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妖星现世
魏征认真地点了点头:“关键就在于一个快字,如果可以的话,今晚就动身,在贺若弼作出反应之前,先下手为强,他再快也要到突厥那里弄马,离这里的路程就要来回二十天,而我们正常情况下半个月就能把马弄到了。”
“还有一条,就是高宝义的手上不知道是不是有足够的战马,是不是需要从大兴和晋阳那里调马过来,这也是需要考虑到的因素。要作好高宝义从异地调战马,中间耽误行程的打算。”
王世充站起了身,道:“那就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一趟陈棱,让他现在就开两张公文,我加盖郢州的刺史大印,魏征,仁则,你们收拾一下,一会儿准备上路。”
魏征跟着点了点头:“主公,你去吧,给家里写信的事情,就交给魏某吧。”
四人商议已定,齐齐走出了门,却发现值守在岸边的张金称高高地仰着头,凝望着星空,张大了嘴巴,脸上却尽是惊恐之色。
走在最前面的王仁则没好气地问道:“嘿,金称,叫你在这里好好地看守,怎么又走神了呀?!”
排在第二的魏征笑着抬头看了看天空,突然笑容也凝固在脸上,表情变得和张金称一样的恐惧,甚至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张金称颤抖着的声音传到了刚出门的王世充耳中:“灾星来了,灾星来了,要有大祸事啦!”
王世充的心猛地向下一沉,连一向镇定自若的魏征也如此失态,显然是天有异象。于是王世充向前跨了一步。走出了大门。抬起头看夜空,只见繁星点点的晴朗星空中,一颗红色的巨大星团正拖着一串白色尾巴,如同苍龙一般地划过整个夜空,眼下正经过众人的头顶正上方,说不准就要马上砸到大家的头上。
张金称的声音都在发着抖:“主,主公,魏。魏,魏先生,这就是传说中的灾星吧。”而王仁则刚向上看了一眼,就吓得一声大叫,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魏征经过了最初的惊讶,这会儿略为定了定神,他看了一眼面沉似水的王世充,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表现也太失水准了点,勉强挤出了丝笑容:“主公,魏某一时惊讶失状。献丑了。”
单雄信从王世充身后走了出来,边走边看天上。经过了前几个人的铺垫,他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饶是如此,抬起头时,仍然是大惊失色,半晌无语,那个红色的星团实在太过吓人,看着就象一只妖怪恶狠狠的眼睛,在盯着这地上的亿万生灵。
王世充有着后世的记忆,他明明白白地知道这一定是慧星,在这个时代里,他也无数次地夜观天象,当然不是为了那些虚妄的天人感应学说,而是试图找回以前在野外进行反跟踪训练时那种看北斗星和天狼星定位的感觉,但在他来这个世界的近十年时间里,还从没有见过如此明亮,如此巨大的慧星。
王世充看向了魏征,沉声道:“玄成,你一向知天文,远胜我,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魏征的脑门上开始冒汗:“此乃灾星赤贯,所经之地必有大灾,停留之处分野有大丧。”
王世充虽然知道隋朝承儒教,信奉天人感应之类的学说,但他知道这些都是无稽之谈,纯粹是当年董仲舒和汉武帝进行政治交易时所加的一条约束限制君权的玩意:在人间你是天子,神一样的存在,可别忘了头上还有个老天,出天灾是因为你不修德政,臣子可以借这个来喷你的施政失误。往往这招还很管用。
王世充想到这里,叹了口气,看来当年汉武帝为了强盛国力,统一思想,加强中央集权,而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之举,也是跟这些儒家大师们作了政治交易的,而这个妥协的苦果,得让自他之后的所有皇帝们去背。
魏征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主公,看这架式,这灾星好象正好停在我们的头上啊。”
王世充猛地醒过神来,急道:“玄成,你是说灾星就在我们郢州?”
魏征又看了一眼那颗还在动的灾星,摇了摇头:“没停在这里,还在向前,不过看来越走越慢了,估计最后会停在靠西一点的随州那里。”
众人一下子都不再说话,抬头看着那时而似恶魔之眼,又时而象一张血盆大口的赤贯妖星,只见它越走越慢,最后果然停在了百余里之外的随州上方,停止不动。
王世充的心里剧烈地翻滚起来,按古书上的说法,这赤贯妖星所经之处都会有灾难,而所停留的地方更是分野有大丧,杨坚早年在北周当丞相的时候,被封为隋国公,而今天这灾星现于随州,不管杨广自己信不信,反正天下人肯定会认定皇室会出灾难了。
王世充的心里暗暗一阵高兴,要是杨广这个家伙真的出事,让杨昭能早点接位,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哪怕真的如传说中所说的那样,赤贯星所过之处出现天灾,也是可以接受的。再不济,天现异状,也会有大臣进言杨广登基后大兴土木,滥用民力,弄得上天震下降下警告,也好让他收敛点,至少短期内不敢再折腾。
王世充看向了魏征,沉声道:“玄成,只怕我们现在开始要做好防范灾难的准备了,时至六月,夏天多有雨水,汉水一带可能会出事,再就是不排除地动的可能,总之我们要为可能出现的天灾作准备了。”
魏征正色道:“该当如此。”
就在同时,东都洛阳的西宛里,杨广正一脸阴沉地坐在萧皇后寝宫内的院子里,看着那颗赤贯妖星停留在随州的正上方。而在他身后,萧皇后失魂落魄地坐着,素手掩着心口。而几个宫女正在帮他抚着背。但这几个宫女仍时不时地偷看上天的那颗可怕妖星。也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
一旁的几个文官正在内侍们举着的灯烛下,有人翻书,有人在查地图,忙得不可开交,而杨广身上的汗冒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沉重的呼吸显示出他内心的怒火和不安随时都会喷发出来。
杨广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双眼圆睁。拳头紧紧地握着,回头对着那些仍在忙碌着的文官们吼着:“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平时自称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怎么现在连个妖星停在哪里都不知道?都是帮欺世盗名之徒,养你们有何用!”
一直在低头翻书的萧瑀突然叫了起来:“至尊,找到了,找到了,这乃是赤贯妖星!”
杨广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出现了。但他一下子又意识过来自己是天子,不能在臣子面前表现得惊慌。于是杨广定了定神,道:“还有什么?继续说!”
萧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杨广跺了跺脚:“萧侍郎,有什么话就直说,今天不管你说什么,都是有功无过!”
萧瑀一下子跪倒在地,把头低低地埋了下去:“至尊,这史书上说此星名为赤贯,乃是妖星,所经之处都有大灾,而其所停之处则分野有大丧!”
杨广愣了愣,突然又转向了正在一边翻地图的几个花白胡子老臣,厉声叫道:“查了这么久地图了,还没查到这妖星现在停在何处吗?”
几个白胡子老臣也都一下子推金山倒玉柱,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一个个不停地叩头,连声道:“臣无能,请至尊恕罪,请至尊恕罪!”
杨广重重地“哼”了一声,怒形于色:“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朕是傻子,看不出来?裴少卿,你明明早就看到了个地方,却一直在那里装着没看见,真当朕可欺吗?”
被叫到的那人身形矮小瘦削,生得尖嘴猴腮,但额头却是异常的宽,用天庭饱满这四个字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与之相对应,连颌下的一把本也可算得飘逸的胡子也显得短了几分。他穿了一身三品的紫色朝服,背上早已经被汗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只是趴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不敢说话。
杨广叹了口气,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在有失君王的体面,于是抬了抬手,道:“众位卿家都平身吧,刚才朕一时激动,说话的语气重了些,你们别太在意。”
几名官员都如逢大赦,磕了几个头后站起身来,也不敢拍拍身上的尘土,直接垂首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杨广喃喃地道:“不就是随州吗,你们真以为朕眼睛花了,连这都看不出来?”说到这里时,杨广摇了摇头,一声叹息:“裴蕴,你对天下地理无所不通,连朕都看出来了,你却对着地图忙了半个时辰都看不出来,这是在挑战朕的智力还是在挑战朕的耐心?”
那个大脑门的官员正是时任太常少卿的裴蕴,今天天上出现妖星后,杨广便紧急召集了这帮懂得天文地理,号称博学的官员们入宫,而高熲杨素等重臣老臣,则都没有应召,因为杨广很清楚,他们一定会借这机会说些什么天人感应之类的话,劝自己停止修建洛阳和江都的宫殿。
不想听劝谏的最好办法就是让那些唠唠叨叨没完的老家伙们滚得越远越好,见不到面自然听不到那些让自己难受的话了,杨广想到这里,不由得为自己的做法一阵得意。
可是当杨广的眼光又落在站在面前的苏威、张衡、裴蕴、虞世基等人身上时,却又多出了另一种烦恼:这几个会察颜观色的马屁精确实不会犯颜直谏,可是他们连正话也不敢说了,整整两个时辰就在这里的一堆史书里东翻西找,显得很忙,其实以这帮精似鬼的家伙,早就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可他们就是不肯说,一想到这里,杨广的头就开始大了。
还是在一旁的萧瑀清了清嗓子,道:“至尊,如果臣没有看错的话。那妖星现在应该停在西南方七百多里处。正是随州。”
杨广赞许地看了一眼萧瑀。转而板起脸来对那几个老滑头道:“你们看看,你们几个老臣还不如萧瑀这年轻人呢。不是差在你们的学识上,而是少了一颗象他那样对朕的忠心!”
裴蕴和苏威等人不约而同地又一起跪了下来,被杨广直接点了名的裴蕴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声音中也带了几分哽咽:“至尊啊,非是臣不忠,实在是兹事体大,臣实在是不敢妄言啊。所以反复查地图,希望是臣弄错了。”
杨广心中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温和了一些,说道:“朕也不想是这个结果,但你们不能因为不愿意面对这结果,就连话都不敢说了,你们都是朕现在能依靠的重臣,要是连你们都不敢说话了,朕还怎么治理这个国家?”
杨广看了一眼跪在那里成了一排的众人,摇了摇头。正要示意他们起来,突然发现站在最后的张衡在这时候看了看左右。然后猛地抬起头来,脸上一副诡异的表情,向自已眨了眨眼睛,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一切如常。
杨广太熟悉张衡了,这家伙心狠手辣,一肚子坏水,弑父皇的事情连宇文述和杨素这样的狠人都不敢做,而他却是做起来眼皮都不眨一下,连自己对此人也有些后怕。所以登基之后,杨广扔给了张衡一个左骁卫大将军的官职,却尽量不跟此人接触。
而这半年下来,张衡自己却象吹气球一样,整个人都浮肿了,至少胖了有三十斤,加上本来就长得丑,更让杨广没什么跟他说话议政的**。
直到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萧皇后又特地提醒这张衡精通星相五行之术,杨广才不情愿地把他叫来。
刚才张衡的这个表现,明显的就是想留下来单独奏对,以杨广对他的了解,肯定又想出些见不得人的黑点子了,但是现在这个要命的灾星就停在自己国号来由的随州头上,连自己都很有可能象史书上说的那样分野有大丧。杨广这登基大半年来才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才叫人生的极乐,巴不得能向上天再借五百年呢。
于是杨广心中稍安,沉声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都回去吧,张将军留一下,朕还有事要问你。”
众人齐声地道了声:“遵至尊旨意,臣等告退。”然后一个个起身鱼贯而出,而经过张衡的时候,众人的眼神中则是疑惑、不屑、嫉妒等表情兼而有之,尤其是苏威,狠狠地剜了张衡一眼,心里头早把张衡的祖宗十八代都骂过一遍了。
张衡却还是穿着三品的紫色朝服,稳稳当当地跪在地上,稳如泰山,杨广看了一眼萧皇后,道:“皇后,你们也先下去吧。”
萧皇后心中虽然不情愿,但理智还是战胜了女人的好奇心,盈盈一个万福后,也退了下去。
等到萧皇后的身影消失在了宫殿之中,大门随即缓缓地关上,张衡这才不紧不慢地从地上起身,对着杨广行了个礼,道:“多谢陛下!”
杨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张卿家,朕可是为你把人都支开了,这下你可以说说有何避祸之道了吧。”
张衡的脸上浮过一阵诡异的笑容:“至尊,其实也很简单,臣从古书中看过一个法子,只要用移祸之术,就可躲过这场灾难!”
杨广一下子上前两步,拉住了张衡的手,激动地整个人都在发抖:“怎么个移法?!”
张衡的看了一眼四周,再次确认最近的内侍也在二十步外,于是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越国公杨素,以前当过郢国公,请陛下降旨,封他为楚公!”
杨广的身躯猛地一震,他的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紧接着又闪过一丝喜悦,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他便恢复了作为帝王的威严,沉声道:“越国公乃是国之重臣,怎么能用这种办法来对他?”
张衡在一年前仁寿宫变时,被杨素狠狠地责骂过,从此便怀恨在心,他早就从杨广登基后的一系列人事任命中看出了杨广对杨素有多忌惮,早就欲除之而后快了。
只是因为自己,宇文述,郭衍和杨素一同参与了宫变之事,如果没有合适的机会,有正当的理由,构陷杨素只会适得其反,而且杨素在朝中军中经营多年,势力庞大,连杨广到现在也不敢下手,自己更是只能暗中找寻机会。
可是今天这妖星之事却是给了张衡最好不过的机会,当年杨素在灭陈之后,曾被封为郢国公,可是因为建隋功臣王谊在几年前谋反被杀,而此人也曾被封为郢国公过。所以杨素上表说不愿与罪人王谊封号相同,这才被改封为越国公。
古代封的国公的这个国号,也是有讲究的,一般是以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候国来命名,郢是小国,越国也不算太大,而楚国则是七雄之一的大国,一般只会封给德高望重的大功臣,就象当年,也只有高熲被封为了同样级别的齐国公。
杨坚当年在北周时被封为隋国公,而随国则是汉江一带的一个中等国家,后来被楚国所灭,以今天这妖星的位置,正好停在随州头上,但是如果给杨素一个楚国公的头衔,则按着天人感应的理论,可以移祸于杨素身上,让他代隋朝皇室来受这大丧。
于是张衡盘算了许久,终于还是咬咬牙决定赌这一把,他深知这个提案极有风险,若是杨广不想现在就和杨素翻脸,那自己就会被杨广抛出去作为示好杨素的牺牲品。
但张衡自问看透了杨广的贪婪,懦弱和自私,一个为了自己皇位连爹都可以杀的人,是不会在乎牺牲臣下的性命来为自己消灾的,即使有风险,也绝对会放手一搏。
于是张衡一脸正义地答道:“我等食君之禄,至尊待我等天高地厚之恩,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若不是臣没有被封过楚地的爵位,臣宁可自己代至尊挡灾。至于越国公,更是多年来忠心为国,他一定会服从至尊的这个旨意的。”
杨广看了张衡一眼,没有说话,却开始负手踱步起来。张衡刚才说完后,垂首恭立,不再说话,但是仍时不时地瞄着正在来回负反踱步的杨广,只见脸上虽然极力装出一副平和的表情,可是时而握紧,时而张开的双拳,和那时而急促,时而迟疑的呼吸出卖了他。
半晌之后,杨广终于停了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张将军,你的这个办法真的管用吗?不要弄了半天,不仅害了楚国公,还免不了皇家的祸事啊。”
张衡微微一笑,心里却乐开了花,杨广既然已经说了楚国公这三个字,表示他已经同意这个办法了。于是张衡恭声道:“至尊,你大可放心的,依臣所见,至尊既然前几天已经把宣华和容华二位夫人送出宫,老天的愤怒应该也已经告一段落了,再加上这次有楚国公为国尽忠,皇室应该是稳如泰山的。”
杨广的眼光突然落在了张衡身上,透出一股子凶猛,让张衡的心中也一阵发毛:“张将军,可要是你说的这个办法不管用,又该如何是好呢?”
张衡咬了咬牙,从内心里他并不信这个天人感应,就象自己做了弑君之事后照样能吃能睡,也不见杨坚的鬼魂来找过他,所以现在的张衡,已经转变成了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于是他挺起胸膛,向自己的胸口拍了拍,道:“至尊圣明,若是这招数不能为至尊挡祸,臣愿以全族性命相抵!”
杨广的心中其实刚才也一直在犯嘀咕,杨素会不会拼死一击是一个顾虑,而这招是不是真的管用也是一个顾虑,甚至他开始担心起是不是因为自已弑父淫--母的恶行招了天谴。
可他现在一看张衡这么信誓旦旦,心中虽然仍不是全信,但也信心足了许多,于是猛地一拍手,跺了跺脚:“那就依卿所言!”(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九章 嫁祸毒计
杨广转头对着几十步外的内侍们沉声道:“来人,传朕旨意,越国公杨素,公忠体国,劳苦功高,近日更是主持修建东都,再立殊勋,朕自即位以来,赏罚分明,特转越国公杨素为楚国公,并在其本官尚书令之上,加司徒,赏钱百万,奴婢五十人,荫其子杨积善为仪同。”
捧着起居注的内侍飞快地把这道旨意写了下来,然后向杨广行了个礼,转身准备去内史省去找内史令拟诏。
杨广突然抬起了手,急道:“且慢!”
那个瘦小的内侍微微一愣,虽然他服侍杨广也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是见惯了杨广下了诏命后就催着自己去传令,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倒还从没有被杨广这样中途叫回过。
于是内侍恭敬地退了回来,跪伏于地,听着杨广下一步的指示。
杨广阴沉的脸上,嘴角边抽了抽,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内侍,沉吟了一下,转向了张衡,说道:“张将军,恐怕这事还要麻烦你走一趟。”
张衡的心猛地一沉,心中暗叫一声坏菜,刚想笑着推辞,却发现杨广阴冷的眼神中带了三分杀意,正盯着自己,于是从张衡的嘴里,中气十足地迸出了三个字:“臣遵旨!”
一个时辰之后,洛阳城的越国公府内,灯火通明,一队骁果骑士驻马越国公府外,而张衡则一身三品紫色蟒袍,朝服正装,右手高高地捧着黄色的诏书。在杨洪的引领下一路走向了越国公府的中堂。
杨素一身暗红的绸缎便服。上面绣着金线。珍珠,在灯烛的照耀下显得金光闪闪,说不尽的珠光贵气,也在几个儿子们的簇拥下,早早地迎到了正堂处,准备接旨。
年龄最小的杨积善此时也有十六岁了,他看着一个个一脸严肃的哥哥们,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么晚来宣诏。不知道至尊想做什么?”
杨万石无奈地摇了摇头:“没看到那颗天上的赤色妖星吗?刚才我们大家都查过书了,说是这赤贯妖星一出,天下就有灾祸,想必至尊也急了,要召阿大去想办法呢。”
杨玄挺不屑地“哼”了一声:“平时象防贼一样地防着阿大,现在真出大事了就知道来连夜找阿大了,阿大啊,依孩儿看您还是称病好了,别去掺和这事!”
年纪最长的杨玄纵直接回头,厉声斥道:“都怎么说话的?国家有难。阿大身为重臣,怎么可以置之不理?就是你们几个。一个个也都有官身,说这些话不脸红吗?”
杨玄感不在时,杨玄纵就是家中的老大,有管教与督促各弟弟之责,这几年由于王世充总不在家,玄纵在弟弟们心中的威望极高,他这一开口,几个年少的弟弟们纷纷闭上了嘴,再也不敢说话。
杨素回过头来,摇了摇头:“你们啊,成天只知道舞枪弄棒,叫你们好好读书,一个个都是不情不愿的,阿大已经一把年纪了,还能护你们一辈子吗?以后跟你们二哥多学学,用脑子想事!”
积善,万石和玄挺都羞惭得满脸通红,低头称是。
杨玄纵向着杨素靠近了一步,悄声道:“阿大,难不成真是召您入宫应对的吗?”
杨素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起来:“如果是那样的话,倒是好事了,这说明至尊还离不开为父,还需要用到为父,可就是怕……”
杨素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杨洪领着朝服奉诏的张衡,后面跟着两个威风凛凛,一身戎装的卫士,来到了正厅之外。
杨素的脸上马上绽放出了笑容,主动迎上前几步,对着张衡笑道:“张将军,今天怎么是你来传诏啊。”
张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冲着杨素点了点头,算是回礼:“越国公,圣上有急诏,说是越国公公忠体国,劳苦功高,不能随便派个内侍黄门就来向您宣诏了,正好下官等人今晚侍驾,至尊就派下官过来宣诏了。”
杨素听了后,心中一片阴影浮过,而心里也是“格登”一声,迅速地下沉,这种情况他见了不少次,杨坚在每次免人官甚至抄家时,都是这样派重臣带兵上门的。
但是杨素的脸上却没有现出任何慌张,多年的官场沉浮与沙场浴血早已经让他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杨素收起了笑容,向前两步,站到了堂中央,把上首位置让给了张衡,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天使宣诏!”
一众儿子们也都站到了杨素的身后,张衡强忍住内心的激动,干咳一声,走到了堂上主座前,不紧不慢地打开了诏书,沉声道:“至尊有旨,尚书令,越国公杨素接旨!”
杨素一撩前襟,推金山倒玉柱般地跪了下来,而在他身后,几个儿子也都纷纷跪下,听着张衡那抑扬顿挫的声音宣读起诏书来。
比起杨广最初时口述的那几句,这道诏书已经被内史省的当代文豪薛道衡润色得华丽了许多,但是说来说去,中心意思只有一个:杨素的功劳是大大的,对国是忠心的,奖励是必须的,楚国公一职是不能推辞的!
当杨素听到“兹晋王兄之爵位为楚国公,世袭罔替,食邑三千户”时,心中一阵翻涌,喉头一甜,一口血直接到了嗓子眼,还好被他强行忍住了,张衡也只看到他的背部微微地动了动,然后便一切如故。
张衡念完诏书后,换上了一副笑脸:“楚国公劳苦功高,至尊这是体念您的一片忠心哪,下官恭喜楚国公啦。楚国公,接旨吧。”
杨素的心里在飞快地旋转着,今天晚上赤贯妖星刚出现的时候,他反正就判断出随地分野有大丧。而当听到张衡深夜上门的消息时。他就预料了多种结果。
这个被封为郢国公或者楚国公的移祸之计是个最坏的结果。无论是不是真的有异事发生,自己都只有一死,让杨广相信自己为皇室挡了祸事,也只有如此,才可能保住全家的安全。
张衡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比起第一次的那种谦恭,隐隐地带了一分威胁:“楚国公,请接旨谢恩吧。至尊还在等着下官去复命哪。”
杨素叹了口气,说了声:“臣杨素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素说完后,扶着膝盖,吃力地站起了身,眼前一阵金星闪耀,几乎站立不住,几个儿子从未见过一向强悍,就是在刚才也是毫无生病征兆的阿大居然连站都不能站稳,一下子呆在了原地。倒是年龄最小的杨积善一直觉得杨素有些不对劲,上前一个箭步就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杨素。关切地叫了一声:“阿大!”
杨素回过了神来,意识到张衡还在冷眼看着自己,他自嘲式地笑了笑:“年纪大了,这一跪刚起来,脑子有点晕,让张将军见笑了。”
张衡心中冷笑,他知道杨素刚才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现在他要做的是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万一杨素不想坐以待毙,来个鱼死网破,自己这条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于是张衡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上前紧紧地拉着杨素的手,顺便把那道诏书塞到了杨素的手里:“楚国公,你可千万要保重啊!大隋不可一日无楚国公!”
杨素依然木然站在原地,嘴里机械地说道:“有劳张将军了,还要麻烦张将军回复圣上,老臣领旨谢恩。”
张衡“嘿嘿”一笑,点了点头,正待开口说话,却撞上了站在杨素身后的杨家诸子的眼光,一个个脸上都看不出有任何喜悦之情,尤其是杨玄纵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张衡吓得一哆嗦,他知道杨素的儿子也是一个个都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虎将,虽然号称天下无敌的杨玄感不在,但是杨玄纵杨玄挺等人同样威名远扬,一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的壮汉,比起自己这个挂着将军名的文官来,更象是货真价实的沙场悍将。
于是张衡赶快向杨素行了个礼,匆匆离开,走过大厅的门槛时,因为动作太急,几乎给绊了一跤,好不容易左手扶住了门框才没有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张衡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而杨玄纵则上前一步,走到了杨素的身边,低声道:“阿大,至尊在出现灾星的时候下诏,既不要您入宫商量对策,又不向您请教这是何天象,却无端地把您的爵位又晋成了楚国公,又是加官又是赏钱的,连积善都给荫了一个官,这恐怕不太正常吧。”
杨素已经从刚才的那阵突然而至的巨大打击中渐渐地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杨玄纵,只见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在杨素的众多儿子里,除了长子杨玄感文武双全外,也就是这玄纵沉稳有气度,明显高出其他兄弟一筹,看他这样子,应该多半已经猜出这个诏书的意思了,只是当着众兄弟的面不敢挑明罢了。“
杨素回头看了一眼其他的儿子们,又变回了那个气势如峙岳渊停的当朝宰相,他沉声道:“都回去吧,明天早点起来读书习武,为父明天要考验一下你们的功课。积善,尤其是你,别以为给封了个官就有什么了不起的,什么时候真刀真枪地到战场上以军功得官才是本事,明天第一个从你查起。”
玄挺和积善等人只是从杨素和玄纵在接旨时反常的神情看出了些端倪,心中虽然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但是杨素那冷酷而凌厉的眼神却把他们压得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一个个行礼后退下。
杨素向玄纵使了个眼色,杨玄纵心领神会,跟在杨素的后面前后脚地出了会客厅,走到书房,直接进了密室。
密室的烛光一如既往的阴暗摇曳,杨素坐到了上面的那张太师椅上,以手托颌,半晌无言,一直是沉吟的状态,而杨玄纵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敢轻易出声打扰阿大的思路。就只有站在厅中。等待着杨素的开口。
半晌。杨素才缓缓地抬起头来,杨玄纵吃惊地发现,就在这一瞬间,杨素仿佛苍老了十岁,原本已经满是皱纹的脸上,这会儿更是一道道的深沟大壑。
而直到今天下午时还算红润光滑的脸皮,这会儿一下子也变得跟枯树皮一样,皱皱巴巴。没有了一丝生气和活力,杨素就在这一抬头间,从一个六十六岁的老人直接变成了至少八十的垂死之人。
杨玄纵这下子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鼻子一酸,两行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流了下来:“阿大,您这是怎么了?”他这时候也顾不得礼节了,直接上前两步,跪在地上,抱着杨素的大腿痛哭起来。
杨素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慈爱地抚着杨玄纵的头。这双一直保养得如同中年人的手,这下子也变得枯老不堪。到处开皮,他一边抚着杨玄纵,一边道:“玄纵,别哭,为父从小就教你一定要坚强,男儿有泪不轻谈啊。”
而杨玄纵听到杨素这苍老的声音,一边摇着头,一边哭得更凶了,涕泪横流,弄得杨素这身镶着金线珍珠的上好绸缎衣服,下襟湿了整整一大片。
杨玄纵哭了一会儿后,抹了抹眼泪,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杨素,哽咽道:“阿大,是不是那杨广想要施出移祸之计,把这停在随州上方的灾星所导致的那个分野有大丧,转嫁到我们杨家,转嫁到您的头上?”
杨素微微一怔,没想到杨玄纵居然也读到了星相天文之书,知道这个移祸毒计,他笑了笑,掏出一块手帕,在玄纵的脸上擦着正在向下流的泪水,道:“玄纵,你真的让为父刮目相看,居然连这个也知道了,真该让玄挺、万石他们多向你学学呢。”
杨玄纵心中最担心的事情终于从杨素的口中得到了证实,他一下子抓住了杨素的手,急道:“阿大,昏君对我们下手了,难道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不成?!我现在就去宋州找大哥,咱们杨家不是孬种,死也要死个轰轰烈烈,和狗皇帝拼了!”
杨玄纵话音未落,只听到“啪”地一声,杨素那双已经枯瘦不堪的手重重地掴在了他的脸上,一下子就在他的右脸留下了五个鲜红的指印,而杨素这一下含怒而发,用上了劲,也把杨玄纵打得眼冒金星,连耳朵也是一阵轰鸣,只是鼻子里和嘴角边没有象小时候挨打时那样直接流下血来。
杨玄纵捂住了自己的半边脸,愕道:“阿大,难道孩儿说错了吗?昏君已经明着要您的命了,就算您只接受这楚国公之爵,只要不死,昏君就不会觉得您帮他挡了祸,还是要置您于死地的,这个道理孩儿都能看出,您就不明白吗?!”
杨素的话音缓缓地响起,冷静中带了一丝不可置疑的威严:“如果为父要反的话,刚才就不会让张衡活着走出我王家大门。玄纵,你的才学现在不错,可是怎么做事还是这么冲动不冷静?”
杨玄纵咬牙切齿地道:“冷静?现在是昏君要阿大的性命,孩儿怎么冷静得起来!现在今年轮值的左骁卫番上大军都在洛口,城中只有一万骁果,只要我们把大哥召回,再联合唐国公和李密,就在这洛阳城中突然发难,未必没有机会!”
杨素叹了口气:“玄纵啊,要是照你说的这样来,还真的是没有任何机会。首先,杨广下了这道旨意,一定是会料到我们拼死一搏的可能,早早就会作出部署,现在我们家外面,一定到处都是探子,哪怕跑出去一只猫和一只狗,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现在这个时候,我们是根本不可能通知到玄感的。”
杨玄纵有些不服气,心里想着我们家有这么多优秀的探子,四处突围,总能出去几个人,再说还可以说阿大病了,要大哥回来探病。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耳边却传来杨素平缓的声音:“这第二,就算你能找些理由,比如说为父病了,比如说弟弟伤了快不行了,要玄感紧急回来一趟,可是玄感回来以后,又能如何?”
“他以前能调动骁果骑军是因为他有虎符在手,没有虎符,有多少人会认他?又能有几个骁果卫士会冒着自己灭族的危险来跟我们一起造反?”
杨玄纵知道杨素说的是实话,可他不甘心地回道:“那不等大哥了,我们紧急联系唐国公,就靠我们两家的家兵,直取西苑,孩儿愿为前锋!”
杨素重重地一拍扶手,厉声道:“胡闹!”
看了一眼还是满脸焦急,几乎要再次哭出来的儿子,杨素的心一软,一声叹息:“就我们府上这些家丁,没有战马,没有长兵器,没有甲胄,只拿着短刀短剑,想和武装到牙齿的骁果军对抗,那纯粹是找死,玄纵,你自己也上过几回战场了,难道还不知道骁果的战力吗?”
杨玄纵急得两行清泪再次流了下来:“身为儿子,总不能眼睁睁着看着阿大给昏君这样害死吧,实在不行,我们就先收了这个诏书,等过一阵子警备松懈后再想办法,大哥不是一直在联络各方的英雄豪杰吗?只要有人起事,我们至少也能再次领命出征,总会有办法的。”
杨素的眼中突然神光暴涨,一下子抓住了杨玄纵的手,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眼,周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气,连厅中的烛火都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玄纵,你说老实话,是谁告诉你玄感在联系各方英雄豪杰的,是谁!”
杨玄纵这回心一横,无惧杨素的这种气势,眼睛都不眨一下,朗声道:“阿大,孩儿不傻,大哥从前年为母亲丁忧回来后,就一直很少留在家中,而只要他不在的时候,红拂也会在家中消失,孩儿知道红拂是我们家对外情报的女主管,而大哥无故出外一年多,还是跟着红拂一起走,这绝对不会是游山玩水。”
“自从几年前阿大被先皇疏远后,我们都清楚等到杨广上台,我们家肯定没好果子吃,因为阿大和大哥参与了他太多见不得人的事,当年又拒绝联姻。大兴城里的关陇胡将们被防范得严密,可是地方上的豪强大族却是皇家不可能完全管住的,换了是我,也会到地方上结交豪杰,引为外援,一旦有变,天下响应!”
杨素颓然地松开了紧紧抓着杨玄纵的双手,叹道:“玄纵,你心思一向缜密,难为你居然能想到这些,早知道为父应该也早点让你出外历练一下的。”
杨玄纵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有大哥一个人做就可以了,毕竟将来是他来接管我们弘农杨氏。孩儿需要做的,就是在家里约束和管教好几位弟弟,不让他们走歪了路,而且阿大身边总需要孩儿伺候的。”
杨素感叹了一句:“若是先皇对孩子们的教育有我们家的一半好,兄弟友爱,何至于这样。”
杨玄纵沉默了一下,道:“阿大,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能摆脱这件事吗?实在不行我们干脆举家逃亡异邦,这也是条路啊。”
杨素的双眼中,泪花闪闪:“玄纵啊,爹老了,跑不动了,再说这么一大家子,又是在东都,怎么可能跑得到异邦?就算逃到了异邦,我弘农杨氏的祖坟都在,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祖先让人家掘坟扬灰吗?此事暂且按兵不动,为父自有计较。”
杨玄纵心中大急,正要开口,却被杨素摆了摆手阻止:“玄纵,不必再劝了,今天你刚才所说的那些,为父权当你是一时情急,胡言乱语,出得这密室,不许再多说半句,对兄弟们那里,也一定要守口如瓶,最多也只说是至尊进一步地架空为父,给为父虚职高爵,而从实际的决策圈中排挤出去。”(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章 紧急撤离
杨玄纵垂泪道:“那大哥那里怎么办,以大哥和李密的才华,不可能看不出杨广的这条毒计,您也知道,大哥从小为了练霸王枪法,三岁开始就泡在药酒里,导致肝火极旺,暴怒之下容易失控冲动,这些年虽然极少再犯,但这是牵涉阿大您的大事,他又是在兄弟中最孝顺的一个,保不准会闹出什么事情出来。”
杨素摇了摇头:“玄感这几年进步神速,在外面这几年的历练更是让他越来越有判断力和控制力,玄纵,你不要怪我总偏向玄感,他的嫡长子身份是一方面,但他的才华,天赋也确实是所有孩子中最出色的一个,这点你应该清楚。”
杨玄纵点了点头:“孩儿从没有与大哥争的心思,大哥从小就关照兄弟们,有这样的大哥在,大伙儿都心服的。”
杨素长叹一声:“我相信玄感是不会冲动惹事的,你们这段时间要安心呆在家里,也不要试图出去和玄感联系,他现在是一方刺史,而为父则是朝中重臣,内外勾结向来是君王大忌,更不用说现在,杨广一定遍布耳目盯着我们家,千万不能授人以柄。”
杨素紧紧地盯着杨玄纵的双眼,表情坚毅:“你记住为父一句话:坚定稳住,就有办法!”
与此同时,宋州城内的刺史府中,后院里的一间地下密室中,杨玄感、李密和红拂三人分别坐在椅子里,相对无言,连一向足智多谋的李密也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而杨玄感更是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沉寂。
还是红拂打开了话闸子。说道:“少主,刚才既然李公子提到了,这妖星停留之地,分野会有大丧,这就是说皇家会有祸事,我们要提前做什么准备吗?”
杨玄感摇了摇头,刚才回来后他仔细想了想,越想越心惊。杨广现在是春秋鼎盛,活力无限呢,倒是胖子已经重病多时,就算真的皇家有人要归天,那也更可能是杨昭而不是杨广。
再想到胖子的那个不良弟弟杨暕,万一真的让皇位落到这种人手里,那更是全天下人的灾难了,因为与杨广相比,他还少了份帝王的雄心与能力,而残暴和好色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密缓缓地开了口:“我们现在能想到的。只怕杨广也能想到,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来为自己家挡过这场祸事的。大哥,我们必须早作准备,首先做的,就是尽快打听清楚东都现在的动向。”
杨玄感点了点头,对着红拂沉声道:“红拂,这次要辛苦你一趟了,回大兴后,与父亲好好合计一下,除了最近情报网顺利建立和运转的事情以外,更要请示他老人家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虽然这妖星停留在隋州而不是我们宋州,但距离还是太近,我们必须早作准备才行。秀宁已经回长安找唐国公商量对策了,我们这里也得抓紧才是。”
红拂微微一笑:“少主,还是你想得到位,就按你说的办,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
她说完这话后,站起身行了个礼,纤腰一扭,潇洒地转身而去,李密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杨玄感回到自己和座位坐下,对着李密问道:“密弟,从你第一眼见到这妖星时,就心神不宁,这不正常,跟平日的你也是判若两人,我总感觉你有什么话藏在肚子里没说。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了,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直说了吧。”
杨玄感还是不太相信这个妖星现世必有灾异的说法,毕竟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远不象普通百姓那样相信星相之说。
李密沉重地摇了摇头:“我担心的除了胖子以外,还有星相书里说过移祸之法。史书上对付这种事情,往往会找一个替罪羊,封他这个灾异之地的王公之职,而往往被封的这个人,不死也得死,这才能帮主君挡了这个祸事。大哥,你现在应该明白我担心什么了吧。”
杨玄感本来端起茶杯正在喝水,听到这话后,惊得直接手一抖,茶杯落地,“叭”地一声,摔成了碎片。
而杨玄感的人也直接站了起来,前趋两步,直接拉起李密,扶着他的肩膀,直视李密的双眼:“密弟,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杨广有可能会让我阿大去帮他顶这个祸?”
李密双眼通红,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无奈地点了点头,却是说不出话来。
杨玄感觉得脑子“轰”地一下作响,头疼得象要炸开,他睁大了眼睛,死死地抓着李密的胳膊,厉声道:“不会的,不可能,密弟,你骗我,你骗我!”
李密长叹一声,说道:“我也不愿意把事情往这方面去想,可是我既然能知道的事情,杨广一定也会知道,即使他不知道,他身边的小人也会告诉他,现在他和越国公是这样的关系,有这么一个移祸的好机会,又怎么可能放过?”
杨玄感的脸涨得通红,来到世上二十多年了,杨素的父爱早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和骨髓,他无法想象没有了这个外表严厉,内心温情的父亲会是怎么样,许久没有的那股热气开始在他的胸腔沸腾起来,让他难以呼吸,恨不得一手掐死杨广,又恨不得变成一颗大号的火箭,直接把那该死的慧星给打掉。
但是杨玄感终究经过多年的修炼,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也比以前强了许多,他强行打坐在地,行起导气之术,一遍遍地把丹田之气经过全身,压抑着胸间的那股热气,而脑子里则飞快地旋转,想要找出一个万全的对策。
在宋州起兵是不可能的,这里还远谈不上控制,。如果在这个时候贸然起事。无论是薛举、梁师都。甚至是王世充,都不可能和自己合作,甚至会主动地帮着杨广剿灭自己,以实现自保。
而现在自己回东都,也是同样不可能的事,出任刺史,原则上在朝廷的任期届满前,除非应征作战或者是至亲去世。都是不能离开州境一步的。
杨玄感想来想去,却是无一良策,额头上不知不觉中,已经渗出了大量的汗珠,被刚才红拂出门时带进这地下室的夜风一吹,感觉一阵头晕脑重。
突然,杨玄感脑子里闪出了王世充那张阴骛的脸,这种时候,他能帮上忙吗?
李密看杨玄感久久无语,却是在凝神思考着。忍不住插嘴道:“大哥,你能想到什么好办法吗?”
杨玄感咬了咬牙:“起兵是不可能的。但总不能看着阿大就这么倒霉,密弟,你看王世充现在正在郢州,此人一肚子的坏水毒计,也许他能想到什么办法帮阿大避过这一劫,毕竟阿大现在是他最大的靠山,要是阿大倒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李密叹了口气:“大哥,王世充现在的处境并不比你家更好,杨广对他的猜忌和防范之心,比起对越国公,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他现在也是远在郢州,以他现在的官职,根本接触不到朝廷的核心,也参与不了这种决策之事。”
杨玄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李密的眼中神光一闪:“大哥,现在只有以不变应万变了,越国公肯定也不希望你这个时候做傻事,还是等红拂回去和越国公取得了联系后再说吧。”
杨玄感睁开了眼睛,表情变得异常坚定起来:“好,那就在这里静观其变,无论如何,我自己这时候不能乱了分寸。”
三天之后,郢州城中的湖心小筑里,王世充和魏征相对而坐,张金称和单雄信都正守在湖心小筑外面,而小筑内的两人,却都是眉头紧锁,神情严肃,王世充微微地眯着眼睛,左手的指缝中捏着一张字条,右手中指的指节,则轻轻地在身边一张小桌上叩着,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一个固定动作,榆木小桌之上,一颗白色的蜡丸已经被捏得粉碎,而这张字条,正是从那蜡丸中得来。
王世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坐在下首,仍然抚须沉吟着的魏征:“玄成,弘大从东都传来密信,说是这个妖星处于隋州的分野,暗示皇室会有大不吉利的事情发生,杨广为求自免,已经有意施以移祸之法,让杨素接受楚国公的头衔,然后将其害死,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魏征抚着下巴上的山羊胡须,若有所思地说道:“此事对主公看起来是大大不利,越国公可谓现在主公在朝内的最大靠山了,您这回来此郢州当刺史,也是受他的举荐,若是他倒了,只怕您也会受到牵连,荆郢之地乃是可以割据天下的王霸之基,这郢州之地更是可以南攻江陵,北扼襄阳的要害,如果我们能在这里长期经营,一旦遭遇乱世,便可在这里起事,以主公之能,控制荆州当不在话下,如此,进可图中原以成霸业,退也可东下江南,西取巴蜀,南取岭南,攻取半壁江山,但若是越国公这回倒了,我只怕主公在此地的经营,也要中途而止了。”
王世充皱了皱眉头:“难道杨素倒了,我就一定在这里呆不下去了吗?”
魏征沉吟了一下,说道:“主公,老实说,虽然我们以前一早就认定了杨广登基后一定会对越国公下手,但我并没有料到此事会来得如此之快,越国公毕竟把持朝政多年,门生故将遍及天下,想要动他,也非易事,只是杨广的做法,还是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他先是迁都东都,疏远了关陇军功贵族集团,又任用以江南士人为主的文人集团,将以前先皇所倚重的山东世家大族排除在决策层外,按理说,他同时得罪了文武两大柱国集团,只能更加依赖于杨素这样的重臣才是,但杨素在夺位之事,尤其是仁寿宫事件上牵涉了太多见不得人的阴谋,这让杨广容他不得。”
“以前杨广可能还会徐图杨素,把象主公这样的杨素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员渐渐地外放或者是免官,以削弱杨素在朝中的势力。但这回妖星出现。让杨广一下子举起了屠刀。授杨素楚国公之位,意思其实已经很明确,要么杨素自杀,以保全家族,要么杨广就会罗织罪名,以谋反之罪将杨素全家斩尽杀绝。”
王世充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以我对杨素的了解,他是不会贸然冲动地起兵反抗的。现在杨素的几个儿子里,只有杨玄感出任宋州刺史,也不是边关重镇,手下并无兵马,如果反抗,那是死路一条。玄成,你是说杨素会甘心赴死?”
魏征叹了口气:“本来讨伐杨谅的时候,杨素手中有兵,那时候若是肯拼一下,跟主公联手起事。还是有一线生机,可惜杨素还是看错了杨广这个人。他的忠诚并没有换来好的结果,现在已经是命在人手,主公,杨素若死,杨广一定会把杨玄感和您给召回东都,委以闲职,这郢州之地,是不会再让你呆下去了。”
王世充咬了咬牙:“可惜了我们在这里的一番经营,玄成,你看我们如果离开这郢州之后,是否还可以继续留人在此地经营呢?”
魏征摆了摆手:“不可,主公,我们之所以在此地可以经营,完全是靠了你在这里当刺史的关系,如果你不在这里了,那萧铣,陈棱和贺若弼这三家,无论哪一家在这里的底蕴,都是我们不好比的,就是那最不成器的陈棱,也至少能留在这里,有个近水楼台之利,与其在这里跟他们强抢而不得,不如把这里拱手送给以后能成事的人,主公意下如何呢?”
王世充点了点头:“玄成,你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依你所见,如果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郢州,那这郢州,乃至荆州,送给谁比较好呢?”
魏征微微一笑:“依我所见,萧铣是断不能给的,这个人的野心太大,在这荆州的势力也是最强,即使我们不助他,他也一定能在这里成事,未必会感激我们的恩情,反而会以为是我们怕了他,才要离开这里,所以这荆郢这地,绝不可以给他。”
王世充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地说道:“玄成请继续说。”
魏征眉毛一扬:“至于这陈棱,为人粗鄙贪婪,目光短浅,眼睛也只盯着这郢州一地,若是我们撤离此地,就算他有我们的五百万钱,也不可能在这里称王称霸,多半还是要给萧铣和贺若弼给挤走。不过其人不思进取,实力不足,对我们的依赖性也最强,如果我们要选择伙伴的话,这应该是最优先考虑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那贺若弼呢,玄成有何看法?”
魏征正色道:“依在下所见,这贺若弼野心勃勃,我们就算跟萧铣合作,也不能跟贺若弼扯上任何关系。”
王世充轻轻地“哦”了一声:“这又是作何解?”
魏征的双眼炯炯有神,目光如炬:“贺若弼其人,一向有不臣之心,我记得主公说过,当年在先皇的时期,贺若弼就主动请求过荆州刺史之位,引起了先皇的警觉,所以才借故将他贬官,雪藏十年之久,而现在看来,贺若弼在家也没有闲着,还是通过沈柳生这颗棋子在这里暗中经营,依我看此人是个十足的野心家,在天下太平的时候尚不甘心,加上上次先皇驾崩时此人也跟我们联手过,所以其夺位野心极大,即使在乱世之中,这种人也最好不要轻易结交。”
王世充笑道:“可我们不也是在做同样的事吗?玄成,你这样可是把我们也一起给骂上了啊。”
魏征断然道:“不,不一样的,主公,若是先皇在位,你绝不会动这起兵的心思,如果你是贺若弼那样的野心家,我当年也不会就这么跟随你,倒不是我魏征有多忠心,而是我不想跟着一个看似精明,却看不清天下大势的傻瓜。先皇在世时,四海升平,大隋的国力如日中天,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谁起兵都不可能有胜算,连经营的念头也不能有,而贺若弼却已经是享尽荣华富贵,却仍不知足,还想着称帝的美梦,所以此人即使在荆州起兵,也不可能成事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玄成,你的判断很准确,贺若弼确实野心大于其能力,不要说先皇,就是现在,或者说以后杨广倒行逆施,天下大乱的时候,他也不太可能在这里成功的。”
魏征有些意外:“哦,主公,你是说他以后天下大乱时也没有成功的可能?这有些太绝对了吧。”
王世充正色道:“不,玄成,此事一点也不绝对。贺若弼跟高熲的关系太近,杨广如果真的对杨素下了杀心,那高熲想必也不能自保,上次我们就分析过,现在杨广让高熲当了太常卿,主管礼乐,却又让跟他有仇的宠臣裴蕴当了太常少卿,这明摆着就是想给高熲下套找碴的,高熲这个老古板,最恨声色犬马这些东西,而这些又是杨广最喜欢的,一旦他搜罗各种高档音乐不力,杨广就可能对他论罪诛杀,以报当年夺位时被高熲逼迫的宿仇。”
魏征点了点头:“可这跟贺若弼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玄成,你有所不知,贺若弼作为大将,又是高熲当年一力举荐的,关系非同一般,当年罢高熲相位的时候,贺若弼是第一个跳出来力阻先皇和独孤皇后的。而就是我们去年在大兴城内想要举事的时候,高熲虽然没有出面,但据我事后的探查,他是知道此事的,却选择了观望,甚至没有劝阻贺若弼跟我们一起干,这说明在他的内心深处,是希望能搞掉杨广,拥杨勇复位的。”
魏征皱了皱眉头:“主公,但当年的事情,牵涉很广,高熲,杨玄感,贺若弼,窦建德,薛举,徐盖这些人全都参与了,万一有哪个口风不严,我们不是要倒大霉了?”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所以我在杨广登位后暗助了杨谅那边的裴文安一把,就是想让杨谅起兵的规模能大一点,动静能折腾得久一些,这样杨广会把此事给淡忘。不过杨谅这厮实在不争气,不到两个月就兵败如山倒,好在杨广好象把怀疑的对象指向了陈叔宝,前一阵弘大来信,说陈叔宝被杨广暗中毒死了,萧琮一看形势不妙也辞官在家,看来他是把那次围攻大兴的人当成了是陈国和萧梁的余党所为,之后他就把心思放在了迁都洛阳之上,当年围攻大兴的事情,将会成为一个永远也无法侦破的悬案了。”
魏征长出了一口气:“主公一直不说这事啊,害得我天天提心吊胆。”
王世充平静地说道:“这事说与不说,都不是很重要,杨广忌惮我的主要还是当年他夺位时我参与的一系列阴谋,所以我才托了杨素的关系外放出来。还是继续说贺若弼的事,他在这荆郢之地,靠着一个沈柳生就想要收买人心,形成割据,其实是不可能的,这里的士人心向萧梁,再不济象陈棱这样也有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庄客老部下,而贺若弼除了几个钱以外一无所有,加之他自己又是北方的关陇大将,南人深恨之,在这里是不可能成事的。”
魏征笑道:“主公所分析,真是入木三分,看来你也是同意把这郢州之地,让给陈棱了?”
王世充摇了摇头:“不,陈棱在这里是呆不住的,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他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当郢州司马,很可能会在接下来的几年内调任他处。到时候我们在他身上布的一切势都会打水漂。”
魏征有些不信地摇了摇头:“不可能吧,陈棱在这里当了好多年的司马了,也没见被调离,按我朝的制度,一州的刺史是任满五年后往往要调任的,而长史,司马之类的官职多是由本地人担任,除非是升迁,不然很少会调离的,这陈棱在这里没有战功,也没有过失,怎么会给调走呢?”(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一章 老谋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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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充笑着摇了摇头:“玄成啊,看起来你还是低估了萧铣和萧皇后的能量,这几天我仔细地想了想,陈棱作为萧皇后放在这里监视萧铣的一颗棋子,萧铣若是不在,他也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萧铣回京之后,也一定会想办法告诉萧皇后,这陈棱有自立之心,萧皇后毕竟是一介女流,不会把陈棱继续放在郢州的,只要她指使萧瑀找机会进言,这陈棱的郢州司马,只怕就是要做到头了。”
魏征叹了口气:“那我们这五百万岂不是白给了?主公,我听你的意思,象是有意要重新和萧铣合作?”
王世充没有回答,反问道:“玄成以为如何呢?”
魏征站起身,来回地踱起步来,走了十几个来回后,坐回了椅子上,隋末时虽然主流还是流行汉晋时的席地跪坐,但北方胡风强烈,胡床,高脚椅已经开始出现在了不少官宦之家中,王世充从小就习惯坐这种高脚椅子,这些年下来连长随他左右的魏征等人也习惯了这东西。
魏征说道:“主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前面分析过,萧铣在这里的实力太强,我们就算有心相让,他也未必领情,之前我们在各地结交的豪杰如薛举,徐盖,窦建德,多少跟我们还算是朋友,但这萧铣,跟我们经历了这次的收购风波之后,又被我们挑拨了他和陈棱的关系,只怕已经恨起了我们。这时候我们向他让步。他不一定会感激。只会以为我们是服了软,以后更会小视我们。”
王世充轻轻地叹了口气:“计划赶不上变化,以前我们想要经营这荆郢之地,自然要全力排挤萧铣的势力,不过现在随着杨广要对杨素提前下手,我们只怕在这里也不会呆太久了,所以现在我们也得改变计划,荆州是要地。即使我们不能取得,也不能在这里出现一个视我们为敌,跟我们作对的强大势力。玄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魏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主公的意思是,即使不能和萧铣当朋友,至少也在乱世中不至于成为敌人?”
王世充正色道:“正是如此,萧梁在江南经营百余年,其人脉之深广,我们才来了一个多月,就能在这郢州一地感觉得到。要是换了他们南边的大本营江陵,或者是北边的重镇襄阳。只怕那边的萧梁势力还会更强,我们想要在此经营,让此地成为我们能在乱世中掌握的地盘,只怕非十年以上的功夫不可,以前我还存了在此长期为官,好好经营的想法,可现在是不可能了,如不出我所料,这一两个月,杨广就会对杨素下手,紧接着就会召我回京,委以巡察御史或者尚书省一些不接触实权的闲职。”
魏征叹了口气:“主公,先不谈我们回去之后的事,在这郢州之地,既然我们已经和萧铣算是半翻了脸,现在如何处理,才能让他消除对我们的敌意呢?依我看,他走的时候把这里让给贺若弼而不是我们,明显就是视我们为敌的举动。”
王世充微微一笑:“对于萧铣来说,让出此处给贺若弼,也不过是要应战我们的无奈之举,他知道我的厉害,也知道我们对这荆郢之地志在必得,所以为了能挡住我们,不惜牺牲自己的一部分利益,与贺若弼联合,这叫两害相权取其轻,贺若弼的实力不如我们,他评估之后认为是可以控制的,再不济也可以利用杨广对高熲和关陇军功集团的忌惮,想办法通过打倒高熲而除掉贺若弼。这样就可以达到独霸荆州的目标了。”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们因为杨素之死,很快就会给召回东都,从此在这荆州不会对他构成致命的威胁,即使强行扶持象陈棱这样的代理人,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所以他的最大威胁就会转而成为同样野心勃勃的贺若弼。”
“萧皇后虽然能说得上话,但毕竟是女流之辈,又加上萧梁皇族的身份,对于高熲,贺若弼这样元老重臣的处置,除非杨广自己有了杀心,她才可能推波助澜,不太可能主动构陷,也就是说,想让贺若弼离开荆州,还需要找准时机才是,今年如果杨广以移祸之计除掉了杨素,那就不会太快对高熲下手,以免逼反了整个关陇军功集团。”
“如果让贺若弼在这荆州呆上几年,成了气候,到时候杨广即使真的想除掉贺若弼和高熲,只怕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而是会在这荆州举兵反抗,到时候无论成败,荆州那些忠于萧梁集团的地下势力也都会给连根拔起,萧梁集团的复国美梦,也就只能付之东流了。”
魏征笑了起来:“主公真乃神人也,所分析的事情真是鞭辟入里,分毫不差啊,那依您的意思,我们跟贺若弼的这战马之赌,还得继续才是?只有靠这办法先把贺若弼赶走,然后再把这里的地盘送还给萧铣,才能让他对我们感激,以后也算卖个交情?”
王世充点了点头:“萧铣的心思只是恢复西梁,萧梁一脉深知他们的势力到不了北方,对北方的铁骑战马也是心存畏惧,所以乱世之中,只要能在这里站住脚,他们优先的发展方向不会是中原,而是岭南或者是巴蜀。我们现在卖萧铣一个人情,以后没准可以在乱世中暂时结个同盟,如果我们能割据中原,那就可以暂时不用担心这背后的威胁。”
魏征端起手边的一杯酸奶,喝了两口,时值炎夏,这用冰块镇过了的酸奶,喝下去后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让魏征一直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主公,荆郢之事就这么定了,可是这杨素之事。真的就无能为力了吗?”
王世充叹了口气:“都是张衡这个奸人使坏。想出这移祸毒计。他大概也是看准了杨广深深忌惮杨素,这才趁机进言,对杨广来说除掉了一个心腹之患,可对张衡来说,也扳掉了自己通向相位之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此人心狠手辣,而且也深知当年我参与夺位之时做的事情,必将除我而后快。所以对于此人,我们得想办法除掉他才是。”
魏征的眉头又锁了起来:“主公,张衡现在乃是杨广身边的红人,那些江南新贵文人们只能吟诗作赋,政务处理能力一般,裴弘大的来信里也说过,朝中近来的政事主要是由苏威和张衡二人来负责,而军权则掌握在宇文述和于仲文的手中。张衡献此毒计之后,一定会更加受宠,主公。要想除掉他,恐怕只能行刺了。但此人身边防范严密,不乏高手,就算得手,做下如此惊天动地的大案,只怕也会牵连到自己的,还请主公三思。”
王世充微微一笑:“玄成,相信我,杨广对张衡的忌惮,绝对不会比对杨素浅,别忘了,上次杨玄感说过,张衡才是真正下手弑了先皇的凶手,连杨素都不敢做的事情,他做起来眼皮也不眨一下,你若是杨广,会不怕这种人吗?”
魏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主公的意思是,要利用杨广心里对张衡的这种恨意,或者说恐惧?”
王世充的眼中绿芒一闪:“不错,其实处理政务这种事情,让苏威这只老狐狸做就行了,他有自己的职业官僚团队,在先皇时就处理得很好,杨广重用张衡,主要还是为了和杨素互相牵制,这两人互相防范和攻击,杨广的皇位就安全了,这回他用张衡掐死了杨素之后,一定会找个机会把张衡赶走,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个机会。”
魏征的双眼一亮:“主公的意思是,利用杨玄感?!”
王世充哈哈一笑:“知我者,玄成也!你说对了,我们的杨世子在知道了父亲是给张衡害死的之后,他会做什么事呢?”
魏征笑道:“他不敢直接向杨广上书为杨素申冤,却只会把怒气发泄在张衡的身上,上书斥责张衡出的这个鬼点子,为了平息杨素和整个关陇集团的不满,杨广也会做做样子,把张衡给赶出京城,外出为刺史之类的官职,到时候就是主公搜罗证据,置他于死地的时候了。”
王世充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表情突然多了两分忧伤:“唉,其实我倒是开始同情起我们的杨世子了,只怕他那门唐国公家的亲事,这回也是结不成啦。”
大兴,武功县,唐国公府,已经入夜,府门紧闭着,府内的百十来名庄丁仆役们都已经睡下,而内院的一处密室之内,却亮着灯烛,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壶酒,两个酒觥,几样下酒小菜,从外面风口处透出的丝丝夜风,把这密室内的烛火吹动得摇摇晃晃,映得在这密室内墙上的两个人影歪歪扭扭,透着几分诡异。
满脸皱纹,活象一个老太婆的唐国公李渊,这会儿因为愁眉苦脸的表情,变得比几个月前看起来更是要苍老了十岁,不停地哀声叹着气,而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络腮胡子,皮衣小帽,行商打扮的人,赫然正是长孙晟。
长孙晟微微一笑:“唐国公,我早就劝你不要这么急着和越国公家结亲,怎么样,现在你肠子也悔青了吧。”
李渊恨恨地喝下一觥酒:“长孙,用不着这样笑话我吧,这世上哪有未卜先知的人,你若是真能预见未来,半年前在大兴城外可以决定天下归属的时候,还会作出那个选择吗?”
长孙晟的脸色也微微一变,跟着喝下了一觥酒:“别提了,原以为杨广这小子多少也得沿袭着先皇的政策,没想到他竟然改弦易张地这么彻底,还没出国丧期就迁都,哼,他这明明就是想把咱们这些给他们杨家打江山的关陇大将们给一脚踢开,你唐国公从先祖李广算起,都多少代的武将了,我们长孙家可是后起之秀,唐国公,要保住我们这些关陇军人的地位,还得多靠你才是。”
李渊放下酒觥,冷冷地说道:“长孙。你那点心思用来对付突厥人还可以。就不必对付我了吧。我李渊被新皇所忌,已经是多少年的事情了,所以才想到要找越国公联姻以求自保,现在连越国公自己都惹祸上身,命不久矣,你却来跟我说什么要我出头,这话你还是去跟宇文述,于仲文他们说的好。人家那才是当红的武将呢。”
长孙晟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宇文述?就他那个破野头(宇文述家先祖是鲜卑宇文部落的奴隶,本姓破野头,后因战功获宇文氏赐名宇文),也配挤进我们关陇军功贵族里?我们这些家族哪家不是几百年的武将,就是我们长孙家,也是跟着北魏的鲜卑拓跋氏入关的代北豪门了,虽然比不得你唐国公的陇西李家,但跟宇文述他们比,还是要高出了不少的。就他们想要挤进关陇集团的上层,还至少得混个百八十年才行。”
李渊冷笑道:“老祖宗的光荣就不必提了。冢中枯骨而已,现在无论是关陇集团还是山东世家。能帮得上子孙的,都要靠近三代或者五代人为官为将,扯那么远做什么?再说了,于仲文的爷爷于谨,可是西魏建国时的八大柱国之一,并不比我爷爷(西魏开国八柱国之一的李虎)差,难道于仲文你也看不上?”
长孙晟咽了泡口水,恨恨地说道:“这正是杨广厉害的地方,分化瓦解我们关陇集团,以前我们关陇各大军功家族,通过联姻的方式互相提携,有仗一起打,有功一起升,从西魏到现在几十年时间,我们一直是一个整体,可现在杨广迁都洛阳,摆明了就是不把我们关陇世家放在眼里,看看他现在用的那些江南文人,以后还会有我们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份吗?唐国公,你可是咱们关陇世家的带头老哥了,现在西魏开国的八大家族的当主,也只有你唐国公家最孚人望,大伙儿都盼着你能带头向皇上请愿呢。”
李渊哈哈一笑:“八大柱国家族的当主可不是只有我李渊一家吧,象独孤家,赵郡李家,现在也各有当主,你长孙将军的祖上当年也是西魏时期从龙入关之臣,虽然不是开国柱国家族,但在关陇世家中也是声名显赫,而你更是分化瓦解突厥的头号功臣,这些话你自己不去说,又为何要通过我李渊这个在朝中无权无势,徒有一些虚名的人来说呢?”
长孙晟“嘿嘿”一笑:“唐国公所言差矣,赵郡李氏现在的当主李密,虽然才华横溢,素有贤名,但毕竟只是个毛头小子,不到三十,而且他还跟杨玄感关系过密,这回越国公,哦,不,应该是叫楚国公眼看着要倒霉了,李密肯定也和杨家一起要受点牵连,他是不能指望的。至于独孤家嘛。。”
长孙晟说到这里,捻须沉吟起来,暂时收住了接下来的话,李渊笑着又喝了一觥酒:“独孤家可是势力强大啊,独孤皇后的父亲独孤信,可是西魏开国柱国,是我们的爷爷一辈的大将了,他又是子孙众多,光儿子就有八个,开枝散叶,个个都有爵位,又是当今皇上的娘舅家族,你要找人帮忙,也应该找独孤家才是。”
长孙晟摇了摇头:“不,唐国公此言差矣,独孤家的情况特殊,当年独孤信追随西魏开国皇帝宇文泰入关中,建立西魏的时候,可是抛妻弃子,他的长子独孤罗当时还是个婴儿,被东魏权臣高欢一直囚禁,以后独孤信在关中重新又娶妻生子,独孤皇后,哦,不,应该说是先独孤太后是他后来在关中另娶妻时生下的,所以他的这个爵位继承就出了问题。”
“独孤信的嫡长子身陷敌国,直到独孤信死后才被北齐放回,因此在北周乃至我大隋并无势力和根基,后来独孤信娶妻生的后嫡长子独孤善又英年早逝,其余众子虽有爵位,却都无过人才能,唯一一个还可称成器的儿子独孤陀,又因为当年的猫鬼一案而被免官,所以独孤家现在已经没了什么可称重臣大将的当主,仅剩的一个独孤整,虽然执掌宫廷内卫,但其人忠烈刚直有余,才能却是平平,人望跟你唐国公更是不好比啊。”
李渊笑道:“说来说去,长孙将军就是不愿意自己出头,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因为贱内之事得罪过当今的皇帝,给外放了这么多年,自顾尚且不暇,又怎么可能挑头做这些事情呢,长孙将军,我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不过如果你能串联起关陇各个武将世家上表请愿,我李渊一定会跟着署名的。”
长孙晟心中暗骂李渊老滑头,说话做事真是滴水不漏 ,一计不成,他马上把第二方案给抛了出来:“杨广现在野心勃勃,迁都东都,远离我们关陇家族,乃是他早就计划好的事情,也不太可能逼他让步,刚才唐国公的话也提醒了我,我们要想上书请愿,确实在现在有些不太现实,不如我们退而求其次,还是按老规矩,结亲以示我们的团结吧。”
李渊轻轻地“哦”了一声:“结亲?长孙将军,我记得你的几位公子,可都已经婚配了啊。”
长孙晟哈哈一笑:“我跟前妻生的几个儿子,确实都已经娶妻,可你别忘了,我还跟后来娶的渤海高氏,前北齐乐安王高劢之女生了一子一女,都尚未婚配哪。”
李渊勾了勾嘴角:“长孙将军,你家的那小子是叫无忌对吧,我记得是开皇十四年生人,今年也就十一岁,而你的女儿长孙无垢,就是小名叫观音婢的那个,今年也就五岁,这两个娃娃,如何结亲呢?”
长孙晟笑着摆了摆手:“唐国公,现在是非常时期,不比以前,我们关陇世家和山东以五姓七望为首的大世族眼看就要给杨广抛弃了,若是再不团结,展开出我们的力量,只怕就要给杨广各个击破了,他若是象现在这样大用那些没有根基的江南文人,甚至是那些出身寒门的人,那我们这些百年世家的各种利益,特权,还怎么能维持呢?这可不是我们一家两家的事啊。”
李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长孙将军说得也有道理,只是我们这样明目张胆地结亲,会不会给杨广看成是对他权威的宣战?前一阵我一时心急,跟楚国公家结了亲,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长孙晟哈哈一笑:“唐国公多虑了啊,前面你陷于被动,是因为只有你一家跟杨素结亲,而那杨素多年来权倾朝野,又参与了夺位之事,早就是杨广深所忌惮的,你在先皇刚驾崩的时候就跟杨素结亲,恕我直言,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啊。”
李渊的老脸微微一红:“嗨,那可不是给急晕了头嘛,本来我跟杨广就有过节,原以为杨素可以一手遮天,攀上了他就能至少保我全家平安,可没想到这回他自己先倒了,长孙将军,你有什么好主意,能救我这回脱困吗?”
长孙晟的眼中闪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光芒:“唐国公,那这个结亲之事?”
李渊咬了咬牙:“你是要娶我家的女儿,还是要给我添个儿媳妇?”
长孙晟马上说道:“我的幼子长孙无忌嘛,还麻烦唐国公帮我寻一门亲事,而您的长子李建成我见过,好像也尚未婚配吧,要不我们结个娃娃亲,让建成娶我的幼女无垢,如何?”
李渊摇了摇头:“相差十多岁,只怕不好吧,而且,不瞒你说,我家建成已经许过婚了。”
长孙晟的脸色一变:“什么,已经许婚了?对象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你唐国公长子与人结亲的消息?”(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二章 新的联姻
李渊叹了口气:“这是我和杨素联姻的一个附加条件,杨玄感要娶我的女儿秀宁,而杨玄感的母亲,荥阳郑氏家族中则出一女许配给我的长子建成,这本是说好的事情,现在杨家快要完了,我女儿秀宁的婚事,自然是不能再继续,可跟郑家的联姻,却是没有任何理由作废的。”
长孙晟冷笑道:“唐国公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女儿嫁给弘农杨家,媳妇娶了荥阳郑氏,可都是跟山东的大世族结了亲,就不考虑一下我们关陇世家吗?”
李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自然是要考虑的,只是我们关陇家族和山东的大世家也都是累世通婚,并没有什么天然的界限,你不也是娶了渤海高氏的女儿作为续弦嘛。咱们这些武将世家,除了出将,也得入相,不跟那些文人大族搞好关系,以后想回朝当官,怕也是不容易啊。”
长孙晟点了点头:“好了,既然你的长公子建成已经跟郑氏有了婚约,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敢问是郑家的哪位小姐?”
李渊正色道:“括州刺史,开府将军郑继伯之女,郑观音。”
长孙晟“哦”了一声:“就是北齐的兖州大中正(负责按九品中正制推举本州贤良之人为官,往往是地方上的豪门大族),杨素夫人的族兄?”
李渊笑道:“正是此人,长孙将军也认识我这位亲家?”
长孙晟冷冷地说道:“怎么会不认识呢,此人一心向佛,给自己的女儿都起名叫观音。我的那个续弦夫人。跟他家的夫人可是一个师父呢。我那女儿小名观音婢。也是跟她女儿的名字一样。唐国公啊,你前面才说差十几岁不能结亲,可我记得那个郑观音,也就比我女儿大两岁啊,比起你的建成,可差了十二岁呢。”
李渊给长孙晟一语道破刚才的推脱之词,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了两下。岔开了话题:“长孙将军,建成的婚事是早就定好了的,我刚才也说过,这事不太好反悔,还请你谅解,我们还是谈谈别的事情吧。”
长孙晟咬了咬牙:“唐国公,联姻这种事情,就是对最忠诚朋友的选择,主要看的就是嫡长子,我的长子早已经婚配。没办法再娶你的女儿,所以我才想到向你的嫡长子求个亲事。可是你的长子既然已经娶了别人家的女儿,那还怎么结亲?唐国公,看来咱们此生无缘,长孙就此告辞了。”他说着站起了身,行礼欲走。
李渊连忙说道:“哎呀,长孙将军,不要这么冲动嘛,凡事有的商量,来,坐下说,坐下说。”他也站了起来,把长孙晟连哄带按地弄回了胡床之上。
长孙晟坐下后,仍然气鼓鼓地:“商量?还怎么商量。你的长子都已经娶了郑氏的女儿,跟我又如何结亲?”
李渊微微一笑:“我记得长孙将军也不是家中的长子,而是四子吧。”
长孙晟的喉结动了动:“这又如何?”
李渊笑道:“我们关陇世家跟那些山东大世族还是有些区别的,不是只有嫡长子继承,其他的儿子就搬出去分枝散叶,武将世家对于各个儿子的教育都没有放松过,因为我们跟那些文人有一点不同,就是可以上阵以命搏军功,所以长子未必出息,其他的儿子也未必不能出头。就好比你长孙将军,比起尊长兄来说,现在可是名头更大啊。”
长孙晟的眼珠子转了转:“唐国公的意思是,你还另有佳儿?只不过你其他的公子现在年龄还太小,看不出来啊。”
李渊哈哈一笑:“长孙将军,你应该是知道我的夫人的,她是将门虎女,对其他的儿子都是从小就严加管教,长子建成就不必说了,我的二儿子李世民,勇武还要胜过建成呢,他从小生下来的时候,啼哭声就比别人要响亮,去年有个道人上门,看到他的相也是惊叹不已,哦,对了,他现在虽然只有七岁,但已经可以骑小马来回奔驰了,还可以拉开一石的弓呢,那射术,比我小时还要厉害啊。”
长孙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真有这么厉害?”
李渊点了点头:“他这会儿还没回府呢,今天据说是要骑着小马,跟着他大哥到外面的山里打猎去了,怎么样,长孙将军,对我的这个儿子,还能满意吧。”
长孙晟不信地摇了摇头:“就这样一个七岁的小孩子,你让他出去打猎,这会儿已经快三更天了都没回来,你就一点不害怕?”
李渊笑道:“世民五岁的时候就跟着他哥哥和府里的家丁们一起,每天都在附近的旷野和山林里骑马射猎了,加起来十几个人呢,根本不用担心,现在是太平盛世,这里又是京师重地,不会有什么盗贼的。”
长孙晟叹道:“唐国公对儿子的教育,长孙自愧不如啊,你这儿子果然是俊杰,只怕我那女儿,也不一定能配得上啊。”
李渊有些意外:“哦,长孙将军,这话又是如何说起呢?我听说你的几个儿子,也个个都是豪勇绝伦之士,就算是女儿,料来也不至于是文弱女子吧。”
长孙晟摇了摇头:“说来话长啊,唐国公当知道我原来娶的乃是关陇将领世家的豆卢氏,生出的几个儿子都是孔武有力,弓马娴熟,但后来我妻早死,我续弦找来的高氏,却是一个文弱女子,生下的一双子女,无忌和无垢二人,都是瘦弱得很,尤其是无垢,自小身子骨就有些弱,只怕是不能骑马射猎,本以为建成公子素有贤名,知书答礼,我家无垢以后专事女红,可以服侍左右,但你老兄的这位二公子世民,听起来却是位天生的勇将。只怕我女儿配不上这样的英雄啊。”
李渊哈哈一笑:“现在都只是小孩子呢。能看出什么。世民虽然从小便弓马,喜骑射,但现在也已经请了老师教他读书习字了,打天下时要用武力,但治天下还是得文才才是,再说了,你女儿现在才两岁,哪能看出什么以后呢。她体内可是流着你这位平定突厥的大英雄的血液啊,没准以后也是个巾帼英雄呢。”
长孙晟深锁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唐国公,这么说来, 你并不拒绝这门婚事了?”
李渊满意地点了点头:“长孙将军说得有道理,我们关陇将门之间互相联姻,不是什么犯忌讳的事情,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表达我们整个集团的团结和强大。就先订下这门娃娃亲好了。等两个孩子长大到婚配之年,再娶你家女儿过门,如何?”
长孙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沉默了起来。李渊一看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奇道:“长孙将军。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长孙晟叹了口气:“其实我今天过来 ,也是有一事想求唐国公帮忙的,还是在我的那几个子女之间,我和前妻豆卢氏所生的三个小子,都已经成年,很不喜欢他们的这个后娘,还有无忌与无垢兄妹两人,这些年我的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以前为了跟突厥人套近乎,生活习惯也一如这些草原蛮夷,成天喝酒吃肉,纵欲无度,只怕是命不久矣,最近举箸提笔,都有些力不足心之感,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到送我家的无垢出阁,与唐国公结亲的那一天了。”
李渊听到这里,也是心中一片悲凉:“长孙将军,何出此言,你现在也就刚过五十,春秋尚早呢,这方面的事情,不用太担心。”
长孙晟摇了摇头:“实话跟你说了吧,唐国公,这次我来找你们结亲,一来是想为我们长孙家找个靠山,二来,也是希望以后万一我先走一步,几个年长儿子欺负后娘与异母兄妹的时候,你们能让他们母子有口饭吃,不至于流落街头,活活饿死啊。”
李渊听得动容,连忙说道:“长孙将军勿要多虑,你我既然今天已经约定了这门亲事,那我不日就会向外正式公布此事,即使真的如你所言,我们也会在你家观音婢成年之年,将之依约迎娶回来。不过……。”
李渊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想了想继续开口道:“若你的那几个儿子真的不孝,赶后母与弟妹出门,我们家毕竟在过门前并非你们长孙家的亲戚,也不太方便一下子把人接过来 ,暗中接济倒是可以,只是这种是救急不救穷啊。”
长孙晟一听这话,脸色一下子舒展了开来,拉住了李渊的手:“哈哈,唐国公,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跟贱内说过,万一真有这么一天,我就让她们母子三人去投奔她的哥哥高士廉,高家再穷,也有她们一口饭吃的,只要唐国公莫要不认这门亲事就好。”
李渊暗叫一声“苦也”,自己一时客气了一下午,没想到长孙晟却拿住了自己的话柄,刚才自己本是想到有些不妥,这长孙晟看起来有备而来,就是要跟自己结下这门亲,本以为是要向杨广显示关陇贵族的团结,可没想到他的真实目的是为了给自己的少妻幼子们找个靠山,那北齐宗室的渤海高家也是个破落户,还跟杨广最恨的高熲有些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自己刚刚扔掉了杨素,却贴上这么个牛皮癣,想到这里,李渊的头一下子就大了。
但话既然已经出口,那是收也收不回来了,李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个,长孙将军,我既然答应了,自然就不会反悔的,你放心吧。不过刚才咱们可是有言在先,我那女儿秀宁,如何能摆脱跟楚国公家的联姻婚约,你可得给我支个招才是啊。”
长孙晟一咧嘴,笑了笑,黄澄澄的门牙在这烛光下闪闪发光,让李渊一阵恶心:“这个嘛,我早就想好了,秀宁不是还没过门嘛,只要委屈她一下,说服她这个道理,让她早点找人另嫁,就可以了。”
李渊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道:“只是我家的秀宁好象已经深深地爱上了那杨玄感,这道理我们也跟她说过了几次。可她就是不听。本来这回她是来找我们想办法去救楚国公的。可我们哪有这个本事,结果她一气之下要跑回宋州去,这会儿给我正关在房里,让人严加看管呢。”
长孙晟笑着摆了摆手:“我如果是你,就不会把她关在这里了。任女自去!”
李渊一愣,转而怒道:“长孙将军,现在可不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你这是要毁了我女儿一生。继而毁我唐国公府吗?”
长孙晟摇了摇头:“非也非也,从令爱肯跟着那杨玄感千里赴宋州一事,我就知道她早就爱上这小子了,这也难怪,杨世子英雄过人,年纪轻轻就名震天下,令爱将门虎女,自是倾心爱慕。”
李渊急得一跺脚:“先皇在时,杨素得势,这门亲事是我家的福气。现在新皇登基,杨家朝不保夕。这门亲事就是我家的祸事,长孙老兄若是真心帮忙就说办法,若是有意调侃,那就要恕我李渊不奉陪了!”
长孙晟眨了眨眼睛:“唐国公不要太心急嘛,我的意思,这种事情作为父母,强劝是没有用的,儿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心都是要向着外人的,依我看,能让你家秀宁姑娘回头的,只有杨玄感那小子本人了。”
李渊微微一愣:“长孙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杨玄感这时候肯定也是在想一切办法救他爹,这才会让秀宁回来找我们帮忙,又怎么会主动退婚?”
长孙晟笑了笑:“令爱这时候回来,是因为杨玄感觉得找你帮忙,还有一线成功的可能,但要是救不了楚国公,那你觉得这位杨世子会怎么做?”
李渊倒吸一口冷气:“长孙将军,你的意思是,杨玄感会起兵造反复仇?”
长孙晟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唐国公,杨玄感此人,我跟他打过几年交道了,也许在你们的眼里,此人有勇无谋,并无智略,但在我看来,他的智力极高,不亚于乃父,以前显得有些不通人情世故,是因为长年给关在家里习武,与这个世界接触不多的原因,但随着这两年他走南闯北,沙场征战,尤其是跟着李密和王世充这两个绝世智者多次接触,现在的杨玄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楞头青了,绝非意气用事之徒。”
李渊点了点头:“不错,听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件事,那天杨玄感来我这里求亲的时候,他的坐骑突然马失前蹄,按说黑云这样的绝世宝马,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你我都是武将,应该知道除非是杨玄感故意给马动了手脚,当时我还以为是杨素想要悔婚,可后来听秀宁的意思,倒是这杨玄感自作主张,不想在此时和我们家仓促结亲。”
长孙晟哈哈一笑:“我说的没错吧,唐国公,而且杨玄感这几年一直在四处行走,结交各地豪强,其意图不可告人,如果这次他实在救不了楚国公,我想也只会把这仇恨埋在心里,等到日后找准时机再行动手。”
李渊的脸色一变:“长孙将军,这可是要掉脑袋,灭九族的话,不可乱说啊。要说我们这些关陇世家对新皇有些怨气,这没错,但没人会傻到真的起兵造反的程度吧,大隋的武力有多强你不是不知道,强如尉迟迥,突厥,杨谅,都一一败在了大隋的手下,杨玄感若是真有你说的那么聪明,就不会打这种主意。”
长孙晟冷笑道:“杨玄感不走这条路,难道王世充会不走吗?”
李渊双眼一亮:“就是那个以前跟着高熲,立过不少军功,后任兵部驾部司员外郎,现任郢州刺史的王世充?”
长孙晟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正是此人,他可是一直利用其巨额资产,在各地从事不可告人的事情,据我所知,上次新皇夺位之时,此人和杨素都出了大力,也正是在那时,两人秘密结为了盟友,如果杨素倒了霉,只怕杨玄感会主动靠拢王世充,以求复仇。”
李渊半晌无语,久久,才说道:“长孙将军,此事可有真凭实据?如果我们出面告发这个王世充,会不会让我们的日子好过点?”
长孙晟断然道:“不可,唐国公,别说王世充现在没有反行,就是他真的有反心,对我们未尝不是好事。”
李渊脸色一变:“这话又从何说起?”
长孙晟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杨广之所以现在疏远我们关陇贵族,不就是因为现在天下四海安定,无仗可打吗?大隋四海升平已经十几年了,而先皇留下的各种制度也在运行良好,是以我们关陇贵族和山东世家都变得可有可无。若是有人起兵作乱,我们才会有领军平叛的机会,到那时才会显得我们的重要,我们这些家庭,虽然没有私兵,但兄弟子侄个个从小学习骑射和兵法,是天生的军官,一旦有事,只要有军队,那就可以让我们的子侄迅速地充任各级军官,真正地掌握和控制一支军队,就能让杨广知道我们这些家族真正的作用了。”
李渊笑道:“长孙将军所言甚是。这么说,你的意思是要看杨玄感和王世充这样的人先起兵,我们再借机平叛了?”
长孙晟点了点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上不是先皇,他有可能会搞乱整个国家,弄得民怨沸腾,到时候天下变民蜂起,盗匪横行,杨玄感,李密,王世充这些人肯定会趁势而起,我们那时候就可以掌兵平叛,到时候是自立还是当忠臣,就可游刃有余啦。”
李渊看着长孙晟,叹了口气 :“长孙将军,你世受国恩,怎么也说出这种话呢?”
长孙晟“嘿嘿”一笑:“唐国公,你说说我们这些关陇贵族受的是哪国的恩呢?西魏?北周?还是大隋?”
李渊与长孙晟相视而笑,声音震得这地下的密室那幽暗的烛火又是一阵摇晃…………
一座别有风味的闺阁,座落在唐国公府内女眷们所住的后院之中,而一间小院里,这时候仍然屋中亮着灯火,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某些不可抗力的影响,屋中的烛光来回地摇晃着,把两个云鬓高耸的妇人头象映在窗纸之上。
李秀宁已经换回了一身劣等绸缎制的女装,脸上略施脂粉,嘟着嘴,头扭向了一边,全然不看坐在她身边,一身朴实妇人装束的母亲窦惠。
窦惠轻轻地叹了口气:“孩子,这事确实是委屈了你,娘也知道,只是你也体谅一下咱们李家的地位啊,现在杨家倒了霉,只怕是灭门之祸,你爹也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进这火炕啊。”
李秀宁的脸上已经多了不少泪痕,眼睛也是红通通的,看起来这些天哭了不少,可这会儿她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表情,也不转头,淡淡地说道:“娘,您从小就教育女儿,做人一定要讲诚信,讲忠孝,我们李家和杨家结亲的事情,尽人皆知,女儿这会儿已经不止是您和阿大的女儿,更是杨家的媳妇了,现在杨家有难,您却要女儿弃他们而去,这样不忠不义的事情,就是您一向教导女儿要做的吗?”
窦惠幽幽地叹了口气:“女儿啊,不要这么傻,当着你阿大,有些话我不好说,现在只有你我母女二人,我也不妨告诉你,当今的皇上在登基之前,曾经有意过娘,还托人给你阿大带话,让他放手,结果你阿大没有受他的威胁,一箭雀开双屏,娶我进了李家,由此跟当今的皇上结下了梁子,在先皇时期就被皇上几次进言,将你阿大调任外州刺史,一当就是十几年。所以这次可谓是新仇旧恨,要是让当今皇上再抓到我们李家什么把柄,那可是会祸及全家啊!”窦惠想到杨广那张和蔼可亲的笑脸下狠辣的内心,偷偷地抹起泪来。(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三章 秀宁夜奔
李秀宁以前从没有听过这些事情,乍一听闻,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转过头来:“娘亲,这些都是真的吗?”
窦惠闭上了眼睛,痛苦地摇着头:“女儿啊,从小到大,娘什么时候骗过你?此事是我和你阿大多年的秘密,从不向子女和外人道来,可今天事关全家性命,就当娘求你了,天底下的英雄男儿多的是,并非只有杨玄感一个。娘一定会为你在关陇贵族家的后生里,寻一个出色的人物。”
李秀宁紧紧地咬着朱唇,眼中神色一变再变,手指紧紧地抓着衣角,松开又抓紧,似是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久久,她才抬起头,正色道:“娘亲,你让我做什么事都可以,唯独此事,女儿万万不能答应。女儿既然已经许配给了杨家,那就是杨家的人,不止是李家的女儿了,就算现在没有过门,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请你们放心,女儿是与杨府生死与共,绝不会牵连到李家!”
窦惠的脸色一变,声调转而抬高,怒道:“秀宁,娘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这孩子怎么还是不识好歹?皇上是什么人?他会因为你嫁进杨家,就不再追究我们李家了吗?前几年前太子,房陵王杨勇和前尚书左仆射高熲结亲,不照样是被一起罢免?!这样的联姻,本就是两大家族之间的事情,不是你们儿女的私事!”
李秀宁抬起头,两行珠泪从她眼睛的中央流下,可她的表情却是异常地坚定:“娘。这是你们当时在作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事情。而且女儿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这世间还有道义,讲忠义诚信的人,无论何时,都会受人尊重,当年先皇还是少年之时,独孤皇后的父亲独孤信也卷入谋反案被杀,可是先皇并没有因此而抛弃独孤皇后。仍然跟她履行了婚约,这样的美德和忠贞的爱情受到了世人的称讼,先皇也因此成为了北周的丞相,不但没有家破人亡,更是建立了大隋,这不正是诚信带回来的回报吗?”
“还有您和阿大,当年明知这样会得罪身为王爷的当今皇上,可仍然是在一起了,这不也是不畏强权的义举吗?先皇也并没有为此多为难阿大吧。您自己以前也说过,主要是因为窦家的原因。先皇才对阿大有所忌惮,多年来让他出任外州。可是我们关陇家族作为一个整体。即使是皇帝也不敢轻易下手,无故冤杀的。”
窦惠气得站起了身,头上的一枝银簪子都差点要掉了下来,她的身子微微地发着抖,厉声道:“先皇和现在的皇上是一路人吗?如果要是先皇在位,我们还会跟你提这件事吗?楚国公这样的国之柱石,都要给个虚妄的星象之说逼得家破人亡了,更何况是权势远不及杨家,又跟皇上结过仇的我们李家?你非要全家人一起陪你上刑场,才能成就你那忠于爱情,忠于承诺的美名吗?”
窦惠越想越伤心,放声大哭道:“天哪,我们李家何其不幸,养女不孝,要祸及全家啊?!”
李秀宁的双眼中也是泪如雨下:“娘,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也许还有转机,女儿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就算越国公出事,杨家也不一定会全府倒霉,万一真的给您说中,女儿一定会自我了断,而且申明与我们李家断绝关系,绝对不会牵连到你们!”
李渊的声音冷冷地从门外响起:“哼,阿惠,果然是你我生出来的好女儿啊。重情重义,好极了!”
窦惠的身子微微一震,吃惊地抬起了头,只见李渊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满是皱纹的脸上,面沉如水。
窦惠连忙迎上前去,拉住了李渊的胳膊:“叔德(李渊的字),阿宁还小,不懂事,你千万不要怪她,我会继续好好劝她的,实在不行,咱们就公开退婚好了,杨家是明白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李秀宁闻声大震,哭道:“不,娘,您要是退婚,女儿,女儿宁可死在这里!”
李渊突然吼了起来:“阿宁,你眼里就真的没有阿大和你娘亲,没有你的兄弟姐妹了吗?!”
李秀宁自打记事以来,跟李渊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李渊因为长年在外为刺史,见到自己的妻儿时间很短,是以每次见到李秀宁时也多是和颜悦色,极少红脸。可是李渊那种武将家族的独有气质,却是抹杀不去的,从李秀宁内心的深处,对自己的阿大有一种深深的敬畏,小时候在窦惠的面前经常哭闹撒娇,但只要李渊的声音稍高一点,就马上能止住她的哭泣,这次也一样,听到李渊的怒吼之后,李秀宁吓得不哭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连眼泪也顾不得伸手去擦了。
李渊的声音稍稍平缓了一些,但仍然称得上是声色俱厉:“阿宁,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讲忠孝,很讲道义,拿着父母亲全家的性命去维护你的那些道德和理念,是件很光荣的事?以后可以进隋书列女传,对不对?”
李秀宁给呛得无话可说,却只听到李渊继续说道:“好,我们现在不说别的,这婚约是我李渊定的,我现在也不准备悔这门婚事,你若是真的想知道杨家人,知道杨玄感是怎么想的,我现在不拦着你,你现在就回宋州找你的未来夫君,就说楚国公的事情,我李渊无能为力,请他自求多福好了,看看他会怎么样对你!”
李秀宁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阿大,你,你没有骗我吧,你真的,真的肯放我走?”
李渊冷冷地说道:“我为什么不放你走?你自己昏了头脑判断不清楚局势,不代表人家杨公子也是跟你一样昏了头,他现在没有冲动地赶回东都闹事。或者干脆就是举兵起事。就说明他还有理智。让你回我这里是为了寻求我们唐国公府的支持,若是我们救不了他爹,你觉得对他而言,你又有何用处?”
“阿宁,别怪阿大说实话不给你面子,咱们和杨家联姻,无非就是各取所需,杨玄感倒是名声在外。是你的所推崇的英雄男儿,可你阿宁又有何名气,他杨玄感为啥要娶你?还不是看中咱们柱国家族在关陇世家中的影响力吗?”
李秀宁的眼中噙满了泪水,想到杨玄感对自己的承诺与誓言,激动地叫道:“不,阿大,杨大哥亲口对我说过,他一定要娶我,一定会的!他说他喜欢我,不会扔下我。也不会不遵守婚约。”
李渊冷笑一声:“阿宁,男人的誓言就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毒药。专门用来哄女人的,我们这些世家子女,在婚配前连面都没有见过一次,又有何感情可言?别说你和杨玄感,就是阿大和娘,你以为当年见面之前真的有什么情义?那同样就是一场基于政治立场的联姻而已!是陇西李家和扶风窦家这两个某种军事家族的联姻,明白吗?”
李秀宁哭着转向了窦惠:“娘,真的是这样吗?”
窦惠的眼中也是泪光闪闪,看着李渊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怨:“叔德,孩子还小,怎么能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这些事情,她稍微长大点就会知道的啊。”
李渊厉声道:“阿惠,阿宁不小了,已经要出阁嫁人了,作为世家子女,这些道理难道不应该是从小就知道的吗?建成年纪和她差不多大,每天不是练武就是苦读,现在还在前院那里背书,世民比她小了十岁,这会儿还在外面通过打猎的方式练习骑射,这些都是我们世家子们应该做的事情,作为女子,担负着家族的使命,去和家族需要的另一个家族男子结合,而不是只顾着自己的私情,这些道理,难道你从小没有教给她吗?”
李秀宁的身子晃了晃,只觉得一股急火攻心,她的银牙咬得格格作响:“不会的,杨大哥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扔下我的,我们是出于真爱,不是那种冷冰冰的联姻,阿大,我不信你的话,我不信!”
李渊冷冷地说道:“杨玄感若是真的喜欢你,又怎么会在娶你的那次比武之时故意诈败?他的那匹黑云怎么会突然吃坏了肚子拉稀,这些除了他自己在做手脚外,还有别的可能吗?阿宁,阿大本来不忍告诉你,杨玄感一开始根本不想跟你结婚,所以才会做这种事,后来想必是给楚国公逼着才答应娶你,或者说他就是存了另外的心思,利用对你的感情,要你死心踏地地让你为他效力,一旦你帮不上他和杨家,那他也一定会无情地把你抛弃,不会有别的选择!”
李秀宁捂着自己的耳朵,她从心底里不愿意相信李渊所说的每一个字,但这些话又是那么地真实,让她找不出一点可以回击的理由,她想到杨玄感的伤一好,跟自己的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出外宋州,甚至易容改扮,若不是自己早早打听了消息跟了过去,恐怕真的也就错过了,想到这里,她越来越害怕,甚至对杨玄感对自己在小树林中的承诺,都产生了一丝的动摇。
李渊一看李秀宁不再说话,知女莫如父,他知道李秀宁也相信了几分自己的话,他向后退了两步,一拉大门,指着外面说道:“阿宁,阿大说过,不会拦着你,事实的真相很残酷,你自己去寻找吧。只有你亲自见过杨玄感,你所有的幻想才会破灭,才会真正地认识到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
李秀宁咬了咬牙,一言不发,甚至不打一声招呼,就夺门而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窦惠悲呼一声“阿宁”,冲出两步,想要拉住自己的女儿,却被李渊伸手拦了下来:“阿惠,让她去,这是成长的代价,她必须要付!”
李秀宁的身影随着她抽泣的声音渐渐地远去,一声骏马的长嘶之声在马厩的方向响起,马蹄声渐行渐远,伴随着家中的几声狗叫,再也听不见了。窦惠的身子软了下来。渐渐地倚门坐到了门槛之上。也不多看李渊一眼,幽幽地说道:“你怎么会这么狠心,亲眼看着阿宁走上这条不归之路?”
李渊也蹲到了地上,双眼之中泪光闪闪:“阿惠,你以为关住了阿宁的人,就能关住她的心吗?如果这回我们不放她出去自己找寻答案,她只会恨我们一辈子的。”
窦惠咬牙切齿地说道:“可你这是拿她的命在赌,你知道吗?阿宁从小性子就要强。万一那杨玄感真的喜欢她,把她留在身边,这不是要把她往火炕里推吗?就算如你所说的,杨玄感狠心拒绝了阿宁,你就不怕阿宁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出来?”
李渊叹了口气:“我想不至于,这次和阿宁一起回来的那个太子东宫的千牛卫备身,名叫柴绍的,我看好象对我们家阿宁有意思,阿宁应该会带他一起回宋州。要是她没去东宫,那我明天一早就去一趟东宫。让他马上回宋州照应着点,我想就算阿宁一时想不开,有柴绍在,也不会有事的。”
窦惠的双眼一亮:“柴绍?就是那个钜鹿郡公柴慎的儿子?叔德,他们家虽然也可称将门,但跟我们家相比,还是差了许多,连关陇集团的边缘也挤不进来,又是并州洪洞人,你真的要把阿宁嫁给柴家?”
李渊苦笑道:“你以为我愿意吗?可除了柴绍,现在天下肯要阿宁的男人,又能有几个呢?”
深夜,东宫,皇城外的各处宫门已经关闭,李秀宁正在这里,象只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边走边搓着手,她出来得太急,甚至忘了换回男装,就这样一身姑娘的打扮出了大门,若不是在夜里,白天这样纵马女装在街上奔马驰骋,只怕早就会给巡城的坊丁和兵士们拦下来了。
李秀宁这回出来带了一面唐国公府的令牌,杨玄感也给过她一面越国公府的腰牌,这回柴绍在进东宫前,也把自己的千牛卫令牌给了李秀宁,让她有急事可持此令牌前来相见,最后在这三块令牌里,真正起了作用的还是柴绍的那一块令牌,看门的卫士持此令急奔入宫,到现在还没回转,虽然只有小半柱香(十几分钟)的功夫,但仍然让李秀宁度日如年,焦躁不安。
柴绍的声音从宫门内传了出来:“来者真的是李小姐吗?”
李秀宁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转向了宫门内,只见柴绍换了一身千牛卫的衣甲,腰间挎着一口千牛刀,急匆匆地奔了出来,四目相对,都是微微一愣。
柴绍的嘴角勾了勾:“听说有个姑娘大半夜穿个女装就跑出来了,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李秀宁咬了咬牙:“大笨牛(这一路上李秀宁已经习惯这样称呼柴绍了),快换身衣服,和我马上回宋州,迟了只怕来不及啦。”
柴绍的脸色一变,喜道:“怎么,唐国公有办法救楚国公了吗?”
李秀宁急得一剁脚,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别提了,我阿大根本没这本事,而且他也不想被牵连进此事之中,我们得起快回去给杨大哥报信,让他另想办法啊!对了,你这里怎么样了,太子能出手救杨家吗?”
杨昭的声音从十几步外传了过来:“李小姐,实在抱歉,孤对此事,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啊。”
柴绍和李秀宁转眼看去,只见胖得足有两个人加起来宽的杨昭,一身淡黄色的绸袍,披着一件披风,在两三个卫士的搀扶下,正走下一抬肩舆,剧烈地咳嗽着,一步步地向着二人走来。
柴绍和李秀宁本能地下跪:“恭迎太子殿下。”柴绍说完,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太子殿下,您的身子还没好透,这晚上风大,怎么能这样出来?”
杨昭走到二人面前,平复了一下呼吸,叹道:“杨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安枕于床,一想到杨大哥现在每天都睡不着觉,我又于心何忍?柴护卫,我一听说有个女子深夜来找你,就想到一定是唐国公的千金,所以也想到看看出了什么事,唉,都怪我无能,半个月前给父皇就上过书,请他不要封越国公为楚国公,可是父皇却回信将我斥骂一番,说这是国事,我无权过问。”
杨昭说到这里,双眼中泪光闪闪,几乎就要落泪,柴绍连忙上去扶住他,杨昭从怀里掏出一块汗巾,擦了擦眼睛,突然说道:“好久没下床走动了,你们陪我走走吧。”后面的三四个卫士连忙想要上前,杨昭猛地一回头,“有他们保护我,孤的安全不用担心,你们退下,在这里守着就是。”
为首的一个黑脸护卫的脸上现出一丝难色:“太子殿下,保护您的安全是我们的职责,而且至尊特地交代过,要我们……”
杨昭冷冷地说道:“好了,这是我的决定,与你们无关,柴护卫也是孤亲自招揽的千牛卫士,李小姐也是唐国公的千金,我就在这里转转,不会有事,你们守在这里便可。”
黑脸护卫还想说些什么,一看到杨昭在平和中带了三分威严的脸色,连忙收住了嘴,退后了两步。
柴绍扶着杨昭在这宫门前信步,很快就走到了离那些人四五十步远的地方,虽然仍然在这片广场上,而耳边只有风声,那些人的呼吸和说话声音却是再也听不到,杨昭幽幽地叹了口气:“李小姐,对不起,孤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吧,父皇不喜欢我,把我一个人扔在大兴,名为镇守西京,实际上跟个囚犯也没两样,这几个月我的病情越来越重,想要回东都见我父皇和母后一面,本来那次上书主要是说回东都的事,附在后面说了几句楚国公的事,可父皇大怒之下,也不许我去东都,李小姐,请你转告杨大哥,我杨昭真的尽力了,可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啊!”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久,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李秀宁的眼中已经泪光闪闪:“不,太子殿下,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任性胡为,才会让你受这苦,你快回去,好好休养,杨大哥的事,我和柴护卫再想办法。”
杨昭摆了摆手,在柴绍的扶持下站稳了一些,低声道:“不,孤还有话没说完,这可能是我能跟杨大哥说的最后一些话了,你们,你们务必要带到。”
柴绍咬了咬牙,向李秀宁使了个眼色,两人都靠近了杨昭,附耳于他嘴边。
杨昭艰难地说道:“我知道大哥,大哥他不喜欢我父皇,而我父皇也一直,一直对他们家忌惮,父皇夺位的时候,楚国公知道了,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我当时就料到早晚会有,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来得这么快。你们一定要劝,劝我杨大哥,让他千万,千万别一时冲动,做出,做出什么傻事。我杨昭知道,知道我父皇对不起他,如果他要报仇,我,我愿意代父一死,也不想他和密兄,和密兄走上不归之路。”
李秀宁不信地睁大了眼睛:“太子殿下,你说什么,杨大哥他真的,真的?”
杨昭咬了咬牙:“你们听我说完,我不是傻子,大哥,大哥做的事情,我不是没有察觉,他拿我,拿我当兄弟,从来不瞒着我,可我,可我也不会把他的这些事跟父皇去说,你,你告诉他,以后一定要当心,当心那个王世充,不要,不要给他骗了。”
李秀宁点了点头:“还有什么吗?”
杨昭叹了口气:“还有,房陵王杨勇的那些子嗣,我,我本来答应杨大哥会有所保全的,可惜,可惜这件事我也没有做到,父皇,父皇已经派杀手把我的各位堂,堂兄弟们害死在了路上,我有今天,命不久矣,也是,也是报应。”(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四章 萧氏的阴谋
柴绍的眼泪如泉水一样地向外涌:“不,太子,不会的,您一定可以好起来。”
杨昭笑着摆了摆手:“我,我当然会好的,你们抓紧上路,就说我,我在这里等着二位兄长回来看我。”
李秀宁激动地说道:“太子殿下,你放心吧,这些话我一定带到。”
杨昭回头看了一眼在远处不停地向这里张望的那几个护卫,压低了声音:“你们拿我的令牌,连夜出城,记住,尽量走小路,不要住官驿。换上便服,楚国公那里已经是没有办法了,但一定要劝住玄感,叫他不要乱来。”
东宫门口外广场边的一棵大树背后,王仁则阴沉着脸,看着李秀宁和柴绍两人骑了马,向着东门的方向疾驰而去。他悄悄地对着站在一边的张金称说道:“金称,回去报告叔父,就说李秀宁和柴绍连夜离开大兴,只怕杨玄感那里会有所动作,请他千万要留意,还有,我这里的马已经准备好,明天就过关上路,你先行一步,让他安心。”
张金称的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少东家,这回的战马之赌,我们赢定了。”
王仁则抬头看了看已经西落的月亮,叹道:“风暴将至,赢下一个郢州,又能如何呢?”
东都,洛阳,已是夜深,在那皇城里金壁辉煌的寝宫之中,杨广穿着一身绣着金线的上好黄绸,浑身上下都闪着金灿灿的光芒,他的满脸都是类似喝醉了酒似的红光,兴奋地搓着手。在这大殿之内走来走去。一刻也不得停歇。而坐在一边一张玉榻上,浑身珠光宝气的萧皇后,却是面带微笑地看着杨广。
杨广终于停下了脚步,转头对着萧皇后说道:“皇后,你说老贼究竟什么时候会死?都改封他楚国公快一个月了,怎么就还不断气呢?”
萧皇后秀目流转,尽管她已经年过三旬,眼角边已经出现了一些皱纹。而皮肤也不如少女那样光滑而紧致,但仍然可以称得上是国色天香的美女,她开口道:“至尊,你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老贼已经完全动弹不得,现在于将军所率的三千骁果军已经围住了楚国公府,就是一只鸟儿也飞不进去,而宋州那里,宇文将军早已经率了三万大军在附近扎营,那杨玄感若是有一丝异动。马上就会灰飞烟灭。”
杨广哈哈一笑:“就是,老贼虽然在军中部下众多。但这回却无人上书救他,嘿嘿,朕原来还以为那些关陇丘八们会联合在一起,为老贼说话,可就是连跟老贼有联姻关系的李渊,这回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可见老贼平时权倾朝野,得罪的人也太多了,生死攸关的时候,竟然无人援手,早知如此,朕还真没必要费这么大劲去除了他。”
萧皇后峨眉微蹙:“可是至尊,昭儿这回却上书要救老贼一命,他年纪小不懂事,跟杨家的小子搅和在了一起,一定是杨玄感指使他上书的,至尊,你训斥一顿昭儿就是了,又何必拒他于千里之外?”
杨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小子吃里扒外,这些道理他都懂,但就是上书跟他的父皇作对,不教训他一下,以后还不知道他胳膊肘往哪儿拐呢!皇后,我知道你喜欢昭儿,可他以后是要继我位子,当皇上坐江山的人,这些事情都不明白,只凭着自己的私人感情来决定国事,又让我如何放心传位于他?”
萧皇后微微地掩住了自己的樱口:“啊,至尊,你是说,你是说想易储?”
杨广冷冷地说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让他呆在大兴就是想看看他的表现,不过到目前为止,他实在是让朕失望,老贼出事,他比那些关陇丘八都要急,哼,以前他老子每天提心吊胆去争储君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生病什么的,这样的儿子,生了有什么用啊!”
萧皇后马上站起了身,正色道:“至尊,臣妾以为,储君之事乃是国之根本,不可轻易废立,昭儿现在也没有明显的过失,您这话要是传到阿孩(杨暕)的耳朵里,只怕他会起不臣之心的。”
杨广停下了脚步,反问道:“皇后,今天的你好像有些反常啊,难道阿孩就不是你的儿子了?”
萧皇后叹了口气:“昭儿自小就肥胖,身体不好,这回你把他一个人扔在长安,我只怕他胡思乱想,真的有什么心病,听那些卫士们回报,昭儿现在已经卧床不起了,整日咳嗽,作为一个母亲,我这心里可真是,可真是……。”她说到这里,悲从心来,几乎快要落下眼泪了。
杨广上前扶住了萧皇后的香肩,为她轻轻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笑道:“别这样,皇后,昭儿在我们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他平时也是经常骑马出游,身子骨没这么差的,哼,朕看他就是学朕当年在家演戏的那些,故意装病做给我们看,想要以此让朕把他调回来,最好能同意他的请求不再为难老贼。你可别忘了,他那个兄弟李密可是个人精,一定会教他这样做!”
萧皇后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只能一声叹息。
杨广直起了身,嘴角边勾了勾:“只是这老贼一天不死,我这里一天不得安宁,总要提心吊胆,从前天开始就听说这老贼已经卧床了,哼,算他识相,只是这回装病是没用的,若是不死,朕就给他代劳吧。”
萧皇后抬起了头:“至尊,您已经找好了治杨素罪的罪名了吗?”
杨广哈哈一笑,拿起那张紫檀木御案上的一道奏折,递给了萧皇后:“皇后你看,这是张衡,苏威他们弄出来的,这上面记录了杨素入朝为官二十多年来的种种对先皇的大不敬之举,还有纵子行凶。安插兄弟子侄为官。占据朝堂。图谋不轨的证据,实在不行,张衡也说了,到时候再弄些兵器铠甲,埋到杨家的某处别院里,到时候这个谋反之罪是跑不掉的,老贼全家都得掉脑袋!”
萧皇后的眉毛挑了挑:“至尊,这样。这样是不是太狠了点?”
杨广的眼中凶光一闪:“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哼,老贼当年拒绝我们的提亲,害得朕无颜以对天下人,后来为了夺位,朕还得战战兢兢地去奉承老贼,跟着他北出灵州作战的时候,本来只是谦虚了一下,让他指挥全军。没想到他真的就不让朕掌军了,完全把朕当成了个摆设。就连封赏之事,也不由朕来作主,哼,收买人心的好事全让他做了,那朕还能捞得到什么?”
萧皇后摇了摇头:“至尊,可是杨素毕竟在我们最关键的时候帮过我们一把,这次杨谅谋反,他也领军平叛。而且,而且现在至尊迁都于此,又重用江南文人,只怕那些关陇军汉和北方大族都对我们心怀怨恨,杨素若是肯真心效顺的话,至少还能帮我们渡过这一关呢。”
杨广冷冷地说道:“皇后,这是国家大事,你一妇人就不用多说了,杨素上次平叛时在军中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你也看到了,现在我们能借着这个天像的事情置他于死地,若是过了这个坎,让他意识到危险,四下串联关陇丘八们,那再要对付,可就麻烦了,朕意已决,皇后不必多言!”
萧皇后勾了勾嘴角,换了个话题:“至尊,臣妾还有一言,想要进谏。”
杨广的眉头微微一皱,还是说道:“说吧,不过要是与老贼或者是昭儿有关,就不必多提了。”
萧皇后摇了摇头:“臣妾要跟皇上所说的,不是这些国事,而是后宫之事,简单地说,是那宣华夫人和荣华夫人。”
杨广的脸色一变,转过了身:“皇后,你这是怎么了?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你不会为难朕的两位爱妃吗?”
萧皇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至尊,臣妾对这二位贵人并没有什么意见,也并不妒忌,臣妾年老色衰,无法再服侍至尊,而这二位贵人却是青春年少,当然能使至尊尽得人君之乐,只是,只是她们毕竟是先皇的妃子啊,又并无未成年的子嗣,依大隋律,理应出宫为尼的,而且,而且现在宫内宫外已经有些传言了,都不太好听。”
杨广双眼圆睁,脸上杀气四溢:“什么传言!”
萧皇后咬了咬牙,说道:“东都的坊间,已经在流传一些传言,说至尊是自己看上了二位夫人,想要收入自己的后宫。至尊,人言可谓,您在文人儒士的心中,一向是形象极佳,虽然我大隋北方胡风强烈,但蒸母之事,向来只有胡人所为,会被中原的士大夫所不齿,还请至尊三思!”
杨广双眼血红,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件事是怎么会泄露出去的?皇后,你查清楚了没有?”
萧皇后幽幽地叹了口气:“至尊,据臣妾所暗查,上次您查到大兴城外的那些不明来路的黑衣人是陈叔宝指使的之后,派人毒死了他,而宣华夫人知道了此事后,非常感伤,您看她现在每天即使在您的面前,也几乎从来不笑,她的那几个贴身侍女每隔几天就会出宫采办,象这种事情,若不是宣华夫人自己散布出去,又有谁敢这样嚼舌头呢?”
杨广狠狠地一跺脚:“这个贱人,枉朕饶她一命,想不到她却不识好歹,让朕丢脸,皇后,幸亏你给朕提了个醒,朕现在就去杀了她,来人!”
萧皇后连忙说道:“不,至尊,别急!”
两个全副武装的甲士已经走到了殿外,身上的甲叶子一阵碰撞作响,左边的一人正是当年曾经侍奉过杨坚的骁果军校尉张童仁,他干净利落地一抱拳:“至尊,有何吩咐?”
杨广沉吟了一下,挥了挥手:“你们暂且退下,有事朕再传诏。”
张童仁退下之后,萧皇后轻轻地说道:“至尊,现在你若是杀了宣华和荣华,只会把坊间的那些传言给证实,到时候对您的声誉。可是大大的不利。”
杨广点了点头。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皇后所言极是。刚才是朕一时冲动了,那依皇后所见,朕应该如何是好呢?”
萧皇后微微一笑:“此事嘛,依臣妾所见,就让二位太妃出宫居住,入住那仙都宫,那是个道观,依祖制。后宫嫔妃无未成年子女者都要出宫为道姑,为先皇讼经祈福。这样的做法,合乎祖制,也能杜绝那些坊间传言。”
杨广哈哈一笑,一把把萧皇后搂在了怀里:“哈哈,皇后,还是你办事得力,这事真是多亏了你,才能得到这么圆满的解决。”
萧皇后的眼中冷厉的寒芒一闪,可声音却是变得异常地娇媚:“至尊。你若是喜欢这些年轻漂亮的美女,臣妾一定会帮你挑选的。保管不比宣华和荣华这两个半老徐娘来得差。”
杨广心底就象吃了蜜糖一样甜,刚才一直记挂着杨素何时能死的那些忧虑之情,已经不翼而飞了,他正待再说什么,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连忙松开了怀中的萧皇后,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沉声道:“何人不听宣就敢上殿!”
张衡一脸兴奋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身紫色的官袍上,早已经被汗湿得到处是湿迹,那声浓烈的汗味让隔了几十步的萧皇后闻着也是一蹙峨眉,可是张衡却根本顾不得这些,跪倒在地,兴奋地说道:“至尊,天大的好消息啊,杨素已经死啦!”
杨广快步上前,走到张衡的身前,一把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眼,难掩眼中的激动之色:“爱卿,你再说一遍?”
张衡突然意识了过来,表情一下子变得极度地悲伤,号啕大哭起来:“陛下,陛下啊,楚国公,楚国公他因为久病卧床,金石难医,已经于一刻之前,在楚国公府上去世了!”
杨广也马上意识到这时候还是需要演些戏的,他一边开始努力地挤出几滴眼泪,一边大叫道:“楚国公啊,楚国公,朕刚即位,正要重用你,你怎么就这样卒了啊!张爱卿,速速传诏,朕要亲自去楚国公府上吊唁!”
张衡深深地磕了一个头:“臣遵旨,这就去办!”
杨广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道:“盯紧老贼府上和宋州,免得那几个小子趁机作乱,还有,那些小子都不要给什么实官,给些散官虚官暂时安置起来,朕可不想再看到老贼的家人在朝堂之上了。”
张衡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微笑:“至尊请放心,一切包在老臣身上。”
杨广听到张衡的脚步声渐渐地消失在了殿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过身,三步并两步地跑到萧皇后的身边,拦腰把她抱了起来:“哈哈,皇后,老贼终于死了,朕心头一块大石头终于可以落下,来,今天庆贺一下,咱们摆驾贤灵宫(皇后的寝宫)。”
萧皇后微微一笑,轻轻地搂着杨广的脖颈:“至尊,今天可不行。臣妾,臣妾今天月事在身,只会扫了至尊的兴。”
杨广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唉,想不到这大好的日子,竟然有这般不如意。”
萧皇后的螓首轻轻地埋在了杨广的怀里,而几根玉指则在杨广背上摩挲着:“至尊,等过了这几天,老贼的身后事处理完毕之后,臣妾一定会陪陛下尽欢的。”
杨广满意地点了点头,松开了萧皇后:“好就一言为定了。来人,送萧皇后回宫,今天摆驾雍福宫。”
两个时辰之后,贤灵宫内,萧皇后的内室帷幔之中,萧皇后却仍然是一副正装打扮,坐在床上,看着面前一个太监打扮,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微微一笑:“铣儿,可以起来了,在姑母这里,不用这样拘谨。”
那名“太监”抬起了头,眉青目秀,一脸的书卷气,可是眉宇间却透出一丝与这书卷气不符的阴骛,可不正是萧铣?
萧铣低声道:“姑母,当心隔墙有耳,侄儿还是这样跪着说的好。”
萧皇后点了点头:“你不怕累就随便你了,你可知道为何姑母要在今天让你深夜入宫?”
萧铣抬起头,微微一笑:“因为杨素死了。”
萧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的消息很灵通啊,姑母也不过是刚知道一个多时辰。你进宫都用了一个时辰,难道你是和姑母同时接到的消息?”
萧铣点了点头:“侄儿有自己的信息通道,这些天,东都城内的文武百官都在盯着这事儿呢,如果杨素不死,事情可就麻烦了。不过看起来杨素还是识相,最后还是自尽以保全家族,即使身为敌人,我也不得不佩服他呢。”
萧皇后冷笑道:“当年灭我大梁,派兵攻陷江陵的杨忠,于谨,独孤信等人,这些人的仇我们当然要一个个地报,即使他们人死了,他们的后人也别想逃。还有篡我大梁江山的陈氏,哼,陈叔宝已经死了,而陈惠儿那个贱人,我也不会这么轻松地放过她。”
萧铣叹了口气:“姑母,不是我说您,这种后宫之间的争斗,现在实在是不合时宜,上回就劝过您了,也许宣华对我们还有用,同时亡国宗室公主,其实我们算是同仇敌忾的。”
萧皇后的脸色一沉:“铣儿,你懂什么,这宣华骨子里一股子狐媚劲儿,外面却装得是楚楚可怜,以前先皇在的时候,都六十多岁的人了也给她迷得起不了身,杨广把她收进后宫也就不到半年,这半年几乎就没来过我这里,若非我当机立断,派你去城里散布谣言,杨广还真舍不得赶她出宫呢。”
萧铣笑道:“姑母,她就是得宠又如何?跟杨广一起共过患难的可是你姑母,杨广最多把她当成个玩物罢了,你看,杨广新杀了陈叔宝,又不接宣华的家人回东都,这不摆明了也是防着陈氏的嘛。”
萧皇后冷冷地说道:“这事不必多提了,铣儿,杨素死了,你说那杨玄感会趁机起兵吗?”
萧铣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只怕多半不会。不过杨玄感一定知道仇人就是杨广,他会积蓄力量,暗中策划,以图谋复仇的。姑母,这杨玄感,我们以后还得多花点功夫,想办法暗中结交才是。”
萧皇后勾了勾嘴角:“有这个必要吗?这家伙虽然有勇名,但是有勇无谋,又无兵权,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再说了,你的罗川县令的任命已下,这几天就要离开东都去赴任了,又怎么跟这杨玄感拉上关系?”
萧铣微微一笑:“这个嘛,就要看姑母的本事了,小侄要回荆州,可是两位叔伯(萧综和萧瑀)都在东都,以他们的权势地位,跟杨玄感扯上关系,不是太难的事情吧。”
萧皇后有些迟疑:“这个,真的可以吗?”
萧铣点了点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杨玄感这辈子一定会反的,咱们也不需要给他什么实质的支持,煸风点火,勾起他的仇恨即可,以弘农杨氏的威望,要是抱定了起兵的心思,经营几年甚至十几年后,总会给他找到机会的。不过还是要请姑母找机会要让杨玄感入朝为官,最好是掌兵,这小子手上没兵没权,想造反也不可能。”
萧皇后正色道:“这点姑母记下了,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萧铣想了想,说道:“那个王世充,姑母最好找机会向杨广进言,把他调回京城,这个人不能再放在郢州了,不然我们的整个荆州,都可能被此人所得。”
萧皇后疑道:“此人真有这么大本事,能跟我们萧家在荆州的势力相对抗?”
萧铣咬了咬牙:“现在还不行,但要是让他在郢州呆个五六年就难说了,贺若弼那家伙我不担心,空有野心而已,可这王世充,却是个真正的劲敌,即使我们以后争夺天下,此人也是难缠的对手,姑母,你一定要留意。”(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五章 姐弟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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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姑母记下了,铣儿,你这回到了罗川,要好好经营,有任何困难,都可以直接向我这里提,姑母能帮上忙的,一定会全力帮你,放心吧。”
萧铣微微一笑,深深地一叩首:“那侄儿就此别怪。下次与姑母相见之时,希望是在江陵城中迎接姑母作为大梁公主返回旧都。”
萧皇后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萧铣转身退下,在一个宫女的引领下,麻利地出了殿门。
帷幕之后,阴影之中踱出了一个人影,一身紫色官袍,三十多岁,白面长须,丰神俊朗,可是眼神中却有一股凌厉的气势,正是萧皇后的弟弟萧瑀。
萧皇后没有回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时文(萧瑀的字),铣儿这一去罗川,就如龙入大海,鸟飞长空,咱们以后再想制住他,可就是不可能了。”
萧瑀冷笑道:“此人是靠不住的,我早就跟姐姐说过,可是你不信,这回如何,陈棱已经被他一脚踢开了,而且似乎他也不缺我们的钱。”
萧皇后咬了咬牙:“陈棱在第一次密报过后的几天又报过一次信,说那个王世充给了铣儿一笔钱,你说这个王世充想干什么?他一个区区的四品刺史,先后的两个靠山高熲和杨素都倒台了,这时候还不安份守已,难不成想造反?”
萧瑀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姐姐,我听那内史舍人封伦说过。王世充心狠手辣。阴险歹毒。绝非池中之物,就连杨素,也不是那么能轻易驾驭得了他,此人是天下首富,最不缺的就是钱,从他对铣儿的态度来看,他可能一直在暗中收买各路的英雄豪杰,有力人士。其心思不可捉摸。”
萧皇后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听说此人只不过是个改了姓的西域胡人后代,在内地毫无权势可言,也没听说有什么大片的田产,成群的家丁部曲,就算做生意有了几个钱,又能折腾出什么名堂出来?跟我们萧家这样的前朝宗室又怎么能比?”
萧瑀摇了摇头:“姐姐,你久居深宫,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跟我们大梁国当年不一样了,自我大隋制定了开皇律。以均田制限制每个人能占有的田地数量,又限制了每级别的官员所能拥有的家丁仆役之后。我们南朝以前的那些几千家聚族而居,家中僮仆数万的超级家族就再也不见了。”
“反倒是这王世充,可以以做生意为名,雇佣大量的伙计,此人的商号遍及全国,手下商号的伙计多达数万乃至十余万,比起以往的世家大族,实力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是他合法拥有的,又因为遍及全国,还可以让心腹在各地暗中置办田产,积累更多的人,一旦乱世,便可一齐发动,其声势比起我们来说,只怕会更强。”
萧皇后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转头对着萧瑀说道:“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此人?时文,要不要我向至尊进言?”
萧瑀沉吟了一下,说道:“只怕至尊对此人的底细比姐姐更清楚,当年此人曾经参与了至尊夺位的一系列阴谋,虽然全局是由杨素策划,可是其中奔走做事,却是此人出力甚多,所以至尊也对其深为忌惮,想把此人远远地打发到一个偏远的州郡,永不留在京中或者是要害之地,若非杨素一再强求,这个郢州刺史,是万万不会给他的。”
萧皇后松了一口气:“这回杨素死了,至尊应该也会顺手把这王世充给收拾了吧。时文,要不要我们再加把劲提点一两句?”
萧瑀微微一笑:“姐姐,你是准备做隋朝的皇后呢,还是想做大梁的公主?”
萧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的神情:“时文,你这话什么意思?灭国之仇,姐姐没有一刻淡忘,难道你做惯了这隋朝的官员,享尽了荣华富贵,就不思复国了吗?”
萧瑀点了点头:“很好,既然我们是要复国,那这种可以祸乱大隋的野心家,就非但不能害,还要把他给保下来。以后让这些人率先发难,为我们火中取栗,然后我们大梁才在荆州有复兴的可能。”
萧皇后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原来是这样,可是这个人有自己的野心,在荆州就和铣儿,还有陈棱打得火热,还不知道他在别处有多少布置呢,跟这样的人合作,真的好吗?”
萧瑀叹了口气:“小弟我也是担心这个问题,此人文韬武略,就连杨素都赞不绝口,但就是因为其人太难控制,所以高熲和杨素这两大重臣都不敢对其放手使用,小弟也怕其势力起来之后,我们大梁国就算复国成功,也会早晚为其所灭。”
萧皇后咬了咬牙:“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向至尊进言,早些除掉此人。”
萧瑀笑道:“姐姐不必心急,你前脚才向至尊举荐了铣儿,后脚又要劝他诛杀王世充,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点,虽然你和至尊算是患难夫妻,但后宫干政这事,尤其是独孤皇后对至尊的心理影响,可是一直挥之不去的,加上我们这萧梁宗室的身份,还是悠着点的好,别到时候打蛇不成,反被其害。”
萧皇后秀眉一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如何是好?”
萧瑀收起了笑容,正色道:“那杨素的侄外甥封伦,一向看王世充不顺眼,以前出征高句丽的时候,就因为跟王世充抢功,差点落海里给淹死,这回杨素举荐王世充外任刺史,从官阶上比他这个五品内史舍人要高了,他更是耿耿于怀,几次与我喝酒聊天的时候一提起此事就咬牙切齿,这回杨素倒了。封伦以后的前程也变得不明朗。如果由他去抓王世充一个小辫子。一来他有足够的动机办这事,二来即使事败,也跟我们没有关系,岂不是最好?”
萧皇后微微一笑:“弟弟这招果然高明。只是这封伦也并非等闲之辈,我们这样拿他当刀使,他难道会看不出来吗?”
萧瑀笑道:“封伦才高八斗,但为人极会趋炎附势,以前巴结杨素是因为看准了杨素会一飞冲天。这才娶杨素的侄女,可这些年下来,几次错过好机会,从征高句丽时无功而返,又因为养伤而错过了反击突厥之战,现在至尊重用江南文人,杨素又倒了,他这个内史舍人之职能不能保住还要打个问号,如果能做成一件案子,扳倒同样是至尊心腹之患的王世充。那他自然前程又重现光明,加上通过此事能结交到姐姐您。这样的好事,他怎么可能拒绝呢?”
萧皇后点了点头:“那此事就全交给弟弟你了,你要小心从事,切莫把我们萧家陷得太深,陈氏已经完蛋了,我们萧氏在完成复国大业之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实在不行,也要保我萧梁皇室一脉,日后以待机会。”
萧瑀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姐姐,你就瞧好吧。这王世充若是真的能过了此劫,我们就设法接近与之合作,若是他连封伦都斗不过,就让他去死吧!”
贤灵宫的红帷之内,传出一男一女两个人得意的坏笑声,让这殿中的烛火一阵摇晃,而两道长长的影子,透出一丝难言的诡异,预示着一个新的阴谋即将出现。
东都城内,新建好的百官坊中,一座在众多豪华装修,朱红大门,门口停满了各色马车的豪宅大府中显得格外平淡俭朴,甚至可以说毫不起眼,跟隔壁的几个商人之坊中的豪商大院相比也显得有些寒酸的中等宅第,上面写着“高府”两个字,正是前帝国首相,尚书左仆射,齐国公,现任太常卿的高熲的宅子。
高府的一座后院之中,书房下的密室里,这会儿也是烛光摇曳,高熲和贺若弼二人相对而坐,贺若弼的脸上如喝醉了酒一样满是红晕,掩饰不住的兴奋,而高熲却是眉头深锁,神情严肃。
贺若弼哈哈一笑:“高仆射,今天有这么高兴的事情,难道不应该喝酒庆祝一下吗?”
高熲仍然不动声色:“贺若将军,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高仆射,现在高某只不过是太常卿,早不是尚书左仆射了。你深夜来找老夫,不知何喜之有?”
贺若弼微微一愣,白眉一挑:“怎么,高仆,算了,齐国公,你难道不知道吗,杨素那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今天晚上终于死球了,哈哈哈哈。”
高熲轻轻地叹了口气:“此事现在早已经传遍东都内外,老夫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贺若将军,老夫不知道你何喜之有?!”
贺若弼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齐国公,你不会是喝酒喝醉了吧,连喜事坏事也分不出来?当年要不是杨素这个王八蛋恩将仇报,不顾念您当年对他的提携举荐之恩,在那时先皇的面前中伤你,搜罗你和先太子的那些罪证,先太子又怎么会倒?咱们又怎么会有今天这局面?难道杨素不是我们的仇人吗?”
高熲的眼中精光一闪,对着贺若弼说道:“贺若将军,你觉得我们今天很倒霉吗?不,老夫觉得,当年能这样借机身退,未尝不是好事,当年老夫热衷于权力,相信可以真的和先皇一起君臣长久,名垂青史,这才不知激流勇退之道,处道(杨素)虽然一时得志,踩着老夫坐到了帝国首相的位置,可那又如何?还不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贺若弼呆了一呆,眼神转而变得凌厉:“不,齐国公,你说得不对,如果是先太子还在,是不会对我们做这种事的,明明是杨广那小子心术不正,杨素跟他物以类聚,这其中还不知道有多少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呢,所以杨广要杀人灭口,这才会借着这次妖星出现的理由,移祸逼死杨素。先太子德行仁厚,是万万不会做这种事的。”
高熲叹了口气:“贺若将军,当年老夫为了先太子之事。与当今的至尊。还有处道那是斗得你死我活。手段上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很多事情,我怕牵连于你,没有告知,但你应该知道老夫并不是恪守教条,只守不攻之人,所以当年老夫输得心服口服,怨不得处道。也怨不得当今的至尊,对于九五之位,谁又不想去争取呢?而我这个尚书左仆射之位,即使处道不争,苏威他们也会来抢的,所以这些年来,我并不怪处道,甚至现在还越来越感激他当年迫使我下来,这样也算是保全了我高熲一命呢。”
贺若弼不服气地嚷了起来:“齐国公,你有大功于国家。大隋二十年的盛世全是你一手建立,就连现在的制度。法令,也是你一手所创办,你当年扶太子登位,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是正道,也是朝中文武都支持的,明明就是给小人陷害了,为什么现在只说自己的责任呢,老贺我实在不明白啊。”
高熲平静地看着贺若弼:“贺若将军,伴君如伴虎,此乃古训,老夫当年输就输在没有明白君臣之道上,先皇多次说跟老夫情同手足,要和我共管整个国家,老夫还就真信了,所以才会输,说到底,这天下是杨家的,不是我高熲的,当满朝文武都是我所举荐,而太子又与我家联姻的时候,先皇能不害怕吗?他自己就是从丞相走到帝位上的,就不会防着我高熲走他的老路?”
贺若弼看着高熲,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听高熲缓缓地说道:“老夫也是退下来之后才想明白这些事情的,看看处道这两年的悲惨经历,老夫实在是没有什么恨他的理由,只是有些感叹,当年老夫举荐你们的时候,都是出于公心,可没想到最后为了权势,反目成仇,弄成这样的结果,唉,算了,人死如灯灭,恩恩怨怨,也都散了吧。至少我们现在还活着呢,不是吗?”
贺若弼的嘴角肌肉跳了跳:“不,齐国公,你没了雄心壮志了,可我贺若弼还是壮心不已,当年攻灭陈国,明明是我立了头功,可先皇却不承认这一点,硬要把那投机取巧的韩擒虎和我并列,后来我多辩解了几句,发了两句牢骚,先皇就把我下狱,还剥夺了我所有的官职,只让我在家享清福。齐国公,你是知道我贺若弼的,我是军人,不是那些只安于享乐的文官,不让我带兵当总管,比杀了我还难受,这完全是杨素所害!如果您还在那左仆射的相位上,我贺若弼早就会给起复了,不至于征高句丽,打突厥一次机会也没有捞上!”
高熲冷冷地看着贺若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辅伯(贺若弼的字),既然你今天已经说开了,老夫念着多年的交情,也想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了,你真的以为先皇罢你的官,免你的职,只是因为你在庆功宴上和韩擒虎争功?只是因为你事后发牢骚?”
贺若弼微微一愣:“还有别的什么事吗?我贺若弼又不象王世积,有不臣之心,又或者是象虞庆则,私下收取突厥可汗的礼物吧。”
高熲叹了口气:“辅伯,你是不是一直在恨老夫当年为什么没有为你美言,在先皇面前保你的官职?”
贺若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高熲摇了摇头:“辅伯,你当年跟韩擒虎争功,不是为了争个谁功劳第一,而是想争那尚书右仆射的位置吧,对不对?你这么讨厌处道,也是因为最后先皇给了杨素这个尚书右仆射,而没有给你,是吧。”
贺若弼忍不住了,咬牙一抬头,朗声道:“不错,我贺若弼就是这样想的,齐国公,当年你不帮我说话,最后杨素当了那个右仆射,这难道不是你养虎为患吗?如果是我贺若弼坐在那个位置,你又怎么可能最后给杨素扳倒?你总不会说我贺若弼也跟杨素一样忘恩负义,最后看上你的位置而反水吧。”
高熲微微一笑:“辅伯,这就是你不如处道的地方,出将入相虽然是武人的最高荣誉,但不能直接说出来,但更不能表现得那么明显,不然皇帝会以为你有非份之想,从头到尾,处道都没有跟我提过一句这个右仆射的事情,我也没有给他在先皇面前说过一句举荐的话,这点我高熲可以对天发誓。”
贺若弼微微一愣:“当真不是齐国公所举荐的?”
高熲冷冷地说道:“事到如今,我有何必要骗你?尚书右仆射一职,当时在苏威因专权而被免官的情况下,摆明了就是要给南征中功劳最大的你们三员大将之一,你们的功劳和不足,先皇都看得清清楚楚,又哪轮得到我插嘴?再说你们三个都是我当初所举荐的,我又怎么可能厚此薄彼,明显偏向一家呢?”
贺若弼咬了咬牙:“那为什么先皇没有给我这个职务,而是给了杨素?杨素没有攻下陈国都城,也没有消灭陈军主力,甚至被周罗喉挡在了九江那里,真要论功排,无论如何也排不到他的!”
高熲叹了口气:“辅伯啊,这就是你们二人都不如杨素的地方,论功劳,杨素顺江而下,打遍半个长江,而且拖住了陈国最厉害的将军周罗喉所部,虽然没有直入建康,但功劳并不比你们小,事后他还一纸诏书定岭南,更是为他的战绩增色许多,而你和韩擒虎渡江之后也就打了一仗,陈军当时人心已散,这仗赢的难度并不是太高,这点你们也都清楚,虽然有破军灭国之功,但是你们二人把这功劳一分,就不比杨素强了,事后你和韩擒虎都有纵兵掳掠,盗窃财宝的行为,又在庆功宴上动手,只此两件事,这尚书右仆射就不可能交给你们。”
贺若弼听得木然无语,久久,才恨恨地说道:“齐国公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何当年不告诉我这些事情,还害得我兴冲冲地去先皇的面前争功?”
高熲摇了摇头:“你和韩擒虎都是大将之才,但不谙政事,也不太懂人情事故,正是因为你们是这种性格率直的军人,所以先皇对你们并不是太担心,就算是争功之举,也以为是武人的心性,一笑而过。先皇真正担心的,是朝中文臣和武将勾结,形成一股尾大不掉的势力。”
“你们都是我所举荐,要是在那种时候老夫再和你们明着来往,教你们让功保身之道,那只会更加引起先皇的猜忌。所以你和韩将军那样到先皇面前争功要官,先皇虽然不会给官,但会给你们一些虚职,让你们回家闲居,多赏金银财宝,做个富家翁,若天下有战事之时,自然还会起用你们领兵出征,这个道理,辅伯你后来应该明白了吧。”
贺若弼长叹一声:“只可惜我明白得太迟了,齐国公,看来是我误解了您这么多年,我贺若弼给您赔罪啦。”他说着从榻上站起身,作势欲揖。
高熲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辅伯且慢,老夫还有话没说完,你且先坐下听我说。”
贺若弼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重新坐了回来。
高熲一动不动地盯着贺若弼:“辅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在没当上尚书右仆射之后,向先皇要那荆州刺史的官位,你可知为这事,你差点就没命了吗?”
贺若弼倒吸一口冷气:“有这么严重?”
高熲点了点头:“荆州是什么地方,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么重要的地方,先皇怎么可能放心给一个将军镇守,当年你提了这个要求之后,先皇马上秘密召我进宫,询问你的动机,他是连老夫都怀疑上了,以为是老夫要你出镇在外,以为太子的外援。你知道吗?当时你的命,只在一线之间!”
贺若弼咬了咬牙:“想不到先皇也是如此猜忌臣下,我当时提这要求时,还真没有不臣之心,更没想到割据荆湘作乱。我只是想重新有个掌兵的机会罢了。”
高熲轻轻地“哦”了一声:“那你在先皇驾崩之时,跟王世充他们一起准备在大兴作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划的?”(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六章 别了,荆州
贺若弼一下子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身子在微微地发抖,上次大兴的事情,已经成了他一辈子的恶梦,本来他并没有和高熲商量过这事,但为了和王世充合作,还是打出了高仆射这面大旗,每每想到这谋逆之事如果败露,全家都要灭族,所以担心受怕之下,干脆一咬牙开始动手明抢郢州,与以前一直若即若离的萧铣正式合作,今天被高熲当面道破当天的事情,更是让他吓得魂不守舍。
不过贺若弼毕竟是多年的大将了,虽然做不到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但也迅速地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对着坐在对面,神色平静的高熲说道:“齐国公,这件事情,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高熲轻轻地叹了口气:“老夫毕竟当了二十多年的大隋首相,门生故旧遍天下,耳目眼线也是遍及大兴内外,先皇病危的时候,无论是仁寿宫内外,还是这大兴城中的一举一动,全在老夫的掌握之中。你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几万人都潜伏在大兴城内外,弄得城中都如临大敌,这种事情老夫又怎么可能不查个究竟呢?”
贺若弼坐回了位子,沉声道:“齐国公,你是大隋的忠臣,我们也并非谋反,而是想拥先太子复位,先皇晚年一时糊涂,受了小人的挑拨,这才会废掉无过的太子,改立晋王为储君,连累了您也丢官罢相,此事天下自有公论,在先皇活着的时候我们不敢行此事,等先皇病危时咱们再扶先太子重回本应属于他的位置。这件事有什么不可以的?”
高熲冷笑一声:“如果此事真有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们又何必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甚至连老夫也要瞒着呢?王世充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跟这样的野心家合作,你贺若将军真的是出于对先太子的忠义?”
贺若弼脸上的汗都开始不停地向外冒,他大声道:“齐国公,你既然知道了此事,也认定了贺某是乱臣贼子。现在就把贺某绑了去,向杨广请功吧。”
高熲叹了口气:“辅伯,老夫当日没有举报你,现在更不会。你知道为何老夫没有把你这事给张扬出去吗?就是因为你是老夫一手所举荐的,而王世充也是,如果举报了你们,迟早会牵连到老夫自己身上,再说了,当日仁寿宫那里只怕也不简单,宇文述和于仲文突然率领东宫卫兵去了仁寿宫。而先皇当天就驾崩了,此事绝不会这么简单。”
贺若弼咬了咬牙:“齐国公的意思是。先皇是被奸贼给谋害的?”
高熲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先皇的驸马柳述是他在当时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也大概是那时候唯一还忠于先皇的人,在那之后就突然被免官,流放岭南龙川,而杨素又这么快被逼死,辅伯,你还觉得当时的先皇真的是正常殡天的吗?”
贺若弼的双眼一亮,手不自觉地握住了放在身体左侧的宝剑上:“齐国公,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将这些人的罪恶诏告天下,起兵为先皇复仇?”
高熲摇了摇头:“你和王世充当时要是有点脑子,就不应该想着攻进城里,抢夺杨勇,若是你们真的忠于大隋,就应该堵住宇文述出城的兵马,甚至直接攻进仁寿宫,去保护先皇,当时长孙晟的大军一直是在保持中立,你们若是行此事,至少老夫是会站在你们这一边的。可惜你们只顾自己的私利,想要抢夺先太子和杨秀,去投奔杨谅,老夫当然不能和你们一起做这种事。”
贺若弼沉声道:“齐国公,既然话已经说开,你也认定当时先皇是被杨广弑掉的,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任由这个凶手继续坐在龙椅之上吗?”
高熲长叹一声:“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杨广已经牢牢地掌握了国家的政权,就是拥兵数十万的杨谅起事,也迅速地被他平定,我等已无反抗之力,只能选择臣服了,辅伯,我大隋的国力有多强大,军力有多雄厚,你多年为将,不会不知,现在天下人心思安,你就算是想起兵,又能有几成胜算?”
贺若弼不耐烦地说道:“不,齐国公,你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天下对杨广不满,想要有所图谋的人多了去,若非如此,我又怎么可能在荆州那里下这么大本钱,想要放手一搏呢?”
高熲摇了摇头,眼中现出一丝无奈:“辅伯啊,你若真把老夫当成多年老友,就听老夫一句劝吧,你在荆湘之地所有的经营,所有的投入,最后都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无论是萧氏还是王世充,都不是你能对付的,还是早点收手的好。”
贺若弼的眼睛睁得跟个铜铃一样,厉声道:“齐国公,你也太小看我贺若弼了吧,比起治国之才,文韬武略,人脉关系,贺若自认不如齐国公,但你要说我连萧铣和王世充这两个三十出头的小子都不如,那怎么可能!贺若领兵十万,横扫天下的时候,他们还在娘胎里呢。”
高熲微微一笑:“辅伯,好汉不提当年勇,这萧铣乃是萧梁的皇族后裔,他本人未必有多少力量,但萧氏在荆州一带经营上百年,势力之强大,你在荆州这些年应该有体会,再说他背后还有萧皇后和萧瑀,在朝中有人说话,只要让萧铣在荆州为官,他的发展就无人可以制约,你明白吗?”
贺若弼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就算萧铣算是荆州强龙,可是那王世充呢?他又算是什么东西!老子当年平定南陈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抱老子大腿的臭虫,老子吹口气都能把他吹飞,就算他这几年做点生意有了几个臭钱,在各地认识些心怀不轨的狐朋狗友,可在那荆州一样是人生地不熟。我就不信了。他也就刚刚刺史上任。靠着几个破钱在这里到处收买人心,荆州那些土豪能认他这个外来户?”
高熲冷笑道:“辅伯,你真的是把这王世充看得太低了,此人心机深沉,算路深远,而且为人毫无底线,无忠诚可言,一如三国时的曹孟德。治世时可为能臣,乱世中必为奸雄。上次大兴之乱的时候,此人一下子就能从各方招来数万手下和盟友,而你贺若将军带去的家兵部曲不过区区数百,若不是打了老夫的旗号,可能那王世充都不愿意和你合作,这些难道不是事实吗?”
贺若弼满脸通红,嚷道:“不,齐国公,王世充的那些人。多半是他在各地的同党和盟友,而且也多是乌合之众。本来是想趁机过来抢掠京师,混水摸鱼罢了,事后也是一哄而散,绝非精锐,不要说我大隋的百万雄师,就是当时在城外的几万长孙晟的番上部队,也能轻易消灭这些人,他的实力没有你说的这么可怕!”
高熲点了点头:“确实,若是太平时期,以这等兵力,想要起兵作乱,无异于以卵击石,可若是天下大乱,四周盗贼蜂起,朝廷的军队四处奔波,到处剿灭变民起事,这些地方豪强就可以打着保境安民的旗号,以这些人起兵自立,合法地扩展自己的势力,一如东汉末年的各路诸候,那可就厉害了。贺若将军,你这回想在荆州自立,能忍到这天下大乱的时候吗?”
贺若弼头上的汗水已经变成了小溪一样地淌下:“天下大乱?现在四海升平,天下怎么可能大乱地起来?要等多少年?我贺若弼已经六十岁的人了,等也等不起,占了荆州之后,当然会很快起兵的。”
高熲叹了口气:“辅伯,听我一句好言相劝,即使是英雄,也只能顺势而为,时机不到,就想着夺取天下,是不可能的。我不知道你现在跟那王世充在郢州是如何相处的,但我劝你还是就此放手,回东都过此一生的好,免得祸及家人。”
贺若弼冷笑道:“看来齐国公的雄心壮志已经被时间给消磨光了,当年你可是劝先皇起兵夺位的,也罢,我知道你一起看不上我贺若弼,不信我能做出什么成绩出来,而王世充毕竟跟了你不少年,也为你做了许多事,所以你才如此看重他。这回贺若就去郢州,跟那王世充对赌一把,看看郢州到底属谁!”
高熲淡淡地说道:“辅伯,你真的以为自己这回的战马之赌,可以胜得过王世充?”
贺若弼咬了咬牙:“哼,其实今天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忙,我跟王世充的那个战马之赌,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就不多作解释了,现在我这里已经从北方进得了几千匹战马,我路过东都正是要往郢州去的,本来我通过萧铣向萧皇后打过招呼,要他们设法阻止各处哨卡那里马匹的南下,但我怕萧皇后一个女人说话不管用,所以想请你来帮忙,请你动用以前的关系,帮我这回。但你既然是这样的态度,我想也不用多说什么了。贺若还要连夜出发,告辞了!”
高熲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辅伯,你已经输了,就在一天前,从大兴和东都两路南下的四千多匹军马,已经同时到了郢州,明天一早,就会送到郢州司马陈棱的马厩里了。”
贺若弼如泥雕木塑般地站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惊愕与不信。
十天之内后,郢州城内,萧铣曾住过的那个小院里,就在上次贺若弼与王世充依约对赌的密室中,王世充和贺若弼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坐在两张胡床上,桌上的一只蜡烛,烛火正有气无力地燃烧着,把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映在密室的墙壁上,二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还是贺若弼率先打破了这个沉默的环境,长叹一声:“王行满,你果然让老夫刮目相看,想不到你在这内地,竟然已经有了如此庞大的马市,若非你一早就和突厥人有了勾结,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
王世充微微一笑:“贺若将军,你为什么就一定以为,王某只能从突厥那里搞来战马?上次在大兴你就应该知道,王某的势力遍及河西陇右。从丝绸之路和吐谷浑人那里搞来好马。是在下的商团的一个固定生意。当然,以前没有公之于众罢了,不过这次借着和贺若将军的战马之赌,正好我也可以把这些战马扩展到江南来,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一下贺若将军呢。”
贺若弼咬了咬牙:“愿赌服输,老夫这回输得心服口服,王行满是后起之秀,是老夫以前太小瞧你了。郢州以后就是你的了,老夫会依约退出荆州地区。”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贺若将军,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不想赶你走,你可以让沈柳生继续留在这里,当然,郢州是不能留了,江陵和北边的襄阳也不能留,但江南的湘州地区(今湖南省),还是可以保留他的势力的。”
贺若弼的脸色微微一变:“王行满。你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要这郢州。乃至整个荆州地区了?”
王世充淡淡地说道:“贺若将军,你从东都来,应该知道,就在十天前,楚国公杨素卒于家中,我这个郢州刺史是楚国公所举荐的,他死了,我这个官也做不下去了,早晚就会给调回朝中,另有任用,因此我在此地的经营没有任何的意义,与其为了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而得罪你贺若将军和萧铣萧先生,不如作个顺水人情,把这里都还给你们好了。”
贺若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要还给老夫?”
王世充点了点头:“你毕竟让沈柳生在这里经营了多年,只怕贺若将军你一生的身家积蓄都在这里,若是让你就这么把产业放弃,对你也有失公平,所以我可以允许你把这荆州地区的产业全部变卖,然后到南边的湘州去经营,这荆州之地,就交给萧铣了,你意下如何?”
贺若弼本来以为这些年的投入全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可没想到王世充出手如此大方,居然还让自己捞回了不少,整个人的感觉都好多了,哈哈一笑:“很好,很好,好极了,王世充,你这回手下留情,老夫是一定会记得你的好处的。好,就依你所说,我这就去让沈柳生操办此事。”
王世充微微一笑,举起了面前的酒碗:“那咱们就合作愉快了。”
一个时辰之后,王世充对面的人从贺若弼换成了陈棱,陈棱今天换了一身便装,圆圆的胖脸上,两团子肥肉在抖动着,小眼睛睁得大大地,声音中充满了怒气:“王刺史,你什么意思?这回你的赌约,明明胜出了,为什么还要退出郢州?若没了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斗得过沈柳生和萧铣?”
王世充笑道:“陈司马,稍安勿躁,那五百万的钱,不是已经给你了么,有了钱,还怕斗不过他们吗?这回三千匹军马也买了下来,以后你可以在这里打万年桩呢,即使我王世充不在,任他们也动摇不了你的势力了。”
陈棱咬了咬牙:“萧铣和沈柳生背后的那个人实力雄厚,不是我能对付的,王刺史,就算你不准备在这郢州了,也完全可以让我打理你在这里一切啊,难道,你是信不过我陈棱吗?”
王世充叹了口气:“陈司马,你的目的就是保这郢州一地,以后成为自己的地盘,我没说错吧。”
陈棱点了点头:“是的,一向如此。所以我们才能联手合作嘛,我知道王刺史是要做大事的人,盯着整个荆州,而这小小的郢州,并不入你法眼的。”
王世充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可现在的情况是我在荆州呆不下去了,今天我已经接到了朝廷的正式公文,命我即日离任,回到东都,另有任命,所以我是不得不离开此处啊,陈司马,以后你要好自为之了,如果有困难的话,可以托人来东都找我,如果能帮的话,我一定会帮。”
陈棱张大了嘴:“怎么,怎么您才上任两个月,就要给调离?”
王世充咬了咬牙:“正是如此,楚国公突然就这么卒了,我的后台已倒,这郢州是块要地,至尊当然不愿意就这么落到一个他不喜欢,不信任的人手中,其实我以前也作好了这种准备,随时就会给调离,但还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如果我在这里有一年以上的时间经营,哪会舍得把这些基业拱手送人呢?陈司马,我劝你一句,萧铣一定会回到这荆湘地区的,你还是得跟他搞好关系才行。”
陈棱长叹一声:“唉,上回都快撕破脸了,我也不知道如何跟他再重新搞好关系?王刺史,以后我要一个人在这里奋斗了,您看,能不能多给我一点钱?”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个是小意思,我早就准备好了,二百万钱,不成敬意,凭此飞钱信牌,直接派人到东都的支家商行取即可。”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了半块檀木凭对(在隋唐时的钱庄柜坊取钱的信物),放在了桌上。
陈棱两眼开始发光,一把就把这个凭对抓在了手里,笑道:“那我就笑纳啦,王刺史,一路走好,可别忘了在郢州的老伙计啊!”
半个时辰后,王世充对面的人换成了斛斯政,这位郢州长史,一脸的阴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叹了口气:“王刺史,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要给调回郢州了,斛斯本来是想和你好好合作一回的,可惜天不假人意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哦,斛斯长史,你不想继续跟着贺若将军了吗?”
斛斯政咬了咬牙:“其实从王刺史的战马来到郢州,出现在郢州马厩的那一刻,哦,不,应该说是自从那天王刺史和贺若将军在这里见面的时候,斛斯就已经下了决心,以后想要追随王刺史,因为斛斯认为,只有王刺史,才是在下真正值得跟随的人。”
王世充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收了起来:“斛斯长史,你可是跟了贺若将军多年的老部下啊,若是就这么轻易地改换门庭,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斛斯政哈哈一笑:“良禽择木而居,贤臣择主而侍,这没什么不好的,贺若将军虽然照顾了在下多年,但斛斯也一直在这郢州兢兢业业地为他效力,眼下他已经被完全挤出了此地,又没有能力为斛斯安排一个新的前程,那斛斯与贺若将军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王刺史,你愿意接纳斛斯吗?”
王世充哈哈一笑,站起身,向着斛斯政深深地一揖:“王某不才,以后就希望多得到斛斯先生的指教了。”
斛斯政连忙也起身回礼,王世充心里虽然早有招纳斛斯政之意,但今天算是在这最后的时刻得到了斛斯政的效忠,跟前两次与贺若弼和陈棱那种虚情假意相比,现在的心情可真如三伏天喝冷饮,爽到了极点。
主从二人落坐回去之后,斛斯政正色道:“主公,您这回是准备彻底要离开荆州地区,不再回来了吗?”
王世充不动声色,反问道:“斛斯先生,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做?”
斛斯政眉头紧锁:“楚国公一死,主公接下来前程吉凶难卜,愚以为应该暂时收敛锋芒,等待时机,今天贺若将军来见您之前,曾经和属下谈过东都的局势,杨广现在正得意,搞了一系列新政,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废天下的州,改为郡,这样一来,天下所有的刺史都自动卸任了,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调离各州的刺史,就好比主公您这样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这一招其实很高明,我也得佩服一下杨广这次,他不会只是为了我一个人而打这主意,而是针对了整个关陇军功集团或者山东世家,我估计有很多人现在睡不着觉了。那些世家子弟们,能进朝堂的并不是太多,都要靠着天下四五百个州刺史的官位来满足他们做官的需要呢。”
斛斯政微微一笑:“那主公接下来又有何打算呢?”(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七章 不是朋友的盟友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先回东都,看看杨广接下来准备对我做什么,杨素倒了,对我来说也可能不一定是坏事,现在杨广看起来风光得很,但是也知道私下里反对他的人很多,他需要得力的鹰犬来帮他监控和掌握下面人的动向,我想这个事情,他迟早是会交给我来做的。”
斛斯政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主公,贺若将军在荆州搞得有些过火了,你看是不是可以考虑在适当的时候把他给抛出去?”
王世充的心猛地一动,他想不到斛斯政为人如此狠辣,刚从贺若弼那里改换门庭过来,马上就出卖旧主,虽然这一点他自己也考虑过,但此刻从斛斯政嘴里听到,仍然是让他一阵不爽。斛斯政那张挂着谦恭笑容的脸,也变得无比地丑陋起来。
不过王世充早已经修练得喜怒不形于色,他轻轻地“哦”了一声:“斛斯先生,贺若将军可是你直到刚才的旧主啊,你刚离了他,就向我提议出卖他,就不考虑到我怎么看你这个人吗?”
斛斯政面不改色地说道:“主公,为人臣子者,就要守臣道,尽自己的本份,我在贺若弼手下时,当然是要为他打算,进忠言,老实说,我当时也提议过尽全力把你赶出郢州,甚至暗杀都在可选手段之列。但现在我到了您这里,那自然是要找对您最合适的办法来向您进言,而不是考虑以前的旧主之类。”
王世充点了点头:“你倒是很直接,说吧。为什么要我盯着贺若弼。单纯从我的角度来看。现在举报贺若弼也不是好主意,一来他跟我相互知根知底,如果我举报了他,他就会把我的事也给咬出来,搞不好会同归于尽。二来我觉得贺若弼现在还有用,把他放在湘州那里,既可以折腾出一些名堂,又能有效地牵制萧铣。使之不至于独霸荆湘,成为我的劲敌,为什么要自断一臂呢?”
斛斯政微微一笑:“主公,您有大智慧,应该知道杨广最恨最怕的,还不是杨素,而是高熲,自从年前他任命高熲为太常卿以来,就是想借着机会除掉高熲,可是高熲这回也学精了。滴水不漏,那些杨广喜欢的淫声浪乐。也都是照给不误,杨广抓不到他的把柄,如骨骾在喉,说不出的难受。您这时候如果能通过密报贺若弼图谋不轨之事,那势力会牵连到高熲,帮杨广除去一心腹大患,只要能让贺若弼不知道此事是您做的,他自然不会咬到您的。”
王世充心中冷笑,但表情仍然是非常平静:“这件事再容我考虑考虑。”
斛斯政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之色,一闪而没,转而换了个话题:“主公,还有一件事,属下要跟您商量一下。”
王世充轻轻地“哦”了一声:“先生请讲。”
斛斯政眨了眨眼睛:“这回主公要回东都了,以后属下怎么办?还是在这郢州继续出任长史吗?”
王世充想了想,说道:“斛斯先生,这回杨广是要废天下所有州,改州为郡,顺便把这些州刺史全部罢名,换成郡守,只是你们这些原州里的长史和司马,应该暂时不会动,以保证政权的稳定性,你先留在这郢州,等待上面的任命吧,我也会尽量帮你安排一个进入朝中尚书省的职务的。”
斛斯政的眼中现出一份喜色:“那么,我还需要在这里继续监控那陈棱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我都准备把势力全部撤出荆郢地区了,你还要监视那陈棱作什么?这荆州之地,肯定要归了萧铣,我们监视不监视都没用的,就是这陈棱,只怕这两年也会被萧铣通过萧皇后调离此地。”
斛斯政点了点头:“明白了,那属下这就回去,恭祝主公一切顺利。”斛斯政说完后,起身行了个礼,准备转身离开。
王世充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张文书,放在了桌上,指着这文书对斛斯政说道:“先生且慢,作为向我效忠的证明,您是不是先把这张誓书给签一下呢?”
斛斯政的眉毛微微地跳了跳,换上了一副笑脸:“理当如此!”
半个时辰后,王世充对面的人换成了一身蓝色绸缎衣服,手里拿着一副折扇,神情甚是潇洒的萧铣,他轻轻地摇着折扇,一边看着这密室中的各处摆设,微微一笑:“行满兄,今天你借着我的地方见了这么多路神仙,直到最后才轮到我,是不是也应该对小弟意思意思呢?”
王世充神色自若,给自己斟了一碗酒,说道:“整个荆州都给你了,还要我怎么个意思?”
萧铣哈哈一笑:“只怕行满兄没这么简单吧,你离开了荆州是不假,只是还留下陈棱和贺若弼这两团臭屎继续恶心我,这样真的好吗?”
王世充轻轻地“哦”了一声:“萧老弟,为人不要太贪心,陈棱目光短浅,只要这郢州一地,而且他毕竟后面有你的那个好姑母,至于贺若弼,让他到南边的湘州地区,也碍不着你在荆州的发展。这回我通过战马之赌胜了贺若弼,如果我有心与你继续作对,完全可以留个代理人在这里继续经营,你就真有这么大把握在这荆州胜过我?”
萧铣的脸上笑容渐渐地消散,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行满兄,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萧氏在荆州百年经营,不是你这条强龙来了几个月,到处撒钱拉关系就能摆平的,就算你在这郢州城里可以一手遮天,可是荆州上百个县,几千个乡,那些我萧氏的门生故旧,是你能收买得了的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只要我在这里可以一直呆下去,迟早也能拉拢一部分人过来,萧老弟。这里现在不是你的大梁国。而是大隋治下的荆州。你公开的身份也渤是一个罗川县令,给不了那些荆州豪强们荣华富贵,那些见不得人的前梁货币,或者是效忠誓书,也不可能真正地收拢人心,除非你能给他们切实的利益和好处,他们才肯跟你走,象这郢州四大家族那样的人都会对你心生叛意。更不用说下面的那些人了,对不对?”
萧铣给一下子打中了七寸,半天说不出话来,久久,才叹道:“行满兄所言极是,你我也就不用这样互相吹牛了,不错,我确实需要时间经营,重新恢复我大梁在荆州地区的影响力,所以我希望和行满兄日后能继续维持友好合作关系。”
王世充的眼中绿芒一闪。跟萧铣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也省去了那种勾心斗角。今天他选择在这里和各路牛鬼蛇神,尤其是和萧铣本人摊牌,就是为了在临离开荆州之前,把一切格局就此固定下来,至少不能影响自己日后在中原和关中这两个关键区域的出头。
王世充点了点头:“萧老弟请明说,这个友好的合作关系是什么?跟我们上次在头顶的小屋里约定的事情,有何不同?”
萧铣的眼中闪闪发光:“那我先一条条地说,你觉得可以就直接确认,如果觉得不好,那咱们今天再开诚布公地商量。行满兄意下如何?”
王世充微微一笑:“洗耳恭听。”
萧铣点了点头:“你我二人的总目标,还是跟上次一样,分头努力,以推翻隋朝杨氏为已任,我萧铣在荆州经营,而你行满兄在别处经营,荆州地区,行满兄不能留下自己的势力,但可以在这里经商赚钱,我萧铣会利用在这里的关系,为你的马匹,茶叶,丝绸,铜器的生意大开方便之门,你所得的利润,咱们二八分成,你八我二,如何?”
王世充微微一笑:“萧老弟的胃口不小啊,这一下就把我的势力完全挤出荆州地区了,而我在这里做生意赚的钱,你也是空手套白狼地要分一票,我想知道,凭什么呢?王某在全国各地行商走贾,都只要向官府交税即可,还不需要向别人再抽二成的水吧。”
萧铣的脸上浮出一阵自信的微笑:“别处是别处,你行满兄在别处只是纯做生意,不考虑经营做大事,而你在这荆州地区,可以大量贩卖军马,收购铁矿铜矿,甚至可以私下里做盐铁买卖,荆州是我的地盘,我会让我的人提供保护,也负责帮你打开这些进货的渠道,行满兄可别忘了,你要卖的这些赚钱私货,可是朝廷所明令禁止的,如果没有忠于我们萧氏的荆州商人帮你出货,你是卖不掉这些东西的。”
王世充不动声色地说道:“可是这些违禁的生意,我可以不做,以前我要做这些生意,是因为我自己就有经营荆州的想法,可现在我不在这里玩了,还有必要这样吗?更不要说冒着杀头灭族的风险了。”
萧铣哈哈一笑:“行满兄,你不是想要跟我萧铣结为盟友,以后起事共图天下吗?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搞不来战马军器,以后也帮不了你的忙吧。”
王世充冷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以前我在这里起码有自己的势力,所以多少对你还可以形成制约,可现在我在这里一无所有了,你又能帮到我什么?大隋的主力军队向来不在这里,你就是在此起兵,也起不到多少牵制作用,反而会对我经营中原的计划构成威胁,难道你有了实力,就只会安心于偏安荆湘,不图进取中原,夺取天下了吗?”
萧铣微微一笑:“行满,你我都是聪明人,就不用遮遮掩掩了,我荆州地区虽然地处江北,但仍然是传统意义上的江南地区,这里水网纵横,多是丘陵地带,而非北方那一望无际的平原,骑兵战马在这里无用武之地,北方军队来此也多会水土不服,反之南人的舟船和步兵在这里畅通无阻。”
“南北朝风俗迥异,之所以能互相对抗几百年,保持均势,绝非一条大江的原因,更多的还在于这种生活方式和地形的差异,所以我日后起兵。不会轻易地进入中原。而是会逐步西取巴蜀。南下岭南,东下江南,除非等到这一切都掌握之后,才会考虑北进中原之事。”
“我萧铣自知并非经天纬地之才,保一方荆州问题不大,可要统一南方,在我有生之年也未必能看得到,要是行满兄你几十年下来也没能做到一统北方。那也不用担心到时候小弟我挥师北上,跟你逐鹿中原了吧。”
王世充笑着举起了面前的酒碗:“萧老弟这番话,倒是痛快得很,冲着你这么坦荡,咱们也该喝上一杯才是。愚兄我先干为净!”他说着,一饮头,这碗酒一饮而尽。
萧铣也笑着把面前的一碗酒喝干,抹了抹嘴唇,说道:“不过咱们既然达成了协议,成为了朋友。以后在乱世中也可携手合作,行满兄横扫中原。一统北方,小弟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还是会出兵相助的,毕竟跟您这样起于微末的朋友相合作,总好过再跟那些北方世族们打交道。到时候若是你真的取了北方,小弟又有幸一统南方的话,我梁国甘愿成为你的藩属国,一如当年臣服于北周那样。”
王世充笑道:“萧老弟这话说得损人也这么不动声色啊,明明就是说我王世充出身微贱,在北方得不到世家大族的支持,所以即使取得北方,也会把精力用在巩固自己的统治上,无暇发大军南下,对吗?”
萧铣笑着点了点头:“行满兄这么聪明,又何必说破?对我萧铣来说,你当然是北方霸主的不二人选,不仅在于你老兄有这能力,也在于你刚才说的那个原因,也只有如此,我们才可能保持合作,长期共存,不是吗?”
王世充心中暗骂这萧铣精明似鬼,自己这一硬伤给他把握得分毫不差,看来以后乱世之中如何应付这只荆州大鳄,还真是件头疼的事情。但他脸上却挂着笑容:“好了,那就依你所说,我会继续给你提供你所需要的战马,还有炼制铁甲的铁矿石,铜器之类的东西,这些产品会运到江陵的集市,由你的人买走,所得利润嘛,就按你说的分,今后咱们以北边的襄阳为界,天下大乱时互相支援,除这荆州一地外,你的势力不得进入两淮,中原,如何?”
萧铣点了点头:“很好,那就一言为定。除此之外,上次贺若弼通过沈柳生跟你谈的条件里,那个大江帮的运输,是我的授权,长江上的航运船只,还有那大江帮,都是我萧氏的人,贺若弼当时不过是借用了我的这个名义罢了,现在既然我们已经甩开了他,那就直接谈合作,我知道行满的生意已经深入了江南地区,在浙江和福建一带都有茶叶和丝绸生意,你的这些生意多是从建康走瓜州渡口北上中原,进入洛阳和关中,然后再走丝绸之路出陇右入河西。对吧。”
王世充点了点头:“看来萧老弟对我的生意也很了解啊,怎么,这生意你也想插手?”
萧铣摇了摇头:“这些生意路线不经过荆州,小弟自然不敢跟行满兄伸手,只不过您也可以考虑在建康的时候分一些货,逆江而上,通过大江帮的船只运到江陵,还可以继续向上运抵巴蜀,这些是正常的生意,纯赚钱而已,我出船,你出货,大家一起发财,如何?”
王世充哈哈一笑:“萧老弟可真是不放过任何可以发财赚钱的机会啊,也好,我以前一直苦于没有长江航运,无法通过水运的方式把东南的货物运到荆州和巴蜀,这下可好了,有你的大江帮,我再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此事上我们可以合作,就是这个抽成嘛。”
萧铣沉吟了一下:“这样吧,行满,江南的货物如丝绸绢帛,还有茶叶,从建康运到江陵,大概能涨一倍左右,我就按货物在建康的价格,提取三成,作为我的运输费用,若是碰上风浪和盗匪,货物在江中损失,由我全部负责,如何?”
王世充的眼中闪过一意味深长的神色:“萧老弟,你是想趁这机会把势力扩展到寻阳(今九江),建康这些长江中下江的地区吗?”
萧铣给王世充一语道破心思,脸色微微一变:“就算是吧,这和行满兄的目的没什么冲突吧,你的目标是北方,是中原,而不是这江南之地吧。”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东南一带,我已经经营了多年,那里的茶叶,丝绸都是可以赚大钱的,我不能这样轻易地送给你,所以刚才我说过,即使是乱世之中,你的势力不能出两淮,更不能去江南。”
萧铣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如果我一定要去呢?”
王世充的声音很平静,但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如果那样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无论是在中原还是在关中起兵,也有多个方向可以发展,你若是想夺江南,我就直下荆州,绝无虚言。”
萧铣的脸色大变,紧紧地盯着王世充的眼睛,这双碧绿的眼珠中透着绝对的坚定,毫不退缩,不容商议,久久,萧铣才泄下了气,叹道:“行满,你的手伸得也太长了,又要中原又要江南,还让别人怎么活?”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大家可以一起赚钱,一起经营自己的地盘,到时候同时起兵,但这势力范围,还是要事先划好的,我不想到时候隋朝未灭,我们自己人就先打了起来。”
萧铣咬了咬牙:“好,那我就依你,以当年东晋时镇守江州的江州刺史温峤驻地雷池为界,雷池以西你不许来,雷池以东我也不过去,如何?”
王世充换了一副笑脸:“很好。萧老弟,这才是合作的态度嘛。”
萧铣点了点头:“那既然我不越雷池一步了,接下来还有两件事跟行满兄商量一下,你看看是否能答应。”
王世充微微一笑:“萧老弟但说无妨。”
萧铣的眉毛挑了挑:“这第一,就是陈棱,我不喜欢这个人,但行满兄好像现在跟他关系不错,以后还准备继续支持他留在这里,我希望行满兄能放弃对此人的支持,免得我们伤了和气。”
王世充看着萧铣,平静地说道:“萧老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陈棱对你我的底细都很了解,而且此人志向不高,目光短浅,只图这郢州之地,留在这里并不会对你有什么损害啊。”
萧铣断然道:“不,此人是姑母的耳目,在这里就是监视我的,只要他在,我就如芒刺在背,一刻不得安歇,行满兄,我知道你跟此人有约定,也想通过此人在你走后继续掌握一部分的荆州,但在这点上,我不会让步。”
王世充微微一笑:“我说过,我人都离开荆州了,就不会再对此地抱有什么想法,萧老弟,你应该对我有这种起码的信任吧。只不过我说过,陈棱知道你我的底细,现在把他赶走,只怕他一气之下会想办法举报我们,我反正离开此地了,他没什么证据,可是你萧老弟就大大的不利喽。”
萧铣冷笑道:“只要行满兄不插手就行,我自然有办法来把他赶走,他也有痛脚在我手上,不敢对我们怎么样。行满兄,我只希望你在此事上中立即可。”
王世充马上说道:“这点没什么问题,今天陈棱来找过我,我一次性地给了他三百万钱,他应该知足了,如果你这时候把他挤走,我也求之不得,省得他以后再来烦我。”
萧铣松了口气,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嘛,就是贺若弼,我不喜欢这个人,也不喜欢他留在湘州,以后早晚会对他下手,行满兄还是跟他保持一定距离的好,以免以后连累到自己。”(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八章 杨素的谢幕
王世充微微一笑,眼中绿芒一闪:“看来萧老弟已经有足够的把握除掉贺若将军了?”
萧铣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残忍:“现在时机还不到,不过我对此事还是有把握的,行满,这是我们之间作为盟友的一个盟誓吧,到时候出什么事,勿谓予言之不预也!”
王世充也感觉到一股子寒意从背心上扬,对面的这个年轻人,同样是心狠手辣,才华横溢,假以时日,一定会是自己的劲敌,但要制造乱世,又非此人不可,这让他的心中陷入了一阵短促的不安。
萧铣却没有注意到王世充眼神中细微的变化,他笑道:“行满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贺若弼弄到南边的湘州去,能不能先给我解释一下这样的用意?”
王世充回过了神,微微一笑:“萧老弟,你说如果你是贺若弼,在这里经营了这么多年,一下子变得一无所有,那会怎么样?”
萧铣的嘴角勾了勾,不屑地说道:“有句话叫愿赌服输,他既然和你有战马之赌,那就应该认栽,行满兄,你觉得如果这回你输了,他会给你开出这种条件,还让你能去湘州发展?”
王世充笑了笑:“那萧老弟认为,贺若弼在这荆湘之地呆不下去了,他又会去哪里呢?无非是关中,或者巴蜀这种地方,以他这种冲动难耐的性子,只怕很快就会暴露出来,生出事端,到时候还会牵连到我们。”
萧铣冷冷地说道:“你不想让他回北方坏你的事。就让他在我的南边来坏我的事。或者说来牵制我。对吗?”
王世充面不改色,淡淡地说道:“萧老弟,难道你连一个外来的贺若弼都对付不了吗?我在中原和北方,有许多朋友,但这些人也跟你一样,一旦乱世来临,就会成为我的强劲对手,这让我一刻不得安歇。没有一觉是能睡好的,难道你就想舒舒服服的,既没有朋友也没有对手这样发展吗?”
萧铣咬了咬牙:“至少现在,若不是你把贺若弼弄到湘州,我的周围也不会有什么强大的势力,陈棱我没放在眼里,但贺若弼多年宿将,出身关陇一系,背后又有高熲这样的重臣作后盾,对我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你怎么可以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同意他呆在湘州了?按你这说法。我是不是也可以找个跟你处处作对的人,让他天天跟你搅毛捣蛋?”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如果你有这个能力,也不怕跟我翻脸,当然可以这样做,我再说一遍,贺若弼本来就是在湘州那里经营许久,有他的势力,至于我跟他的赌约,也只限于荆州一地,就算他输了,他也完全可以自己去湘州,我今天跟他这样说,只不过是卖他一个人情罢了,他事后一定会自己想到这点的。萧老弟,你不是有本事除掉贺若弼吗,那你还担心他在湘州会如何发展?”
萧铣冷冷地“哼”了一声:“我怎么对付他是我的事情,只是从这件事上,我觉得行满兄对我不够真心啊,要把贺若弼放在我身边继续跟我作对,你这样的做法,让我们以后还如何继续合作?”
王世充微微一笑:“萧老弟,你在上次离开郢州的时候,不是跟这贺若弼联手来对付我的吗,想要通过他把我挤出郢州,至少不能让我一家独大,为此不惜把你手下四大家族的产业都拿来作交易,当时你又考虑过我们在之前的合作协议了没有?”
萧铣的脸微微一红:“当时我们的那个协议是很脆弱的,你我都清楚,那时候我们需要在这荆州地区互相角力,所以自然是可以各逞手段,八仙过海,但现在你既然已经决定退出荆州,不再与我争锋,那也应该很清楚贺若弼和陈棱都是我要排除出去的竞争对手,你现在还给他们这种资助扶持,让他们留下来继续跟我作对,这不就是破坏你我之间的盟约吗?”
王世充冷笑道:“萧老弟,盟约是在实力基本对等的情况下才有效的,我王世充在北方要面对各路豪强,你萧老弟也不应该在这荆湘之地发展得太舒服吧,陈棱无力与你对抗,而贺若弼,我说白了就是不想让他这样轻易地回到北方,跟我作对,如果你有办法把贺若弼给除掉,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以后也不可能再找什么人来对付你啊。”
萧铣双目炯炯:“此言当真?你以后真的不会再试图染指这里?”
王世充哈哈一笑:“萧老弟,我若是真的有意在这里和你争锋,要留也是留我自己的人,比如魏征下来,怎么可能又去假手这些同为我竞争对手的人呢?而且我明知贺若弼和陈棱不是你的对手,还要为了他们跟你强行作对,把一个未来的盟友变成潜在的敌人,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萧铣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哈哈一笑:“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刚才言语之间对行满兄有所冲突,还请见谅。”
王世充叹了口气:“萧老弟,依我看来,你这防人之心也太重了点,这不是好事,荆州之地迟早是你萧氏的,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在这里,第一次见你时就说得清楚,能有你这样的盟友,我已经满足,又何必自找没趣呢,倒是你,如果总是有这种只有我独存的心态,不跟同样反隋的盟友能做到和谐相处,隋朝还没亡,咱们这些人就自己互相斗起来,最后只怕会给隋军各个击破啊。”
萧铣的嘴角勾了勾:“行满兄所言极是,小弟受教了,只是这贺若弼,本身就是关陇一系,我大梁当年与西魏是平等的关系,为了讨伐无道萧绎,这才请西魏兵来援。却想不到这些关陇胡人背信弃义。夺我城池。掠我子民,直接把我大梁变成了藩属国,等到隋代北周之后,更是强行召回萧综,灭我大梁。”
“所以萧铣跟这些关陇胡将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以前跟贺若弼在这里一时合作,也是打定主意以后要把他彻底给消灭,只不过那时我的势力薄弱。还要依靠他们关陇集团的力量才行,现在不需要了,这贺若弼,小弟是一定要消灭的,行满兄,我听说这厮当年在灭南陈时也曾羞辱过你,还想抢你的功,我这样做也是为你报仇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位卑人轻,受贺若弼的驱使也是无奈之举。谈不上什么仇不仇的,萧老弟若想报仇或者是排除贺若弼的势力。自为之便可,请不要牵涉到我,在此事上,王某保持中立,不过此事我会守口如瓶,不向任何人透露出半点风声,也感谢萧老弟的示警之恩。”
萧铣哈哈一笑,长身而起:“那我就放心了,行满兄,咱们就此别过,祝你接下来一切顺利。”
王世充平静地一回礼:“萧贤弟一路珍重。”
等到萧铣的脚步声远远地消逝不见之后,王世充坐回了自己的席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天跟这荆州各路牛鬼蛇神们一通交手,让他颇有些心力交悴,尤其是最后跟萧铣的摊牌,更是让他这会儿脑子很胀,很想要走出去,吹吹夜风,让头脑稍微清醒一下。
一阵机关的声音响过,地面那里再次暗门打开,这个声音王世充今天已经听了很多次了,早就习以为常,他轻轻地走到墙边,把一根被漆得看起来与墙壁别无二色的传声铜管的口子堵上,这管子是他在郢州这段时间里,特意让魏征派人秘密布下的,今天的摊牌谈判,他不好带着魏征,但一直让魏征在上面以此管偷听,现在进来的应该是魏征,这个传声通道也没有什么再留的必要了。
魏征那黑瘦的脸被烛光渐渐地映了出来,他的脸上带了一丝佩服的微笑,拱手行礼道:“主公的表现实在精彩,魏某叹服不已。”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拿出了一份还散发着墨香的文书,显然是刚刚写就的,“主公,这是魏某写下的誓书,给您一份。”
王世充哈哈一笑,接过这誓书,转眼就在那烛台之上点着了,上好的宣纸和魏征那如走龙蛇的字迹,瞬间便化为了朵朵黑絮,在空中飘散,王世充叹了口气:“玄成,你这是做什么?你我二人虽有主臣名份,但相互知交,同生共死,这么多年的情份下来了,又怎么能跟那斛斯政相提并论?”
魏征笑着坐在了王世充的对面:“主公,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又为何非要逼这斛斯政写这东西呢?此人是文人,又有大才,这样的做法就不怕伤了他?”
王世充摇了摇头,眼神变得黯淡起来:“斛斯政此人,绝非良善,跟玄成这样与我倾心相交的人不一样,我本来也不想让他写这东西,因为作为人臣,择主而侍很正常,但他刚离开贺若弼,就向我进言要以旧主的首级去请功,其用心歹毒残忍,让我有些担忧,我要用其才,但必须要对此人有所制约,所以才会让他写下这誓书,万一以后他起了二心,我也会抢先把这誓书公开,这对斛斯政也是一个震慑。”
魏征点了点头:“主公所言极是,其实刚才我听到斛斯政的话时,本想进言主公以后不可重用此人,但回头一想,此人虽然人品低下,心肠狠毒,但却可以行一些我所想不到的阴谋诡计,而且据我所知,斛斯政跟同为关陇贵族的北齐清河王高劢一家关系极好,与高家现在的当主高士廉可谓刎颈之交,这么多年来,主公一直很难打进关陇一系之中,虽然有李靖,韩世谔这些人前一段时间来投,但他们毕竟地位不是太高,如果有斛斯政的这层关系,跟高家搭上线,进而可以和长孙家,甚至唐国公李渊家都扯上关系,对我们是有益无害的。”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现在说这个还太远了点,再说了,玄成。你觉得我就是有意结交关陇军功贵族。他们又有几个愿意和我共图大事的?”
魏征的眉头微微一皱:“主公的才能自然是没的说。这些年来南征北战的威名也天下皆知,只是那些关陇贵族,多是讲究出身,光您本人英雄无敌,只怕在这一代也很难获得他们的真心拥护,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象李靖这样跟您熟的,就是那韩世谔,只怕也在心底里并没有把您当成自己人。只不过一时迫于形势,需要和您合作罢了。至于杨玄感……。”魏征说到这里收住了嘴,沉吟不语。
王世充点了点头:“杨玄感其实在心里也是看不起我,除了他那个高高在上的贵族大世子的身份外,那套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那种悲天悯人,仁义道德的人生观,也跟我这种底层打拼,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天生就是对头,若不是我几次助他,以后又因为要为父报仇。必须和我联合我,他是不会和我做朋友的。”
魏征微微一笑:“不过话说回来。杨玄感这次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是如何给杨广这个昏君给逼死的,以后也就会断了所有的念想,如果说他以前跟主公的合作还有的选择,还会因为要行一些暗黑手段而在良心上犹豫,挣扎,甚至有所动摇的话,我想他以后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只有依靠您的势力,向杨广开始复仇,加上那个野心勃勃的李密,主公,你们这三个人,足可以搅动整个大隋的根基了。”
王世充的脸上看不到什么笑容,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玄成啊,话虽如此,但从我的心里,却并不希望杨素这么快就死了,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杨素毕竟现在在全力挺我,保护我,虽然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可还是觉得来得有些太快了,老实说,我现在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呢。”
魏征也跟着一声长叹:“主公,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杨素这一死,把我们在这郢州,乃至整个荆州地区的经营都给全部破坏了,虽然您今天作了这么多的布置,可以说把损失减低到了最小,尤其是维持了和萧铣的战略盟友关系,但是接下来回到东都之后,仍然是艰巨的挑战啊。我也是刚刚接到的情报,这次进谗言说要用那移祸之计的,是张衡,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升迁,而是被杨广打发去修那晋阳城外,汾水之上的新宫殿去了。”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你说什么?张衡去了晋阳,修宫殿?”
魏征点了点头:“不错,在害死杨素之后,听说杨素的诸子怒不可遏,还准备派刺客暗杀张衡,那个杨素手下的头号女杀手红拂,就曾经在深夜孤闯张衡的府上,想要行刺张衡,为杨素报仇,可是张衡在害了杨素之后,自己也心虚,没有睡在自己平时的房间里,而是每天晚上临时留宿在仆役的房中,这才躲过了一劫,出了此事这后,张衡曾经深夜闯宫,想要杨广为他主持公道,严查凶手,可杨广却说此时不宜过于声张,不然会把他跟杨素的矛盾公开化,所以把张衡远远地打发到了晋阳,给了他一个晋阳通守,并州刺史的职务,让他去修宫殿了。”
王世充哈哈一笑:“我早就知道张衡会有此结局,当年杨广夺位之时,明面上的杨素位高权重,运筹帷幄,但暗地里那些阴险毒辣的招数,一大半是张衡所想,就连构陷杨勇和杨素的那些罪名,也多数是张衡所捏造。所以杨广所深深忌惮的人里,杨素排第一没话说,这第二嘛,自然就是张衡了,听杨素以前的口风,可能仁寿宫里亲手弑君的,也是这个张衡,所以杨广就是要利用张衡和杨素二人的不和,让他们互相牵制,可叹张衡权势迷昏了头,以为搞掉杨素,自己就可以得平安,却不知杨素一死,他也没了利用价值,失宠被废也是早晚的事了。”
魏征微微一笑:“刚才主公拒绝那斛斯政所提的借出卖构陷贺若弼而自保的策略,想必也不会靠着打张衡这条落水狗来上位了吧。”
王世充笑道:“玄成,此话怎么讲,难道你认为杨广这次召我回京,是想让我想办法找张衡的碴子,治张衡的罪?”
魏征点了点头:“杨广其人虽然昏暴,但小聪明过人,之前用张衡来暗制杨素,这回把张衡出放于外,监修宫殿,又在这时候召主公回京,我想其中必有奸计,主公切不可轻易上当。”
王世充的心中一凛:“玄成,继续说,说清楚些。”
魏征正色道:“张衡现在得罪了杨素一家,让身为杨素义女的红拂甚至出手直接行刺,虽然没有当场抓获,但张衡和杨广都心知肚明,此事与杨素脱不了干系。这时候杨广突然召主公回京,又不说明任命,那只会让您做一件事情,就是授予一个监察御史之类的官职,让你出巡并州河北诸道,意在让你抓张衡一个把柄,然后治他的罪,将之除掉。”
王世充点了点头:“然后我除掉张衡之后,就没了利用价值,加上我本人当年也参与过杨广夺位的阴谋,所以杨广就会开始构陷我的罪名,比如说我一早就与杨素,杨玄感父子勾结,先是指使红拂先刺,再是冤杀张衡,把我和杨家一网打尽,这样杨广一石除三鸟,可以高枕无忧了,对不对?”
魏征叹了口气:“主公智慧无双,我能想到的事情,您又怎么可能想不到?所以张衡这次不能死,至少,是不能死在主公您的手上。”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点我以前就有所考虑,只是还有一个问题,杨广知道我一向会体查上意,所以以前才让我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即使他嘴上不说,我也是办得让他很舒心,这回他如果给我派了这个差事,我却不对张衡有任何整治,他不是也会对我起疑心,怀疑我开始有意自保了么?”
魏征的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这确实是个难办的事情,刚才我接到消息之后,也一直烦心此事,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主公,请恕玄成无能,只是有一点,张衡断不可由主公这次所构陷,即使上报罪名,也万万不能报一个死罪。”
王世充点了点头:“此事让我再好好考虑一下。对了,杨玄感那里的情况如何?”
魏征长叹一声:“宋州那里的探子也回来了,杨玄感在得知了父亲的死讯之后,哭晕了三次,几乎要背过气去,亏得李密通医术,施针相救,才让他活了过来,红拂就是在杨玄感晕过去的时候,不等杨玄感下令,就直接回东都去刺杀张衡的。”
王世充冷笑道:“头脑简单的女人,意气用事。”但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安遂玉的倩影,不知为何,最近他经常梦到安遂玉与红拂,这两个女子是那么地相似,不仅容貌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绝色无双,而且为人忠诚,性格坚强,多次让王世充以为,红拂是安遂玉可能失散多年的同胞姐妹,但后来再一想,两人年龄相差了十多岁,又怎么可能会是姐妹呢?
魏征倒是没有注意王世充脸上这一闪而变的表情,更猜不透王世充此时的内心,他继续说道:“至于那杨玄感,醒来之后倒是没有象以前那样冲动地要起兵报仇,大概他也早就有心理准备,甚至平静地让人觉得不象那样热血豪胆的天下第一猛将了,这会儿的杨玄感,已经踏上了回东都的路,而李密,李秀宁,柴绍等人,也一路跟随他回京。”
王世充摇了摇头:“杨素一死,只怕杨李两家的联姻也就进行不下去了,那李秀宁这回去了大兴搬救兵不成,以后也不知道杨玄感会如何对她。”
魏征微微一笑:“主公,杨玄感通过密使和我们联系,约我们五天之后,在洛阳南门个五里处的一个土地庙相见。”(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九章 三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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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洛阳南门城外,五里左右的地方,有一片竹林,这里远离官道大约三里多的路,林中隐约可见有一处土地庙,从外表看起来,就跟乡间最普通的祠堂社庙没有什么区别,是以也少有行人在这里。
可是通向这处土地庙的一条小黄土岔路上,却临时摆起了几个凉棚,十余个孔武有力,一身黑衣装束,青巾包头的壮汉,正坐在这处凉棚里喝着酸奶,警惕地盯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而来往的客商们看到这架势,也无不加快了步伐,从这些人面前匆匆而过,哪还敢向着土地庙的方向看上半眼?
远处的官道上一阵尘土扬起,似乎是十余骑驰向了这里,这些黑衣人全都站起了身,手也不自觉地握向了摆在桌上的刀剑,紧张地注视起了奔向这里的马队。
一片烟尘之中,几匹骏马缓缓地走出,为首的一匹通体黑色,神骏异常,比起普通的战马足足高出了大半个马头,这些黑衣壮士们多是从军多年,身经百战的战士,自然识得清马的好坏,一看这匹高大神骏的黑马,齐齐地喝了声彩:“好马。”
而马上的骑士,却是一身缟素,白布缠头,麻衣裹身,系着一条黑色的腰带,身长八尺有余,浓眉大眼,脸上棱角分明,身上的肌肉块子绷得麻布孝服下的劲装几乎都托不住,端地是条铁塔般的好汉,可不正是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的楚国公世子杨玄感?
杨玄感那双原来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的大眼神已经变得一片血红。可以想象到父亲的死讯传来之后。他哭成了什么样,原来一直神采奕奕的他,就象换了一个人似的,再也无原来的年少轻狂。
与杨玄感并辔而行的,却是一男一女,李密骑了一匹通体黄毛,在马头上有一撮拳头大小的卷毛的黄骠马,毛色柔顺。体格比起黑云也是旗鼓相当,一看也是神骏非常。这马名叫毛球,因其马面上一的撮卷毛而得名,也是作为柱国家族当主的李密万金求得的神驹。
今天的李密,虽未披麻带孝,但也是一身黑衣装束,白巾幞头,白色腰带,黑黑的瘦脸上,透着一股沉重的表情。
李秀宁则还是骑着那匹雪花狮子骢。一身纯白毛色,配合着她一身如雪的白裳。映出那绝美的容颜,今天的李秀宁,全男装打扮,但未施粉黛,眉目如画,望着杨玄感的那双如水眸子中,大半是情意,小半是同情与愧疚。
三人的身后,雄阔海,柴绍等人领着十余个剽悍的护卫,个个身穿黑白两色衣服,透着一股子肃穆与庄重。
张金称从酸奶摊子上站了起来,冲着杨玄感一拱手:“杨世子,我家主人如约在那里已经恭候大驾多时了,特命小的在这里接应。主人说了,还请杨世子节哀顺便。”其他的黑衣护卫们全部起身行礼道:“杨世子节哀顺便!”
杨玄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张管事,我们又见面了,感谢你家主人对先父的哀思,时间紧迫,我这就过去,我的兄弟们,还请各位多加照拂。”
张金称点了点头:“您就放心吧。”他说着开始招呼起李秀宁等人,杨玄感和李密二人下了马,结伴向着土地庙那里走去,李秀宁想要跟过去,张金称却一把拦住:“李小姐,我家主人特意吩咐,今天只与杨世子叙旧。”
李秀宁的秀眉一扬,想要发作,杨玄感回头说道:“阿宁,请你在这里照看一下大家,我去去就来。”
李秀宁咬了咬嘴唇,收回了本想迈出的步子,退了回来。
杨玄感转回头,大步流星地向前走,李密轻轻地叹了口气,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低声道:“大哥,这样是不是有些太伤了人家李姑娘?”
杨玄感的眼中寒芒一闪:“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王世充只怕也不想有不熟悉的人在场,密弟,这回帮哥哥多把把关。就算是为了报仇,也不能让得太多。”
李密叹了口气:“大哥,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王世充并非良善之辈,其人野心勃勃,又不是我们的世家子弟,你真的要放下身段,跟他彻底联手吗?”
杨玄感突然站住了脚,咬牙切齿地说道:“良善之辈能帮你哥哥报仇吗?密弟,如果在世家之中我们能找得到同道,还会来这里跟王世充正式联手吗?”
李密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在远处的李秀宁:“其实,其实大哥,我还是那句话,你只要肯隐忍,等待时机,象唐国公这样的大世家,早晚会站在你这一边,为你复仇的。”
杨玄感转头看向了李密,表情变得阴森可怕,两眼瞪得象个铜铃,让李密也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早晚?有多早,有多晚?十年?二十年?等到你我白发苍苍,等到杨广这个昏君正常死亡?”
李密长叹一声,苦笑道:“大哥,这条路也许是条不归路,不过无论如何,小弟一定会陪你走到最后的。”他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向着土地庙那里走去。
杨玄感心中一热,上前急行两步,追上了李密:“密弟,刚才为兄一时激动,你别放在心上,你说得对,复仇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应该把你牵连进来,这条路,我杨玄感没有资格让你一直跟着的。”
李密笑着摆了摆手:“大哥,你我结拜的时候就立过誓,要同生共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楚国公也就象我的父亲一下,他给昏君害死,我李密也给昏君罢了官,即使没这档子事,我迟早也会反抗昏君的,小弟只是不太愿意跟王世充这样的野心家合作罢了。他跟我们毕竟不是一路人。能力又太强。只怕以后很难控制,即使是乱世中,也会是你我未来的劲敌。”
杨玄感自信地摇了摇头:“等先灭了昏君,为家父报仇后再说吧。”
二人四目相对,心意相通,互相携手昂首走向了不远处的山神庙。
魏征一袭白衣,黑布幞头,站在庙门口。看到二人后,长长地一个揖及腰:“二位远来辛苦,我家主公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还请二位随我入内。”
杨玄感和李密纷纷还礼,杨玄感以前和王世充几次相会,都没见过魏征,有些面生,但看到此人虽然其貌不扬,但气度不凡,疑道:“这位先生是?”
李密微微一笑:“大哥。这位是河北名士魏征魏先生,字玄成。那可是大大的有本事啊,天文地理,阴阳五行,兵书战策,无所不通,本来我游历河北的时候想跟魏先生结交的,想不到给王行满抢了个先,可惜啊,可惜。”
魏征不卑不亢地回道:“蒲山郡公太抬举在下了,魏某不过是个游方道人,靠着给人看相算命混口饭吃,蒙主公不弃,看中了魏某一些珠算的本事,这才在商团内赏了口饭吃,做了个账房先生,主公那里才能比魏某高的,那是车载斗量,数不胜数啊。”
李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杨玄感也不说话,径直走入了庙中。
一片檀香缭绕,烟雾氲氤之间,杨玄感惊奇地发现这个土地庙里居然没有任何神像,而是改而摆放了一块牌位,上面分明写着“楚国公杨素之灵位”这几个大字,王世充则一身披麻戴孝的打扮,身着齐衰丧服,正跪在一个蒲团上呢。
杨玄感的嘴角勾了勾,厉声道:“王世充,你这是搞什么名堂,那是我爹,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在这里做孝子?”
王世充抬起了头,眼中绿芒一闪:“杨世子,在下起自寒微,承蒙令尊一路提携,方有今日,恩情如同再造,世充以后辈子侄礼来为楚国公设一灵堂,遥祭楚国公,不为过吧。难道你以为你回了东都后,在自己的家里可以这样面对父亲的灵位,放声痛哭吗?”
杨玄感听得连连点头,再一转眼看到那块灵牌,想到这三十年来杨素对自己严厉之余的那份深深的慈爱,不仅悲从心中来,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在地上以头撞地,把这铺了青砖的地面都撞出几个洞来,而额角处也是鲜血淋漓,情真意切,搞得王世充都有些鼻子酸酸的,真的想跟他一起大哭了。
久久,杨玄感才停止了哭泣,他擦干净了眼泪,从地上一跃而起,对王世充郑重地行了个礼:“王世充,不管你我以前如何,以后如何,今天冲着你给我杨玄感提供了一个可以让我放声一哭的地方,我杨玄感这辈子都会感激你的恩情。”
王世充摆了摆手:“盟友之间,就不用说这么多了,其实我也是想有个地方能好好拜祭一下楚国公,回了东都后,我也不可能去你家大哭的。”
杨玄感点了点头,王世充一指一边的几个蒲团:“小庙条件简陋,没办法太计较了,劳烦二位就跟我在这里席地而座,商量一下未来的局势吧,只怕你我这样入了东都之后,想再见面,也不容易了。”
杨玄感和李密对视一眼,分别在两个蒲团上坐下,王世充自己坐上了一个蒲团,而魏征则拢着手,侍立一边,神情不卑不亢。
王世充平静地说道:“杨世子,哦,不,以后应该叫你楚国公了,听说杨广下了诏书,特许你袭嗣而不降爵,所有待遇,一如你父亲,除了官位之外。以后我就称你为楚国公吧,如何?”
杨玄感厉声道:“不,这个什么狗屁楚国公的爵位就是昏君害死家父的移祸之计,我宁死也不可接受!”
王世充冷笑道:“杨玄感,本以为你修炼多年,应该已经可以成熟一点了,想不到还是这么冲动任性,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跟你爹,还有你全家一起上路吗?杨广给的这个爵位,你还能不要?”
杨玄感恨恨地说道:“就算不得已接受,我也不想从你的嘴里听到以后叫我这三个字。听着就来气。”
王世充点了点头:“那叫你什么?以后我们互相间如何称呼?表字吗?”
杨玄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点了点头:“这样不错。以后我就叫你行满吧,我字妙才,而密弟字玄?,以后你也直接表我们字就行。”
王世充哈哈一笑:“跟你杨大公子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能叫上你的字,这说明你妙才兄今天才真正算是肯平等对我了。”
杨玄感勾了勾嘴角:“行满,其实我们兄弟一直很欣赏你的才能,但对你使用阴谋手段。想要置天下苍生不顾,只为实现自己的野心这一条深不以为然,所以才不愿意和你多接近,并不是对你这个人有什么陈见,或者是看不起你的出身,这点你请不要误会。”
王世充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密,笑道:“妙才兄自然因为杀父之仇愿意和我这个出身卑微的阴谋家真心合作了,只是不知道蒲山郡公是不是也同样的想法呢?”
李密冷冷地说道:“密自然是惟大哥马首是瞻,王世充,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以前不喜欢,以后也不喜欢。但这不妨碍我们之间可以做朋友,是不是呢,行满兄?”
王世充哈哈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玄?真可谓俊杰也。”
李密冷笑一声,转头不语。
杨玄感知道二人一向看不对眼,插话道:“行满,长话短说吧,接下来怎么办,你有什么好办法,能迅速帮我复仇?”
王世充紧紧地盯着杨玄感那双血红的眼睛,这双眼睛里,充满了杀意,更多了一股不可阻挡的坚定,他点了点头:“妙才,你先说说,你的仇人是谁,要向什么人复仇?”
杨玄感的声音中透出一丝不满:“行满,这时候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我的仇人,就是昏君杨广,还有进谗的小人张衡。”
王世充哈哈一笑:“就两个仇人吗?那倒是简单,现在张衡给外放为汾阳宫监了,专门监督营造宫殿之事,而杨广有的是机会跟你相处,以你天下无敌的勇力,找机会掐死杨广,只怕不是难事吧,至于张衡那里,继续让你的首席杀手红拂去刺杀就是了,还用得着找我帮你报仇吗?”
杨玄感咬了咬牙:“这些不过是匹夫的复仇方式,虽然可以成功,但会祸及家人,而且不能申我父之冤,曝昏君奸臣之恶于天下,我需要更好的复仇方式。”
王世充收起了笑容,眼中绿芒一闪:“那就只有一条路了,就是你妙才一向最看不上的方式,那就是趁天下大乱之时,起兵自立,然后起兵推翻隋室,建立自己的王朝,怎么样,这条路,你愿意走吗?”
杨玄感的手已经握成了一个拳头,在微微地发着抖,时至今日,他仍然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本来进这土地庙之前,还幻想着王世充有别的办法,能通过各种方法刺杀杨广,而不是走这条道路,可是现在王世充已经把话说开,面对杀父之仇和父亲一辈子打下的隋朝江山,如何选择,让杨玄感有些难住了。
李密看到杨玄感这样子,心如明镜,对王世充说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比如暗杀,巫蛊,猫鬼这些?只要把昏君搞死就行,不用整得天下大乱。”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如果能这么省事,我就不知道自己少折腾吗?你可别忘了杨广是怎么上台的,本身就是靠了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自己会不防这些吗?每天进他嘴里的任何菜肴或者是水果,甚至是一滴水,都要经过三个人的嘴里试毒后才会让他吃,下毒是根本不可能的。”
“大内的宫禁全由骁果负责,现在军权掌握在独孤盛,宇文述,于仲文这几个死党亲信的手中,而杨广无论到哪里,都会在暗中有超过一百个高手潜伏于四周保护,除了萧皇后以外,所有能接近他的嫔妃全都要给脱得精光后裹在一床毯子里才会送到寝宫里临幸。这么说吧,无论是下毒还是刺杀,都是不可能的事。”
杨玄感咬了咬牙:“那巫蛊呢?猫鬼呢?你不是很擅长这些的吗?”
王世充苦笑道:“哪儿有什么真正的猫鬼啊,我早跟你说过,那不过是我以前的妻子在装神弄鬼而已。之所以让你娘和独孤皇后卧床不起。还是靠了下毒。这种事情非但咒不死别人,而且还会暴露自己,你如果想要栽赃陷害某人,倒是可以用,但要指望它能取了杨广的命,那就是在做梦了!”
李密突然说道:“我听说你的那个好师父章仇太翼,现在正在为杨广当宫庭制药师,专门为他炼制红丸。供其在床上使用,还有各种仙丹什么的,能不能在这方面想想办法?”
王世充叹了口气:“那些红丸春药有人试吃,仙丹也是一样,杨广现在很小心,连自己的儿子都防着,不见杨昭,又疏远杨暕,更不用说是对这些方士外人了,妙才兄。你不用再多问了,暗杀这一招。没有用,想杀杨广,只有起兵夺位这一条路。”
李密勾了勾嘴角:“那要不趁着张衡现在失宠外放,先把他给弄死?”
杨玄感本来因为王世充没办法暗杀杨广,一直闷闷不乐,听到这里,突然双眼一亮,抬起头看着王世充,沉声道:“这狗贼进谗言害死家父,行满,杨广防范严密不好下手,也就罢了,但张衡不可能无隙可击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明显是杨广放出来的饵,二位如此聪明,怎么会想不到这点?”
李密的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杨广是想故意诱我等去杀张衡?”
王世充点了点头:“现在的张衡对于杨广,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用的价值,而他又知道杨广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深为杨广所忌,恨不得早点弄死他的好。所以杨广把他放了出去,连同是他进言害死楚国公的事一并泄露,就是想激你妙才兄派人刺杀此贼,然后他再查办此案,把你杨氏一门诛杀。”
杨玄感倒吸一口冷气:“好险,这么说要是红拂那天刺杀得手,我们就……”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我相信那天埋伏在张府内外的,除了张衡的高手外,更会有杨广埋伏的大内高手,如果红拂真的行刺得手,或者可以逃出张府,但绝逃不出杨广的手下,到时候人赃并获,以谋杀大臣之名将你杨家一家下狱,论罪,甚至处斩,那些关陇贵族也是无可奈何的。”
杨玄感咬牙切齿地说道:“杀不了大的,连小的也杀不了,老天,难道我的仇,就没办法报了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妙才老弟稍安勿躁,杨广的天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稳固,经过我这些年的经营,以及从杨广现在一系列的新政来看,大乱之期,为时不远。”
李密冷笑道:“行满兄是不是太自信了一点?咱们在大隋为官也都有十几年了,要说底层的百姓不知道大隋的实力也就罢了,可我们这几个都很清楚,天下的存粮可以吃五十年以上,大隋可用的府兵不下百万,人口超过九百万户,国富民强,库府殷实。”
“四周的蛮夷,无不臣服于大隋的脚下,就连北方最剽悍的游牧民族突厥,也已经被彻底征服。昏君就是再无道,也不可能短期内把这么雄厚的家底败得一干二净,而且天下民心思安,你以为就靠着你在全国的那些土豪朋友,还有店里的几万伙计,就能掀起滔天巨浪?杨谅几十万雄兵,照样一个多月就脆败,莫非你以为自己比杨谅还要厉害?”
王世充转头看了一眼杨玄感:“妙才也是这样看吗?”
杨玄感咬了咬牙:“天下的世家大族,还有关中的军功世家,现在也都站在杨广一边,上次剿杨谅就可以看出来,关陇诸将仍然效忠朝廷,而这次我爹明明是被逼死,天下皆知其冤,可没有一家向我伸出援手,甚至我通过阿宁求唐国公帮忙联络关陇军功世家为我爹求情,也无人回应。只要有了这些大族的支持,加上大隋空前强大的国力,至少我是看不出有什么可以短期内天下大乱的可能。”(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章 破庙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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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充微微一笑,冲着身后的魏征点了点头,魏征向着二人一拱手:“魏某不才,有些话如骨骾在喉,想要一吐为快,不知二位是否能允许在下说几句呢?”
李密对魏征的态度要明显好过王世充,连忙起身回揖道:“先生但说无妨。”
魏征缓缓地说道:“二位刚才所说,确实是事实,大隋的国力空前强大,兵多粮足,四夷臣服,人心又思安,看上去关陇世家和山东大族都站在朝廷这一边,确实是铁打的江山,不要说在杨广手上,就是再传个两三百年,也一点问题也没有。可是问题就出在杨广这个人身上,有他在,这看起来牢不可摧的大隋,就有亡国的可能。”
杨玄感眉毛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先生请明言。”
魏征在庙中缓缓地踱起步来,左手背负于后,而右手则做出各种手势动作,以形象的肢体语言来辅助他口头的表达:“杨广其人,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好大喜功,如果要再加四个字,就是得位不正。这个人从小到大,一直在阴谋夺位,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一刻不停地在压抑自己的本性。一直在演戏给自己的父皇母后看。这一演就是几十年,所以人格扭曲,心理极度阴暗。”
杨玄感哈哈一笑:“先生所言,倒是对杨广最合适不过的概括。可这跟杨广乱国有什么关系?现在天下已在他手,大隋有着各项开国的祖制,他只要照做即可,在后宫享受他的美女,又怎么会亡国呢?”
魏征微微一笑:“杨广如果只是一个单纯追求享乐的人。那我们一辈子也没什么机会了,我朝以世家子弟治国,即使皇帝不理朝政,也会有互相制衡的世家子弟为他打理江山,不至于短期内崩溃,而本来可能引发内乱的宗室之乱,也因为杨广截止目前已经铲除了所有的兄弟,杨俊、杨勇和杨谅已死(杨谅已于大业初年的时候在幽禁地死去,传言是杨广下毒所致),而皇太子杨昭名份早定。齐王杨暕又不掌军,所以宗室藩王之乱。已无可能。”
李密叹了口气:“这样看来,我等岂不是更没希望了?”
魏征脱口而出:“玄机就在于此,越是这样看起来天下太平,越是底下暗流涌动,杨广如果只醉心后宫,沉迷于享受,就算迁都洛阳,也不至于损耗多少国力,更不会动摇国本,滥用民力,但问题是他因为得国不正,又害怕关陇世家和山东大族夺权,所以想要有一番作为,证明他的能力比被他弑去的父皇要强。”
杨玄感的脸色一变:“此话怎讲?魏先生,你的推测可有依据?”
魏征正色道:“二位请仔细想想,杨广为什么刚一即位就要迁都洛阳,舍弃从西魏到北周再到大隋先后有近百年的关中之地?”
李密笑道:“这个很简单啊,洛阳居天下中心,便于控制关东和江南地区,大兴虽然是在关中之地,处形胜之地,进可图中原,退可保关中,但毕竟偏处一隅,而且关中经验丰富了五胡乱华以来的几百年混战,早已经残破,粮食一直成问题,东汉和北魏在此前都迁都洛阳,这没什么奇怪的啊。”
魏征反问道:“蒲山郡公所言极是,可洛阳有这么多的好处,人口众多,地处天下中心,商旅发达,粮食丰足,为什么先皇平定南陈十五年了,也一直不迁都洛阳呢?”
李密抚了抚自己的胡须:“这应该是先皇生性节俭,不愿意滥用民力的原因吧,而且当时突厥还强盛,天子如果移驾洛阳的话,只怕对随时抽调番上精兵抵抗突厥不利啊。”
魏征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一个原因,但不会是主要原因,以在下愚见,先皇之所以不离开大兴,而杨广迫不及待地要离开,根本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关陇军功世家!”
杨玄感猛地一拍手:“不错,我也认同先生的判断,只是因为关陇世家的原因,先皇在时,政策上极力笼络这些世代为将的军功家族,对外不断发动战争,给这些人建功立业的机会,还能让他们以功荫子,保持子孙后代继续可以有爵位,可以当官,我家就是如此,所以先父对先皇是忠心耿耿,死而后已。”
王世充笑道:“可是你们越是忠于先皇,就越是让杨广心里发毛,先皇是给他害死的,没准哪天这消息走露了,关陇忠臣们也许会起兵另立新君,所以上次我带人围攻大兴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关陇世家的人做的,事后也不敢大张旗鼓地调查,听说后来萧皇后通过手下把这事扯到陈叔宝身上,杨广就马上派人暗中毒死了陈叔宝,然后不再追究,其实他心里还是认定是关陇世家们做的。这从他第一时间就要杀了杨勇,就可以得到证实。”
魏征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杨广骨子里爱好诗词歌赋,向往江南的繁华生活,自命风雅之士,是看不上这些质朴刚毅的将军世家子弟的,所以即位之后,马上就要以逃命的速度来到洛阳,就是要远离那些关陇军功贵族,这样他才会觉得安全。”
李密的眉头微微一皱:“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仍然要带着这些关陇世家们一起迁到洛阳,这些威胁不照样存在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现在有一大半的关陇世族没有迁过来,这些人有许多是勋官,只有爵位和虚职而已。现在并无实际官职。就算迁过来的那些人。也只是自己本家过来几十个人,撑死了带上几十上百个奴仆,而他们的田产土地都在关中,那几百上千的同族和部曲亲兵,也得留在关中经营,没了这些人,他们不过是些光杆司令,空头将军。就是想造反,也是什么也做不到的。”
李密长舒一口气:“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了,我家一向人丁不旺,产业在关中的也不多,而大哥家在全国各地都有许多产业,加上这一年多我们二人外任刺史,不在关中,所以对这一点印象不深。”
魏征微微一笑:“所以关陇军事贵族们对于杨广,其实已经离心离德了。这是杨广走出的第一步昏招。他自以为得到了安全。但却失掉了武将们的真心,除了宇文述。于仲文这少数几个死党外,大部分的将领和军功家族,已经不可能象对先皇那样真心拥戴,誓死追随了。”
杨玄感点了点头:“可即使如此,冲着大隋的制度,只要有战功就可得爵,就算是公事公办,他们也不至于倒向反贼,无论是外战还是平叛,这些人还是会为了国家效力的。”
魏征正色道:“杨世子所言极是,但这就牵涉到另一个问题,这些关陇军事贵族的军功从何而来?这一点,杨世子想过吗?”
杨玄感先是微微一愣,转而想到自己以前跟杨素讨论过的这个问题,马上反应了过来:“现在四夷宾服,尤其是突厥也消停了,称臣了,国内没有大规模的盗匪和叛乱,南方刚刚用过兵,刘方率军攻破了林邑国,暂时不太可能再次出征,那能打的也无非就是西边的吐谷浑,还有东北的高句丽这两国了。”
魏征哈哈一笑:“正是如此!关陇军功贵族,人数众多,至少有数百家之多,这些人从北魏入关,六镇起义,宇文泰进关中时就已经是世代为将了,一代一代都靠着不断的战争来封妻荫子,他们不太可能是实权官职,但追求的是要建功传子,不至于让儿孙挨饿。”
“先皇在位时,战争从来就没停过,开皇初年对突厥的战争,开皇九年灭陈之战,开皇末年两次反击突厥,还征伐高句丽,出兵西南,仁寿年则讨平岭南谋反,出征林邑,这连年的战争并没有太损耗国力,却让这些关陇家族几乎个个都有军功可捞,就是我家主公和二位,也因此得官赏爵,有了今天的地位,对吗?”
李密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只是先皇每次出兵,都讲个师出有名,现在吐谷浑臣服我国多年,从没断了朝贡,而高句丽上次被我军出兵攻打之后,也是称臣服软,这种情况下,如何能出兵呢?再说打个小小的高句丽和吐谷浑,也不可能满足关陇贵族们这么多封候的需要吧。”
杨玄感开口道:“密弟,吐谷浑并不难打,他们的实力不强,骑兵不过几万,主要是仗着青海河湟之地偏远荒凉,人迹罕至,时不时地下高原来抢劫一把罢了。但那高句丽,却是有户数十万,带甲不下三十万,加之路途遥远,很难对付,如果要征伐高句丽的话,确实是极耗国力之举,是以当年先皇出兵伐高句丽时,高熲高仆射就极力劝阻,事后果然也没有成功。行满兄,我记得那年你也参与此战的吧。”
王世充点了点头:“当年我本来是要跟着周罗喉将军率军从水路进军的,结果前军碰到风浪,几乎全军覆没,而陆军又中途无功而返,我们这才不得不退兵,哦,对了,你的堂姐夫封伦,那次就在前军,差点没命。”
杨玄感笑道:“为此事,他可是恨死你了,这么多年就没少在我耳边断过你的坏话,能把我这堂姐夫气成这样,行满,也真有你的。”
魏征说道:“杨世子说得不错,高句丽的国力很强,不仅本国有数十万精兵,而且可以驱使契丹,奚,同罗,勿吉(即女真族,古时的肃慎)等蛮族,极限动员的情况下,可以有十余万骑兵,三十万以上的步兵,实力一点也不比陈国差,而路途遥远。我大军补给困难。如果要打高句丽。那必须是举国之力,倾大隋精兵的决战才行。”
杨玄感点了点头:“我有点明白魏先生的意思了,你是说杨广最后会因为征伐高句丽,弄得民不聊生,天下大乱?我觉得也不至于吧,先皇就曾出动过三十万大军征伐高句丽,陆军几乎是十不存一,也没对大隋伤筋动骨啊。”
魏征笑着摇了摇头:“先皇是先皇。即使是因一时意气而不理智发兵,也只不过出动了三十万人而已,这对大隋,确实称不上是伤筋动骨。”
李密叹了口气:“三十万大军的数量已经不少了,当时是大力征发了河北一带的府兵,陆军主力在辽西的营州(今辽宁朝阳)集结,可最后因为路途遥远,粮道不济而退兵,士卒多饿死,每想及于此。总是心痛不已啊。我大隋的将士没有倒在敌人的刀枪弓箭之下,却是给饿死病死。唉。”
魏征点了点头:“所以我们英明神武的杨广大帝一定不会犯上次的错误。他虽然不会打仗,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还是懂的,这回他要攻高句丽,一定会出动大军,以雷霆之势一举将高句丽碾平,依我所见,他出动的军队不会少于六十万,上次的河北之粮,连三十万人都无法供应,二位想一想,这粮食要从哪里运?”
杨玄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关中的粮食自给尚不足,根本不能指望,并州那里还要防着突厥反水,也不能大规模地调粮,要供应粮食到东北偏远的幽州和辽西营州,那只有从中原和江南运粮食了,只是中原人口众多,现在洛阳成了国都,中原一带的粮食要优先供应东都洛阳,想要为北上的征高句丽大军运粮,只有调江南的稻米北上了,这一路之上,万里之遥,只怕运不到那里,就给民夫自己给吃光了吧。再说供应六十万大军,上百万民夫,这得多少粮食?”
魏征哈哈一笑:“杨世子不愧是领军大将啊,这些都能想得到。那依你之见,杨广又要实现灭高句丽的计划,又要运粮,他有什么好办法吗?”
李密和杨玄感同时双眼一亮,脱口而出:“运河,水运?!”
魏征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通过运河,是可以把江南的粮食运往北方的,从吴越之地的杭州,到三吴之地的苏州,那里就有现成的运河直通到长江,是南朝所挖,这一段是现成的,稍微修修就行,然后就是从长江开挖运河北上,向东北方向则可以通过春秋时期吴王夫差为了北上中原争霸,而挖的一段邗沟渠,通入淮水,直达山东。然后再折向洛阳,抵达黄河,只要再想办法从邺城或者幽州再挖一段运河,连接黄河和幽州,就可以以水运的方式运粮北上了。”
杨玄感长叹一声:“江南那里的河道还好说,稍微疏浚一下即可,那从扬州到山阳的邗沟渠,早就年久失修,东汉末年三国之后就没再通过船,要疏通得花大力气,至于从洛阳到扬州的这条新水路,还有从幽州到黄河的水路,全都要新挖,这得是多浩大的工程啊!”
魏征微微一笑:“前一阵杨广不是在建大龙船嘛,就是要从东都能够直接去扬州,为了这个巡幸的举动,已经在去年征发了东都一带的百余万民夫,开挖通济渠,先是从洛阳的西苑引谷、洛二水达于河,循着东汉张纯所开阳渠的故道,由偃师至巩县的洛口入黄河;然后另一段自河南的板渚,引黄河水经荥阳、开封间与汴水合流,又至杞县以西与汴水分流,折向东南,经今商丘、永城、宿县、灵壁、虹县,在盱眙之北的山阳入淮水。”
“当时几位大人可能新官上任,没有太在意这事,可是这开挖运河,疏浚河道之事在当时的东都一带,可是大事,不仅这通济渠在一年左右的时间内挖成,直接连通了淮水,而且把从扬州到淮水的邗沟也大规模地进行了整修,发淮南民十余万开邗沟,自山阳至扬子入江。同时还进一步疏浚了山阳渎。通济渠和山阳渎共长二千余里,渠广四十步,两岸筑御道,并种了柳树,既可护岸,又可给牵船人遮荫。”
“去年岁末的时候。杨广大规模地乘龙船往返于东都和扬州一个来回。几千艘龙船在新开的通济渠和邗沟中运行。沿河随驾与护卫的兵士多达几十万,一路之同,过州越县,沿途官民无不跪倒拜服在运河两侧,杨广的天子威风,可谓摆到了极致。这也检验了这两段河道的通航能力,既然十几万人的大型船队都可以畅通无阻,那每年几百万石的运粮船队。自然也是不在话下了。”
李密叹了口气:“想不到杨广下江都倒也不完全是为了摆排场,或者是想念江南的繁华都市,居然还有这层用意,我倒是小看了他。”
杨玄感突然笑了起来,拊掌大笑道:“这样再好不过,不作死就不会死,杨广前一阵挖运河,又沿着这个什么通济渠的沿线,修了几个巨型的粮食仓城,如回洛仓。洛口仓等,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为了供应东都洛阳的粮食。增加首都的人口和军队,可听魏先生这样一说,这些粮食,他是最后还要运往北方的。”
魏征点了点头:“不错,除了洛口仓和回洛仓以外,在黄河边上的重要渡口黎阳,也修建了巨大的仓城,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接下来就会开始在河北一带开挖新的运河了,现在在黄河以南挖的通济渠,邗沟,山阳渎这些河道,说白了都是沿用旧河道,还不算太伤民力,可是河北那里从幽州到黄河,可是有几千里路,自古以来都没有成形的运河,这个完全需要他现挖,又怎么可能不耗尽民力呢?”
杨玄感长长地出了口气:“按魏先生的意思,等到杨广从江南调运的粮食能填满回洛仓,洛口仓和黎阳仓的时候,他就要考虑在河北动手挖运河了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他已经开始在河北动手了。”
李密惊道:“这么快?这才在通济渠和邗沟开了河,不歇一下就在河北动工了?就算滥用民力也不能这样吧。”
王世充轻轻地摇了摇头:“本来依杨广的意思,是明年就开挖,但张衡仗着自己元老的身份,力荐杨广不可过度使用民力,逼反了天下,所以杨广才罢手,没有下诏,但也因此对张衡不爽,把他打发到了晋阳那里去修汾阳宫。哦,对了,现在除了开挖运河外,杨广还在各地大兴土木,修建豪华的行宫,晋阳,涿郡,江都,还有西北的姑臧这几处都在开修大型的宫殿,以作他巡游天下时的行宫,民夫役丁也是以几十万计。”
杨玄感摇了摇头:“张衡这老贼还是懂点治国之术的,杨广不会因此就把在河北挖运河的事情给放下吧。”
王世充摆了摆手:“怎么可能放下呢,河北山东之地,一向民风强悍,而且作为北齐故地,从北周到大隋,都对处在关中的中央政权有强烈的离心主义倾向,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先皇才先是在剿灭尉迟迥之后摧毁了关东名城邺城,又在灭陈之后下诏罢关东之地的府兵,就是想削弱这里的造反实力。”
“连先皇都不敢在这北齐故地大兴土木,压迫得过狠,杨广却要在这里挖一条几千里的运河,可以想象这运河一挖几年,每年都要役使几百万的人力民夫,加上后续的对高句丽的战争,又要大举在这里征兵征夫,如果将来大隋的天下有人要起事造反,一定是最早在这山东河北之地起兵的。”
李密点了点头:“行满兄的话非常有道理,分析得也很到位,只是有一点你可能忘掉了,先皇是通过笼络五姓七望这样的山东大族,来稳定对于关东地区的统治的,并州,冀州,青州,幽州这些地方的大世家,都有子弟在朝为官,他们是不希望天下大乱的,你我都走过山东河北,应该很清楚。这一点,你准备怎么破?”(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一章 退婚明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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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微微一笑:“这就是杨广作死的第二步,得罪了关陇军功贵族们还不至于让他完蛋,毕竟在均田制之下,以前八柱国家族那样的大军事世家已经不复存在,而来源于鲜卑人部落兵制的旧府兵制也早已经难以为继,就好比二位关陇大世家,蒲山郡公贵为柱国家族,家兵不过数百,而杨世子身为顶尖的楚国公家族,也没有能和朝廷对抗的军力,说白了就是一点,你们手下无兵,兄弟子侄乃至家丁部曲可以为将,可以为低层军官,但最根本的基层士兵,你们没有。”
杨玄感点了点头:“不错,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部落兵时代了,就是以前进入中原的鲜卑人,也早早地和汉人融为一体了,普通的牧民们都成了种田的农民,成了大隋的子民,而部落上层的头人,贵族们,则成了这些关陇军功世家,不可能象几百年前那样举部落谋反,就是我这回明知父亲给昏君害死,也无力报仇。”
魏征抚了抚自己的山羊胡子:“武将世家们造反基本上不用太担心,因为他们手下没兵,但另一方面。这些关陇世家也多数只是勋官。在朝为官的并不多。象你杨世子,靠着以前楚国公的冲天权势,加上自己的战功,得到了这个刺史之职,可是蒲山郡公就没这么幸运了,恕我直言,您现在虽然名声很响,但严格意义上也只是个普通百姓。虽有爵位,却无实权。”
李密叹了口气:“有谁不想入朝为官呢?但朝中的官员名额就那么一些,要不就是外放刺史,等着考核优异,而朝中又有名额后才有入朝可能,要不就在家治学,博个名声,你以为要不是杨广不让我当勋卫,我愿意舍了这条求官之路?”
魏征哈哈一笑:“这就是了,秦朝时天下不过九州。到了东汉也不过十三州加一个三辅地区,可现在天下的州郡却是越来越多。这次废州为郡,足足有四百多个郡,这些是怎么来的?还不就是为了安置各位勋贵的子弟,才把州郡越搞越多吗,这样大家都是三四品的刺史,以后也好排着队有进京为官的机会。”
杨玄感点了点头:“自魏晋以来,一向如此,只是朝中的官员则多为重臣了,可以参与国事讨论,这些官职往往都是给北方的世家大族,以五姓七望为首的把持着,要么就是宗室重臣,比如现在的纳言杨达,就是杨隋宗室的代表,而苏威则是前朝遗老。”
说到这里时,杨玄感的双眼一亮:“魏先生,你的意思是,杨广现在开始搞江南文人的小圈子,所谓的七贵里,除了裴世矩外都是全无根基的江南文人,这是要疏远北方大族的意思?”
魏征笑道:“杨世子一语中的,北方的山东大族,多年来都跟关陇世家们结为姻亲,有些更是同时身为山东大族和关陇贵族,比如蒲山郡公家族就同为五姓七望和柱国家族,杨世子家的弘农杨氏也同时是关陇军事贵族中的重要成员,所以关系可谓盘根错节,即使是先皇也不得不厚待这些世家大族。”
“开皇年间的几次谋逆大案中,给铲除的虞庆则,王世积等人,都不算是什么大家族,这就保证了整个大隋权力机构的稳固,可谓君臣共治,而世家子弟们远高于普通人的文化水准也保证了治国重臣们的水平,这才是真正的泼墨汉家子,走马鲜卑儿啊,换到国家柱石上,就是打仗靠关陇胡汉军功世家,治国则靠山东汉人大世族。”
李密长叹一声:“魏先生虽然从未进入朝堂,但对本朝的底细,却远比绝大多数朝堂之上的官员要熟悉,虽然重用世家是本朝的国策,但是遗漏了魏先生这样的大才,实在是大大的遗憾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世家子治国虽然有其稳定性和合理性,但难免沧海遗珠,会错过象魏先生这样的民间俊才,所以还是得想些别的办法,保证这些中下层的人才有上升空间,出头之日,以免象当年刘邦,萧何之类有才之士不平则起的情况发生。”
杨玄感点了点头:“所以不少官员,尤其是军职官员有开幕府招览贤才的权限,这点也多少能弥补个中不足,先父在世时,也是每天大开府门,招纳宾客,真才实学的人,先父也会举荐给朝廷的。”
魏征摇了摇头:“杨世子毕竟还是高高在上,看不到民间草根的心思,象我这样的人,是进不了楚国公的府门的,每天排队要见楚国公的世家子都有几十上百,哪轮得到我这种没有背景的普通士人呢?若不是遇到了主公,魏某每天也只能是摆摊算命,混此一生罢了。”
“可是杨广的想法却和我们不一样,他现在是重用江南文人,这些人多是清玄之士,喜欢脱离实际,谈理想谈人生,讲世界本源,高尚道德,除此之外也是吟诗作赋,云游各处名胜古迹,这些人就是古代所说的名士,纵情于山水,才高八斗,望之如似神仙,但并无治国的实际才能,让他们当州郡刺史,他们弄不清钱粮税赋,让他们入朝执政,更是不可能管理好整个国家。”
李密的嘴角勾了勾:“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吧,象裴蕴和裴世矩,好象就有这方面的才能,当然。虞世南虞世基兄弟这样的人。确实只是绣花枕头罢了。”
魏征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胡须:“但杨广总的思路是提拔和重用这些没有根基。尤其是没有和关陇军功世家们联系到一起的江南文人,这些人有没有才暂且不论,但起码在杨广看来,是安全可靠的,你们要知道,多年以来,北方世家大族在朝为官,制订政策。都是要保证关陇世家的利益,就是高仆射或者楚国公当政时,也是不停地要对外发动战争,让关陇世家们有仗可打,有功可得。这才能巩固文臣集团和武将势力之间的联盟关系。”
“可是这些江南文人们上台后,就未必还想对外发动战争了,他们并不懂治国,也并不懂何为战争,利用的无非是杨广好大喜功的心理,打仗讲排场。堆人数,从让杨广巡幸东都就派出几十万人跟随来看。以后如果征伐高句丽,没准还真会派出百万大军呢,那样很可能会因为后勤跟不上而失败,要么就是高句丽人畏战而降,这样关陇军事贵族们也会因为僧多粥少,而分不到多少军功,必有怨言。”
杨玄感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国家毕竟还有先皇留下来的老底子,制度还在,我想不是那么快就能垮掉的,七贵为首的小集团也只是杨广现在的近臣班子,多是以内史省的文官为主,还不是尚书省的行政高官,魏先生,你的想法是不是太乐观了些,只要朝中的官职还在大量向着北方的世家子们开放,这个集团就不会这么容易转而反对杨广。”
魏征微微一笑:“朝堂之上的事情也许可以忍一忍,可是牵涉到身家基本利益的事情,就忍无可忍了,刚才说到挖运河的事情,一旦在河北和山东那里开挖从黄河通到涿郡的大运河,那么势必要在河北一带强征民夫,这些世家大族,在河北和山东的大片农田,到时候由谁来耕种?”
“而因为挖河而加的税,包括以后打仗要征的兵,这些河北大族又要放大笔的血,一来二往,还会再支持杨广吗?先皇为了稳定这些主要出自河北的五姓七望为代表的大世家,历年来无论是征战还是修宫殿,都是征发关中一带的民众,很少在河北大兴土木的,就是因为这里是天下民怨最重的地方,而且民风剽悍,又有大批汉人世家,想要造反会非常可怕,连先帝都只能安抚的地方,杨广却要让此地成为全天下赋税最重,压迫最深的地方,这不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
李密突然笑了起来:“行满,莫非当年你走那山东河北,也是早早地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提前在那里布势了,就是准备有朝一日,在河北能够兴风作浪吗?”
王世充冷笑道:“玄?不也是同样的心思吗,要不然怎么会出现在范阳卢氏的家里呢?”
两人相对哈哈一笑,一切心思,尽在不言中。
杨玄感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来你们两位早就在为今后的天下大乱作准备了,怎么样,现在河北一带,能揭杆而起的豪强能有多少?”
王世充正色道:“妙才,你不要太乐观了,就是拥兵几十万的杨谅,也给两个月不到就消灭了,河北那里,自从邺城被毁之后,也不再有可以团聚起来,公然对抗朝廷的中心城市,这就注定即使到时候有人苦于杨广的暴政而逃亡,成为盗匪,也只会一股一股地,聚集于河北和山东各地的山林草泽之中,要想成为动摇隋朝的力量,至少还要再等个几年才有可能。”
杨玄感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为什么?不是说关陇世家不会站在杨广一边的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我刚才说的是,大部分人会持观望的态度,只要能征战得功,自然不缺爵位,没必要造反,但要是天下的百姓纷纷起事,几年内都无法剿灭,平定,那这些人就会打另外的心思,借剿匪的时候拥兵自重,观望天下的局势了,一旦杨广无力掌控各地的军队,或者有一个领头的强力贵族起来造反,让天下人都觉得大隋也并非不可战胜的,那我们的机会就真正地来临了。”
杨玄感一动不动地盯着王世充的眼睛,沉声道:“行满,你以前跟我一直在打赌。说要我第一个起事。就是这个意思吗?”
王世充坚定地点了点头:“不错。妙才,你不要以为我是在占你的便宜,我王世充经营多年,布势天下也基本上已经完成,当然可以随时起事,但我起事是没用的,因为在世人眼里,我只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西域胡人。即使在乱世中,也不会有多少人跟随我,而你不一样,你是名震天下的楚国公杨素之子,大隋的顶级豪门,本人又是天下第一猛将,如果你肯起事,会引起一大批持观望态度的世家大族的响应,只有到了那时候,才真正具备了夺杨隋之天下。报你杀父之仇的可能!怎么样,妙才。你还准备遵守你的承诺吗?”
杨玄感咬牙切齿地说道:“行满,你是在激将吗?我跟杨广昏君已经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恨不得现在就要了他的命,就算没这个赌约,我也一定要率先起兵。你说吧,大概还有多久,才算是时间成熟?”
王世充低下头,想了想:“乐观估计的话,快则八年,慢则十年。”
杨玄感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怎么要等这么久?”
李密说道:“大哥,不要太心急,行满说得很中肯,大隋的实力毕竟太强大了,想要它灭亡,也绝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事情,咱们得等杨广一点点地失尽人心,败光家底,关陇世家们都开始拥兵自重,天下盗匪蜂起,神州大地处处狼烟的时候,才有成功的可能,一定要镇定啊。”
杨玄感咬了咬牙:“行,为了报仇,我什么苦都可以吃,不就等个十年吗?哈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杨玄感难道还不如古人?”
王世充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相信杨世子是能做到这一点的,不过接下来的另一件事情,只怕你就不那么容易能做得到了。”
杨玄感的脸色一变:“什么事情?行满,有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我不喜欢。”
王世充叹了口气:“你必须要取消和唐国公李渊的联姻,也就是说,你不能娶李秀宁。”
杨玄感睁大了眼睛,尽管在他的心里,红拂的地位显然更重要,但跟李秀宁相处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他也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姑娘,而且他更清楚,李秀宁对自己情深意重,绝非是出于那种政治因素,而就是喜欢自己这个人,如果一年多前他刚结亲的时候,也许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这个条件,但相处一年之后,王世充突然提出要他离开李秀宁,让他有些接受不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王世充看到杨玄感的这个表情,叹了口气:“妙才,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这个李秀宁了吧。”
杨玄感反应了过来,沉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我离开阿宁?”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很简单,你如果现在跟李秀宁结婚,那你就报不了仇,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得到掌兵的机会。”
杨玄感厉声道:“我和李家的婚姻,早已经公之于天下,无人不知,就算我娶了阿宁,也不过是依婚约而行,怎么就会被杨广更加忌惮了,怎么就不能得到掌兵机会了?我杨玄感也是柱国将军,也是领兵打过仗的名将,就因为我跟李渊的女儿结了亲,就不用我了?这是哪门子逻辑?”
王世充叹了口气:“要我说你杨家就根本不应该和李家结这门亲事,我也不知道楚国公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想到这步臭招出来,杨广本就忌惮你杨家,跟唐国公家又算是有夺妻之恨,你们两家通过联姻搞到一起,不摆明了就是要对付杨广的吗?这只怕也是楚国公被害死的一个重要原因。”
杨玄感的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扭曲了:“可是这个联姻是和关陇军功世家,尤其是唐国公这样的柱国世家取得同盟的好机会,就算不考虑我和阿宁的感情,我们也总少不了关陇世家的支持吧。”
王世充看着杨玄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同情与无奈:“妙才,如果李渊能帮你的话,这回早就帮你父亲说话了,就算明知救不了他,也会表明个态度,大不了继续给贬到外郡当刺史或者郡守去。可他即使这样,也是选择了沉默。这就说明至少现在。唐国公是不愿意站到杨广的对立面的。你说他明哲保身也好,说他老滑头也罢,这些几百年的大世家之所以能经历过那么多次王朝的变更,而屹立不倒,就说明他们对局势的判断有独到之处,现在是不可能跟着我们一起,主动作乱的。”
李密叹了口气:“行满,虽然话说如此。但如果主动退婚的话,那无疑也是对弘农杨氏的声望的巨大打击,唐国公虽然不会和我们联手,但未必愿意退婚,而且这样的举动是自决于整个关陇集团,以后也不太可能会有什么朋友的。”
王世充冷笑道:“小孩子才讲感情,说朋友,成年人只会说利益,就算你妙才现在娶了李姑娘,能忍住不跟她提复仇之事吗?就算你不提。她难道不知道你跟杨广的血海深仇吗?到时候她也会主动地去磨她的父亲和兄弟,这人多嘴杂。本来我们做的就是灭族的事情,再牵涉进并没有决意造反的李家,到时候只会坏了我们的大事。记住,我们现在的小团体,只能吸引真正铁了心想造反的人,如薛举,如萧铣这样的人,意志不坚定的人,根本提都不能提。”
杨玄感闭上眼睛,痛苦地摇着头:“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王世充长叹一声:“妙才,我也不想给你雪上加霜,但这件事,别无他法,你只有通过一怒退婚这个举动,才会让杨广以为你是个有勇无谋,冲动任性的莽夫,才会对你不加防备,以后会对你委以重任,你才亲手给你爹报仇的可能,明白吗?”
杨玄感没有说话,握成拳头的手微微地发着抖,久久,才睁开了眼睛:“你说得有道理,儿女私情不能误了大事,我会处理好和阿宁的关系,你就放心吧。行满,今天谢谢你教我这么多事情。如果没有你和魏先生的这一番指点,我还真没有一个清晰准确的复仇计划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咱们是盟友,这回更是明确了共同的目标,在这危难之时,应该互相扶持才是,其实我的处境也不比你好多少,楚国公算是用性命保了你杨氏满门,而玄?又早早地抽身隐退,你们算是安全了,可我现在却要面临麻烦啦。”
杨玄感的眉头一皱:“行满又会有什么麻烦?上次你不是帮着杨广监视了周罗喉一回,算是逃过一劫了吗?”
王世充叹了口气:“我虽然上次躲过一劫,但你爹保举我做郢州刺史,这事又犯了杨广的忌讳,这次天下废州设郡,虽然是冲着整个关陇集团和山东世家的世家子们去的,但绝大多数的原刺史是暂时留任,只有你,我,还有十几个给楚国公举荐的刺史被召回了东都,又不说有何新的任命,总之我感觉不是太好,当年杨广夺位,我参与了不少那些见不得人的黑幕,没准他也想借这机会除掉我。”
杨玄感连忙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有什么人会对你下手?”
王世充微微一笑:“我自认做事还是滴水不漏的,这么多年下来,跟我作对的,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基本上都反过来给我弄死了,就是高熲高仆射,也是丢官罢相。现在在东都城内,就算杨广想杀我,也得找一个得力的狗腿子,捏造罪名才行。思前想后,只有两个人有这可能。妙才,我请你帮我好好留意一下这两个人,如果有什么动静和风声,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杨玄感眼中寒芒一闪:“哪两个人想杀你?”
王世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杀我的人,除了和我有刻骨仇恨外,就是看中了我的万贯家财,看中我万贯家财,又有权势伸手来抢的,只有现在的新贵,左卫大将军宇文述,而给他出这个阴招,在后面想对付我的,则只有你的那位好侄女婿,封伦封侍郎了。”(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二章 封伦的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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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城中,百官坊内,车水马龙,以前门庭若市的楚国公府,大门已经改成了黑色,而门头上也已经悬起了白绫黑纱,楚国公杨素的灵堂还没有撤除,专等着远在宋州的嫡长子杨玄感回来奔丧,杨素已经死了十几天了,多数他生前的故交同事都已经来过,这几天虽然府门大开,但已经没几个人上门了。
隔着楚国公府一条街的许国公府,却是门庭若市,热闹得紧,排队在外等候的马车,几乎塞满了整条街,而一辆辆装饰豪华的高档马车,能预示着这些车主的身份,更能衬托出这位新贵许国公宇文述,现在是何等的权势冲天。
杨万石倚在灵堂的门边上,远远地听着许国公府的喧嚣,恨恨地向着地上吐了口口水:“这帮趋炎附势的小人,阿大在时,一个个屁颠屁颠地来咱们这里,现在阿大刚走,就改换门庭去巴结许国公,真不是东西。”
一边的杨玄挺往面前的火盆里送着纸,叹道:“万石,阿大还在这里看着你呢,嘴上留点情吧,人在情在,人走茶凉,这也是世间常情,别怪人家。”
杨万石的嘴角勾了勾:“别的人我还能忍,就是封伦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他的官位全是靠了阿大得来的。连老婆都是阿大给他找的。以前看他在家里那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样。现在咱家正是艰难的时候,那些门客们离开也就罢了,可是封伦作为阿大的侄女婿,以前给了他那么大的帮助,这个人居然也转身就走,去了那宇文述的府上,阿大尸骨未宑,他就做这种事情。要不是大哥还没回来,依着我性子,早就过去打他一顿了。”
杨玄纵冷冷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别再给咱们杨家添乱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来的挡不住,想走的也留不了,这个时候,咱们就得兄弟团结一心。少管别人的事情,一切等大哥回来。自有定夺。”
杨玄感不在,玄纵就是一家之主,他一发话,其他兄弟们全都噤了声,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一身孝服,粗麻斩衰打扮的红拂,面无表情地一张张地向着火盆里送着纸,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许国公府内,金壁辉煌的会客大厅里,这会儿却是门窗紧闭,一身绫罗绸缎的宇文述,正端坐在一张纯玉制作的胡床之上,红扑扑的脸上,面沉似水,而那两道鼻翼的法令纹,却显得格外地明显,一般情况下,只有这位以腹黑奸诈出名的当朝新贵在想着害人办法的时候,才会陷入如此的沉思状态。
而在客位的首座,却是坐着一位年约四十,长须飘飘的文士,值得注意的是,此人还穿着一身齐衰孝服,粗麻衣服,浑身上下非黑即白,可不正是那杨素的侄女婿,现任内史侍郎的封伦?
封伦的对面,站着宇文述的长子宇文化及,同样年约四旬的他,和老爹的阴郁气质极为相似,但又没有宇文述作为多年大将的那种勇武霸气,整个人尖嘴猴腮,不象一个国公的嫡长子,倒象是一个市井之徒,一双卧蚕眉下,两只三角眼滴溜溜地转着,对着封伦上下打量。
宇文述缓缓地开了口:“封侍郎,你说这件事是萧皇后的亲弟弟,内史侍郎萧瑀向你交代的,既然如此,萧侍郎为何不亲自跟老夫说这件事,而是要通过尊驾来转告呢?那王世充本是楚国公所举荐的,按理说跟你封侍郎也是一路人,你却在楚国公尸骨未寒的时候,穿着丧服就过来跟老夫说要除掉王世充,这如何能让老夫相信你的来意呢?”
封伦微微一笑:“萧瑀与在下同为内史侍郎,平日里私交甚好,也深知在下虽然与王世充同列朝班,却有不共戴天之仇,是以会将此事向在下透露。”
宇文述轻轻地“哦”了一声:“封侍郎和王世充有何仇?怎么老夫从没有听过呢?”
封伦一想起以前跟王世充的血海深仇,他的前胸都开始发起疼来,那种在海水里泡了几天,磨得肋骨被海水侵蚀的痛入骨髓的感觉,仿佛又重新开始刺激起他的神经,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此人跟在下的仇恨,已经有十几年了,当年平定江南的时候,此人就故意在楚国公面前出风头,抢我的功,到了上次远征高句丽时,又故意害我,利用他监督造船的便利条件,故意给我前军将士提供不耐风浪,偷工减料的破船,害得我们前军遭遇了风浪,上万将士葬身鱼腹,只有我一人抱着木板在海上漂了几天才活下来。”
宇文化及冷笑道:“既然王世充有如此行径,封侍郎为何不奏请圣上明查此事,治他的罪呢?你可是楚国公的侄女婿,王世充还能骑到你头上不成?”
封伦恨声道:“这王世充手上有几个臭钱,上下打点,那时候他抱着高熲的大腿,楚国公当时也不敢为此事跟高熲正面起了冲突,所以只能让我忍下这口气,后来高熲快要倒霉时,此人又见风使舵,转投了楚国公,当时楚国公要全力帮助当今至尊扳倒高熲和杨勇,需要利用王世充这个心狠手黑,又熟知高熲那里虚实的人投奔过来,这才接纳了他,只不过是一时利用罢了。”
宇文化及冷冷地说道:“一时利用?那为什么高熲倒台之后,楚国公还是暗中和王世充保持了极密切的关系?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仁寿的四年里,楚国公一直跟王世充私下里有往来。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保举王世充当那郢州刺史?一个并非世家子。全无背景的西域胡人都可以爬到属于我们世家子弟的刺史之位上,简直是对我们这些世家子弟的侮辱!”
封伦的嘴角勾了勾,迎着宇文述和宇文化及父子那四道冰冷的目光,打了个哈哈:“世子可能有点误会吧,楚国公可跟这王世充没什么交情,甚至我那大舅子杨玄感,还跟李密联手大闹过王世充的婚礼,甚至把王世充本来要跟渤海高氏联姻的那个姑娘给弄死了。你们说,有这层仇恨,楚国公在世时又怎么可能向着王世充呢?总不可能不护着自己的亲儿子,去偏向一个外人吧。”
宇文化及冷笑道:“封侍郎,当年王世充死了未过门的媳妇后,是向我们宇文家求的亲,你说的这事我当然知道,但后来我们多方探查,发现此事没这么简单,高熲当时是要把那个姑娘强塞给王世充。因为王世充以前最喜欢的一个侍妾死于猫鬼案中,所以王世充为了摆脱高熲对他的控制。没准和楚国公早就商量好了,故意演这出戏的,这么多年来杨素虽然明着不提拔王世充,但暗地里王世充却和杨玄感一直走得挺近,真要是那种夺妻之恨,还会这样?”
封伦眼珠子一转,哈哈一笑:“世子一定是有所误会了,这王世充虽然为人可恶,但毕竟很有钱,楚国公在世时,有不少生意上的合作往来,你们想想,以楚国公对自己亲人和门客的提拔程度,若真是和王世充有联系,又怎么可能让王世充在五品官的任上一做就是五六年呢?二位真是多心了,楚国公跟这王世充,是没有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的。”
宇文化及白眼一翻,还待再开口,宇文述却突然一举手,止住了儿子接下来的话,他缓缓地说道:“封侍郎,楚国公和这个王世充有什么关系,老夫没什么兴趣知道,就算以前他跟王世充联手,那也是以前的事了,老夫现在在先皇面前有那么一点地位,可以说几句话,但毕竟谈不上一手遮天,这王世充乃是朝廷堂堂五品命官,有开府之权的将军,并非无名之辈,而且此人跟不少关陇贵族和山东世家都有合伙做生意,就好比楚国公家,你也承认跟这姓王的有生意往来,老夫若是动他,一来有违国法,二来会犯了众怒,这第三嘛…………”
封伦微微一笑:“这第三嘛,许国公可是想说做这事的话,对您又有什么好处,对吗?”
宇文述抚着自己的那把山羊胡子,微微地眯着眼,笑而不语。
宇文化及跟着说道:“就是,封侍郎,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必这样瞎扯蛋了,你来找我们,只怕萧皇后那里的委托在其次,干掉王世充,分他的财产才是主要原因吧。”
封伦“嘿嘿”一笑:“世子好眼力,不过在下有自知之明,如果此事一旦成功,王世充的那些生意嘛,全部交由许国公来你发落,在下只要点您吃完肉后剩下来的汤,就可以了。”
宇文化及冷笑道:“封侍郎,这肉可不好吃啊,打断骨头连着筋,牵涉着多少家世家的嘴呢,不管是谁,想要独吞,就不怕崩了自己的牙么?你让我们宇文家顶在前面犯了众怒,自己却可以心安理得地在后面收你的那份好处,这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封伦连忙摆了摆手:“世子言重了,我今天登门求见,自然是已经有了通盘的考虑,如果许国公肯做这事,那我自然会想办法套出王世充的那些生意合伙人,然后再由我出面,向那些人晓以利害,让他们同意以后和许国公保持合作关系。”
宇文述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人也坐直了身,眼中充满了期待的神色:“封侍郎当真能做到这点?”
封伦自信地点了点头:“若无把握,在下又岂敢登门呢。”
宇文化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信:“封侍郎,你的这话也说得太满了吧,我们也查过王世充的底细,这家伙对于生意合作伙伴保守得极为严密,我们跟踪过很久,都没有查到过。”
封伦哈哈一笑:“世子,请问你说的跟踪了很久。是有多久?”
宇文化及的嘴角动了动:“有四五个月吧。我们派人打入过王世充在各地的商号。结果一无所得,只能退出。甚至有几个弟兄还不明不白地失了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封伦的眉毛微微一挑:“怪不得世子对王世充的底细一无所知呢,几个月就想摸清楚王世充的底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你们应该也知道,王世充的商队挑人都非常严格。想进他商行的伙计,都要有三个以上工作过五年以上的老伙计的联名保举才行,如果有人出了问题,那连保举的这三个人都要轻则给赶出去,重则让你人间蒸发。加上王世充在各地的商号多是用的化名假名,甚至有些是挂靠在别的世家名下,而他的进货和运货渠道也是真假难辩,所以这么多年来,尽管无数的竞争对手想要摸进他的商团核心,却是连个边也摸不着。”
宇文化及的脸上闪过一丝愧色。转而厉声道:“封侍郎,你说得好像自己已经掌握了王世充商团的秘密似的。难不成我们做不到的事情,你能做到?”
封伦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寒芒:“不瞒二位,自从当年南征平叛的时候,在下就已经跟王世充结下梁子了,多年来我一直在苦苦找寻打入王世充商团内部的机会,世子所用的办法,我十几年前就用过了,所以我苦思冥想,才找到了别的办法,从其他方向打入了王世充商业集团的核心。”
宇文化及的脸色一变,急道:“封兄有何妙法?”
封伦笑着长身而起,拍了拍手,高声喝道:“李兄,还请进来吧。”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但很快有几声衣袂破空的声音响起,不知从哪里跳下了两个卫士,似乎是把来人挡在了外面,宇文述沉声道:“休得无礼,来的是贵客,放行!”
隔着紧闭着的会客厅大门的门格,可以看到两个一身黑衣的卫士转头向着宇文述行了个礼,便匆匆地奔离,一个披着斗蓬,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中等个子男人匆匆而入,伸手一推房门,又迅速地在身后把门带上,就在三人面前,掀起了自己头上的斗蓬。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子,斗蓬之下,青衣小帽,一身仆役打扮,圆圆的脸,小眼睛,留着两抹勾须,两只眼睛一黑一蓝,眉宇间倒是有三分不象汉人,连须发都有些略带黄色。
宇文述看到此人,“哦”了一声:“尊驾可是姑臧那里的豪商?”
来人微微一笑:“在下姑臧李轨,见过许国公。”
宇文述先是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是姑臧城鼎鼎大名的李家商团的当主李行首,失敬,失敬了。”
李轨向着宇文述,以手按胸,深深地一鞠躬:“许国公过谦了,以后小人的生意,还要多多仰仗许国公才是。”
封伦笑道:“今天在下面见许国公,给的见面礼里那一双白玉狮子,和那十二颗一般大小的夜明珠串成的串子,就是李行首给的,在下只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宇文述哈哈一笑:“我就说嘛,这等大方的出手,不象是封侍郎能出得起的,原来你的背后还有李行首这样的大富豪,那倒是合情合理了。怎么,你说的打入王世充商团的内部,就是从李老板这里开始的?”
封伦微微一笑:“不错,当年虽然在下在王世充手里栽得很惨,但痛定思痛,也想到了到这王世充起家之地来找他的根,为此在下在当年王世积王大将军还在世时,曾经秘密拜访过他,查了一些王世充的底细,此人的祖父乃是个西域胡人,姓支,出身在凉州姑臧城,因为做生意破了产,才会流落中原,自己也郁郁而死,他死后,他的年轻娇妻带着儿子无以为生,只能嫁给霸陵王仪同,而那个孩子也改了姓入了王家,这便是王世充的父亲。”
宇文述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王世充还有这身世,我还以为他是王世积的同族呢,一直搞不清楚王世积为什么这么恨这小子,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啊。”
封伦正色道:“王世积为人贪婪,又有不臣之心,所以一直想要支家。哦。不。应该说是王家的家产,他觉得王家既然以前是西域富商,即使落魄,也会有些藏宝的,所以对王世充一家多次威逼利诱,企图逼他们就范。”
“王世充家无权无势,他的父亲虽然历任了两个下州长史,但哪能跟有权有势的上大将军王世积相比。所以在上次大军征南陈的时候,就花钱打通了关系,让王世充三兄弟从军,想要沙场得功,以后进入官场,找个有力靠山,躲过王世积无休止的纠缠。可这王世积心如明镜,反过来在战场上陷害王家三兄弟,更是害死了王世充的大哥,王世充也险些死于此战。结果二人就此结下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
“王世充虽然在南征中受到王世积的打压没有升官得爵,但阴差阳错地被高熲赏识。从此受到高熲保护,为高熲做了一系列的工作,也顺利地爬到了五品的位置,在这过程中,他悄悄地积累个人的财富,尤其是通过跟突厥的秘密贸易,发了家,赚到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以后又在姑臧城里化名出现,跟李行首和其他几位行首合作垄断了凉州的贸易,生意是越做越大,等到他反戈一击,害死王世积的时候,高熲也发现此人势力之大,自己再难控制了,于是想借着猫鬼一案除掉他,可他却先下手为强,找上了楚国公,反过来扳倒了高熲,许国公,别看此人官职不高,可是能量之大,却是要超过众多二三品的重臣啊。”
宇文述听得头上冷汗直冒,他以前听说过王世充的能量极大,但没想到强到这种程度,连高熲杨素这对绝代双骄也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听完之后,他才长舒一口气:“看来老夫以前是小瞧了这王世充了,本以为他也就是个有钱的土财主,帮着一些世家大族管账而已,却没想到他有如此能量。封侍郎,要扳倒此人看起来并不容易,你说的事情,老夫还要再三思才行。”
封伦微微一笑:“怎么,许国公有些怕了这个王世充吗?”
宇文化及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怒道:“封伦,你好生无理,王世充是什么东西,我们怎么可能怕他!”
宇文述摆了摆手,面无表情地说道:“封侍郎,老夫纵横天下几十年,从一个小军官拼到今天的地位,可从来没有怕过谁,只不过王世充真有你说的本事,那背后跟他有利益往来的那些世家就更多了,我要除掉王世充并不是太难,可是这样一来,就会同时挑战很多世家,你前面说高熲也栽在他手上,是因为他听到了高熲要对他下手的风声,对吧。”
封伦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宇文述叹了口气:“这就是了,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要对付王世充,总要捏造罪名,上下打点,知道这事的人多了,泄密的可能就会大大增加,尤其是那些我并不知道有没有和王世充有生意往来的人,高熲的情报能力是天下一绝,他都栽在这上面,老夫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啊。封侍郎,这块肉很诱人,但老夫只怕是无福消受了,你们还是另请高明的好。”
宇文化及一下子叫了起来:“阿大,您可不能……”
宇文述一转头,眼中精光暴射,吓得宇文化及连忙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开口。
封伦微微一笑:“许国公的担忧,在下完全可以理解,所以今天带来李行首,就是来为您解决这个担忧的。李行首当年跟王世充合作,后来却遭到了他的背叛,这才跟在下站到了一起,而在下也正是通过李行首的帮助,一步步摸清楚了王世充的整个商业网络的。”
宇文述突然脸色一沉,厉声喝道:“李行首,封侍郎跟王世充有大仇,针对他可以理解,可你和王世充既然合作,又为何要出卖他?给老夫一个理由先!”(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