情况如何?”
裴世矩缓步踱出,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说道:“至尊。微臣仔细地想了想今天的战况。觉得于将军说的应该没错,宇文将军的军报是准确的,从斩首数量来看,吐谷浑人没有作激烈的抵抗,而是四散奔逃,算算时间与行程,今天惊扰圣驾的这个白水羌部落,应该正如俘虏所说的那样。提前就离开了自己的放牧地,开始四处游荡了,不然他们也不会迎着我们大军的方向前来送死。”
杨广的眉头皱了皱:“吐谷浑的伏允可汗下令这些部落前来帮忙,他们难道还敢违令吗?”
裴世矩微微一笑:“陛下,吐谷浑虽然名为国家,但实际上还是草原上蛮夷的那一套,即使是可汗,也不过只能掌握几个核心部落而已,所以吐谷浑号称有数万兵马,却连区区几万人的铁勒部落都打不过。原因无他,就是在于他们的核心部落加起来。也不过一两万战士而已,这是跟吐谷浑人以鲜卑游牧的身份,征服和奴役那些羌人部落,所导致的必然结果。”
杨广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象白水羌这样的羌人别部 ,是根本不会听吐谷浑本部指挥的了?”
裴世矩正色道:“平时应该会听,尤其是打劫时,有利可图时,这些羌人部落是会发兵助战的,但是象这种面临强敌,毫无胜算的时候,白水羌这样的部落就会找各种理由和借口,不服应调,当然,为了躲避吐谷浑本部的秋后算账,面子上的理由还是要找一些的,所以这回白水羌部落也不敢在原营地里呆着,只说要出来游牧,这才会撞上了我们的大军!”
杨广微微一笑:“原来如此,那以裴爱卿所见,接下来的情况会如何呢?”
裴世矩朗声道:“以微臣的愚见,陛下可以驻节此地,指挥诸军,分道合击,吐谷浑的本部已经被击溃,其他各部只不过一盘散沙,从今天的战况来看,只需数千骁果,即可打垮他们,陛下御驾亲征,现在在这吐谷浑故地,已经完全达到了目的,不需要再亲力亲为,向前追击了,只需要诏令宇文将军分兵追击,再从守卫御营的大军中抽出十余万骑兵,在草原上来回梳理几遍,尤其是攻克那些吐谷浑人存储牛羊与谷物的城池,即可获全胜。”
杨广的眉头微微一皱:“不用捉到伏允可汗,也能算全胜吗?”
裴世矩不慌不忙地说道:“臣以为,在这河湟之地,千余年来一向不服王化,即使这回捉到了伏允可汗,仍然很难象中原那样置郡县进行管理,还是只能象对付突厥和西域诸国那样,册封一些归顺我们大隋的部落小王和首领们来治理,所以微臣以为,接下来的这一段,应该是由军事打击,转向降服各部。”
杨广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王世充冷眼旁观,不免有些给裴世矩担心起来,杨广这回要的就是彻底地,全面地碾压吐谷浑,即使是伏允可汗这样的部落首领,也要亲自捉拿,献俘太庙,这才能显摆出大隋和杨广的威风,而且在这吐谷浑之地,杨广八成也是想象汉武帝建朔方郡一样,真正地在这里开边立郡,建造汉地的城市,以便长久地控制。
而裴世矩看起来没有完全掌握杨广的心理,仍然是从现实的角度进言献计,看起来这回,杨广要有些不高兴了。
果然,杨广勾了勾嘴角,说道:“裴爱卿,你觉得现在分散诸军,出去分头追击伏允可汗,能够追得到吗?”
裴世矩也看出杨广的脸色有些不对,他的心里“格登”一下,现在的他,每次向杨广进言献策,都会事先准备好几个草案,然后一边说一边察颜观色,杨广若是不感兴趣,就马上再换一个新提案。
刚才裴世矩为了表示恭顺,一直低头说话,这一抬头才发现杨广的脸色有些不对劲,马上抛出了第二个预案:“启奏至尊,伏允可汗曾经多次在吐谷浑的内战外战中被打败,然后四处逃亡,按这次的情况看,他在西边先败于铁勒人,这白水羌被击破,我大军出金城郡,东入吐谷浑的消息他也会很快知道,所以东边也是死路。”
“如无意外,他应该会带着几个核心部落的成员,抛弃牛羊,一路向南,只带人口,退保南边的覆袁川,那里有伏俟城,乃是吐谷浑的屯粮所在,由于山势险峻,冬天的时候人马极难入山,所以那几乎是伏允可汗唯一可以逃避我军打击的地方了。”
杨广的两眼一亮:“你是说他会南逃那个什么覆袁川?可是宇文将军不是说,吐谷浑各部是四散奔逃,四面八方地逃跑吗?”
裴世矩自信地摇了摇头:“所谓的四散而逃,只不过是使给我军看的障眼法罢了,吐谷浑人极为熟悉地形,即使向北向东逃跑,最后也会绕路向南的,他们的那些核心部落,那一战中抛弃了牛羊,没吃没喝,连冬天都没法过,所以最终还是会回到南边的伏允城的。他们现在西边的两个屯粮城已经被攻破,经营多年的老方老巢伏俟城几乎已经是最后的据点了。”
杨广哈哈一笑:“既然如此,朕就应该拔营起驾,亲赴那伏俟城,捉拿伏允可汗才是,怎么可以在这里安营扎寨,虚度时光呢?”
裴世矩连忙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啊,您是万金之体,切不可轻易地身处险地啊。”
杨广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怎么就是险地了?伏允可汗不是已经主力战败了吗,按裴爱卿的说法也就几千残兵了,如何能对朕构成威胁?”
裴世矩不慌不忙地说道:“陛下圣明,这河湟之地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按说本来这里千里大草原,是游牧的极佳场所,可是千百年来,连凶残的蛮夷也很少来这里,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在于这里地势很高,空气稀薄,习惯在平原地区的人到达这里,连呼吸都会觉得困难。”
“吐谷浑人世代居于此地,早已经习惯,他们连心脏的大小都跟咱们中原人不一样,所以才能在这种条件下仍然全力奔驰,而我军的骑兵之所以屡屡追之不及,也正是因为这水土不服,跑两步就气喘,无法全力施展的原因啊!”(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五章 迂回西海
李景也在一边插嘴道:“陛下圣明,裴侍郎所言极是,刚才接战的时候,末将也觉得气短胸闷,全力冲刺的时候有些气不顺,连马也无法持续冲击,这才眼睁睁地看到一些敌军遁去,刚才还觉得有些邪门,裴侍郎这一说,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呢。”
杨广自己这些天随着地势的越来越高,也越来越觉得呼吸困难了,甚至从前天开始,连玩了一年多的如意车也被迫停了,天大地大,不如自己的命大,他的心中一动,说道:“那么,朕留在这里,派出大军四处围剿,难道将士们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了吗?”
裴世矩的喉结动了动:“将士们嘛,越是到了高原空气稀薄之地,越是要减少运动,安营扎寨,只要能守住吐谷浑军的骑马突围即可,而且大将可以精选可以顺畅呼吸,身体强健的军士,配以吐谷浑本地出产的河西马与青海骢,组织数万骑兵,用于追击到时候想要突围的吐谷浑人即可。”
杨广的眉头皱了皱:“突围?裴爱卿的意思是,要四面包围吐谷浑人吗?”
裴世矩微微一笑:“正是如此,陛下可以把大军分为四路,南屯金山,北屯雪山,东屯琵琶峡,西屯泥岭,四面围之,结下连营,按刚才微臣所说的,以步军靠强弓硬弩来防守,辅以精锐骑兵准备追击,如此一来,不出半年,必可困死那些吐谷浑人,到时候伏允可汗,也就只能不战而降了。”
杨广的嘴角微微地勾了勾:“不能强攻那个什么伏俟城吗?”
裴世矩摇了摇头:“那个城建在高山峻岭之上。又是只有一条小路进山。两侧只要准备滚石擂木。即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历代吐谷浑的可汗曾经多次被围,全是靠了此城之坚固而守住的,若要强攻,只怕即使阵亡数万将士,也很难攻下,还请陛下三思!”
杨广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各位爱卿。还有何计策可以献的?”
文官的队列里,站出了一名仪表堂堂,年约六旬上下的白须老臣,身形高大魁梧,右眉间有一颗碗豆大小的肉痣,说道:“微臣有本启奏。”
杨广一眼看过去,认得此人乃是卫尉卿刘权,此人字世略,乃是彭城(今江苏徐州)人,少年时曾是个黑帮头子。专门包庇逃亡的重犯,家中门客。多是身上有命案的亡命之徒,因为在当时他父亲在北齐官至刺史,因此当地的捕快也不敢上他家拿人。等到他年纪稍长之后,又开始折节好学,读书习文,成了当地的名士,被征为州主薄,北周灭齐时,他倒向了北周,被周武帝封为代理淮州刺史,入隋之后,又以淮州车骑将军的身份统领乡兵。
隋朝灭南陈之役中,此人也曾经统领乡兵部曲,投效贺若弼军中,跟当年的王世充当年也有数面之缘,战后,因功被升为上开府将军,拜苏州刺史,当时江南一带刚刚平定了叛乱,民心未复,这刘权以怀柔政策甚得民心,也把自己的私兵部曲四散民间,掌握苏州各乡村的动态,居然使得江南之地十年之内没有再起民变,政绩深得两代隋皇的肯定,杨广登基之后,便把他从苏州刺史的任上调回,官拜卫尉卿,并封为银青光禄大夫(勋官虚职),也算作杨广重用江南文武人才的一个系统计划之一了。
杨广看到刘权挺身而出,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说道:“刘爱卿,有何计划可以献出呢,但说无妨。”
刘权朗声道:“微臣不才,对西域和吐谷浑的了解显然不及裴侍郎,但是天下的人情道理是相通的,微臣以为,对付吐谷浑,应该剿抚并重,对其加以分化瓦解,这样可竟全功!”
杨广轻轻地“哦”了一声:“怎么个剿抚并重呢?”
刘权回道:“吐谷浑是以外来的鲜卑慕容氏部落,征服和统治这里的羌人部落,所以羌人对他们这些外来民族,向来是不服气的,有利则往,无利则弃,这回白水羌的事情就是很好的说明,一看到吐谷浑的本部遭难,就四散而逃,微臣以为,对于这样的羌人部落,应该以抚为主,使其降服,才是上策。”
杨广点了点头:“爱卿言之有理,朕这回也是准备惩办下令攻击西域各国商队的吐谷浑伏允可汗,对这些仆从部落嘛,念在其是被胁迫的份上,就给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了,只是这茫茫草原,又上哪里能找得到这些部落,前来归降呢?”
刘权微微一笑:“当年微臣跟随我大隋军队剿灭南陈的时候,当时的贺若将军和韩将军捉到南陈俘虏,一律释放,告诉他们大隋是吊民伐罪之师,不会戮及平民,于是这些俘虏都回去后争相向乡邻们告知此事,南陈的抵挡意志也迅速地被瓦解掉。今天一战,俘虏了数千白水羌人,微臣以为,可以将其放回各自的部落,让他们告诉白水羌的首领,至尊这回前来兴师问罪,只是针对吐谷浑本部,并不针对这些羌人,让他们速速前来投降归顺,尚不失封赏!”
杨广的双眼一亮:“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只是朕若是把这些俘虏放了,蛮夷人心狡诈,万一有去无回,那可怎么办?还有,他们就算想来投降,又能到哪里去归附我军呢?”
刘权摇了摇头:“陛下,可以把那些男人俘虏放回去,而把他们的妻儿与牛羊留在这里,以为人质,一来白水羌人的妻儿老小在我们手上 ,二来如裴侍郎所说,他们没有牛羊,又不象吐谷浑那样筑城存粮,这个冬天是很难渡过的。至于那些人若是想来降,就直接来御营这里好了,陛下御驾在此。正好可以威服这些远近蛮夷。也不至于让他们到处乱跑。去影响我军的围城。”
杨广点了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可是若是有部落不愿意归顺,而是继续在这草原上游荡,那又如何?”
刘权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羌人部落若是有不肯来归顺的,就让这些归顺的部落,把人质和牛羊留在这里,然后去追杀攻灭那些不肯投降的部落,到时候只要把攻灭这些部落得到的战利品全部分给去执行攻杀令的部落就是。如此一来,也让这些羌人部落之间互相结怨,以后即使我们大军退走后,也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血仇,以夷制夷,保我边陲无忧了。”
杨广原来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开来,哈哈一笑:“刘爱卿,果然深谋远虑,好,就按你说的办。朕要好好地赏赐你,来人…………”
杨广的话音未落。刘权突然说道:“陛下,为国分忧,乃是微臣份内的职责,不过微臣还想向陛下讨一道旨意,还希望陛下能恩准。”
杨广微微一愣:“刘爱卿,有何所求?便说无妨。”
刘权正色道:“微臣恳请陛下下旨,让微臣能现在出发,跟随西出伊吾的薛世雄将军,到时候领兵一万,从伊吾南下,东出吐谷浑的西界,以追杀伏允可汗。”
杨广奇道:“伏允可汗不是在伏俟城吗,怎么会又跑到伊吾去?”
刘权摇了摇头:“微臣曾经多次研究吐谷浑,他们的可汗为人极为狡猾,行踪不定,也经常会带着数十骑逃走,现在东边是我大军的驻地,南边的伏俟城乃是绝地,再向南就要上雪山了,唯一能逃的方向,就是向西进入吐谷浑最西端的西海地界,等我大军退去后再想办法东山再起,所以微臣请求陛下下令,让臣跟随薛将军的军队,在大军得胜之后,再率一万精骑南下,围堵可能逃出的伏允可汗。”
杨广点了点头:“原来爱卿竟然如此深谋远虑,可喜可贺,有刘爱卿这样的人才,朕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好了。”
刘权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微臣没有别的请求,只希望能向陛下借一个人,以为谋主。”
杨广轻轻地“哦”了一声:“大隋对吐谷浑有所了解的人并不是太多,裴侍郎算是个吐谷浑通,但他是朕的重臣,朕还有很多事情要向他请教,不能放给你,除此之外,你还想要谁跟你一起走?”
刘权微微一笑,看了一眼王世充,说道:“微臣希望刑部侍郎,检校大理少卿王世充,这回可以助微臣的一臂之力。”
杨广的脸色微微一变,看向了王世充:“王侍郎,你对这吐谷浑之地,也很熟悉吗?”
王世充面不改色,平静地回道:“回陛下的话,微臣的商队,也曾深入吐谷浑,做过不少马匹的生意,也许刘卫尉是因此而点了微臣的将吧。”
刘权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陛下,刘某知道,王侍郎的生意在西域和吐谷浑都做得不小,所以想借助王侍郎的力量,起码在道路上不会出问题。”
杨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王爱卿,你能给刘卫尉指明西边的道路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次跟微臣一起来服侍陛下的,也有几个是常年跑这西边商路的商团行首,陛下若是下诏,微臣自当尽力而为。”
杨广的眉头微微一扬:“好,那就依刘卫尉的进谏,特封刘卫尉为西海道行军总管,王侍郎为西海道行军副总管,即日起程,与伊吾道行军大总管薛世雄会合,分其精骑一万,绕道西海,追击伏允可汗。”
王世充和刘权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齐声道:“臣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天之后,荒凉的河湟草原上,王世充和刘权并辔而行,前方一里左右,三个年年跑这条线的精干商团行首正在前开路,两侧也各有数十名游骑警戒,而负责保护二人的三百多名亲兵护卫们,则很识相地留在了后面,离二人大约一里半的距离,即使是逆风而行,二人间交谈的话也不会传到后面众人的耳朵里,两人骑着骏马,以标准的行军速度前行,谈笑风生。
刘权抚着自己的胡子,笑道:“行满,跟你秘密交易了这么多年,想不到这回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合作一回了,真是造化弄人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说老实话,我压根儿没想到你老兄会在这时候提议兵出西海,从侧后追击吐谷浑,若不是早知道你老兄的底细,我还以为你真的会抄了伏允可汗的老家呢。”
刘权哈哈一笑:“老夫此生别无他求,无非是功名与良马而已,当年托了你老弟的福,迅速地平定了江南的叛乱,又通过皇甫绩大将军的关系,让老夫接手了那苏州刺史,这么多年来,跟你王老弟的合作,可谓是天作之合啊,老实说,若不是至尊登基,诏令我从苏州刺史的任上入朝为卫尉卿,我还真不愿意离开那江南天堂呢。”
这刘权当年乃是大将军皇甫绩的老部下,两家也有联姻关系,王世充在多年前平定江南之叛的时候,曾经与皇甫绩生死与共,关系可谓莫逆,皇甫绩死后,接任苏州刺史的刘权就和王世充搭上了关系,多年来一直秘密进行合作,王世充把北地的骏马和西域特产,以及肥皂运往江南,而刘权则把江南苏杭一带的丝绸,香粉与茶叶通过王世充的商队运向北方,由于建康城在南陈被平定之后,被杨坚下令拆除城墙与宫殿,因此苏州城渐渐成为了江南贸易的核心中转站,多年来王世充也正是靠了和刘权的特殊关系,才维持了江南商路的畅通。
这刘权生性喜欢名马,尤其是喜欢吐谷浑的天马与青海骢,曾经秘密地亲自加入王世充的商团,深入吐谷浑的腹地,想要求得那传说中的西海天马,结果失望而归,但也正是因此,刘权得以结识吐谷浑的伏允可汗,并买到了三匹上好的汗血宝马。(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六章 天马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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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刘权一听说杨广准备斩尽杀绝,彻底消灭伏允可汗,于是将计就计,想出这条计策,主动请缨,也顺便邀请王世充一起出来,看看这西域道上,还有没有更好的商机。
王世充并没有把自己将来准备起事的事情向刘权说明,据他所观察,这位先后出仕过北齐,北周和隋朝老将虽然谈不上太多的忠诚,但也绝非野心勃勃,想要改朝换代之辈,他所居的苏州,乃是江南要地,民风柔弱,并不适合出精兵良将,若是在太平时期,这个苏州城作为商路来源,自然是最合适不过,可若是乱世之时,想要据此地割据自立,则很困难。
再说刘权本人连北方的名门大族也算不上,充其量只能算个彭城土豪,是不能指望这样的人在乱世中成就大事的,而且他那个儿子刘世彻,放荡不羁,喜好游侠,结交匪类,无论从哪个角度,沾上这样的人家,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多年以来,王世充与这位刘权的关系,纯粹只是在商言商,对将来所谋划的大事,却没有透露出一星半点出来。
王世充微微一笑:“世略(刘权的字)兄,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到时候真的能碰到伏允可汗,咱们能这么轻易地把他放走吗?还是将他擒下后,逼他投降,然后带到至尊的面前以邀功?”
刘权摆了摆手:“此事万万不可,伏允可汗的性格我了解,那是桀傲不驯的家伙。宁可死也不会投降的。所以我是不会遇上他的。即使遇上了,也只会让他悄悄地离开,不会生擒他的,行满,我以前去过西海,知道那里有个吐谷浑的小部落,到时候咱们做做样子,击破这个部落。就算可以交差了。”
王世充的眉头一皱:“只击破一个吐谷浑部落又有什么用,不捉到伏允可汗,至尊是不会满意的,也不会对我们加以奖赏。”
刘权哈哈一笑:“行满,你不知道吗,这次我们去的西海,可是传说中出产天马的地方,那吐谷浑最值钱的就是这西海天马,只要能得到个几匹,就不虚此行了。”
王世充摇了摇头:“那个谣言你也信吗?我可是多年都没有见过这个什么天马了。以前重金也没求得。”
刘权神秘兮兮地说道:“这天马也是要看时机的。听说吐谷浑人每天每年冬天的时候,那西海就会结冰。然后吐谷浑人就会把上好的青海骢的母马放到那西海中央的小岛上,然后把冰给弄碎了,直到第二年冬天的时候,西海再度结冰,吐谷浑人再去那个小岛之上,据说就可以得到日行千里的西海天马,十二年前的时候那里出过三匹天马,一匹献给了西突厥的达头可汗,一匹给了先皇,也就是朱龙宝马,另一匹,则是前吐谷浑的夸吕可汗的坐骑了。”
王世充叹道:“可即使是如此,也十几年没出过天马了,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刘权的两眼都在放光:“不行,这回可能是此生唯一的机会了,天马极为难得,即使侥幸出了几匹,恐怕那些吐谷浑人也会据为已有,或者是进贡给至尊,不会卖给我们的,这回是难得的机会,算算时间,我们迂回一趟伊吾,再去西海,正好差不多是开春的时候,到时候吐谷浑人在西海边上会留一些人来看守天马,我们只要把这些看守的牧人给击杀,斩下首级报功,那么即使得不到天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毕竟杀到了吐谷浑人,也不会无功而返。”
王世充皱了皱眉头:“可要是得到天马,又能如何?咱们可是带了万余精骑过去,人多眼杂,这事不太可能瞒过大家的。”
刘权哈哈一笑:“知道吐谷浑人天马秘密的人不多,那些军士们都是随军而来,不会太过注意一个湖心小岛,到时候击破了那些牧人,就把他们全部灭了口,这些骑兵们得了首级战功,想必也不会留意一个湖心小岛上的事,到时候我们若是得了天马,多的话就进献一匹给至尊,要是少的话,你我兄弟就二一添作五,平分这天马,如何?”
王世充微微一笑:“世略兄的主意打得倒是精明,只是此事你一人就可以完成了,为什么要拉上我呢?”
刘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弟,你常年走这西海一线的贸易,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我知道,就是那裴侍郎,对西海一带的了解,恐怕也是不及你,我虽然来过这吐谷浑,但从来没有到过西海,万一误了时间,那可就要错过一年一度的收天马机会了,所以这回一定要你老弟同行才行。”
王世充笑道:“那若是这回只有一匹天马,又怎么办呢?”
刘权的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咬了咬牙,沉声道:“老弟,你长年做这突厥和吐谷浑名马的交易,也不在乎一匹天马吧,而我这一辈子没别的喜好,只想要良驹宝马,你若是肯让给我的话,我用十匹青海骢和汗血宝马来换,如何?”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知道你老兄喜欢这天马,随便说说罢了,若是有一匹,我当然不会跟你争,只不过其他的那些青海骢的母马和小马驹,到时候你留给我就是,还有,世略兄你的从父(叔父)刘烈刘将军,现在好像是吴郡(自杨广废州为郡后,苏州改名为吴郡)的鹰扬郎将吧。”
刘权点了点头:“是啊,家叔的年纪,比我还要小了几岁,行满问这个做什么?”
王世充微微一笑:“你现在是卫尉,手中掌兵,可以把这些心爱的战马寄居到军中,可我现在只有文职。并无武将之职。如果屯积了大量军马。只派会给人以口实,至尊为人也是比较谨慎的,自从杨谅谋反之后,更是如此,所以我这次搞来的马,包括以后搞来的战马,想要寄存在令叔父那里,作为吴郡的军马。不知是否可以行个方便?”
刘权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色:“这个,以前我是苏州刺史的时候,自然没有问题,只是现在各地的骠骑府升为鹰扬府,军马也加强了管制,加上叔父他毕竟不是我,万一到时候出了点事,我也不好交代啊,你不能把这些马放在我的卫尉里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眼中碧芒一闪:“不可。卫尉这个职务,说老实说随时都可能有变化。万一至尊一纸诏书下来,让你外任为官,这些马就不好办了,吴郡那里的鹰扬郎将一般是由本地大族出任,令叔父在那里为将多年,轻易不会变动,还是放在那里的好。”
刘权咬了咬牙:“那么,如果这一回我能因功得到吐谷浑一带的郡守或者总管的话,你会把这些军马放在我这里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他等的就是刘权的这句话:“世略兄,你现在是卫尉卿,官居三品,怎么会让你屈尊来这吐谷浑之地当个郡守呢?大隋的郡县可是按人口分的,你这里最多就是个中郡,是个四品官职,这样不是太委屈你了么。”
刘权笑着摆了摆手:“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没人愿意来这里当刺史呢,而我这次如果立了功,又肯主动降职来此镇守,杨广一定求之不得,到时候这河湟之地的千里草原,就归我所有了,你要是想要留马养马,还不是要跟我合作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那如果老兄你以后在这里当郡守,跟伏允可汗怎么相处?你不消灭他的话,他就会不停地过来骚扰,你这个郡守可是不好当啊。”
刘权叹了口气:“这正是个难题呢,我这回坚持要老弟你跟着我一起走,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想你这位智囊能帮我想想办法,有什么好主意帮我想想,现在这就是个挺麻烦的事,如何处理和伏允可汗的关系,这将决定我以后能不能在这吐谷浑当好郡守。”
王世充微微一笑:“老兄自己有什么想法呢?”
刘权摇了摇头:“其实我不认为这回伏允可汗还能逃得出来,伏俟城那里我去过,那是一座巨大的山谷,谷中方圆百里,有成片的草场,而那伏俟城则守在进山的通道上,挡住了外界攻击的方向,可以说想要打进去,难于登天,可另一方面,想要突围出来,也是难于登天。”
王世充点了点头:“我没去过伏俟城,但听你老兄这样一说,那要让伏允可汗躲过这一劫,只有让他先逃出来才行了。”
刘权微微一愣:“他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十几万部众,一个人逃出来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些草原上的蛮夷首领都是一个脾气,大难来临时,保命第一,如果有人通知伏允可汗现在面临的危机,让他留得火种,我想他是不会拒绝的,即使自己跑不掉,也会让自己的儿子带些亲信逃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刘权咬了咬牙:“王老弟,你的意思,是要我派人去通知?”
王世充笑道:“如果以后你想坐稳这个吐谷浑郡守的位置,就得这么做,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若是你消灭了吐谷浑本部,那些漏网之鱼和羌人们会恨你入骨,以后大军退去后,你独立镇守此地,他们会不停地找你麻烦,到时候你别说收取这些名马,就是自己的地盘,也未必能保得住。”
刘权的眼中光芒闪闪:“没别的办法了吗?非要我派人去通知?”
王世充点了点头:“现在从白水羌的情况来看,他们并不知道这回至尊是御驾亲征,出动了几十万大军,而吐谷浑的本部虽然被宇文述的前头部队击溃,但想必也没有料到至尊这回的决心这么大,所以你这时候派人去通知他,这是雪中送炭的举动,绝对会让伏允可汗感激一辈子的,甚至劝他暂时服软,向隋军低头投降,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他要是拉不下这个面子,让他儿子带部众投降也可以,反正大军不可能在这里呆一辈子的,退了以后,这里还是他的天下!”
刘权的嘴角勾了勾:“可是要是这伏允可汗继续在这里称王,那我又算什么?我这个未来的吐谷浑郡守,还得讨好这伏允可汗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老兄,你觉得这河湟之地,千里草原,能象我们汉人中原那样,退牧就耕吗?能把这里弄出千里良田,引大批的汉人过来定居吗?”
刘权摇了摇头:“至少在我当这郡守的这些年里,是不指望这大草原能变成良田了,怎么,王老弟,你的意思是,我还必须要依靠这伏允可汗,还控制这片河湟草原?”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错,吐谷浑本部在这里毕竟经营了几百年,威望不是其他的小部落可以比的,你如果跟伏允可汗搞好了关系,那由他来代你镇压这些小部落,自然是最好的结果,看看一手搞垮突厥的长孙晟将军,他不就是靠了跟启民可汗的特殊关系,现在仍然牢牢地掌控着突厥的漠南草原吗?”
刘权的心中一动:“对了,这回为什么没有见到长孙将军随驾?虽说长孙将军主要是对突厥的事情比较熟悉,但也不至于征伐吐谷浑的时候,都不带他出来吧,其实我本来都有点担心,若是他在,这次的任务落不到我头上呢。”
王世充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中闪出一丝落寞的神色:“长孙将军已经卧病在床几个月了,据我所知,只怕命不久矣,这回至尊御驾亲征吐谷浑,熟悉这些草原游牧蛮夷事物的长孙晟,居然无法随驾,也证明了这点。唉,也许随着他的死,关陇贵族间一轮新的洗牌和动荡,联姻与站队,即将到来了吧。”
刘权怔怔地看着王世充,嘴巴张得大大的,足足可以塞下一个汤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七章 长孙家的内战
东都,深夜,右骁卫将军长孙晟的府上,灯火通明,长孙晟头上缠着白布药带,面黄肌瘦,眼窝深陷地躺在榻上,剧烈地咳嗽着,昔日那个威风八面,鲜衣怒马的草原英雄,现在已经如同一只垂死的狮子,气若游丝,等着自己末日的来临。
一个三十出头,面目姣好,全身绸缎衣服,戴着金钗的女子,正是长孙晟的继室高氏,长孙晟的原配夫人早亡,后来续弦娶了比自己小将近三十岁的高氏,当时这门婚事引起了已经成年的三个儿子的极力反对,但长孙晟仍然坚持娶了高氏,并与她生下一子一女,分别名叫长孙无忌与长孙无垢,长孙无忌刚刚十五岁,与长孙晟不同的是,他对骑射弓马之道毫无兴趣,自幼爱读书,才学之名已经在关陇世家的少年一辈中很突出了,而长孙无垢更是还没有到及笄之年,就已经以姿容秀丽,性情贤良温婉,而闻名于关陇家族之间了。
只是长孙晟长年在外,前妻所生的三个儿子和后母与异母姐弟间的关系极为糟糕,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势如水火,自从长子长孙行布在杨谅之乱中身亡之后,侧室所生的次子长孙无傲又外任鹰扬郎将,留在家中的三子长孙无宪就成了半个家主,与高氏母子的战争也持续了十余年,现在终于要到了快了断的时候了。
长孙晟微微地抬起了眼皮,看着在自己面前偷偷抹泪的高氏,张了张嘴,高氏连忙上前扶长孙晟坐起。端起一边小几上的一碗汤药。给长孙晟一勺勺地服下。又辛又苦的药味刺激着长孙晟的神经,让他的胃一阵痉挛,几乎要吐出来,高氏连忙掏出绣帕,一阵擦拭,而跪在床前的长孙无忌也连忙上前,帮着长孙晟好一阵子推背抚胸,才让他渐渐地缓过气来。
长孙晟的眼光落在了长孙无忌的身上。这个少年虽然只有十五岁,但脸上写满了早熟,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着精光,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两道剑眉入鬓,而嘴角有些微微地上扬,隐约地表现出这个少年不甘于人下的冲天气势。
长孙晟叹了口气,抚了抚长孙无忌的脸颊,轻声道:“四郎(长孙无忌在家排行第四个儿子,现在没有成年。还未表字),你三哥还是不肯来吗?”
长孙无忌的嘴角勾了勾。平静地说道:“三哥自从阿大病倒不起之后,就一直不肯过来 ,他说阿大自有母亲照料,轮不到他这个野小子。”
长孙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些都是阿大的错啊,只是,只是苦了你们母子。”
长孙无忌的眼中泪光闪闪:“阿大,您千万别这么说,无论如何,孩儿一定会侍奉阿大的,三哥他只是一时想不开,孩儿这就去请他过来 。”
长孙晟几声剧烈地咳嗽,本来转身要走的长孙无忌连忙又扶住了自己的父亲,长孙晟喘了好一阵,才又能说出话来:“观音婢(长孙无垢的小名),观音婢又在哪里?”
高氏抹了抹眼泪,说道:“观音婢这会儿正在看着给夫君煎的药呢,这孩子,现在每天都亲手为夫君煎制汤药,衣不解带,不眠不休!”
长孙晟长叹一声:“唉,阿萝(高氏夫人的闺名)啊,只怕是,只怕是这回为夫撑不过去了,以后,以后也没办法再保护你们母子了。”
高氏和长孙无忌不约而同地放声大哭,抓紧了长孙晟的手:“不,夫君(阿大)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他们扑到了长孙晟的身上,泣不成声。
长孙晟默然无语,脸上老泪纵横,等到妻子和儿子停止了抽泣之后,才看着长孙无忌,一边用手擦去他脸上的泪珠,一边说道:“四郎啊,趁着阿大现在清醒,去把你舅舅和唐国公找来,阿大有重要的事情跟他们说。”
长孙无忌咬了咬牙,擦了擦眼泪,起来向着长孙晟行了个礼,转身匆匆而去,只剩下高氏还在那里低低地啜泣着。
长孙无忌低头前行,没走出几步,正要拐弯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壮硕的身影,长孙无忌一时收不住脚,一头撞到了那人的胸口,直接给弹出去四五步,几乎摔倒在地,晃了好几下,才勉强站住,一抬头,却发现挡住自己去路的正是壮如山岳般的三哥长孙无宪,而在他的身后,管家长孙林,还有十几个五大三粗的仆役,正抱着臂,打着灯笼,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自己。
长孙无宪年约四十,满脸横肉,个头足足比长孙无忌高出了一个半头来,那张脸跟长孙晟倒是有八分象,满脸络腮胡子,七分象个胡人,这也正是因为其生母也同属胡人贵姓达奚氏,两个高贵的塞北鲜卑家族,生出来的自然是天生的武夫。
长孙无宪抱着臂,一手抚着自己的下巴,冷冷地说道:“四郎,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啊?”
长孙无忌咬了咬牙,挺直了胸膛:“三哥,阿大醒过来了,要见唐国公和我舅舅。”
长孙无宪哈哈一笑:“唐国公和你舅舅?你还真会编啊,阿大都晕了十几天了,怎么这会儿就突然醒了呢?到底是你想见,还是阿大想见?”
长孙无忌的眉毛挑了挑:“三哥,不是我说你,你再不待见我娘,现在阿大病成这样,作为儿子,也应该端汤服药地去伺候,可是阿大卧床几个月来,你看都不去看一眼,现在还怀疑阿大的病情,这是一个儿子应该做的事吗?”
长孙无宪二话不说,一抬手,蒲扇般的巴掌就在长孙无忌那张白脸上留下了个五指印,声音清脆,震得后面的那个管家长孙林的眼皮都跳了跳。
长孙无忌没有料到长孙无宪竟然突然出手。闪躲不及。这一下给打得七晕八素。右耳完全就是在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嘴角边和鼻子里感觉有些咸咸的东西在向下流,而半个脸除了火辣辣的痛感外,什么也感觉不到。
长孙无忌一手捂脸,一手指着长孙无宪,怒道:“你,你为什么要打我?!”
长孙无宪脸上面目狰狞。凶相毕露:“打你?打你是教你我们长孙家的规矩,作弟弟的,敢跟哥哥这样说话,难道不该打吗?告诉你吧,阿大不在的时候,这个家是我长孙无宪在撑着,你们母子算什么东西,以为进来就可以争家产了吗?告诉你,别做梦了,等老头子一咽气。就是你们娘三个打包滚蛋的时候!”
身后的一帮家丁个个随声附和:“就是,就凭你小子。这细胳膊细腿的,也想跟三少爷争家产,醒醒吧!”
“三少爷,这小子是想出去搬救兵的,千万别上当啊!”
“三少爷,这个家是您一手撑起来的,谁想跟您争,我黑三儿第一个不答应!”
“三少爷,老爷这么多天昏迷不醒,一定是他们母子动的手脚,这件事一定要彻底查清楚!”
长孙无忌捂着自己的半边脸,左耳中却传进这些话语,一刀刀地割着他的心,他紧紧地咬着嘴唇,站在原地,却是一步也不退让。
长孙晟沉稳有力的声音突然从长孙无忌的身后传来:“老夫还没死,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长孙无忌吃惊地扭过了头,只见长孙晟在高氏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他的脚步走得很慢,但仍然很沉稳,面沉如水,尽管已经一脸病容,眼窝深陷,但多年纵横突厥,刀山火海中闯过的强大气场,仍然写在他的脸上,即使是烈士暮年,仍然能让普通的壮汉们感觉到强大的压迫力。
长孙无宪瞪大了双眼,他没有想到长孙晟居然真的醒了,还能自己出来,一时间竟然忘了说话,长孙晟盯着长孙无宪,冷冷地说道:“怎么,连给你阿大问安都不会了?还是我病得连你都认不出来了呢?”
长孙无宪如梦初醒,连忙下跪磕头:“阿大,孩儿给您请安,祝你身体安康,早日恢复。”随着长孙无宪的下跪,一帮家丁和管家们也都纷纷跪下请安。
长孙晟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们是巴不得我现在就往生吧,这样你们在这个家里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对不对?”
长孙无宪的额头冷汗直冒,自幼年开始,在长孙晟的面前,他就是极度的自卑和害怕,他虽然在家里横行霸道,但并没有上过战场,长孙晟那种天生的武将气场,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即使现在已经病成了这样,他仍然不敢在长孙晟面前多一句嘴,只听到长孙晟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回荡着:“老夫再说一遍,让四郎去找唐国公和高侍郎(高士廉此时的官职是礼部侍郎)请来,这是老夫的意思,你们还不让开!”
长孙无宪等人哪敢多话,连忙站起身,让开了一条通道,长孙无忌也不多说话,匆匆地奔了出去,长孙晟一直等到长孙无忌的脚步声远远地听不见,才瞪了长孙无宪一眼,让刚刚抬起头的他连忙又把头低了下去:“无宪,阿大知道这些年来是你一直在撑着这个家,但这不是你可以仗势把小娘和弟妹赶出去的理由,你最好记着,抬头三尺有神明,人做事,天在看,你若是连自己的亲生兄弟姐妹都容不得,这世上又有谁能容得了你呢?”长孙晟说了这一番话后,胸口一阵气闷,又是好一阵子咳嗽,再也说不下去。
长孙无宪换了一副笑脸:“阿大,是孩儿错了,孩儿也只是一时心急,以为是四弟对阿大服侍不周,这才会说两句气话,您可千万别当真啊!”
长孙晟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回,随着长孙晟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长孙无宪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散去,一副阴冷凶残的神情停留在了他的脸上,一边的管家,獐头鼠目的长孙林上来低声道:“三少爷,要不要把四少爷给拦下来?”
长孙无宪摇了摇头:“不行,现在老头子知道了这件事,不能太急。哼,反正老头子也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候这个家还不是咱说了算。对了,高士廉的好朋友,前内史令薛道衡是不是快回东都了?”
长孙林点头道:“刚刚传来的消息,三天前已经回了东都。”
长孙无宪的脸上闪过一抹阴冷的笑意:“那咱们先断了他们母子的外援再说。”
小半个时辰之后,东都城内的百官坊中,一座不太起眼的宅第内,后院的书房附近,几个家丁仆役都站在了院门外守着,小院中一幢单独的平房里,亮着幽暗的烛火,把两个人的影子映在了那窗纸之上,而呼啸的北风,却把这两人的低声细语淹没在了风中,即使站在门口,也不会听清这两人说了些什么。
靠窗的书桌后,两张胡床上坐着两名绸缎衣服的中年人,其中一人,四十上下,五缕长须,气度儒雅不凡,戴着方形的纱制冠帽,一身黄色的圆领绸衣,面色白净,方面大耳,正是现任礼部侍郎,长孙晟的小舅子高士廉,而坐在他对面的一人,个子中等,一脸的精明强干,清瘦白净,眉毛淡得几乎看不见,鼻翼间两道法令纹如刀疤一样地刻在脸上,让人印象深刻,可不正是新任兵部侍郎斛斯政?!
二人的面前,放着一大锅茶汤,下面的一个小炭炉上,火正烧得旺旺的,高士廉家不象王世充那么有钱,也就是个普通的四品官所住的院子,没有密室,也没有高楼,这煮茶会友的事情,也只能在这书房里进行了。
茶文化也就是这几年间开始在官员们之间流行,由于东都比起大兴来,离江南之地更近,加上杨广本人很喜欢江南文化,虽然他本人不怎么喝,但是虞世基, 裴蕴等权臣都好这一口,让本来属于关陇世家的不少人也开始有样学样,高士廉就是其中的典型。(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八章 斛斯政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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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斯政端起茶碗,仔细地吹了吹,刚才他看高士廉折腾了半天,又是加盐又是因香料的,还要等到三次水沸之后才盛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喝茶,并不知道其中的滋味,本以为是琼浆玉液,结果呷了一口后,觉得这味道苦中带涩,又有点咸腥,远没有想象中的好,不禁眉头微微一皱,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高士廉也喝了两口茶,放下了茶碗,微微一笑:“明达(斛斯政的字),是不是喝不惯这茶汤啊。”
斛斯政皱了皱眉头:“士廉啊(高士廉本名高俭,字士廉,后来以字行世,世人多称之为高士廉),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喝这东西,苦兮兮的,又不象酒那样有后劲,还不如喝白开水呢。”
高士廉微微一笑:“明达,这你就不明白了,这茶主要喝的不是口味,江南名士喜欢坐而论道,焚香谈玄,要的就是那股子意境,和我们北朝武人那种慷慨高歌,烈酒啖肉的情调完全不一样,老实说,我一开始也喝不惯这东西,但喝多了以后发现,此物可以调理经脉,祛痰止咳,更有一处妙用,就是可以让你精力充沛,做事都精神百倍,而不象酒喝多了以后冲脑子,昏昏欲睡的感觉。”
斛斯政听到这里,脸上现出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端起茶碗又喝了两口。摇了摇头:“我可没感觉到什么精力百倍的样子。不过好像喝下去之后。有点甘甜的后津,可以生津啊。”
高士廉笑着点了点头:“这茶道嘛,我也只学了一二,以后还要跟出身南朝的那些大儒们多多学习讨教才是,对了,明达,今天你深夜而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斛斯政这回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正色道:“老弟,你也应该知道,兄弟我沉浮宦海,漂泊半生,却只能在一些中州下州当些长史司马之类的官职,可以说是全无官运,本来自己也没抱什么指望了,却没想到年过五旬的时候,却能入朝为官,跟你老弟同居朝堂。只能一声感慨,感谢遇到了贵人啊。”
高士廉笑道:“你老兄的大才。兄弟我是一直都清楚的,之所以多年命运坎坷,那是上天的不公罢了,再就是受了令祖的拖累。其实以前的楚国公杨素,对你老弟是一直很赏识的,在大兴城中也多次夸赞过你办事干练,只是前两年楚国公所举荐的人多数都运气不好,很多人干脆就给一撸到底,成了平头百姓,你老兄却是逆水行舟,不退反进,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托了哪位贵人的福呢!”
斛斯政微微一笑:“咱们兄弟几十年的交情了,瞒着谁也不能瞒着你啊,其实今天来呢,也是想给老弟指一条明路,那位贵人,也一直对高老弟赞不绝口呢。”
高士廉笑道:“难不成明达兄所说的贵人,是当朝新贵虞世基吗?”
斛斯政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我跟江南文人没什么交往的。”
高士廉的脸色一变:“那是吏部侍郎裴世矩?”
斛斯政摆了摆手:“裴侍郎长年在外,我见他的机会不多,虽有心结交,但一直无缘深识。”
高士廉的眉头开始渐渐地皱了起来:“难不成是许国公宇文述?”
斛斯政哈哈一笑:“许国公为人贪婪粗鄙,跟他交往,先得塞一大笔钱,关陇世家几乎无人愿意与他为友,就连他的姐夫李浑,都跟他反目成仇,高老弟,换了你,愿意和许国公当朋友吗?”
高士廉沉吟了一下,脸色渐渐地阴沉了起来:“老一辈的杨素,高颖,张衡等人应该不至于是你老兄的贵人,新贵里的这几个也都与你无缘,你所说的贵人,该不会是那个一直藏身于阴影之中的天下首富,刑部侍郎,检校大理寺少卿王世充吧。”
斛斯政笑道:“正是如此,老弟真是聪明人,一猜就中啊。”
高士廉冷冷地说道:“我早该料到是此人的,老兄你当年在郢州的时候,与此人共事过,应该就是从那时开始,跟他结了缘吧。”
斛斯政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高老弟,你对这王世充的看法如何?”
高士廉面无表情地说道:“绝代枭雄,世之大才。”
斛斯政的脸上现出一丝喜色:“那老弟确实与王侍郎交个朋友吗,兄弟我愿意从中牵线搭桥。”
高士廉的脸色一沉,厉声道:“我高士廉就是做了鬼,也不会和姓王的当朋友的,明达,你死了这条心吧!”
斛斯政的脸色一下子大变,几乎要站起身来,屁股已经离开了胯下的胡床,最后还是坐回了位置上,沉声道:“士廉,你这是做什么?跟王世充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以至于此?”
高士廉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妹妹就是被王世充亲手杀掉的,此仇不共戴天,明达,你不用多说了。”
斛斯政讶道:“你妹妹?你妹妹不是嫁给长孙晟当继室了吗,我可没听说你还有别的妹妹啊。”
高士廉深深地呼吸了两口,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又猛地睁开,说道:“明达,你现在是王世充的手下了吗,一心一意地要跟着他走?你我相交四十年,给我句实话吧。”
斛斯政叹了口气:“瞒谁也不能瞒你啊,不错,我确实已经效忠王世充,但只是因为王世充的势力庞大,而且又逼我写下誓书的原因,我这个人你也知道,一向是顺势而动,王世充的出身是他的致命短板。我也不可能对他奉上真心。也许有一天。就会离开他的。”
高士廉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你来拉拢我,也是王世充的意思?”
斛斯政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他给我的另有任务,士廉,这个我现在不方便多说,但我能告诉你,今天我前来找你加盟。是我个人的意思,并非王世充的指使,我只是希望你这个多年老友能跟我一起抱团。”
高士廉冷笑道:“抱团?抱团做什么?跟着你们一起行那谋逆之事?”
斛斯政的眼中精光一闪:“士廉,何出此言?官场之上,结党营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什么就说我们是在搞谋逆之事?”
高士廉哈哈一笑:“我对王世充太了解了,这个人以前背叛过高仆射,后来又背叛了楚国公,一切只是为了他自己,明达。你在这个人手下做事当心点,他翻脸不认人的时候。可是不会有半点犹豫的。”
斛斯政冷冷地说道:“多谢提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士廉,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高士廉的嘴角勾了勾,压低了声音:“念在我们四十年前交情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家是北齐宗室,当年北周灭齐,先父逃得一死,多亏了当年身为渤海高氏远亲的高颖高大人,托了当时已经掌握了权势的先皇求情,所以我们高家感激高仆射的恩情,愿意三世效忠于高仆射。”
斛斯政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知道,只不过高仆射多年来好像对你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照啊,我记得少年时还跟你讨论过此事,你却绝口不提。”
高士廉叹道:“高仆射这么多年来能掌控朝政,一方面是他本人有经世之才,又提拔了一大批能臣干吏,并不需要我这样的人占据要职,而且我毕竟是北齐宗室之后,身份敏感,强行提拔的话,只恐对高仆射不利。另一方面,高仆射在地下有个庞大的情报组织,那些曾经受过高仆射保全家族之恩的人,往往都派子女加入这个组织,为他服务,而我的异母妹妹高士莲,从小就被高仆射所抚养,也收入了这个组织特训,想要作为掌控时局的一个工具。”
斛斯政喃喃地念了这个名字两遍,摇了摇头:“我可从没听说你的这个妹妹。”
高士廉叹了口气:“那是先父在外的私生女,自幼就加入了这个组织,所以你不知道也很正常,这个组织训练出不少这样的世家女儿,嫁给那些并不效忠高仆射的官员,以掌握这些人的动向,而我的妹妹,原本就是要嫁给那王世充的。”
斛斯政有些明白了:“我也从没有听说过王世充结婚的消息,难不成这场婚礼是秘密结婚的?”
高士廉的眼中闪着仇恨的怒火:“当年王世充因为看到房陵王失势,不愿意继续追随高仆射,所以准备转投杨素,可是高仆射是个念旧情的人,又爱惜他的才华,想作最后的尝试,把我妹妹准备嫁给王世充,以北齐宗室女的身份来抬高他的身份,结果王世充为了向杨素那边表忠心,直接就在婚礼当晚亲手杀了我妹妹,明达,古有吴起杀妻求将,可这王世充只不过改换个门庭,就行此禽兽之举,你说我能不跟他势不两立吗?!”
斛斯政长叹一声:“想不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唉,士廉,真是苦了你了,只是王世充这样行凶杀人,你和高仆射就这么算了?”
高士廉咬牙切齿地说道:“以我的性子,当然不能算,本来直接准备报官了,结果高仆射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强行把我这里压下,当年我并不知道妹妹是被王世充亲手所杀,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别的意外,加上王世充赔了我一大笔钱,也只能就此作罢,直到前年,我偶然间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只是此事时过境迁,即使再报官也没人为我作主了,而且高仆射也已经失势,我的这个杀妹之仇,只怕是此生难报了!”
斛斯政皱了皱眉头:“过了那么多年,又怎么可能有人向你告知事情的真相?士廉,不要给小人利用啊!”
高士廉断然道:“不会的,是当年一个亲自在场的人跟我说的,事后我也向高仆射求证过此事,他也证实了此事的真实性,还对当年一直隐瞒我此事的真相,深感抱歉呢。”
斛斯政双眼中精光闪闪:“那看来是错不了啦,不过从王世充的角度,当时是夺储之争,高杨两大巨头已经势不两立,要改换门庭投靠杨素,也必须要作这样的决断,虽然他的手段狠了点,但换了你我在那个位置上,只怕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啊。”
高士廉恨恨地说道:“不管怎么说,他跟我都有杀妹之仇,我这一世,都不会原谅他的,不仅如此,我也会尽我所能地跟他作对,此人心狠手辣,跟他相熟的人都有这种体会,不仅是我,连和他以前关系不错的长孙晟,也跟他刻意地保持距离,可能你还不知道吧,长孙将军推测,当年先皇驾崩的时候,那些出现在大兴城外的神秘人,也很可能跟王世充有关。”
斛斯政睁大了眼睛:“什么,竟然有此事?怪不得你说他是在行谋逆之事呢。可有什么证据呢?”
高士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的神色:“证据?我若有证据,早就举报他了,还用得着跟你说这些。明达,听我一句劝,王世充不是好人,所图者大,你一旦上了他的贼船,想下就困难了,趁着现在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还是早早退出的好,你如果想求富贵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别的门路。”
斛斯政长叹一声:“现在已经难再回头了,誓书已写,若是得罪了王世充,丢官罢职都算是轻的,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不过有明达你的提醒,我以后会多加注意的。对了,长孙将军听说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你我要不要去看看?”
高士廉摇了摇头:“他们家的事也是一团乱麻,我现在这个时候上门可能不太好,还是再等等吧。”
斛斯政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的神情,正待开口,却听到院外一阵脚步声,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嘴,高士廉对外怒道:“大胆奴才!不是说了今天有贵客,谁也不得骚扰吗?”(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九章 无忌搬舅兵
外面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老爷,长孙将军的四公子急见,说是长孙将军有请,让您马上过去一趟。”
高士廉一下子站起了身,沉声道:“是无忌那孩子亲自来的吗?”
外面那人回道:“是的,现在人就在院外。”
高士廉转头对斛斯政低声道:“看来长孙家出事了,我现在得马上过去,我走后你从侧门离开,有空咱们再联系。”
斛斯政点了点头:“一切小心!”
高士廉便服而出,走到了小院之外,只见一颗大槐树下,长孙无忌正在那里搓着手,来回转着圈呢,一看到高士廉出来,连忙上前行礼:“无忌见过舅舅。”
高士廉托起了正在弯腰的长孙无忌,急道:“现在怎么样,你阿大醒了吗?”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眼中泪光闪闪:“半个时辰前刚醒过来,交代我来请舅舅和唐国公过去。”
高士廉咬了咬牙:“看来你阿大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了,事不宜迟,咱们快走。”高士廉接着长孙无忌的手,正要迈开步子,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瞄到了长孙无忌的右脸,那个五指山印一下子映入了他的眼帘。
高士廉收住了脚步,紧紧地盯着长孙无忌的右脸,长孙无忌低下了头,可是眼睛里却没有一滴泪水,神色依然很平静。
高士廉伸手想去摸长孙无忌的脸,嘴上说道:“无忌,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你?”快要触及的那一瞬间。长孙无忌扭过了头。淡淡地说道:“舅舅,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高士廉怒道:“不小心?怎么个不小心才会脸上留个巴掌印?!分明是有人打你的,难不成是你阿大?”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舅舅,别纠结这个事情了,还是抓紧时间去请唐国公吧,阿大好不容易能醒过来,万一再晕过去。那事情就严重了。”
高士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也不再多问,点了点头,说道:“唐国公平时是住在大兴的,但这回至尊巡游吐谷浑,他也被任命为卫尉少卿,留守东都,现在正在府上,咱们这就去找他!”
东都城内另一角的王公坊内,比起百官坊那有些拥挤的格局。可谓宽敞了许多,这里集中了大隋开国以来的王室宗亲和开国公爵。作为从西魏时就开始的唐国公府,自然也建在这里,看起来门头高大,比起李渊家留在大兴城武功县的祖宅,都要气派了许多呢。
这时的李渊,正坐在自己的卧室内,手里拿着一卷古籍,可他的眼光却没有盯在书上,而是看向了窗外,正发着呆。
窦惠披着一身的皮袄,走了过来,把一件狐皮披风套在了李渊的肩上,心疼地说道:“叔德(李渊的字),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起来处理政务呢。”
李渊长叹一声:“现在这个时候,让我怎么睡得着啊。听说长孙晟已经昏迷了半个多月了,万一就此真的长眠不醒,那我们家可就被动了。”
窦惠勾了勾嘴角:“叔德,你觉得咱们真的有必要跟他长孙家联姻吗?二郎的人品武功已经在后辈中传扬了开来,再过几年,只怕主动来找我们的高门大族都不会少,长孙晟现在已经失宠,位不过三品右骁卫将军,而且家里又面临内斗分家,万一那个长孙小姐给他哥哥赶出家门,咱们不是耽误了二郎吗?”
李渊咬了咬牙:“所以现在就要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我们家二郎和长孙小姐的婚约,已经有些家族知道了,长孙晟也希望借我们李家的力量给他们母子三人撑场子,多少能分得些家产,当年我既然答应了长孙晟,现在就不能反悔!”
窦惠叹了口气,搬了张胡床,在李渊的边上坐上,压低了声音:“叔德,这事我从没有问过你,你跟我说句实话,长孙晟是不是给了我们家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了?”
李渊微微一愣:“夫人何出此言?”
窦惠的嘴角勾了勾:“若是没有什么好处,我们两家的婚约并没有公布,只是你与长孙晟的口头协定,我们不能为了这个口头约定而毁了二郎的一声,也不能卷入长孙家族的内斗,这次我不能再答应你,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李渊连忙掩上了窦惠的嘴:“嘘,小声,让孩子们听到可怎么办?”
窦惠奋力地拿下了李渊的手,嗔道:“那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没有足够的利益,我可不能牺牲二郎一辈子的前程和幸福。”
李渊叹了口气:“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多年的枕边人,好吧,夫人,我实话告诉你,长孙晟当年是和我作了利益交换的,如果我维持这个婚约,他会设法把他和启民可汗的特殊关系,转送给我李渊。”
窦惠睁大了眼睛,掩住嘴,几乎要失声道:“什么,突厥?”
李渊点了点头:“不然我为什么要跟长孙晟结这种关系,他能给我的唯一好处,不就是多年来在突厥的人脉吗,平时可以做做马匹生意,真到了天下大乱的时候,也有个强力外援,与这个相比,二郎作点牺牲,也不算什么吧。”
窦惠叹道:“当年我们窦家的先祖,在东汉时期因为党锢之祸也曾远赴塞外,而你们李家的祖先,也是汉将李陵的后代,多年后才从匈奴故地返回中原,可谓殊途同归,对与塞外胡人相连,本并不是太排斥,可是现在突厥毕竟已经臣服于大隋,到时候真的能指望得上吗?”
“再说了,那些突厥人只是跟长孙晟关系好,跟我们李家又是非亲非故,凭什么把这层关系转给我们?所谓人在人情在。人死如灯灭。长孙晟就是有跟突厥贵人的特殊关系。也会给他的儿子,怎么会给一个女儿的亲家呢?”
李渊冷笑道:“长孙晟这么多年分化瓦解了突厥,自己也不是白白地为国出力,据我所知,他也跟几个突厥王子和特勤有生意往来,做的主要是战马生意,哼,战马这东西。太平时期可以赚钱,到了天下有变的时候,自然就是起兵的必须,我们李家世代位居北方,以前苦无门道和突厥扯上关系,现在有这样的天赐良机,又怎么能放过呢!”
窦惠幽幽地叹了口气:“叔德,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把子女的婚姻大事当成政治上的筹码了,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
李渊烦躁地摆了摆手:“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轮到杨广当皇帝了。咱不想落得高仆射,贺若将军那样的下场,就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懂吗?”
窦惠摇了摇头:“那接下来你要怎么办,为了长孙晟的续弦和那一对兄妹,强行和长孙家的三公子争家产吗?”
李渊的嘴边勾起一抹笑意:“不,恰恰相反,不仅不能给他们争,还要想办法让他们给扫地出门。”
窦惠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叔德,你,你这又是为何?”
李渊冷笑道:“帮他们娘儿三个争家产,是高士廉这个做舅舅需要做的,因为高家需要获得长孙家的利益,不然这么多年嫁过去的妹妹不仅一无所获,还要带两个拖油瓶回来吃高家的,那就亏大了,而对于我来说,对于高氏和长孙无忌没有任何兴趣,只对长孙小姐有兴趣,所以他们家越是落魄,越是能显出我们李家遵守婚约的可贵,也更能促使长孙晟在死前把更多的关系转让给我们。”
窦惠摇了摇头:“叔德,这样做不太仗义,而且你可能有所不知,二郎跟那长孙无忌可是同窗好友,幼时在大兴一起读书习武的 ,关系可比你想象中的要铁得多。”
李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小时候还跟杨广一起玩儿泥巴呢,那又如何,小孩子才讲感情,成年人只谈利益。不把长孙家逼得走投无路,也显不出我这个岳父的重要出来。只是现在我担心长孙晟就这么死过去了,那到时候我跟他约定的一切都打了水漂,这可如何是好!”
正说话间,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丝灯火的亮光也照亮了窗外的黑夜,李渊立即警觉地沉声道:“什么人?!”
“阿大,是孩儿,有客来访!”一个还有些稚嫩的童声说道。
李渊松了一口气,回道:“二郎,怎么没有睡觉,还在外面游荡?”
一个年约十一二岁,但体格壮实,双目炯炯有神的英武少年,提着一盏灯笼走了过来:“回阿大,孩儿白日里去北邙山跑马骑射,回来得有些晚了,刚洗过澡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就过去看了一眼,原来是高侍郎和长孙家的四郎过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请阿大去长孙将军家府上。”
李渊的眉头微微一扬,满脸的皱纹晃了晃:“知道了,为父换身衣服,马上就去!”
一个时辰之后,长孙晟的府上,那间病榻卧室里,长孙晟有气无力地半坐起身,倚在榻头,不停地咳嗽着,而高氏和长孙无忌被打发得远远的,整个院落里没有一个家丁仆役,只有高士廉和李渊二人,一身便服,坐在他床前的胡床之上。
李渊叹了口气:“唉,季晟,怎么事情会成了这个样子,三个月前你还是生龙活虎的,我做梦也想不到三个月不见,你就成了这副模样。”
长孙晟惨然一笑:“哪里是什么生龙活虎,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年轻的时候身体好,跟着突厥人一起骑马迎风,酒色无度,老来百病缠身,这回只怕我是躲不过这一关了。”说到这里,他一阵咳嗽,脸色也变得腊黄一片。
高士廉连忙说道:“季晟,千万别说这种话,你才刚刚六十岁,时间还长着呢,好好调养一下,撑过这个冬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长孙晟苦笑道:“我当然希望自己能活得久点,可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夫们也都看过我这病,没什么好的办法,病魔已入骨髓,药石无效了,趁着我今天还能醒着和二位说话,有些事情,我务必要交代。”
李渊和高士廉对看一眼,他们也见过许多垂死的人,象长孙晟这样瘦得跟个骷髅一样的,确实不太可能回天了,时间宝贵,也没法说太多的客套话,二人点了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长孙晟看着高士廉,说道:“士廉啊,我对不起你,可能保不住你妹妹了,还得麻烦你以后照顾他们娘三个才是。”
高士廉的嘴角勾了勾:“季晟,怎么会这样呢,你才是一家之主,我妹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怎么就在你家呆不下去了呢?”
长孙晟长叹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长孙家的规矩,还是跟以前草原上部落的那一套相似,一家子弟几个成年之后就要分家,而最终的分配,是由家主来决定的。现在我活着,还是一家之主,等我要是咽了气,三郎无宪就是一家之主了。所以在我身后,是无力保住你妹妹和我们的两个孩子的。”
高士廉没有说话,但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长孙晟看在眼里,长叹一声:“都怪我这该死的身体,如果能多活个四五年,撑到无忌及冠之后,也能让他们母子分到一份家产,只是这一回,我怕是撑不过去了。”
高士廉连忙握着长孙晟的手:“季晟,别说这样的话,你好好养病,别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吧,放心吧,只要有我们高家一口吃的,就不会坐视他们母子三人挨饿。”
长孙晟的目光转向了李渊:“唐国公,谢谢你今天在这个时候还肯过来,这真是患难见真情啊,同样,我们家的观音婢,以后就要拜托你了。”
高士廉并不知道李渊和长孙晟两年前达成的秘密协议,微微一愣:“观音婢?季晟,你是说把观音婢嫁给李家?”(未完待续。。)
第八百章 决定天下的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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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微微一笑:“我家的二郎,今年十二岁,比观音婢大一岁,等他们成年之后,就履行这婚约,高侍郎,这是两年前我跟季晟的约定,当时也只是口头约定,今天既然你在,就一起做个见证吧。”
高士廉微微一笑:“如果我所记不错的话,您的二公子,也是您和窦夫人所生的嫡子是吧。”
李渊点了点头:“不错,我和拙荆生有四子,除了三子玄吉早夭外,长子建成已经和荥阳郑氏结了亲,跟长孙小姐订亲的是我家的二小子李世民。”
高士廉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开来:“是二公子啊,这家伙可了不得,小小年纪,天天跑到北邙山打错,武勇之名已经传遍了整个东都的官员圈子,不知有多少家族打着你家二公子的主意,想要结亲呢。”
李渊心中窃喜,嘴上却连连说道:“哪里哪里,这小子从小就疏于管教,你们也知道,我长年在外地为官,没怎么管这小子,拙荆又要操持家务,就让这小子成天在外面疯,现在已经完全心野了,我还不知道怎么收呢。”
长孙晟笑了起来:“唐国公,你太过谦了,依我看,二公子绝不是有勇无谋的武夫,我家四郎跟他一起上学读书,就连大儒孔颖达也很震惊于他的才学呢。”
李渊笑而不语,心中却甚是得意,在他的心里。勇武强悍的李世民。更得他的欢心。长子建成虽然聪明过人,知书答礼,但以关陇武将的标准来看,却是有些失之文弱了。
长孙晟看着李渊,说道:“唐国公,有您的这句话,我就是现在就死,也安心了。唉,家门不幸,我作为父亲的,无法阻止三郎对后母和弟妹们的怨恨,今后我家的观音婢,就要拜托给你了。”
李渊点了点头:“放心吧,这门婚事,我一定会认,只等长孙小姐到了出阁年龄,不论她人在何处。我都会接她过门,许配犬子的。”
长孙晟点了点头。说道:“唐国公,我这一生,大部分在外的经营所得,现在都归了三郎,这些天我卧床后才发现,那些马市,毛皮,还有肥皂的交易,已经大部分控制在三郎的手上了,不是我长孙晟有意反悔,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李渊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本来就是冲着这些才答应让儿子娶长孙家的小姐,可现在话已出口,长孙晟突然说产业已经给长孙无宪夺去了,他一口老血都快要喷出来,若不是高士廉在侧,只怕已经忍耐不住,开始发作了,但李渊这时候也只能轻轻地“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高士廉今天显然也是抱了同样的心思,他的反应比起老谋深算的李渊来说,更加直接一些,急道:“季晟,这些与突厥有关的交易和产业,可是你一辈子打拼来的,怎么能这么快就落到三公子的手上?这个家现在是你说了算,还是他说了算?!”
长孙晟长叹一声:“我从前年开始,身体就不大行了,以前这些远赴突厥的交易,都是我亲自在管,这两年我实在是不太跑得动了,也只能把这些事交给三郎无宪去做,可没想到他在做这些生意的时候,趁机掌握了这些交易的线路和人脉,更是对突厥客商们说,我已经把这些生意全权转交给他处理啊,咳咳,现在我这个身体,连路都走不了,哪可能再带着无忌出去做两趟生意,重新分配给他一些商权呢?”
高士廉呆若木鸡,汗水从鬓角流下,半晌,才冒出一句:“季晟啊,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好好养病,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李渊沉默不语,他的心里更是叫苦不迭,看来最大的一块肥肉也没了,只是事情看起来真的也无法挽回了,长孙晟这个样子,看起来很难活过这个冬天,更不用说出去骑马到突厥一趟了,自己既然话已经出口,也只有自认倒霉,帮着长孙晟去收养他的女儿了。
长孙晟吃力地说道:“不过,不过你们二位也不要灰心,我,我还是留下了两个跟我长年走突厥的长随,即使产业给三郎得了去,这两个人,这两个人也一定能帮上你们的忙,你们,你们只要持我的信物过去,他们,他们会安排你们和突厥的贵人见面的,以后,以后的事情,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高士廉和李渊双双两眼一亮,仿佛又看到了前路上的一盏明灯,脸上堆满了兴奋又期待的神色,高士廉哈哈一笑:“季晟你早说嘛,也不至于让我们担心这么久。这两个人是谁?又结识哪位突厥贵人?”
长孙晟看了一些李渊:“唐国公,我跟士廉有些话说,还请你…………”
李渊心中一边暗骂长孙晟实在狡猾,最后只给自己留了一条线,一边笑着长身而起:“我到外面看看动静,你们先聊。”
李渊起身走出了门,外面黑漆漆的,看起来没有一个人,他故意重重地向外走了几步,然后猛地蹑手蹑脚地潜回,无声无息地趴在窗外,想要听到屋内的动静。
长孙晟对高士廉轻声道:“士廉,你附耳过来。”
高士廉连忙把耳朵凑了过去,却听长孙晟压低了声音,说道:“马邑郡的鹰扬府校尉刘武周,就是这几年一直跟着我与突厥进行秘密交易的第一个人,我跟三王子俟利弗的联系,现在完全是通过此人。”
高士廉的眉头一皱:“一个小小的校尉,竟然能主导季晟你和突厥三王子的联系,这有点太不可思议了吧。”
长孙晟摇了摇头,双目中精光一闪:“士廉,千万别小看了这个刘武周。此人最早是杨义臣的手下。专门负责打探军情。对并州一带的形势了如指掌,后来在上次杨谅讨伐战中因为争功好胜,得罪了杨义臣,所以不得提拔,这几年也曾经想要投靠几个有力人士,都没有受到重用,我在上次至尊出塞的时候,与此人结识。并且带着他和三王子接触过几次,现在就是通过他,跟突厥三王子阿史那俟利弗,保持着私下的联系。”
高士廉疑道:“你跟启民可汗这么好的关系,怎么还要去结交他的儿子?”
长孙晟叹了口气:“启民可汗就是个废物,正是因为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突厥和大隋才能维持这么些年的和平,我并不是不知道突厥一旦统一和强大会对大隋的危险,但是至尊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我不得不让这样的突厥雄起于草原。以求自保,还好。在我死之前,这方面总算没有出事,我长孙家族,也算是可以安然地过关,但是以后的事情,就要麻烦你和唐国公了。”
高士廉摇了摇头:“我这样一个中层官员,又能做什么?”
长孙晟的眼中突然精光一闪:“你听好了,启民可汗死后,如果突厥轻易地选出新的可汗,一定会是对大隋的巨大威胁,至尊现在为了征伐高句丽,已经弄得是天怒人怨,若是突厥在背后捅上一刀,那大隋的江山危矣,我一辈子做的都是分化瓦解突厥的事情,就算是死,也不愿意再看到胡虏的铁蹄踏进中原,所以你到时候一定要想办法挑拨俟利弗和他庶长兄, 阿史那咄苾的关系,千万不能让雄据漠北的咄苾得到汗位,不然,他一定会入侵中原的。”
长孙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高士廉帮他好一阵推胸抚背,才让他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红润,他吃力地说道:“士廉,千万要记得我的话,那个信物,就是这半块玉佩。”他说着,哆嗦着手,从怀中摸出半块玉佩,塞在了高士廉的手上,低声道,“有这半块玉佩,你去马邑找刘武周,记住,他现在是马邑的骑兵校尉,你见到俟利弗后,除了生铁交易,其他的都可以做,只要给他们提供丝绸和胭脂,他就会给你战马与牛羊,你拿到内地去卖,一定可以有很高的利润的,切记!”
高士廉把玉佩收进了怀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么说来,季晟你要给李渊的,是那个突厥二王子吧。”
长孙晟的脸色一沉:“士廉,你只要守好你那一份就行了,别人的事情,不要多问,现在麻烦你把唐国公叫进来吧。还有,刘武周这个人,一定要留神,不能信任他,如果你跟俟利弗搭上了线,最好换一个联系使者。”
高士廉应了声诺,起身向外走去,李渊在门外刚才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什么话声,但高士廉的脚步声却是突然响起,又急又快,他连忙猫手猫脚地跑到了院中,负手背后,抬头看天。
高士廉推开了房门,看到李渊后,微微一笑:“唐国公,季晟请你进去。”
李渊转过身,点了点头,走进了屋子里,而高士廉则站在院中,借着月色掏出了怀中的那半块玉佩,开始赏玩起来。
李渊坐到了长孙晟的对面,长孙晟看着他落座,微微一笑:“唐国公,劳你久等了,我要跟你说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对第三个人说,否则对你不会有什么好处。”
李渊连忙回道:“这是自然,季晟啊,你要说的突厥贵人,是启民可汗吗?”
长孙晟叹了口气:“据我所知,启民可汗现在也是卧床不起,只怕命不久矣,我就是介绍给你这个草原大汗,也对你没有太大的帮助,但是看在唐国公如此厚待我女儿的份上,我送你一份大礼,一定会对你们李家日后有用的。”
掩饰着内心的激动,李渊说道:“您所说的,是突厥现在的三个王子吗?”
长孙晟的眼中精光一闪:“准确地说,是二王子咄吉。”
李渊对突厥的内情并不熟悉,疑道:“那为什么不是大王子呢?”
长孙晟笑着摇了摇头:“大王子咄苾,现在远在漠北,我跟他素无来往,只有身处漠南草原的二王子咄吉,才是未来大汗的最有力竞争者,因为他是嫡子,至于那咄苾,一般情况下,这汗位轮不到他。至于和二王子咄吉联系的使者,也是你唐国公的老熟人,正是现任武功县令的刘文静。”
李渊的脸色一变:“刘文静?居然会是他!想不到他是你长孙将军的突厥密使!”
长孙晟叹了口气:“刘文静的家境不是太好,前些年的时候要蒲山郡公李密家结亲,需要一大笔彩礼,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帮了他一把,带他到突厥做了两趟生意,让他凑够了这笔钱,所以他和咄吉王子很熟悉,我在前年的时候就跟他打过了招呼,日后我若是不在了,由你唐国公来接手跟咄吉王子的关系,所以唐国公在我死后,可以直接去找刘文静,其他的事情交给他负责就行。”
李渊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多谢长孙将军了,对了,听你刚才所说,原来这突厥人跟我们中原也是一样啊,嫡子继承制,既然如此,那怎么也轮不到那个大王子的,还担心什么呢?”
长孙晟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这中间有个变数,就是王世充!”
李渊的脸色一下子大变,饶是他如此镇定,也是一下子脸色变得惨白,急道:“什么?王世充?此人怎么会和突厥人扯上关系?”
李渊以前听说过王世充的名声,但对他并不算太了解,由于王世充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基本上是在地下,让久任外官的李渊也不是很熟悉,只是知道此人先后跟过高颖和杨素,算得上是官场中的后起之秀。长孙晟叹了口气:“唐国公,你听我说,将来如果乱天下的,必是此人!”
李渊不信地摇了摇头:“他一个无权无势,出身商人的家伙,就算有点钱,又怎么可能祸乱天下呢?”
长孙晟摇了摇头:“我与此人相识多年,深知其才,更深知其险恶内心,可以说,高仆射,楚国公这两大重臣,都是栽在了他的手下,他在二十年前就跟突厥有了往来,而我招降启民可汗时,他就是我的副手,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个能跟我比较对突厥事务了解的人,非此人莫属。”(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一章 最后的大招
李渊倒吸一口冷气:“那他又是怎么和这突厥大王子扯上关系的?”
长孙晟冷笑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听说好像是通过生铁走私,不过此人可比那宇文述高明多了,他不从中原运送生铁过去,而是和现任吏部侍郎的新贵裴世矩联手拥立了西突厥的处罗可汗,然后直接从西突厥的金山铁矿运铁,给在漠北的咄苾王子。”
李渊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什么,他还能拥立西突厥的可汗?”
长孙晟长叹一声:“唐国公,现在你知道此人的可怕了吧,他这样同时与东西两个突厥的贵人结交,所图者为何,不言自明。还有,当年至尊夺位之时,此人也参与了一系列的事情,本来至尊是容不得他的,但不知此人使了什么伎俩,竟然可以平安无事,反而升官晋爵,别看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可是他的能量,却超过了当朝的五位新贵,假如至尊因为急功近利而弄得天下民怨沸腾,那王世充一定会成为开启乱世大幕的人!”
李渊的头上汗水涔涔而下,咬牙道:“那一定得想个办法,除掉此人,所幸他并非世家,即使再有钱,也敌不过我们世家的力量,我回去之后召集关陇世家,集体上书,揭发此人的罪证,请至尊将之铲除。”
长孙晟突然笑了起来:“唐国公,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真要除掉王世充的话,那未来你的计划。又靠着谁来实现呢?”
李渊一下子满脸通红。摇了摇头。说道:“那个事情,只是未雨绸缪,作不得真的,除非至尊逼得我们走投无路,要不然我也不会冒着灭族的危险,奋起一搏啊。”
长孙晟笑着摇了摇头:“行了,唐国公,这两年以来你可是暗中结交了一大批中下层的关陇世家。让你的公子们出面跟这些世家的子弟后辈们搞好关系,这可不是简单的未雨绸缪啊。天下将乱,这点你我心知肚明,你今天肯来这里,也是希望我能把这突厥之力,依约给你,而不是简单地出于千金一诺吧。”
李渊点了点头:“话已经说开,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错,就是这样。这王世充出身草根,性格狡诈。不是我们的一路人,我们将来就算要改朝换代,或者是另立明君,也是我们关陇世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能轮到这个胡人野种来决定天下的归属。季晟,你跟我说实话,现在这个王世充,要如何才能除掉?”
长孙晟叹了口气:“唐国公啊,你是真不了解情况,现在想要除掉此人,已经是难于登天了,他不仅跟突厥人有联系,而且和一大半的关陇世家,还有山东大族都有生意来往,这也是眼红他的财产的人很多,却没有人能除掉他的根本原因,还记得两年前至尊巡游塞外,榆林那里宇文述的儿子走私生铁,给抓了个正着的事吗?本来就是宇文述想要设局黑了王世充,却给王世充反击了一把,由此可见,现在即使是至尊,想杀他也得考虑一下可能的后果了。除非有明确的证据能证明他谋反,不然天上地下,无人能奈何得了他。”
李渊咬了咬牙:“此人勾结突厥,难道就找不到证据吗?季晟,只要把你掌握的情况和至尊一说,至尊派人去查,不是难事吧。”
长孙晟摇了摇头:“我和王世充也有些不能对外言说的往事,是不好直接对付他的,而且现在西域乃至突厥事物全由裴世矩负责,此人和王世充是多年的好友了,即使至尊想要调查王世充的番邦关系,裴世矩也多半会从中作梗,最后什么也查不出来。唐国公,我劝你跟王世充搞好关系,而不是想着除掉他,乱世之中,他应该会对你有用的。”
李渊的眼中杀机一现:“正是这个原因,才不能让这个人活到乱世,他有庞大的财力,现在和平状态下都能一手遮天,真到乱世,起兵的速度也会超过别人,没准真能让他得了天下,所以我得先下手为强。季晟,我可不可以利用这二王子咄吉,先想办法除掉大王子咄苾,以断王世充一臂,然后再慢慢跟他周旋?”
长孙晟吃力地摇了摇头:“唐国公,突厥的这三个王子的关系都很好,当年启民可汗给打得在草原上四处流浪的时候,是这三兄弟精诚团结,才拖住了都蓝可汗的追杀,救了老父一命,而且据我所知,这三兄弟曾经立下盟誓,由咄吉先接位,其次俟利弗,然后汗位会传给咄苾,上次宇文述走私生铁的事情,也是这三个王子联手站到了王世充的一边,这才反过来收拾了宇文述,你想挑拨他们三人的关系,当心画虎不成反类犬。”
李渊气得一拍床头:“难不成我们还真的拿这个王世充没办法了吗?”
长孙晟的眉头一皱:“也不完全是,王世充现在和咄苾王子的联系,主要是通过西域,转道处罗可汗那里跟身在漠北的咄苾王子进行交易,所以只要你能和咄吉王子搞好关系,再想办法让处罗可汗下台,就有阻绝王世充和咄苾王子的可能。”
李渊的双眼一亮:“那我要怎么才能让处罗可汗下台?向至尊进言远征西突厥吗?”
长孙晟摇了摇头:“不行,西突厥和我大隋隔着几千里的大漠,不是军事可以轻易征服的,再说现在的处罗可汗对大隋的态度很恭顺,师出无名,也无法出动大军,只能通过别的办法。”
李渊追问道:“有什么办法?”
长孙晟闭上了眼睛,幽幽地说道:“唐国公,这可能是我死之前,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处罗可汗并不是出身西突厥的阿史那部落。当年突厥兴起之时。阿史那土门可汗一统大漠。派了他的弟弟室点密率领一半的部众向西发展。征服了西域和中亚的昭武九姓,这就是西突厥的由来,室点密的儿子就是西突厥的一代雄主达头可汗,他的一个儿子尼利继承了身处东西两突厥之间,曾是东突厥可汗继承人的阿波部落,尼利死后,他与一个中国女子向氏所生的儿子,名叫阿史那达曼。就是现在的处罗可汗。”
“本来处罗可汗的实力薄弱,并不是西突厥的汗位继承人,最多只算是分出去的一个庶支,但达头可汗被大隋击败后,没来得及指定继承人就败亡了,于是西突厥各部群起争位,这就给了处罗可汗机会,靠了王世充的巨额财产援助与收买,尤其是让骁勇善战的铁勒人帮忙,处罗可汗这个别部小可汗。居然登上了西突厥的汗位,一直到现在。”
“只是他的这个汗位坐得并不稳。不仅失去了对西域各国的控制,而且不停地要镇压各部的反叛,对外则需要对大隋卑躬屈膝,早已经失掉了草原上的人心,西突厥的大可汗部落,也就是室点密本部和几个关系亲密的分部落,都对他极为不满,若不是至尊现在还算护着处罗可汗,早就起兵夺他的位子了。”
李渊连忙问道:“这么说来,只要想办法让至尊下令讨伐处罗可汗,就可以推翻他了?”
长孙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是的,本来处罗可汗为了向大隋表示恭顺,让他的继父和母亲一起来大隋当了人质,哦,对了,他的父亲泥利死后,他的叔叔按突厥风俗娶了他的母亲向氏,这二人现在就住在东都的鸿胪卿客舍里。可是去年至尊派了司朝谒者崔君肃,作为使者出使西突厥的时候,处罗可汗的态度却很傲慢,甚至不肯下跪接旨,直到崔君肃以其母亲的性命和大隋强大的军力相威胁,他才不情愿地下跪,听说至尊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大发雷霆,本有意出兵讨伐,可是裴世矩苦劝,说是先灭高句丽,需要安抚西突厥,这才作罢。”
“这回至尊派出四十万大军,以牛刀杀鸡的态势远征吐谷浑,我看就是想要杀鸡儆猴,做给西突厥看的,让他们看到我大隋的强大军力,再也不敢起反叛之心,不过我也正好能趁此机会,把处罗可汗赶下汗位。”
李渊心中一动,问道:“有什么办法吗?”
长孙晟的眉毛微微一挑,说起军国大事的时候,他变得满面红光,侃侃而谈,全然忘了自己是个垂死之人:“那个司朝谒者崔君肃,是我的老部下,对突厥的事务,也完全是我教他的,上回他成功让处罗可汗下跪,让至尊很高兴,这回也升他为兵部侍郎,带着他同行,我让他找机会上告至尊,诏令处罗可汗本人前来吐谷浑之地,以示臣服,如此一来,处罗可汗必灭!”
李渊哈哈一笑:“季晟,这一招实在是高啊,处罗可汗对西突厥的掌控力远远不及东-突厥的启民可汗,他就是肯来,也得带着大军护卫,那老家空虚,极易为他人所乘,而且作为突厥大汗,身入汉关称臣,那些骄傲的突厥人是无法接受的,一定会群起而攻之,到时候,至尊也不可能派兵救他,拿大隋将士的性命去保他个人的汗位。”
长孙晟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当年我们就是这样分化瓦解掉东-突厥的,处罗可汗若是肯来会盟,就是启民可汗的下场,给人在后面抄了老家,最后只能入隋居住,若是不肯来的话,那至尊一定会新账旧账一起算,直接另立别部的可汗为西突厥可汗,以取代处罗可汗,我已经告诉了崔君肃,达头可汗的儿子,现在居于西突厥西面的射匮小可汗,为人智勇双全,英雄善战,如果至尊不知西突厥内情的话,就由他建议,改立射匮可汗为西突厥大汗。”
李渊一开始听得连连点头,突然皱了皱眉头:“不对啊,季晟,如果这个处罗可汗是如你所说的,王世充和裴世矩联手扶立的,他们现在也正在随驾而行,难道不会从中作梗吗?”
长孙晟微微一笑,他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可是仍然努力地吐出了最后的几个字:“放心吧,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裴世矩和王世充再折腾,也不太可能把处罗可汗给带到杨广面前的。”
十天之后,西域,伊吾。
这是一片沙漠中的绿洲城市,位于丝绸之路南端,从玉门关出塞,西行两千里,越过大漠,向北可达高昌,向南则可以到达伊吾,作为西域各国中东边的门户城市,这里也一向是各个西方的商队在进入大漠之前,可以进行最后准备的一个落脚点,也正因此,这座城市的规模比起一般的西域小城来说,要大上了许多,黄土夯筑的城墙,高三丈,周长十里,城内有着四五万居民,住在大大小小的圆顶黄土建筑中。
只是这座西域的名城,这会儿却是四门紧闭,城墙上站满了士兵,一片萧杀之气,平时周围随处可见的商队和帐蓬这会儿已经消失不见,一切只因为城东五里外,那座连结二十多里的庞大军营,军营的木栅之后,是一眼看不到头的帐落,军旗列列,披甲执箭的隋军将士站在高高的岗楼上,警惕地注视着城中的动向,而一队队的巡逻士兵,被坚持锐,十余人一小队地持戟而行。
营门后的空地上,大批的工匠正赤着膊,挥汗如雨,热火朝天地工作着,把一具具攻城的器材以最短最快的时间内完成,组装。冲车,云梯,攻城墙,巢车,投石机等,一部部新制作好的攻城器械,被士兵们喊着号子,推出营门,列在阵前,威慑着对面城墙上的伊吾士兵们。
中军大营处,两面大旗高高地迎风飘舞,左边一面写着斗大的“帅”字,而右边的一面上,则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薛”字,这里不是别的,正是这次攻打伊吾的总大将,伊吾道行军道大总管薛世雄的中军帅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