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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道1     隋末阴雄txt下载     隋末阴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一十三章 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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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仁则收起了笑容,正色道:“第一,萧先生要异地为官,与雷员外他们有何关系?就是昨天,雷员外也是本城的捕头,董员外则是副捕头,而张杨两位则是县令,请问这四位官员同一天辞职,然后舍弃他们在这里经营了几十年的产业,离开自己几代人居住的故居,只为了跟着萧先生这一位弱冠少年,不奇怪吗?”

    沈柳生面不改色,回道:“王朋友,沈某只是个生意人,跟萧先生有过不少生意上的往来,他跟沈某说过,雷员外他们的产业都是原来梁国萧氏所拥有的,雷员外他们只是代为托管罢了,这些产业还是萧先生的。”

    “正因为这样,萧公子可以做主把这些产业转让给沈某,其他的事情沈某都不知道,只是当年沈某来这郢州城开马市的时候,是萧公子点了头才能立足。”

    “所以沈某在这郢州以前只认萧公子,而雷员外他们也一直听命于萧公子,沈某只知道这些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沈某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

    王仁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沈老板的回答还真是滴水不漏,虽然明知你是在强辩,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一个今年大赦以前还是逃犯之身,被朝廷通缉的罪犯。居然可以指使这城中的四位朝廷命官。沈老板还一点不奇怪。一点不调查此人做的事情,我还能说什么呢。”

    沈柳生微微一笑:“沈某是生意人,只管赚钱,谁能让我赚钱我就和谁合作,该问的要问,不该问的沈某从来不多问一个字。”

    王仁则继续道:“这第二,沈老板刚才说了,在王刺史来郢州之前。你就和萧先生谈好这个转让了,请问你只做这贩马生意,就能接手雷员外他们四位在这城中的上百家店铺?而且这些都跟你的贩马生意没什么关系,你就不怕入错了行吗?而且你这几天时间就能调来这么多钱收购这些店铺?在下表示怀疑。”

    沈柳生还没开口,雷世猛倒是抢着说道:“王朋友,你有所不知,这沈老板虽然只在郢州开了家马行,可是他的生意遍及荆湘,是这一带的首富,接手我们的这点生意。那可是没有任何问题。”

    王仁则听到这话后,心中暗惊。脸色也微微一变,他没有想到沈柳生虽然其貌不扬,但居然是荆湘首富,于是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向沈柳生作了个揖:“沈老板,失敬了。”

    沈柳生哈哈一笑,正要开口说话,突然王仁则腾空而起,一跃丈余,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一下子落到了那屏风的后面。

    沈柳生,雷世猛等人先是大惊失色,转而大叫一声:“不好!”然后急急地奔到了屏风后,只见王仁则正笑眯眯地站在那地道口处,而脚边的那道暗门已经打开,露出了黑洞洞的入口。

    雷世猛勃然变色,怒道:“王朋友,虽然你是王刺史派来的人,可你也未免太不懂为客之道了吧,难道王刺史教你随便上门窥探别人的**吗?”

    董景珍的眼里闪着一丝杀机,一言不发,盯着王仁则一动不动。

    沈柳生倒是笑了起来:“王朋友,好身手啊,真是看不出你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轻功也如此高强,王刺史身边真是藏龙卧虎呢,只是沈某有一事不知,还请王朋友赐教。”

    王仁则笑了笑:“沈老板请问。”

    “王朋友知道沈某藏身在这屏风之后,这点很正常,可是王朋友又是如何能得知沈某是从这地洞中出来的呢?”沈柳生刚才出来时动作很轻,还特意放了把椅子在那暗门之上,对王仁则一下子找到洞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王仁则的脸上还挂着刚才的笑容,道:“沈老板,你刚才出洞时声音虽轻,但避不过我的耳朵,我还是听到有门板打开的声音,接着就是一个人从地下跃出后落地之声,虽然轻,但仍然可以听得出来,最后你还拉了张椅子盖在了暗门之上,所以我一跃到这里,直接看那椅子下面就行了。”

    沈柳生叹了口气:“王朋友好耳力,难怪是王刺史手下的顶尖暗探。”

    王仁则摇了摇头:“沈老板误会了,我跟王刺史可不是主仆关系,我只是他的亲戚罢了,这次来郢州散散心,也纯粹是出于亲戚关系,这才答应帮他这个忙。”

    沈柳生和雷世猛等人都吃了一惊,互相间交流了一下眼神,尽管刚才王仁则提过自己并不是王世充的仆役,但当时众人都以为只是客套之辞,现在听他亲口这样说,又联想到此人言谈举止,绝无一般下人的那种卑微,心中倒是有**分信了王仁则真的是出身王氏宗族。

    沈柳生沉吟了一下,开口道:“那么王朋友还能全权代表王刺史吗?如果只是亲属的话,只怕你答应的事情未必王刺史也能同意吧。”

    王仁则咧开大嘴,笑道:“王刺史全权委托我处理跟你们这次交涉的事情,也就是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都会认的,怎么,你们不相信么?”

    沈柳生忽然道:“王朋友,你说你是王刺史派来的,朋友也好,手下也好,可曾有何信物?总不至于你红口白牙,说你是,你就是了吧。”

    王仁则笑了笑,道:“拜贴早已经奉上过,那上面可是盖了郢州刺史的大印,而且还有王刺史的私印,你们应该看过了吧。”

    沈柳生望向了雷世猛,雷世猛点了点头。道:“不错。王朋友确实是王刺史介绍来的。”

    王仁则笑了笑:“其实你们想想。要是我不是王刺史派过来的,又怎么会知道萧先生和你们这四位的关系呢?又怎么会知道王刺史和萧先生那晚的约定呢”

    沈柳生哈哈一笑:“沈某考虑不周,让王朋友见笑了。”

    王仁则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现在沈老板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能从这个地道来雷员外的家里,你总不会说是前几天你跟萧先生约定合作后,你才现挖了这么一条地道吧。”

    雷世猛抢道:“王朋友,这只不过是一个地洞,不是什么地道。”

    王仁则轻轻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们几位都觉得我这人没有脑子。什么都不知道呢?这下面明明是条至少几里长的地道,现在都能透出风来,雷员外,你说这只是个地洞?”

    雷世猛讨了个没趣,黄脸微微一红,闭口不言。

    沈柳生笑了笑:“王朋友果然聪明,不错,沈某是借用了萧先生挖的一段地道,与雷员外他们商议一下交割之事,这有什么不对吗?”

    王仁则点了点头:“没什么不对的。只是如果你是个商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商量。为何要偷偷摸摸地钻地道?沈老板,你是不是也要象雷员外那样,当我是个傻子?”

    沈柳生被说得无言以对,只好打了个哈哈,道:“那是萧公子跟沈某私下已经达成了协议,而且他能想到王刺史一定会盯上雷员外他们留下的这些产业,所以让沈某从这地道过来,和雷员外他们商量一下具体交割之事。同时也给王刺史留个面子,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王仁则不屑地“哼”了一声:“沈老板这可是欲盖弥彰啊,难道雷员外他们的那些店铺就会永远不转到你手上了吗?还会永远不换店牌吗?你们这交易可以私下进行,但这交易的结果却可能永远瞒住世人吗?”

    沈柳生笑了笑:“做生意嘛,只要赚到钱就行,至于是不是换成我沈家商行的店名,并不重要,反正店铺的伙计我也准备大半留用,这些都不是问题。当然,王刺史是迟早会知道这个交易的,所以我也说过,准备过两天就去拜访一下王刺史,请他以后在这郢州城内对沈某多加关照。”

    王仁则被沈柳生这一通狡辩也弄得没有脾气,他咬了咬嘴唇,恨恨地道:“沈老板,现在这些店铺都归你了,但我想王刺史对这个交易不会高兴的,今天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希望你也能转告你后面的高人,好好想清楚了去州衙的时候跟王刺史的说词,别弄得到时候不欢而散,你这生意只怕在郢州也做不下去了!”

    沈柳生微微一笑,一拱手,道:“希望王朋友回去后能帮着沈某多多美言几句,沈某来郢州是想好好做番生意的,并不想和王刺史闹得不愉快,需要沈某做些什么,请王刺史到时候一定要直言,沈某能办的一定会尽力去办到。”

    王仁则冲着沈柳生回了个礼,对着雷世猛道:“雷员外又有什么打算?还准备在这郢州留多久?”

    雷世猛心里一阵不爽,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显露,冷冷地回道:“我等在郢州还要和沈老板办交接,这都需要时间,另外至少要等我家主公的任命下来后,我等才好去追随,这都需要时间。”

    王仁则笑了笑,突然开口道:“沈老板既然买下了雷员外他们的这么多店铺,以后想必也是要常住这郢州城的吧。”

    沈柳生微微一愣,随口答道:“不错,这个是自然,沈某刚才说了,以后还要经常跟王刺史打交道的。”

    王仁则点了点头,又望向了雷世猛:“只怕雷员外的这所宅院,以后也要转手给沈老板吧。”

    雷世猛也一下子愣住了,他跟沈柳生只谈过转让店铺的事,还真没有涉及到这宅院转让方面的交易。

    董景珍马上意识到了王仁则的想法,厉声道:“王朋友,这些都是我等的祖宅,在这郢州城里已经有好几十年了,即使我等离开郢州,也不想转让这些宅院。王朋友不用打这方面的心思了!”

    王仁则摇了摇头。笑道:“本来么。这个宅院是你们的家事,王刺史也不会打这方面主意的,只不过嘛。。”

    王仁则说到这里时,突然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刚才留在脸上的微笑也一下子消失不见,剑眉倒竖,虎目圆睁,对着董景珍喝道:“在这城里私挖地道。这就不是什么普通宅院了,而是谋逆之事,王刺史作为朝廷命官,非要查个究竟不可!”

    董景珍的脑子里“轰”地一声,其实他家里也被挖了一条这样的地道,直通萧铣的那个宅院,只不过当时不知道是沈柳生手下之人所为,还以为是萧铣从陈棱那里得到的帮手呢。

    董景珍定了定神,看了一眼张绣与杨道生,只见这两人也是脸色大变。汗都冒出来了,心知这二位肯定也和自己一样。家里被挖了地道。

    雷世猛沉声道:“王朋友,你既然知道当天王刺史和我家主公对话的内容,为何还要说这种话?难道你不知道萧公子和王刺史已经是盟友了吗?而且我们一直是按着他们的约定行事,不知道你为何还要这样步步相逼!”

    王仁则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萧先生嘴上说和王刺史是盟友,做的事情却不地道,背着王刺史这个盟友,和另外的纯生意伙伴早早地作了交易,我们家王刺史虽然可以不计较这些店铺,但不可能不对萧先生的这种行为作出反应,今天我既然发现了这个秘道,也只好报告给王刺史,请他自己来查查了。”

    沈柳生干咳了一声:“王朋友,有话好好说,我们做生意的常说,和气生财嘛。你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王仁则等的就是沈柳生的开口,雷世猛等人手上已经没了筹码,逼他们其实没有大用处,但是沈柳生急于早点进入郢州,肯定不想雷世猛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要是王世充真的翻脸,就凭家中私挖地道这种谋逆之事,足以将这四人的店铺籍没充公,到头来沈柳生只能落个一无所有,而萧铣就算恨得牙痒痒,也不敢在此事上跟王世充公开作对。

    所以沈柳生盘算再三,只得咬咬牙,准备放弃一部分店铺,去和王世充作个交易。这才有了他刚才的主动开口相劝。

    雷世猛等人刚才都是急得浑身冒汗,杨道生那个胖子更是背上湿透,那身绸缎衣服都紧紧地贴在了身上,一听沈柳生这样说,一个个才心里松了一口气,望向沈柳生的眼神中也尽是感激。

    王仁则微微一笑,脸上的笑容再次闪现:“嘻嘻,沈老板,这雷员外跟你只不过是生意伙伴罢了,商人逐利,跟你不相关的事,何必要出头呢?”

    沈柳生一边在心里骂着这着这个臭小子,一边笑道:“做生意也要讲人脉嘛,此事毕竟多少与沈某有关,所以沈某乐得作个和事佬,王朋友就开个价码吧。”

    王仁则摇了摇头:“这个价码不是我开,而是由你自己开,你过两天去拜访王刺史时,自己到他面前去说吧。”

    王仁则留下这话以后,也不管面前这几人的表情,直接拱了拱手,轻飘飘地转身就走,只留下一脸愕然的雷世猛等人,还有脸色越发阴沉的沈柳生还留在原地。

    出了雷府大院后,王仁则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独立为叔父执行任务,虽然昨天王世充跟他分析过了各种应对的可能,魏征也教了他不少应急之术,但他看得出董景珍等人几次都隐隐动了杀机,他能感觉到这几人都非弱者,武艺不差,真要是动起手来,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还不好说。

    拐过一道街后,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路边忽然闪过了一道矫健的身影,对着王仁则低声道:“少主人,辛苦了。”

    王仁则先是本能把手按在剑柄上,只见来人全身黑衣,如熊罴一样强壮,头上却戴着一副斗笠,帽沿压得低低的,一时间看不清真容。

    王仁则退后一步,手仍然按着剑柄,厉声道:“什么人!不许再近一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他一边说一边在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四周,搜寻起最合适的退路来。

    黑衣大汉笑了笑,把斗笠向上抬了抬。一张英武逼人。蓄着连鬓短须的脸显露了出来。可不正是张金称。

    王仁则又惊又喜,手一下子从剑柄上移开,笑道:“怎么会是你?!”

    张金称“嘿嘿”一笑:“主公不放心你一个人来这里,所以特地命我暗中保护你,刚才你在和那帮贼人谈判时,我就在屋顶。”

    王仁则刚才在会客厅内感知到屋顶有人,一开始还以为是雷家的杀手,所以本来突围的方向选在了破窗而出。或者是先劫持那沈柳生作为人质,再离开大厅。

    只是没想到屋顶之人居然是张金称,他先是心中感激,随即又耍起了贫嘴:“哼,你的武功这么差,刚才要是真打起来,肯定也只会拖我的后腿。”

    张金称被王仁则这样一呛,先是一怔,转而满脸胀得通红,怒道:“少主人。你也未必太小瞧在下了吧。以前不小心让你赢过一次,你真的就准备说上一辈子了?”

    王仁则看着张金称那气歪了鼻子的脸。哈哈一笑,说道:“好啦好啦,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你这五大三粗的汉子这么小心眼。不过还是谢谢你,我会向主公好好夸奖你的。不过下次再比武的时候,你可别再故意相让了啊。”

    两个时辰后,王世充和魏征也回到了州衙,而张金称和王仁则已经在小院中的议事厅等候多时了。

    王世充今天在城外跑了一天,满脸都是尘土,一进议事厅的门,就径自走向了角落里放着的脸盆,一边洗脸,一边道:“仁则,姓雷的今天怎么说?”

    王仁则微微一笑,先是转头让房内的下人仆役全部退出,然后再细细地把今天的情况对王世充作了详细的说明,尤其是说到董景珍等人动了杀机时,特意提到了张金称当时正在屋顶守候着,会随时下来帮助自己。

    王世充一边听着,一边在盆里搓着双手,听到沈柳生出场时他略有些意外,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便又继续如常,但等到王仁则说到董景珍等人在他发现地道口时,眼露凶光时,手中的毛巾“啪”地一声落到了水里,失声道:“太危险了,仁则,以后千万别这样冒险!”

    魏征在一旁一直仔细地听着,这时候不合时宜地轻轻咳了一下,王仁则的黑脸上闪过一丝惭色,又抬起了头,继续把后来的事情继续叙述出来。

    王世充也觉得刚才自己在下属面前表现得对王仁则过于关切了,亲疏有别,这是作为首领的一个大忌,魏征刚才的那个提醒,正是告诉自己至少在公众场合,不能犯这种错误。

    王世充心中微一转念,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镇定与沉着,一边转身把手擦了擦,而那块擦手布则丢入了盆中,一边听着王仁则的汇报,脑子里则是飞速地思考着,等到王仁则全部说完后,他点了点头,神情严峻,道了声:“辛苦了。你们都做得很好。”

    王世充坐到了议事厅正中的主位上,一指客位的那几把空椅子,道:“大家都坐吧,边坐边商量,现在申时将尽,魏征今天跟着陈棱,估计要晚些回来,而安迦陀则在斛斯政那里处理公务,也要下了值才能回,我们几个先合计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几人落座后,张金称和王仁则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魏征,这种权谋之事,正是作为智囊的魏征所擅长的,只见魏征沉吟了一下,抬起头,说道:“主公,魏某觉得可能我们要改变一下以前的策略,跟这沈柳生暂时还不能翻脸,先观望一阵的好。”

    王世充刚才已经有了这个打算了,只是想听听魏征是否能提出些更好的见解出来,听魏征这样说,他心中窃喜,脸上却是平静如水,“哦”了一声,道:“玄成请细说。”(我的小说《隋末阴雄》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四章 夜探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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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征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着智慧的光芒,慢条斯理地分析起来:“第一,沈柳生的势力超过了我们原来的估计,原来我们以为这荆湘之地,萧家是一家独大,可是现在看来,沈柳生在这里的势力甚至可能强过了萧铣,现在沈柳生全盘接手了萧铣留下的产业,他本人也说会留在郢州,可谓来者不善。”

    “在摸清沈柳生的底细之前,我们恐怕不能贸然对他采取行动,魏征王朋友在之前的查探中连萧铣和陈棱都查得一清二楚,却对这个沈柳生一无所知,只能说此人在这里实在是低调,潜伏在阴影里的对手永远比明里的敌人更可怕。”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错。继续说。”

    魏征站起了身,踱起步来:“第二,沈柳生虽然在仁则面前极力否认,但是他的背后不可能没有一个强大的势力支持,如果他真的自己就是主公的话,也不可能亲自走地道来和雷世猛这些人商量具体交接的事了,充其量他也只是个前台的棋子。”

    “但是我们想想这郢州城里已经出现过的几方势力,萧铣、李靖、斛斯政、陈棱,哪个不是主动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想要寻求和我们的合作?就是态度最不积极的斛斯政,在我们的面前。最后也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只有这沈柳生的后台老板。却是始终隐藏在阴影之中。今天若不是王朋友正好撞破他跟这郢州四大家族的往来,只怕到现在我们也对此人和萧铣的关系无从得知呢。”

    王世充神情严肃,道:“不错,陈棱公开他的身份,也是个意外情况,如果陈棱嘴严,仁则今天又没有撞了个大运,只怕沈柳生的这股地下势力还会隐藏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魏征点了点头。继续踱起步来:“可是这股势力并不想现在和我们有什么合作,即使被我们发现了,沈柳生也不愿意承认他后面还有人,更不用说象萧铣李靖那样主动商量合作之事了,这不正常。”

    王世充“哦”了一声,沉声道:“有何不正常?”

    魏征微微一笑:“从沈柳生的举动看,他是有野心的,一下子吃下了四大家族在郢州的店铺,尤其是米铺盐店,几乎可以说就在经济上控制了郢州。萧铣经营了四五年,在郢州的所有势力都归了他。主公,你说这会是个简单的商人吗?”

    王世充笑了起来:“当然不会,这沈柳生的底我现在还没有查清楚,但有如此雄厚的财力和人力,背后没有一家或者是几家豪门的支持,是不可能的,萧铣跟他明显是作了交易,把这郢州乃至是整个北部荆州的襄樊地区都让这姓沈的经营,说明他的后台至少不会弱于萧皇后。”

    魏征点了点头:“主公所言极是,现在的关键就是他的后台不想主动跟我们合作,甚至还要隐瞒自己的存在,这说明他们宁可选择和萧铣合作也不愿意和我们联手,对于这一点,魏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说他们应该知道我们也是抱了和萧铣相近的心思,势力又在萧铣之上,为何要拒我们于千里之外呢?”

    王世充若有所思地说道:“可能此人跟我们家关系不好吧,或者说现在还没有看清我们的实力,并不急于在此地暴露他的真实面目。不过好在沈柳生已经暴露出来了,接下来我们可以顺藤摸瓜,逼沈柳生后面的人浮出水面。”

    魏征微微一笑:“主公既然这样说了,想必已经早就有了对策,可否说来让魏某听听呢?”

    王世充张口欲言,忽然又停了下来,摇了摇头:“还是先看看陈棱在沈柳生那里的结果再说吧。沈柳生既然在我们这里暴露,又表明了坚决要在这郢州城内立足的意愿,那么就不排除他拉拢相对实力较弱,人也比较容易上当的陈棱。”

    王世充看了一眼听得目不转睛的王仁则,道:“今天仁则在威逼四大家族时,他就主动提出用一部分的店铺来作交易,这说明此人的思维方式就是必要时肯让利,以换取对自己有利的盟友,哪怕只是暂时的合作。这点和死也不肯吃亏的萧铣、陈棱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不能用对付他们的办法来对付沈柳生。”

    魏征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主公怕陈棱会反水?”

    王世充点了点头:“一切皆有可能,陈棱本来和萧铣已经达成了协议,在萧铣离开郢州后,跟那沈柳生合作,要不是今天我二人配合默契,说得他觉得自己被沈柳生算计了,加上给他空画了不少大饼,再以五百万的重利诱之,陈棱是不会选择和我们合作的。”

    “可是现在看来,沈柳生的背后势力也非常强大,就连我们原先所设想的,要把他完全挤出郢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现在担心沈柳生,或者他背后的那个神秘势力,连对四大家族这样的小角色,都不惜牺牲自己的部分利益来维持与他们的关系,更不用说陈棱这个长期要在郢州打交道的骠骑将军了。”

    魏征微微一笑:“主公的意思是,这个沈柳生会开出比我们更高的价码吗?让陈棱再次背弃我们?”

    王世充一时间没有说话,仔细地想了想,最后还是长叹一声:“老实说,今天在听到仁则的汇报前,我根本不认为沈柳生这样一个贩马商人会有实力和我们对抗,原以为他的马都是从西南那里贩来的驮马,充其量也就是在南方有些势力罢了。但是仁则今天探到的消息却让我觉得。我们之前可能是太乐观了。”

    “沈柳生不在这里经营北方战马。未必是他没有这个渠道,也许只是因为他不愿意这样做罢了,毕竟以前他谈不上控制了郢州,只不过在这里有一家商行而已,但现在此人一下子买下此地这么多店铺,主要精力完全转移到了这里,那以后未必不会把此地当成老巢来经营。到时候就会毫无保留了。”

    王世充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也越发沉重起来。眉头渐渐地拧成了一个川字,而虎目中精光闪闪,显然也开始在凝神地思考。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王仁则沉吟了一下,道:“叔父,可否继续向雷世猛等人施压,或者连夜去追上萧铣,向他作出某些让步,允许雷世猛等人留在这里呢,对付几个已经在明处的萧铣手下,看起来要比对付一个深不可测的沈柳生要来得容易些。”

    王世充一听到这里。马上站起了身,双目中神光四射。厉声道:“万万不可!”语气间带了几份勿庸置疑的坚决和果断,震得堂中众人胸中一阵气血浮动。

    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王仁则,王世充笑了笑:“仁则,这样一来等于是向那萧铣示弱,主动告诉他,我们没有对付沈柳生的把握,只会助长萧铣的气焰,”

    “对付萧铣这样的野心家,只有示强,把他的气势压住了,再跟他谈条件,不然你只要稍微一示弱,他就会得寸进尺,狮子大开口,甚至在今后的合作过程中不停地暗中阴你,等他觉得你帮不上忙或者影响到他安全时,会毫不犹豫地背叛你,铲除你。”

    “我们之前在萧铣面前占尽上风,逼他离开郢州,当时也怪我大意,没有把他退出郢州后的这些店铺产业作个限定,即使他当时已经跟沈柳生达成了协议,把这些产业转让给沈柳生,我们也可以以此相要挟,逼他说出沈柳生的底细,萧铣连自己的姑母都出卖了,只要能和我们合作,沈柳生也是可以放弃的。”

    魏征微微一笑,接过了话头,对着听得连连点头的王仁则道:“仁则,如果主公现在就去找萧铣,那无异于承认我们在郢州不是沈柳生的对手,至少也是自己无法查出沈柳生的底细,才需要他的帮忙。”

    “而且当时我们是那样坚决有力地赶走了这四大家族,现在却要求人回来,只能用一个前踞后恭来形容,萧铣如果觉得我们连沈柳生都对付不了,那更不可能帮我们,只会跟着沈柳生一起使劲地打压我们,把我们挤出郢州,到了那时,甚至连朝中的萧皇后也会加紧陷害主公。”

    王仁则铜铃般的大眼睛一眨一眨,脸上闪过一丝歉意,道:“是我刚才没考虑周全,乱说话,打扰了叔父的思路,抱歉。”

    王世充摆了摆手:“仁则,你肯主动思考,帮我们想法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怪你,至少你能帮我们否决掉一个方案。”

    王仁则听了王世充这话,心中一暖,脸上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笑意。

    王世充看了一眼魏征,道:“玄成,现在看来只能先抓紧打探沈柳生的底细,在他上门和我们正式交涉前,要做到心中有数,此外,我们现在也得作好陈棱再次被沈柳生拉拢的准备。”

    王世充说到这里时,顿了一顿,道:“今天是雄信去盯着陈棱吗?”

    王仁则抢着道:“不错,雄信和我同时出的门,他说陈棱回城后,他就会跟着他,因为按我们昨天所商量的,陈棱会第一时间去找沈柳生,而雄信也会暗中去刺探他们的谈话。”

    王世充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雄信现在可能有危险,我也要过去一趟。”

    魏征道:“雄信执行过那么多次秘密的任务,都没有出过事,主公没必要过于担心。”

    王世充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坚毅异常:“这次不一样,沈柳生在雷府吃过一次亏,现在肯定提高警惕了,不行, 我得亲自走一趟沈家商行才是。”

    魏征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主公,这时候你如果主动去沈柳生那里,那无异于把谈判的主动权拱手相让了。是我们低三下四地去求他们。”

    王世充听魏征这样一说。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了头,道:“这样好了,我换夜行服,现在就去暗探沈家商行,碰到雄信也好有个照应。”

    在一边一直插不上话的张金称马上道:“主公,我去就行,您但且安坐,不接回雄信。我绝不回来见您。”

    王世充哈哈一笑,拍了拍张金称的肩膀,笑声中透出一股子豪迈与自信:“人多了容易暴露,那就辛苦金称一趟了,沈柳生借他一百个胆也不敢对我们如何,实在不行,我也不信他们那里有人能拦得住金称和雄信。”

    半个时辰后,一身夜行打扮,背着一把玄铁重剑,只留了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在外的张金称。借着夜色的掩护,摸进了沈家商行之中。

    这里是一座二进的院子。不算太大,外面的一进的正中间是会客厅,两边则是账房所在,而后面的一进则是以仓库和厢房为主,而住人的房间则是纷纷亮着灯火,窗户纸上能印出一个个的人影出来。

    张金称也走了多年的江湖了,平时也跟魏征交流过不少有关窃听监视之类的心得体会,他自幼习武,无论是力量还是轻功都可称一流,从小外练筋骨时,被杨素逼着泡药酒缸,更是把闭气之术练得足可以七八分钟不进行呼吸,连精于隐藏自己行踪的魏征在这一点上也是自愧不如。

    张金称感觉到了这座看似平静的小院中,表面上看只有几个巡夜的伙计在游走,可是四周却是隐藏着杀气,至少有二十名以上的好手,都手持利刃,隐身在这茫茫的夜色之中。

    张金称粗略地估计了一下,仓库,柴堆,天井处的花坛下,都埋伏着随时可以致命一击的杀手,其精锐坚忍程度绝不在杨素所训练出的那些探子之下。

    张金称心中暗急,渐渐地为单雄信的安危捏了一把汗,借着夜色的掩护,他在这院子里不停地变换着自己的位置,时而在屋顶,时而缘柱而下,时而如壁虎一样游走于地,就这样避开了或明或暗的各个哨探,慢慢地摸到了最里面的一间黑着灯的房间。

    一丝熟悉的酒味入鼻,张金称能闻得出那是单雄信身上散发出的酒气,两人共事多年,实在是太过熟悉,只要闻到这丝若有若无的酒气,张金称就基本上能确定单雄信就在附近,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惊喜之余,张金称突然又警醒起来,此地周围杀气浓烈,至少有十名以上的精锐杀手藏身于此,而单雄信的位置,则是在屋内西北角的大梁之上。

    那房间的门口,站着四个盔明甲亮的军士,应该是陈棱的手下,而沈柳生的人则是一个都不见,全部藏身于阴影之中。

    张金称心中焦急,不知道如何才能进入这座戒备得如此严密的房间,单雄信想必也是在那陈棱进入前就已经藏身于此,现在反而无法脱身。

    正当张金称心急如焚之时,房间里的灯却突然亮了起来,而一阵笑声似乎是从地底传到了地面,正是陈棱在得意之下所发出的:“沈老板,跟你谈生意就是爽快!放心,以后在这郢州城里,你我就是兄弟了。”

    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桀桀的怪笑声听起来让人说不出的难受:“陈将军,今后沈某在这城里还有的是需要你关照的地方,你是官,我是民,兄弟是万万不敢高攀的,只要陈将军有什么吩咐,沈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金称马上意识到这个破锣嗓子一定是沈柳生,他的心开始下沉 :陈棱和沈柳生肯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存在,可是从他们现在的样子看来,陈棱显然是非常满意这次和沈柳生的交谈,甚至主动地称兄道弟。主公最担心的那个情况,也就是陈棱反水,转投沈柳生,而这似乎已经成为了现实。

    张金称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已经不是陈棱是否反水了,而是如何能安全地撤出单雄信。

    陈棱和沈柳生又寒暄了几句后,一起向着门外的方向走了过去,而在打着火把的众人离开后。从阴影角落里又“嗖嗖”地蹿出了七八条人影。很快地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这所屋子内外原来潜伏着的那些杀气,也一下子消失不见。

    张金称继续趴着不动,少顷,一个魁梧的身影悄悄从屋顶上出现,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神光一闪而没,一柄古色古香的长剑,正紧紧地背在他的背后。可不正是单雄信?

    只见单雄信的身影在屋顶上几个熟练的跳跃,很快就离开了沈家商行的后院,向着后面的一条街巷落去。而张金称眼见单雄信安然无恙,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也不迟疑,跟着他的身影一跃而起,几个纵落,便奔到了那条后巷中。

    张金称刚一落地,只听得一阵低沉的剑吟之声,从右边的阴影处直袭过来。其势如电,瞬间就封住了自己可能的三个退路。剑影如山,分袭自己周身上下十几处要穴,可见来者剑术极高,出剑速度更是快地惊人。

    张金称闷喝一声:“来得好。”也不后退,直接扬眉剑出鞘,三十余斤重的玄铁重剑在他手上仿佛一根柔草一般,带起巨大的呼啸声,一下子荡得刚才那如山的剑影瞬间消失不见,一力降十会,在这狭窄的黑巷中格斗,力量的大小决定了一切。

    来人微微一愣,没有料到对手剑术和力量如此厉害,“咦”了一声,手腕一抖,变刺为缠,那柄漆黑的长剑突然象是变成了一条软绵绵的腰带一样,直接缠上了张金称的重剑剑身,瞬间就在宝剑身上绕了好几圈,而那剑尖如毒蛇吐出的信子似的,直接削向了张金称握剑的手指。

    张金称心如明镜,来人不是单雄信又会是谁呢?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和单雄信过招了,无论是剑术还是应变能力,二人都是顶尖的水平,若不是自己天生神力,只怕纯论剑术还真不一定是他对手呢。

    张金称脑子里如电光火石一般地思考,手下却近乎是本能反应,手腕一沉,将重剑生生地向后拉过,单雄信招数虽精,可终归是这把软剑吃了点亏,力量上差了张金称一些,给这一带,只觉得一阵巨大的吸力把自己向前拉过,根本无力抗拒。

    单雄信钢牙一咬,低吼一声,手腕上登时转缠为卸,松开了软剑,向后闪出半步,左手则摸出了一把银针,作势欲发。

    张金称笑了笑,收剑入鞘,把面巾向下一拉,道:“想要谋杀兄弟么?!”

    单雄信惊绝于来人武艺之高,根本来不及细看,连环杀着尽出,其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等张金称那熟悉的声音钻进耳朵时,马上生生地收住了将要撒出去的一蓬银雨,可是语气还是尽量装得镇静自若:“金称,你怎么来了?”

    王世充笑了笑:“怕你一个人出事,就跟过来了,你还好吧。”

    单雄信的心中一热,在他的印象里,这是王世充第一次在自己执行任务时派人亲临现场相助,感激之余,他马上反应了过来,除了放心不下自己的安危外,更是说明这沈柳生绝不简单,而自己刚才在那座房子里所闻所见,也证实了这一点。

    单雄信上前一步,低声道:“金称,这里还是沈家的势力范围内,我们先回去再说。”

    张金称点了点头,拉上了蒙面黑巾:“好,先回州衙。”

    两道身影再次飞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阴暗的小巷之中。

    半柱香之后,州衙的议事厅里,一身便服的王世充正坐在主位上,而一身夜行装束的单雄信已经除了面纱,站在他面前。张金称领着卫士们在外警戒,王仁则和魏征也都坐在了客位上,会客厅里灯架上的火烛映得一个个人影在墙壁上闪烁不定,正如大家此时的心情。

    王世充叹了口气:“想不到这沈氏商行内,居然还有机关暗道,更是有象我们家里那样的地下谈话密室,看来沈柳生的背后势力绝不简单。”(我的小说《隋末阴雄》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五章 说客陈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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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征点了点头:“不错,看来这郢州的地下不平静,沈柳生能在这城里悄无声音地挖出一个地下室,加上那四大家族家里也都通了地道,绝不会是一般的豪商所为。”

    单雄信点了点头:“我今天一看到陈棱进城门后,就跟了过去,这人回将军府带了几个护卫后就直接去了沈家商行。那商行里步步杀机,机关重重,我好不容易才摸到了那座小屋,差点把人给跟丢,而他们进去后里面的灯光就灭了,我当时就料到里面想必是有些地下密室之类的,费了好大力才躲开监视进了房子。”

    单雄信说到这里时,抬头看了看王世充,语气中带了三分愧意,说道:“只可惜我进去后,发现不了他们谈话的密室暗门,也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主公,雄信无能,还请你责罚。”

    王世充摆了摆手:“雄信,你已经很不容易了,在这么森严的戒备下,还能摸进去,还能发现他们有个谈话密室,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其实他们的谈话内容已经不重要了,我基本上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单雄信不知道在下午时众人议论,也不知道沈柳生的情况,听到这话时微微一愣,王世充突然意识到他对此事并不了解,于是约略择要地跟单雄信把情况作了一些说明。

    听完之后,单雄信低头沉思了一下。又抬起了头。道:“雄信也同意魏先生的意见。对这沈柳生恐怕不能象以前计划的那样,把人家给逐出郢州。现在看起来,我们并没有这个能力,如果强行为之的话,也会把我们来郢州的意图彻底暴露给朝廷,反而会影响大事。”

    魏征笑了笑,对单雄信道:“那以单护卫的意思,我们应该对沈柳生采取何种策略呢?”

    单雄信说道:“现在看来。陈棱和沈柳生的合流已经是肯定的了,我们已经向陈棱开出过非常优厚的条件,这都无法打动他,显然沈柳生的开价更高!接下来我建议断绝和陈棱的关系,不能把他养得更肥,反过来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王世充,显然单雄信说出了大家的心声,王世充是第一个在下午正式提到陈棱有可能反水的人,现在这种情况下,也只有他才最有资格对这种情况作出回应。

    王世充的眉头微皱。右手的手肘顶着大腿,而手则托着下巴。凝神思考着,少顷,他抬起了头,目光变得坚毅,从魏征、单雄信、王仁则的脸上一一扫过。

    魏征和单雄信一看到王世充这样就面露喜色,知道他已经有了主意,而且已经下定了决心,只有王仁则跟随王世充的时间尚短,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看到魏征和单雄信神色舒展,心中还犯起了嘀咕。

    王世充的语速平缓,声音也不是太高,但话语中透出一股坚决和睿智:“陈棱那里的钱,不能少,合作必须依约进行。接下来我们静观其变,看看是陈棱还是沈柳生先来找我们。”

    王仁则和魏征对视一眼,眼神中都写着疑惑,王仁则道:“这陈棱明显已经反水了,为何还要继续和他合作呢?叔父,做好人也不是这样做的吧。”

    王世充摇了摇头,正色道:“我们先来判断一下形势,刚才雄信说陈棱已经倒向了沈柳生,只是因为我们看到了陈棱和沈柳生密室相商,然后两人出来后称兄道弟,甚至是陈棱主动地放低姿态,和那沈柳生称兄道弟,所以你判断沈柳生开出了更好的条件,让陈棱放弃我们,倒向了沈柳生,对吗?”

    单雄信点了点头:“不错,这还不能证明吗?陈棱下午离开主公时,应该也没那么高兴吧。”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错,陈棱离开我们时,是急着到沈柳生那里去讨要店铺,但是从他承认自己有自立之心,说出萧皇后和他的密约,曝光昨夜和萧铣的交易,甚至后来主动提及沈柳生这几点看,他基本上已经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告诉了我们,对我们可以说毫无保留了。”

    “之所以最后走的时候没有象晚上我们看到他和沈柳生那样亲热,只不过是因为他急着要找沈柳生去要店铺而已。”

    “再来看看我们给陈棱的条件,一千匹战马,五百万的钱,还肯跟他在这郢州城里五五分那些店铺,沈柳生能比我们开出更好的条件吗?战马和钱的事先不说,就说这店铺,沈柳生如果肯把这城里的多数店铺送给陈棱,那他还有必要跟我为了这些店铺翻脸吗?所以说沈柳生开的条件不会比我开的更高。”

    魏征和王仁则听得连连点头,而魏征则一抬手,道:“主公,还有一点,就是那沈柳生在这荆湘之地还有不少生意,就象给了四大家族四个州的产业和店铺一样,完全也可以在别的州郡给陈棱好处。”

    王世充摇了摇头:“陈棱此人,既贪心又目光短浅,他的目标只限于这郢州,只想经营属于自己的一片天下,对别的地方的产业并不是很感兴趣。你看他为了能在这郢州立足,不惜放弃自己庐江老家的庄园,所以如果沈柳生以别的地方产业为条件,只怕他多半不会看得上,再说了,这个条件我们也同样可以开。”

    魏征笑着点了点头:“主公所言极是。”

    王世充的表情变得轻松了一些:“所以根据我的估计,情况没有那么严重,还有一个细节你们不知道注意了没有,就是跟陈棱密谈的还是沈柳生本人,而不是他背后的那个主子。陈棱虽不聪明。也应该知道沈柳生背后有人。一个手下打赏了他一些郢州的店铺。就让他放弃和我们的合作,他应该不至于笨成这样。”

    魏征也跟着微微一笑:“主公的意思是陈棱只是跟那沈柳生谈得比较愉快,在他那里得了不少实质性好处,但这个好处也不至于让他放弃跟我们的合作,而转而投向沈柳生,对吗?”

    王世充叹了口气,道:“陈棱看来比我们想象中的要聪明,我可能以前有些低估他了。这人虽然贪婪自私,但不是愚不可及,他很善于两面下注,以实现自己最大的好处。”

    “现在这郢州城中可以说是三足鼎立,他的势力明显弱于我们和沈柳生那一方,如果彻底倒向一边的话,等那一边把另一方彻底驱逐后,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啦。”

    “所以现在他的态度就是选择一种圆滑的中立,在我们和沈柳生之间不选边站!我们是迟早要离开郢州的,而沈柳生却要在这长期经营。陈棱最终还是想要独占这郢州,所以他最希望看到的。是我们在离开郢州前,把沈柳生彻底挤走,最后再把手上的产业委托给他姓陈的经营。”

    王世充说到这里时,在单雄信和王仁则一脸崇拜的目光中站了起来,坚决如铁地道:“明天陈棱来我们这里时,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王仁则原本一直听得连连点头,听到这句时突然觉得不对劲,脱口问道:“叔父,你为何如此肯定陈棱明天会来?今天我可是在沈柳生那里放过话要他来州衙见你的,按说要来也是沈柳生来才对啊。”

    王世充笑着摇了摇头:“沈柳生这种奸诈似鬼的人精,今天怕是割了不少肉给陈棱,肯定是要陈棱帮着他在我面前说话的。他绝对不会自己直接先上门,除非陈棱在这里说服了我们,肯收回那个把他赶出郢州的敌对宣言,不然他不会主动上门。”

    “如果沈柳生和我们是友非敌,这种前提下再和我们谈判,那最后分给我们的利益也会少得多。”

    魏征跟着点了点头:“不错,所谓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要是我们按着把他赶出郢州的前提条件来跟他谈,那他最后损失掉一半店铺后能留下来已经不错了,可要是我们按着和平共处的前提条件和他谈,那他最多转手个两成店铺就可以和我们结盟了,代价完全不一样。”

    魏征也跟着微微一笑:“主公的意思是那沈柳生会让陈棱先来打前站,为他求情是吗?”

    王世充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如果陈棱来,那就是说明他在我们和沈柳生之间并不想选边站,而是想首鼠两端,从中渔利,但如果陈棱不来的话,那就麻烦了,说明他和沈柳生真正的联手,想反过来把我们挤出郢州。”

    魏征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的心头突然闪过一丝阴影:“陈棱真的敢这样做?主公,你为何会作这样的判断?”

    王世充沉声道:“在做预测的时候一定要考虑到最坏的可能,哪怕可能性再小,但也总比到时候措手不及的好。”

    “我们确实在陈棱面前表现得过于强势,今天下午他来找我们的时候是因为除了和我们合作以外,没有别的选择,但现在沈柳生显然出手也很大方,而且与我们的那种威压姿态相比,沈柳生把身段放得很低。这会让陈棱觉得跟沈柳生合作更加安全些,人总是喜欢别人奉承自己,对自己笑脸相迎的。”

    魏征的表情也变得非常凝重:“主公,你是在担心陈棱会通过萧皇后对您发难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应该不至于,萧皇后是聪明人,决定我王世充生死的不是萧皇后的枕头风,而是杨广的猜忌之心,这种时候去进谗言只会适得其反。但他倒是有可能旁敲侧击,把我调离郢州,这个倒是能办得到的。”

    王仁则双眼圆睁,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主公你刚上任就把你调离这郢州?凭什么?”

    王世充叹了口气:“杨广想要撤换一个州刺史,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就象这次我是提前上任郢州。直接就让韩世谔提前卸了职。这又凭什么?”

    魏征点了点头:“不错。这一招确实狠,萧皇后如果能给萧铣谋一个官,也有办法让我们丢了这个官,到时候只需要说主公你上任时带了一大堆心腹,尤其是把我魏征当成幕僚,只凭这个,就足以让杨广心生忌惮,而去免主公的官了。”

    王世充突然又笑了起来:“不过这只是最坏的结果。陈棱应该象魏征所说的那样,没那么傻,我们这样也只是以防万一罢了。要是明天陈棱不来,那就是说明他确实在想办法通过萧皇后来让我离开郢州,到时候说不得,只好先下手把陈棱给废了。”

    魏征两眼一亮:“主公的意思是提前告发陈棱图谋不轨的事?”

    王世充点了点头:“是的,到时候先派人到庐江的陈家庄园,把那里萧璇的坟给保护起来,那可是最重要最直接的证据!另外通过斛斯政,把陈棱这一年多来吃空饷。召集庐江老乡来这郢州落户,全部编入自己亲兵护卫的证据也保留下来。靠着这两样铁证。逼陈棱听我们的话,不然就把这两样东西交到杨广那里。”

    魏征笑了起来:“主公,这可不太象你的风格啊,你不是一向不同意象杨素那样抓人把柄逼人就范的吗,而是说要以心待人。”

    王世充摇了摇头,正色道:“玄成,以心待人也要看对象,如果是君子,自然应该畅开心怀,以诚对之;但是对于象陈棱这样有奶就是娘的主,就不能不以这种办法畏服其心了。小人畏力而不怀德,你对他客气他反而当你软弱可欺,手里抓他的把柄才是最有效的控制手段。”

    王世充说到这里时,停了下来,叹了口气:“其实这并非我的本意,我知道玄成你想问我,这君子和小人又能如何划分,忠奸善恶是不会写在脸上的。”

    “陈棱这样的人能一眼看透忠奸,但是换了别人就很难说,也许就是你信任的人最后出卖你,背叛你。”

    王世充发出这阵子感叹时,屋内众人全都一言不发,默默地听着,直到他说完后,魏征才笑了笑:“作为君王,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作为主公,你恩威并施也是必要的,就象你能对郢州的官员都放过他们的罪证,这不也是收服人心的良策吗?我看陈棱也未必如此不识抬举,他应该还不至于跟我们为敌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我们要作最坏的打算,但是最大的可能还是陈棱选择在我们和沈柳生之间中立。所以如果他明天来的话,那我们还可以继续合作,可要是他装聋作哑的话,那就是和沈柳生联手,准备对我们玩阴招了,到时候我们就得先除掉陈棱,再跟沈柳生开战。”

    王世充说这话时,语速不快,声音也不高,但是双眼之中冷冷的绿芒里闪过一丝杀意,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紧闭着的大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世充沉声道:“柴兄弟,出了何事?”

    张金称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主公,陈棱来了。”

    片刻之后,还穿着白天那身盔甲的陈棱正笑呵呵地坐在郢州刺史府小院的会客厅上,而王世充则换了一身在家穿的便服,坐在主位之上,魏征面带微笑,站在王世充的身后,看起来就象是标准的幕僚和官员之间的关系。

    张金称依然带着侍卫们远远地站在厅外守着,而王仁则和单雄信则在听到陈棱上门下访的消息时就从后门离开了会客厅。

    陈棱笑嘻嘻地对着王世充道:“王老弟啊,白天跟你分手后,我就径自去了沈柳生那里。你看,我这一身的甲胄还没更换呢,就直接上你这儿来啦!”

    王世充淡淡地一笑,“哦”了一声,语气平缓地说道:“陈兄真是辛苦,看你这副模样,应该是在沈柳生那里收获不小吧。”

    陈棱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原本以为那沈柳生不好说话,可是我上门之后,这家伙对我倒是极其地谦卑,不等我开口提条件,就主动说愿意把一半的铺子让给我。他还要我转告王老弟,他在这郢州城无意得罪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和平共处。哦。对了。沈柳生还说这两天就来拜访王老弟你呢。”

    王世充一直在仔细地观察着陈棱。只见他说得口沫横飞,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看那表情绝非作伪,因为以陈棱的智商城府,还不至于能喜怒不形于色,这点从他白天在那城南溪边的表现中可以得到充分的证明。

    王世充飞快地在心中梳理了一下思路,笑了笑:“陈兄真是好本事,还没开口就能从沈柳生那里抢下一半的店铺。王某不及也。”

    陈棱听了以后先是哈哈一笑,正待开口再谦两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收起了笑容,道:“王老弟,我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好象是在损我啊。”

    王世充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道:“陈兄,不是我说你,给那沈柳生当枪使了还不自知。如果把王某换成萧铣,现在只怕已经与陈兄开始翻脸了。”

    陈棱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系,本能地问道:“这话又是何解?”

    王世充叹了口气,道:“陈兄,我问你个问题,那沈柳生把一半的店铺给了你,你当然是很高兴,可是请问他可曾提过一个字,说还肯给我王世充多少店铺?”

    陈棱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今天晚上完全沉浸在凭空得到萧铣留下一半店铺的喜悦中,再加上白天又从王世充这里得到了五百万的承诺,从沈氏商铺出来后还掐了自己好几下以确定没有在做梦,这回一下子听到王世充的话,马上智商又回来了一些,而沈柳生那张笑容可掬的脸在他的脑子里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王世充继续道:“陈兄一定听说过春秋时齐国国君二桃杀三士的故事,扔出自己的一部分利益,让自己的敌人你争我夺,最后大打出手,这是杀人不见血的招数,而沈柳生这样做,显然就是在用这招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

    “如果我王世充是个小心眼的人,现在跟你陈兄要按下午说好的那种五五开的分配方式,你会乐意吗?”

    陈棱摇了摇头:“这是我从沈柳生那里要过来的,我们下午的时候也曾经说好,我们分头行事,我去找沈柳生要来的店铺都归我所有。”

    王世充点了点头:“可是我下午派人去找那四大家族去要店铺时,正好撞到沈柳生在和他们办接割的手续,当时沈柳生的嘴可是硬得很,一点口子也没松,还说自己就准备在这郢州扎根,不看别人脸色行事。”

    陈棱听到这里,连忙道:“这事我在沈柳生那里也听说了,他说王老弟下午派了一个手下去跟他们谈这事,口气很大,沈柳生还说他有些不高兴,做生意要和气生财,哪能一出口就夺人家产呢。”

    王世充冷冷地道:“陈兄,你今天这样一身戎装,带兵上门,难道开始的时候对沈柳生的态度就很好吗?”

    陈棱笑了笑:“当然不是,我今天这样去上门,本来就是想吓得那沈柳生向我屈服!带兵是为了告诉这小子,民别和官斗,即使他有背景,在这郢州城里还是我这统兵的陈将军说了算。可是今天一开始见面他就态度很恭敬,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客,他这样子让我想凶也凶不起来啊。”

    王世充“嘿嘿”一笑:“这就是沈柳生的厉害之处了,对于势力暂时强过陈兄的我王世充,他就来个冷面相对,寸土不让;而对陈兄你,则是慷慨大方,主动结交,如果我王世充是个多疑的人,那么我现在考虑的就不是你陈兄收下了他多少店铺了,而是会怀疑陈兄和沈柳生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要一起对付我啦。”

    王世充说到最后两句时,语调稍稍地提高了些,双眼则紧盯着陈楞,目光犀利如剑。

    陈棱连忙站起了身,以手指天,一脸诚恳地说道:“王老弟,天地良心啊,我可绝没有背叛你之心,要不然也不会连夜来见你了。”(小说《隋末阴雄》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六章 敌不动,我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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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世充哈哈一笑:“陈兄,稍安勿躁,如果我真的怀疑你的话,也不会把这话跟你说了。你这个时候来见我,我很高兴。只是现在你应该能看出这沈柳生的阴险之处了吧。”

    “此人以小利来拉拢引诱陈兄,想使我们之间反目成仇,如果你们联手真的把我踢出郢州了,那他肯定就会全力对付你陈兄,到时候你到手的店铺还是要吐出去。”

    陈棱叹了口气:“怪我太笨了,没看出沈柳生这个混球的阴险之处来!王老弟,你放心,我这就去找沈柳生,跟他划清界线,以后王老弟说什么,我就去做啥。”

    王世充摆了摆手,道:“陈兄,这个倒是未必,我刚才也考虑了很久,可能暂时还不能把这沈柳生给彻底挤出郢州。”

    陈棱微微一怔,问道:“既然已经识破他的奸计了,为何还要留着他?此人狼子野心,以后还不知道要玩出什么鬼名堂呢。”

    王世充摇了摇头,道:“陈兄,你有所不知,那沈柳生的背后还有人,而且此人现在态度暧昧,除了不肯放弃这郢州,要在这里扎根这一点表现得明显外,其他方面现在我们对他是一无所知。”

    “兵法有云,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但现在我们不知彼。反过来他对我们的情况倒是非常熟悉。所以现在要改变我们原来的设想。不能急着把沈柳生挤出郢州。”

    一直没有插话的魏征突然道:“陈将军,你跟那沈柳生是怎么谈的?具体的情况能跟我们说说吗?”

    陈棱本来听王世充的话连连点头,正入神思考的时候突然被魏征这样一插话,心中有些不高兴,没好气地回道:“刚才我不是都说了嘛,我一去沈柳生那里时,他就主动跟我说萧铣已经让他的那四个手下把店铺契约给了他,还说萧铣叮嘱他要在这郢州和我搞好关系。所以他当场就拿了一半的店铺契约给我。”

    魏征的双眼炯炯有神,继续问道:“陈将军勿怪我唠叨,这些细节往往很重要,也许会决定了我们接下来所采取的行动,所以还请你好好回忆一下。请问当时你一到沈家商行的时候,就碰到了沈柳生吗?”

    陈棱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看得出他是真的开始主动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了,听到了魏征的话,他仔细想了想,开口道:“不。我刚到的时候,沈柳生并不在。是他们商行的掌柜在那小院子里迎接的我,还让我去偏厅等候。”

    “我刚去的时候是满腔的怒火,也不可能给他们什么好脸色,就拒绝去偏厅,而是一直站在那院子里等候,后来不到小半柱香的时间,那沈柳生便从院子里面的一间屋子走了出来,一上来就跟我告罪,说是有要事在身,劳我久等,实在抱歉。”

    王世充听的心中一动,追问道:“你确定他是从院子里出来而不是院子外?”

    陈棱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的,因为他把我引到了刚出来的那间房子,也就是第二进院子里最里面的那个议事厅,这点我很肯定,我们后来也是在那厅里谈事的。”

    王世充继续问道:“那陈兄可曾看到那房间有后门或者暗道吗?或者有没有看到什么人从房间里离开?”

    陈棱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当时是夜里,我是直接冲着沈柳生去的,对别的人不是太在意,沈柳生出房间的时候好象身边是跟了两个人,后来进房间时是不是还跟在身边,我记不得了。”

    魏征急地拍了一下手:“唉,这么重要的情况陈将军也疏漏了,实在可惜!”

    陈棱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是直接找沈柳生去的,其他的闲杂人等留意那么多做什么?而且后面的事情才让我吃惊呢,王老弟,你有所不知啊,那议事厅里还有个地下暗室,沈柳生后来让所有的手下都呆在外面,不得靠近,只带了我一个人进去,我怕他在里面使坏,还特意让我的四个护卫守在门外。”

    王世充点了点头,这与他刚才看到的情况倒是符合:“陈兄,你确定沈柳生出来时是带着两个随从,而进去时只是一个人?”

    陈棱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歉意:“当时我真没留意,现在你们一提,我倒是明白了,只记得有两个仆役模样的人跟在他后面出来,后来沈柳生说了一句叫他们都退下,这两个人就走了。夜太黑,我又没留意这两个人,所以他们的长相身材都记不清楚了。”

    王世充心中闪过一阵失望,但脸上却是平静如常,笑道:“陈兄辛苦了,你继续说,那个地下密室又是怎么回事?”

    陈棱一下子又来了劲头:“那沈柳生进了房间后,也不点火,就走到上首的那个主位,不知道动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在堂中央的地面上现出了一个洞口,里面还亮着光呢。”

    “然后沈柳生便跟我说,这商行人多耳杂,重要的事情要在下面的密室里谈。然后就下了那个地洞。王老弟,你是不知道啊,那个地洞还有台阶通到下面,里面足有一间大厅那么大呢,四周都亮着火把,实在是个谈密事的好地方,我回去了也要弄一个。“

    陈棱说到这里时,两眼都开始放光,王世充回想到自己第一次跟高熲进他府上的密室时也是象陈棱现在这样的激动和新奇,思之历历在目,而听说李密家的密室更是直接建在了湖底,还有直通外面渭水的水门,更是匪夷所思。

    魏征却并没有把心思放在回忆自己家的谈话密室上。而是直接追问陈棱:“陈将军。那密室里有没有什么别的暗门和通道?”

    陈棱摇了摇头:“不太清楚。我只看到了那一个入口,别处是不是还有暗道,实在是不得而知。”

    魏征笑了笑:“以后要是陈将军有机会再去那密室的话,不妨可以留意一下厅中的灯烛,如果火苗都是偏向着入口的那个方向,那就只有一个出入口,要是火苗还能偏向别处,就说明其他地方还有通风。也就是说还有密道。”

    陈棱“噢”了一声,他虽然不喜欢魏征,但知道此人足智多谋,刚才所说的也确实是自己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王世充摇了摇头:“玄成,我料那密室也只有一个入口,因为如果还有别的通道,沈柳生就不必让跟他谈话的人换上家丁的衣服从房间里出来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个人一定是沈柳生的后台主子,听仁则说,此人前几天就在郢州了。想必一直也没离开,毕竟大事还需要他来作主。沈柳生只不过是个执行者。”

    魏征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可惜了,不过既然此人现在身在郢州,也会向沈柳生下最新的指示,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沈柳生就会来这州衙了。”

    魏征说到这里时,看向了听得一头雾水的陈棱,笑了笑:“陈将军,请你继续,进了密室后又如何了呢?”

    陈棱定了定神,道:“之后的事情,就是我刚才和王老弟说的了,沈柳生一再地强调自己在郢州只想做生意,接手萧铣的那些店铺也只是纯生意上的事。他对萧铣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多,只是今天白天在雷府见到了王老弟派去的人,感觉王老弟好象对他有敌意,所以希望由我出面,帮他求个情。”

    王世充笑了笑:“求情的代价就是送一半的店铺给你?”

    陈棱点了点头:“是啊,一开始我也存了个心眼,没有直接提要求,而是问他能给我多少,结果这沈柳生一开口就把那四大家族的一半产业给了我,我回骠骑将军府的时候还查了一下这四家名下的产业,所以对他们的店铺情况心里有数,可没想到这沈柳生出手这么大方。”

    王世充道:“他给你这些产业是为了让你向我求情,给一个求情者就一半了,那他准备给我王世充多少呢?”

    陈棱先是一愣,转而哈哈一笑:“当时我光顾着高兴,没来得及细想,刚才王老弟和魏先生都分析过了,那是他的奸计,想引起我们两家间的不和。”

    王世充点了点头:“转让一半产业的事情,这沈柳生作不了主,一定是他背后的那个主子指使的。对了,这具体转让的事情,他跟你交代了吗?店铺里现有的伙计们是如何安置的,留用还是新招人?跟你说过吗?”

    陈棱摇了摇头:“没有,他只是给了我一半房契,然后说了一切任凭我处置。”

    王世充叹了口气:“他知道陈兄熟于兵事,对商铺经营不是太在行,手下也缺乏足够的人手,无论是账房还是资深伙计,这不是那些亲兵护卫们短时间能顶上的,到时候他还可以在招工的时候把自己的人塞进来,陈将军你除了一张房契外,还是什么也得不到。”

    陈棱心中暗道:你王世充不也是这样对我的吗?哼,以为我不知道啊,不过是没有说破罢了。可是他的表面上还是摆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转而恨恨地说道:“这家伙实在是太坏了。”

    王世充继续问道:“接下来还谈了什么吗?”

    陈棱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基本上就是这样了,王老弟,当时我房契在手,只恨不得能插翅飞回来,然后马上派人去接手。沈柳生大概也看出我急着要走,就跟我再次拜托了一下来找你求情的事,让我尽快来,还说他这两天也会上门拜访。”

    王世充心中一动,眼中光芒一闪:“是吗?他的意思是让你先来找我,然后他再来?”

    陈棱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吧,王老弟,不瞒你说。我拿到那些房契后。开始很兴奋。但是回去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具体哪儿出了错也一时说不上来,所以干脆就连夜来你这里商量了,果然听老弟这样一分析才明白沈柳生的打算。”

    陈棱眨了眨小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杀机:“王老弟,这沈柳生的奸计既然已经被我们所识破,那我们现在就不能上当,应该联手把他挤出这郢州才是。老弟用啥用得着我的地方,我是要人给人,有力出力。”

    王世充摇了摇头:“陈兄,恐怕我们现在还不能把沈柳生彻底赶出郢州,此人背后的势力不明,但能肯定的一点就是这个幕后黑手非常强大,现在强行与之为敌,未必能如愿,就算把沈柳生赶出去,我们在这郢州的经营也一定会暴露给皇上的。到时候一样是在这里什么也得不到。”

    陈棱叹了一口气,恨恨地道:“就这么放过姓沈的?我还是不太甘心啊。”

    王世充正色道:“陈兄。我知道这样说你肯定会不高兴,但我还是要把利害关系和你讲清楚,现在你应该做的,就是连夜把那些房契退还给沈柳生。”

    陈棱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胀得通红,大叫道:“什么?要我退店?凭什么?!”

    王世充微微一笑,对着吹胡子瞪眼的陈棱道:“陈兄稍安勿躁,听我慢慢说。”

    陈棱没好气地道:“王老弟,虽然我一向服你,但这事恕难从命,这房契到了我们手中,岂有退回去的道理?你若是也想要这些店铺,我们就按白天所说的,二一添作五,把这些店给平分了,然后再去找那姓沈的谈就是。”

    王世充笑了笑,道:“陈兄,王某根本不会把这几家店铺放在心上,让你送回店契的原因就是告诉那沈柳生三件事,第一是我们已经识破了他的奸计;第二就是我们两家很团结,同气连枝,有好处不会独吞,让他死了挑拨之心;这第三嘛,就是告诉他,这个条件不够,让他再开更高的价码。”

    陈棱呆了一呆,疑道:“前二层还好理解,可是这三层又是何意?他能体会到你说的这层意思吗?”

    王世充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他既然能想出这种二桃杀三士的毒计,那肯定也能看出我们退回房契的意思。只有这样,才会把他幕后的主使给逼出来,沈柳生不过是个前台的执行者,我真正想见的是那个躲在幕后的主使,也只有他够资格和我们坐下来谈条件。”

    陈棱摇了摇头:“王老弟,你既然说了这人势力庞大,非常厉害,为何还要对他主动让步?就不怕他在这郢州立足之后,我们再也无法制住了吗?”

    王世充哈哈一笑,笑毕,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他识相的话,跟我们合作,可以在郢州分他一杯羹,可是别想做梦在这里当老大,而且要表示诚意,得主动向我们公开身份才是,这是我们决定是否合作的先决条件。”

    陈棱看到王世充那平静的表情中那坚毅的眼神,知道再也无法动摇王世充的决心,想到了自己到手的几十家的店铺,还是一阵心疼,脸上也闪过一丝不甘的表情。

    王世充注意到了陈棱的表情变化,笑了笑,站起身上前两步,拍了拍陈棱的肩膀:“陈兄,请相信王某,你以后得到的会比今天要多得多。”

    一个时辰后,沈家商行的那间阴森森的地下密室,沈柳生还是白天的那身装束,正毕恭毕敬地微微弯着腰,站在一个全身罩着黑色斗蓬的人身后,烛光昏暗,映不出此人的真容,只能从露出斗蓬的几缕白发中能判断出此人已经上了年纪,而他的注意力,却明显集中在面前一张小桌之上的一堆房契。

    斗蓬老者长叹了一口气,道:“柳生,看来这王世充远比我们原来想象的要精明,我们这出二桃杀三士的驱虎吞狼之计看来是彻底地失败了,还得早作打算才行。”

    沈柳生全无白天的那种意气风发,此刻温顺乖巧地象只听话的看家狗,只是破锣嗓子发出的那嘶哑声音,倒是难听依旧:“主公,陈棱是差人把这些店契送过来的,看得出他多少还有些不太服气,我们要不要继续利用这点做做文章?”

    斗蓬老者摆了摆手:“没那个必要了。陈棱为人既贪婪又愚蠢。不可能是能掌控未来局势的人。今天之所以想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不是因为他强,而正是因为他的无能。王世充已经把他吃得定定的,而他也不会傻到为了我们去得罪王世充的地步。”

    沈柳生迟疑了一下,开口道:“那现在怎么办?还请主公示下。”

    斗蓬老者的意味深长地说道:“王世充现在是把绣球抛给了我们,何去何从,是友是敌都是看我们的表现而定。看来这次我也不可能再继续置身于幕后了,柳生。你明天晚上去州衙,我要会一会这位老部下。”

    第二天的傍晚,王世充结束了一天的公务,回到了州衙后院的那个听涛小筑中,也就是第一次来州衙时韩世谔请他吃饭的那个湖边小筑。

    今天算是王世充第一天自己正式处理公务,虽然没有升堂断案,但是在州衙六曹中都转了一圈,又在安迦陀那里查了一下几年来的账薄和户口,仍然是让他忙得一天都基本上没空下来,看人挑担不吃力。王世充现在有些佩服起这几年来几乎是独力支撑这郢州政务的斛斯政了。

    王世充躺倒在了那小筑中的一张躺椅上,铺着凉席的椅子的下端做了两个木质的弧状椅底。人睡在上面,可以来回地轻摇。窗子微微地打开着,湖上传来的轻风拂过,说不出的清凉,在这初夏的时节中给人一种别样的宁静与舒适。

    小筑中只有单雄信一人,魏征还在斛斯政那里查看这几年的一些卷宗,张金称则到了骠骑将军府那里核对本州的府丁户口,安迦陀的查账还没有结束,而王仁则此时正在厨房里忙着晚饭,只有单雄信在这小筑里陪着王世充。

    王世充的眼睛微微地眯着,不经意地问道:“今天那沈柳生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单雄信点了点头:“没有,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没离开过沈家商行,现在我们的人已经对那里密切监控了,另外,雷世猛为首的四大家族也没有离开郢州,他们的那些店铺也一切依旧,甚至没有什么人员方面的变化,若不是昨天我们亲眼见到了陈棱手中的店铺契约,恐怕我们是看不出这些店铺已经转手给沈柳生了。”

    王世充没有睁眼,点了点头,他发现在这种轻摇的过程中自己的思路也变得活跃了一些:“雄信,对这事你怎么看?”

    单雄信凝眸沉思了一下,道:“可能是沈柳生觉得很难在这里独力对付我们,所以暂时留下了这四家以为援手,毕竟扯上他们就能扯上萧铣。”

    王世充道:“只怕未必,这四人不太象是遵守萧铣的命令,毕竟萧铣当时要他们转让店铺,有三家还不肯干。而萧铣本人昨天就已经上路,没有时间再和沈柳生重新定协议,所以这四人的暂时留下,只怕是沈柳生以利诱之,他们的自发行为罢了。”

    单雄信笑了笑:“是有这个可能,主公的意思是说这四人准备改换门庭转投沈柳生了吗?”

    王世充摆了摆手,道:“不是,但我估计要让这四个在郢州盘踞了多年的家族一下子放弃多年的经营,转投别处,只怕沈柳生在这荆湘一带的其他州郡放了不少血。从那天仁则传回来的情况看,这四人也都是精于算计,自私贪婪的人,连萧铣的命令也可以不听,所以他们是走是留还是要看是否对自己有利。”

    单雄信点了点头,道:“主公分析得有道理,恐怕是沈柳生临时加了价码,让在城中有势力的四大家族暂时助他正式进入这郢州,等到萧铣正式上任后再让他们离开。”

    王世充睁开了双眼,长吁了一口气:“应该就是这样了,这种情况下,更不能贸然地把沈柳生赶出郢州,还要看看他接下来的举动。”(小说《隋末阴雄》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七章 对赌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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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世充说到这里时,顿了一顿,眼光投向了单雄信那双大而有神的眸子:“我们再等一刻钟,要是过了这时间沈柳生还不上门来见,我们就去吃饭。”

    单雄信抬起手,轻轻地拂了拂自己颌下被湖风吹起的一部须髯:“主公,你真的对沈柳生亲自上门这么有信心吗?他昨天一计不成,没准也按兵不动,看我们能对他如何呢。毕竟那些店铺都在他的手上,他没必要急,也不需要和我们现在就合作。”

    王世充微微一笑,坐起了身:“是的,但他的后台老板是不可能无限等下去的,不管他在这郢州有什么打算,始终是绕不开我王世充。昨天我送还店契就是向他们表明态度,如果想在此立足,那就尽快找我谈,反之,就准备与我为敌吧。”

    单雄信“嗯”了一声:“需要我再去打探一下沈家商行吗?那个地下密室上次我一直没有办法进入,这次他们不在的时候我再去查查,也许会有些别的收获。”

    王世充摇了摇头:“不用去了,沈柳生不傻,陈棱不是他的朋友,昨天晚上在那里见了陈棱后,以后那地方就再也不能用了,即使里面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会儿也早就搬空啦。而且。。”

    王世充紧紧地盯着单雄信,语调突然变得柔和起来:“我不希望看到你再去冒险,雄信。知道吗。我不想让你以后再身陷危险中。哪怕这可能只有一点点。”

    单雄信的心中一阵感动,正待开口说话,却听到小筑外远远地传来一阵脚步声,魏征的声音急匆匆地响起:“主公,沈柳生来了!”

    王世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腾身而起,对着直奔这里过来的魏征远远地问道:“就他一个人吗?”

    魏征跑得气喘吁吁,手上拿着一张烫金字封面的贴子。递给了王世充,道:“不错,就他一个人,现在正在州衙大堂的门外站着呢。”

    王世充正在打开那张贴子,借着黄昏的那抹残阳匆匆地浏览了一下,上面写着:不才郢州商人沈柳生敬拜王刺史。听到魏征这话时,王世充略微有些吃惊:“他不进偏厅等着我见他,就这么一个人站在大堂外面?”

    魏征点了点头:“是的,他是有意为之,就是要让大家都看到他到了州衙外面。这样万一以后在这里混不下去。也能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因为他是主动上门。姿态够低了。”

    王世充把那贴子合上,随手扔到了湖里:“看来沈柳生背后的那个神秘人物还不想这么快就直接和我们面对面,而是派了沈柳生这个马前卒继续试探,这样也好,我这就去会会这位荆州首富。魏征,你去把他带进来吧。”

    单雄信笑了笑:“主公,我们这就去吗?”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好象不太合适,你昨天夜探沈府,以后也少不得在这城中与那姓沈的过招,现在最好不要完全暴露在那沈柳生面前。这样吧,玄成,你再辛苦一趟,让他来这小筑,好吗?”

    魏征点了点头:“包在我身上了。”说罢转身就走。

    王世充转头对着单雄信道:“你先回避一下,我和玄成见他就行。”

    过了一会儿,魏征引着沈柳生来到了听涛小筑中,王世充仍然是眯着眼睛,躺在那张摇椅上,听到一阵脚步声逼近,也不起身,打了个哈欠,悠悠地说道:“来者可是沈老板?”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听涛小筑里已经点起了灯烛,沈柳生的脸上堆着笑,鼻翼边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不停地扭动着:“小民沈柳生,见过刺史大人。”

    王世充用眼缝中的余光把沈柳生看了个清楚,一见此人的面相,再听到他那沙哑难听的嗓音,心中不由得一阵厌恶。

    但他的表情依然如常,不紧不慢地说道:“沈老板,久闻你是这荆州一带的首富,果然是大手笔,昨天初次见面就给陈将军这么一大笔厚礼,实在是让王某惊愕啊。”

    沈柳生“嘿嘿”一笑:“其实沈某是想通过陈将军来结交王刺史的,至于那些店铺,沈某的本意也是让陈将军把其中的大部分转给王刺史。只是不知为何,王刺史把这些店铺契约全给退回了,是看不上沈某的这点心意吗?”

    王世充心中暗骂此人实在油嘴滑舌,到了现在也不忘挑拨自己与陈棱的关系,但他脸上仍然平静依然,缓缓地道:“飞来横财,受之有愧啊!不知道王某何德何能,沈老板出手这样大方,又需要王某为你做些什么呢?”

    沈柳生看了一眼魏征,意味深长地说道:“王刺史你是知道的,沈某初来宝地,需要多方关照,这样生意才能做得下去。承蒙雷捕头他们看得起沈某,愿意把手上的店铺转卖给沈某。”

    “但沈某听王朋友说,王刺史对这郢州的商铺也颇有兴趣,昨天晚上陈将军也来表达了同样的意思,所以沈某就把这些店铺双手奉上,聊表一点心意而已。”

    王世充微微睁开了眼睛,上下打量着沈柳生,看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道:“沈老板,如果你是用真金白银买下的雷员外他们的店铺,那这些就是合法所得,王某对此也不能有任何意见,何必把到手的一半白送给我呢?”

    沈柳生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冷意:“王刺史,你和陈将军是官,而沈某只是一个小民,比常人多了几个钱罢了。昨天王朋友说过。如果不能让你满意。那沈某在这郢州也无法继续混下去了。王朋友还说他是您的亲戚。说的话算数,所以沈某思前想后,与其最后被您赶出郢州,不如大家一起发财嘛。”

    王世充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刺得沈柳生心中一慌,耳边也传来王世充提高了调门的声音:“沈老板,仁则在走之前和你说过,要你说话做事要小心。凡事三思而后行,对吧。”

    沈柳生点了点头:“不错,是这样的,所以沈某……”

    不等沈柳生说完,王世充直接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可是你现在这样是三思后说的话吗?还是说你三思以后就是继续跟王某扯谎,说些不着边际的鬼话?”

    沈柳生脸色一变:“王刺史,你这话又是何意?沈某今天可是诚心上门拜访,你可千万别误会沈某啊。”

    王世充冷冷地“哼”了一声:“第一。你说你是个普通商人,可是陈将军和萧铣以后却是要通过你作为中间人来联系。而且萧铣是什么样的人我不需要多说,雷世猛他们四人跟萧铣的关系你也清楚,你连自己的基本身份都不承认,这就是你诚意的表现?”

    沈柳生正待开口,王世充继续抬手阻止:“我还没说完呢,沈老板。这第二,陈将军昨天来我这里时,可没说你给的那四十七家店铺里有我王世充的份,只说是你全给了他陈将军,请他在我面前美言,这点跟你刚才的说法又对不上。沈老板,你又作何解释呢?这回你可要把话说圆了,想好了再说。”

    沈柳生的额头开始冒汗,他干咳了一声,道:“这第一嘛,沈某和王朋友说得清楚,萧公子的所作所为,沈某不知,沈某只知道和他合作赚钱,雷捕头他们的店,也是沈某用其他地方的店铺换的。”

    “至于这第二条,可能是陈将军听漏了吧。沈某当时是跟他说把这店铺献给王刺史的,至于陈将军,也可以从中根据自己的喜欢拿一部分,至于拿多少,由他自己定,没想到陈将军一点也没给王刺史你留啊。”

    王世充冷冷地道:“沈老板,你这个谎不够圆啊,你托个带话的拿了所有的店铺契约,说是献给我王世充,而献给我多少则由带话的陈将军自己看着办,还有比这更不靠谱的事吗?”

    沈柳生的那身丝绸袍子开始出现一滩一滩的汗渍,一如他现在那张不算胖的脸上开始冒油,笑容渐渐地从他脸上消失,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听完王世充的这段话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那王刺史是什么意思呢?你要是信不过沈某,沈某再解释也是无用。”

    王世充微微一笑,眼中神光一闪而没:“很简单,沈老板,想必你今天来这里也是作好了准备的,我们何不开诚布公地把合作的事情给说清楚呢?”

    沈柳生鼻翼的法令纹跳了跳:“王刺史,你想怎么个合作法?我想先听你说说。”

    王世充道:“这第一嘛,就是表示一下双方的诚意,沈老板,你的主公何时肯来和王某交交心呢?上次我让小侄王仁则去上门拜访,今天你也算是礼尚往来,下次,应该就是我和你家主公的正式会面了吧。”

    沈柳生紧紧地盯着王世充,沉声道:“王刺史何来的自信,认定沈某一定会有个主公?”

    王世充“嘿嘿”一笑:“这个事情不难理解啊,这第一,如果你自己可以作主,会这么有诚意,走那么长的地道直到雷府吗?第二,你昨天晚上跟人在那密室里谈事,陈将军到你那里后你让来人穿了仆役的衣服混在人群里离开,如果你不是这人的下属,用得着这样行事吗?”

    沈柳生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长叹一声:“我家主公还真没说错,王刺史果然智勇双全,佩服,佩服!事到如今,我也不用隐瞒了,不错,我确实有个主公,我家主公也很欣赏王刺史。”

    王世充笑了起来:“沈老板,要你说实话可真不容易,好吧,既然你肯承认此事,想必也是得到了你家主公的许可,今天你来此,是为了安排我和你家主公见面的事情吗?”

    沈柳生“嘿嘿”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王刺史。你可能有些误会了。我家主公虽然非常欣赏你。但现在并没有和你见面的打算,或者说,他还不准备现在就和你合作。”

    这个回答出乎了王世充的意料,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转瞬间又恢复了平时的镇定,不紧不慢地问道:“沈老板,这又是何解?你家主公难道想选择和我们为敌吗?还是说你今天过来不是谈合作的,而是来宣战的?”

    沈柳生脸色一变。连忙摆了摆手,道:“哪里哪里,我家主公只是想看看王刺史的治国才能而已,以选择是否以后跟你全面合作。”

    王世充轻轻地“哦”了一声,脸上还是不动声色:“这又是何意思?”

    沈柳生一脸的谄笑:“王刺史的将才和打仗的本事,早已经被江南叛军,西南蛮夷,突厥人和杨谅所证明啦,这点主公是没有任何疑问的。但是上马打天下,下马治天下!以后王刺史想要平定天下。也要看看是否能不象项王那样得而复失。你也知道,这次的站队很重要。如果跟错了人,只能陪着你一起完蛋。”

    王世充哑然失笑,这沈柳生还真是简单直接,说话都不带一点掩饰,跟刚才那种百般遮掩实在是判若两人。他摇了摇头:“这么说你家主公还没下定跟我合作的决心,但也不想一下子跟我就翻脸为敌,而是还需要我证明一下自己的治理才能,是这样的吧。”

    沈柳生点了点头:“不错,我家主公说了,治才有许多种,管理钱粮,清算人口是一种;刑狱讼诉,断案判狱也是一种;劝课农桑,发展商业又是一种。王刺史可以选择一门适合自己的,表现一下你的才能。对了,我家主公说过,这事你必须亲历亲为,不能由别人代劳,我们知道魏先生乃是此中大才,嘿嘿。”

    沈柳生说到这里,不怀好意地看了站在一边的魏征一眼,而魏征则不动声色,脸上平静依旧。

    王世充看了看沈柳生,在小筑中来回走了几步,脑子里却是在飞快地盘算着,今天沈柳生的意思很明显,要看看自己除了打天下外还有没有治天下的本事,而对这郢州一州之地的治理,则是证明自己的唯一办法,只是到底要选择何种方式呢?

    王世充眼前突然一亮,停下了脚步 ,笑了笑:“沈老板,我看不如这样,今天我挑出一桩郢州的杀人大案,明天当众升堂审理,到时候你也可以来看看。如果王某做的能让你和你家主公满意的话,那我们再商量合作的事,如何?”

    沈柳生原以为王世充会挑选管理钱粮的事情,因为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可以暗中得到魏征等人的帮助,自己是无法认定王世充是否做了手脚,所以刚才才会先行出言警告,但对是否能抓到把柄是毫无信心。可没想到王世充主动地选择了升堂断案,这大大地出乎了沈柳生的意料之外,脸色也为之一变。

    一旁的魏征也睁大了眼睛,差点脱口而出“不可”二字,可是王世充话已出口,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恨恨地一跺脚,心中所想,尽在不言中。

    沈柳生回过了神,哈哈一笑,对着王世充一拱手,道:“好,那就一言为定,明天一早,沈某一定在州衙大堂外见识一下王刺史的刑狱之能。”

    王世充淡淡地回道:“不敢,那就明天见。”

    沈柳生点了点头,转身而走,等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后,忍了半天的魏征终于开了口:“主公,你很精通这断案之事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看过一眼卷宗,也知道几条法令。”

    魏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这么说主公没断过案?”

    王世充的表情突然变得坚定而自信起来:“我第一次上阵前也没打过仗啊,玄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哈哈”

    王世充大笑而去,只留下一脸茫然的魏征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半个时辰后,王世充坐在州衙大堂的公案上,正在仔细地翻阅着一本卷宗,那卷宗乃是王世充上任前三天。郢州的一宗失火案。城南铜器商人刘七家失火。刘七死于火灾中,而其妻子朱氏则逃得一命。

    事后刘七的兄弟刘三告到州衙,说刘七和朱氏关系一般,两人又无子女,刘七曾经在和自己喝酒时说过,万一自己哪天死于非命,一定是朱氏所为,所以刘三便在刘七死后直接击鼓鸣冤。

    而当时韩世谔正忙于交接之事。因此没有时间细细审理此案,只是当场让仵作验过尸。由于尸体被烧得通体焦黑,无法辩论是否身上有伤痕,所以一时间韩世谔和斛斯政也无法下结论,只能通过走访其他的线索来寻找朱氏是否有可能杀人,而朱氏这几天在狱中整天以泪洗面,甚至几次哭晕。

    这几天下来案子毫无进展,加上郢州的正副捕头雷世猛和董景珍同时辞官,因此案件处于停滞状态,而魏征也劝过自己尽量不要接手此种命案。不然若无把握,断错案子。那可是会毁掉自己一生的前程。

    若是依隋律,此案刘三若是在几天内再拿不出有力证据,只凭刘七空口无凭的那句话,确实无法定朱氏的罪,再过三五天,尸体完全腐烂,需要下葬时,刘三的讼状也只能自动作废。

    刚才王世充在那沈柳生提及考验自己的治才时,一听到这个刑狱之事,马上就本能地想到了这个案子。穿越前王世充虽然不是法医出身,但是一些医疗常识还是了解的,在穿越前的那一个月更是一直在看一部叫《洗冤录》的电视,对南宋一代名法医宋慈的断案手法也有所了解,没想到这次居然能派上用场。

    王世充翻完了案宗,心里有了七分底,他靠在了椅子背上,嘴里喃喃地自语道:“明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王世充的断案之能!”

    第二天一早,从辰时开始,就有些听了消息的郢州百姓开始在州衙的大门外聚集,刘七案是这一阵子郢州城街头巷尾议论的一个焦点。

    昨天晚上城中就开始到处传言,说是今天一早,新任王刺史要亲自升堂断案,只要是王刺史断案,那势必要处理这一桩轰动郢州的大案,于是辰时二刻以后,州衙前就黑压压地聚集了几百个脑袋,都探头探脑地向衙门里张望呢。

    沈柳生换了一身普通的缮丝衣服,混杂在人群中,一边听着周围的百姓们交头结耳的议论,一边向着那仍然紧闭的内衙大门张望,嘴角边却挂着一丝冷笑,心中暗道:王世充,从没听说过你有断案的本事,但愿你别让我家主公失望。

    州衙中突然响起了七声金铁相交的声音,紧接着原来一直紧闭的内衙大门开始缓缓地打开,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声,郢州这几年来很少发生大案,百姓也不怎么在州衙聚集,今天是很多人这几年来第一次来这州衙看断案,有些人开始互相询问起这一系列动作的含义。

    “哎,老李,你说为啥要敲七下锣才开里面的门啊?”

    “嘿嘿,孙二,你还真是没见过世面啊,还好我以前看过一次前前任刺史刘大人升堂,那可是六年前的事了,看到内衙大门上挂的那块铁板吗?那叫云板,做成象云朵一样的一块铁器,就是专门用来点卯用的,敲了以后就得开始办公啦。”

    “噢,那为啥要敲七下,有啥说法没?”

    “这七点代表了七个字,叫为君难为臣不易。”

    “哟喝,还有这讲究呀,长见识了。”瘦里巴叽,一身布衣的孙二冲着身边五短身材,活象个地陀螺的老李竖起了大姆指。

    可是老李因为海拔不够,现在看不到任何里面的情况,只能干着急:“孙二,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啊?”

    孙二踮起了脚,向里面张望了一阵子,道:“衙役们和书吏都从侧门进了内衙啦,那些书吏直接去了边上的签押房,而衙役则去拎水火棍啦。”

    老李“噢”了一声,点了点头:“马上这云板又要响五下啦。”(小说《隋末阴雄》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八章 阴雄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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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李话音未落,果然那云板声再次响起,这回大家都看清楚了,是一名虎背熊腰,威风凛凛,一身捕头打扮的壮士,拿着手上的一枚小铁槌,在敲那块云板,果然这回响了五下。

    周围一堆人的眼光都射向了老李,老李“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得意地道:“这回响五下,表示刺史大人应该要梳洗完毕,准备要来州衙大堂办公了,那五下是代表仁义礼智信。”

    “而现在,也是那些书吏们需要完成签押,然后把公文归到各司各曹的时候,捕头和衙役们也需要在这时候把等候上堂的诉讼当事人给带上堂去。”

    一个威严而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可是刘三?”

    “草民正是。”

    “随我来,站到大堂。”

    “是。”

    老李摇了摇头,道:“不对啊,雷捕头和董副捕头我见过,不是他们的声音啊。”

    孙二这会儿得意了起来:“老李,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昨天喝酒时听王三麻子说,王刺史来的第一天,召见了所有州衙的官员,就是没召见二位捕头,还有杨县令和张县令。然后这四位气不过,第二天就上书辞官啦,而王刺史直接就准了,所以现在咱郢州的捕头已经不是那二位啦。”

    老李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有这事啊。”

    孙二眉飞色舞地道:“就是,我看刚才那个壮汉子。可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呢。给雷捕头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雷捕头总让我感觉有点阴,而这位,却是威武得很,有他在,我看这堂上都不需要衙役了。”

    二人插科打诨间,不觉已过了半个时辰,而辰时也不知不觉地过去。云板上再次响起了三声。

    老李的脸色一变:“刺史大人吃完早饭啦,现在他要出来喽,这三声是说要清慎勤!”

    一阵震耳欲聋的“威---武---”声响起,伴随着堂上的堂鼓被擂得震天价地响,每个人的胸中气血都在翻滚着。多数人闭上嘴巴,捂住耳朵,说不出话来,而王世充则一身官服,不紧不慢地从后衙走了出来,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步入了大堂。

    魏征一身儒装,折扇纶巾。不紧不慢地跟在王世充的身后,昨天夜里他和王世充一番长谈,对这个案件作了仔细的分析,心里也早有了底,初闻王世充要断案时的那种惊慌已经消逝地无影无踪。

    王世充坐上了大案后的官椅上,魏征也站在了王世充的身边。衙役们全都停止了“威武”声,王世充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堂下所跪何人?”

    此时的大堂之上,正跪着一男一女,那女子穿了一身囚服,满脸都是泪痕,三十岁上下,高颧骨,小眼睛,肤色倒是白净,看起来并不象寻常人家的主妇,保养得不错,正是那刘七的老婆朱氏。

    朱氏听到王世充的话,磕了个头,道:“民女朱氏,被自家叔叔诬告,还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女作主啊!”

    一旁的男子四十左右,眉目间有一股凶悍之气,脸色发黑,脖子上生了一颗鹌鹑蛋大小的肉瘤,看起来不象什么好人,一听朱氏开口,勃然作色,叫了起来:“好你个谋财害命的泼妇,倒是恶人先告状起来,明明是你杀了我兄弟,然后又毁尸灭迹,指望着侵吞我兄弟的家产。青天大老爷,您可千万别给他蒙骗了啊。”

    王世充看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从外表看来,这刘三面相凶狠,看起来不象好人,而这朱氏却是楚楚可怜,两相对比之下,让人不自觉地就能偏向朱氏这个弱女子。

    而衙门外的围观人士们也都是这个态度,一个个小声地议论着。

    “嗨,那刘三就一杀猪的,看起来就是凶巴巴,我看肯定是他眼红弟弟家的财产,想要侵吞。”

    “可不是,你们看那朱氏小娘子的眼睛都肿得跟个水蜜桃似的,可见他这几天哭得多伤心呀,我那死鬼老公死的时候,我也没掉那么多眼泪哪。我要是大老爷啊,不用审了,直接就会把朱氏给放了,再把这刘三打上五十大板。”

    “刘三这家伙卖肉的时候就跟人斤斤计较,时不时地想占人便宜,每次我去他摊上买肉时都要带个秤称一下,这家伙每次都凶巴巴地盯着我,就象要打我似的。哼,我才不怕他呢。他平时就是这德性,这次也一定是刻意陷害弟妹的。”

    “就是,他弟弟有没有跟他说那话,谁知道啊。我看八成就是他自己编出来的,朱家小娘子一向在城里名声不错,他男人长年经商在外,也没听说过他跟什么人有过私情,又怎么会谋杀亲夫呢?”

    “都别罗嗦了,刺史大人看起来也是精明强干的样子,听说他打仗可厉害了,杀人如麻,我想他一定会还朱家小娘子一个公道的。”

    “就是就是,咱们这位新来的刺史,可是一刀一枪地从小兵干起,平定江南,反击突厥,镇压杨谅谋反的英雄!那南朝名将萧摩诃厉害吧,照样被他消灭了,他可是火眼金睛,刘三那点小把戏是瞒不过他的,咱们大伙儿就放心吧。”

    王世充的眼力和听力远远胜过常人,外面这些百姓的议论都听得一清二楚,他暗暗叹了口气,又提醒了一下自己千万不能被犯人的外貌所引导,轻易作出非理性的判断。

    王世充清了清嗓子,冷冷地对刘三道:“堂下男子,刚才本官问你姓甚名谁。你不报你姓名。反而咆哮公堂。是视国法如无物吗?”

    刘三吓得一哆嗦,连忙磕起头来:“小的知罪,小的知罪,刚才小的一时激愤,还请大人恕罪啊。”

    王世充点了点头,口气稍缓,道:“那你现在就把自己的姓名和家庭情况,还有做何营生都报一下。”

    刘三抬起头。道:“草民刘三,今年四十一岁,乃是本地人氏,是死者刘七的哥哥。在这城里开了家肉铺。家里有一妻一子,兄弟七人中,五人早夭,这死者刘七乃是草民最后一个弟弟,没想到,没想到居然被这贼婆娘给害了!”

    刘三说到这里时,眼圈有些发红。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起来,竟然象是要哭出。

    堂下又是一阵议论:“瞧瞧。开始装可怜想骗大人同情了。”

    “就是,一滴眼泪都滴不下来,装得也太不象了。”

    “哼,我看这家伙就是怕王刺史治他罪,现在开始找退路了,想要朱家小娘子心软,不再追究他的诬告之罪。”

    王世充没有理会外面的议论,他想了想,道:“刘三,这么说来,刘七只有你这么一个哥哥,还有就是朱氏这个娘子,并无子嗣,如果他出了事,按本朝法令,财产应该是全归朱氏所有。如果朱氏因为别的原因不能继承这个财产,那这财产就会归你,是不是?”

    刘三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草民不知。”

    王世充厉声道:“刘三,如果不是为了财产,你为什么要告朱氏,难道你和刘七的关系好成这样吗?再说了,你又有什么证据一口咬定朱氏是杀你弟弟的凶手?”

    刘三被王世充这一声吼得浑身一震,连忙道:“回刺史大人,草民只是在一个月前和刘七在一起喝酒,当时刘七就不停地长吁短叹,却总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喝酒,后来喝醉了,就伏在桌上开始号啕大哭。草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就说,要是过阵子他死于非命,一定是朱氏做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追问道:“就说了这一句?”

    刘三道:“是的,草民当时也很吃惊,因为草民和刘七走动不是太多,毕竟早早地分了家。但草民去他家的那几次,都感觉刘七和朱氏的关系不错,所以草民听了以后就追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却不肯再说,后来还是自己走回家的。”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突然直视刘三的双眼,目光如炬:“你们是在哪里喝酒的?刘七又是怎么碰上你的?从实招来!”

    刘三不假思索地回道:“回刺史大人,当时是四月二十七,草民正在摊上卖肉,刘七主动地来找我,当时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跟他分了家后不怎么走动,也就是逢年过节时偶尔串串门,所以看到他来我这里时,开始都有点吃惊。”

    “结果刘七说好久没和草民见面了,想找个地方跟草民一起喝喝酒。于是我就收了摊,跟他到了附近的李家酒庄喝酒,结果一进去以后,刘七就要找个僻静的角落,点了几样下酒的小菜,烫了两壶小酒,就喝了起来,这点大老爷可以找李家酒庄的掌柜来问。”

    王世充点了点头,对着堂下扶刀傲立的张金称道:“张都尉,李家酒庄的掌柜李富贵可曾到堂?”

    张金称利索地一转身,对着王世充行了个礼:“回大人,李富贵正在堂外候命。”

    王世充道:“带李富贵!”

    张金称回过头来,中气十足地喝道:“带李富贵!”

    早有两名衙役把一名四十多岁,个头中等,面色发黄的中年男子带上了堂,那男子一见王世充,马上跪倒在地:“草民李富贵,拜见刺史大人!”

    王世充道:“李富贵,你可曾记得今年的四月二十七号,刘三和刘七二人是不是去过你的酒店?”

    李富贵抬起头来,道:“不错,小的酒店里每笔生意都有记录,前几天出了刘七的命案后,小的又特意把那天的账簿找了出来。四月二十七那天,将近傍晚的时候,刘三和刘七确实来到小的店里,要了两壶酒,又点了几样小菜,最后结账时一共是三十七个大钱。这账簿小的现在也带过来了。”

    李富贵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账簿。通过张金称递给了王世充。

    王世充迅速地扫了一眼那账簿。正好在四月二十七号那天做了个标记,其中一行赫然写着申时末,刘三,三十七文钱。

    王世充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刘三和刘七那天说话可曾有何异样?李掌柜听到了些什么?”

    李富贵摇了摇头,道:“那天草民只记得刘三和刘七来得挺早,还没到饭点,两人一进来就直接找了个角落里的位子。一直在那里喝着酒,后来店里客人渐渐多了,草民一直在前面算账,也就顾不得招呼他们二位,只是看到刘七后来好象哭了起来。”

    王世充“哦”了一声,问道:“一个大男人哭起来了,李掌柜不觉得奇怪吗?有没有过去劝解劝解?”

    李富贵摇了摇头,口气中带了几分得意:“大人有所不知啊,草民的这酒店里,酒可是出了名的公道。从来不掺水,所以劲道很足。虽然开始喝时不觉得,但多喝几杯后就会酒劲冲脑子,所以发酒疯的人很多,经常打烂桌椅碗碟的也不少,一般情况我是不会卖一桌两壶酒的。”

    王世充笑道:“既然如此,那一桌只有刘三和刘七两个人,你为何就卖他们两壶酒了?”

    刘三抢道:“那是草民的兄弟主动要求的,他说心里闷,就想喝醉。”

    王世充脸色一沉:“刘三,这是公堂,本官问你话你才能回答,若要再犯,本官就叫人掌你嘴了!”

    刘三吓得一捂嘴巴,再也不敢多说。

    李富贵不停地点着头:“刺史大人,当时就是这么回事,本来草民只上了一壶,那刘七非要再来一壶,还说要是他喝醉了发酒疯,打坏了桌椅什么的,一定会赔。”

    “小店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这郢州城里熟门熟路的乡亲,醉了也没事,走不动路的小店里的伙计还会把人送回去,反正打坏了东西也有地方去找了赔。至于外地来的陌生人,草民就不敢卖多过一壶的酒了,要不然打坏东西我也没地方找人赔啊。”

    堂下暴发出一阵哄笑,李家酒庄在这郢州城里也算有名,这规矩本地人都清楚。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问道:“李富贵,那刘七后来醉了,都哭了,你不去找伙计帮着扶他回家吗?”

    李富贵摇了摇头,道:“大人,那醉汉是最招惹不得的,不仅会砸桌子,还会打人!刘七醉得号啕大哭了,草民当时只盼着这家伙能早点离开小店,哪还敢上去招惹是非呢?”

    王世充沉声问道:“这么说来,那刘七跟刘三说了些什么,你也没听见了?”

    李富贵点了点头,道:“是的,当时店里已经有不少客人了,好多都在喝酒谈话,行酒令的也不少,刘三那桌是在角落,离草民离得太远。就是刘七大哭,草民也只是听到了一点点,至于他说了什么,草民是一个字也没听见。”

    王世充继续问道:“那刘七和刘三是不是说话了,你看见没有?”

    李富贵仔细地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时间隔了一个多月,草民实在是记得不太清楚了,只看到刘七醉了以后一直把头埋在刘三的怀里,有没有说话,就不知道了。后来刘三和刘七互相扶持着到了店门口这里结了账,然后分别回了家。”

    王世充突然道:“你确定两人是分别自己走回去的吗?”

    李富贵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不错,两人的家,一在城西,一在城东,正好是两个方向,草民当时看得很清楚。”

    王世充道:“好的,李掌柜,辛苦你了,你可以下去了。”

    李富贵向着王世充拜了一下,起身退下了大堂。

    王世充对着神情有些落寞的刘三,道:“刘三,没有人能证明你听刘七说过那句话,你还能找出别的什么证人吗?比如当时店中有什么熟人,离你比较近的?”

    刘三恨恨地道:“当时店里后来来的几个都看起来是些外地的行商,不是本地人。那李富贵一看人家有钱,就一直去招呼这些客人了,根本就没再来管过我们兄弟。所以草民找不出什么别的证人。但是刺史大人啊。草民可以对天发誓。草民所说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假,管教天诛地灭!”他说着还把右手举了起来。

    王世充摇了摇头:“刘三,公堂之上,重证据实,赌咒发誓是没有用的。我现在再来问你,你知道不知道刘七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他说了朱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刘三仔细地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回刺史大人。我那兄弟平时跟草民的走动不是太多,他家我去过几次,但是从来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朱氏平时也表现得很贤惠,要不是刘七跟草民说了那么一句,草民也不敢相信他会谋杀亲夫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道:“好的,刘三,你的供述我已经知道了,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刘三摇了摇头。

    王世充心中迅速地作出了判断:刘三告那朱氏杀人只是因为刘七的那一句话。至于刘三是否是为了侵吞刘七的家产而告状,现在还不好下结论。而且刘七的那句话只有刘三听到,也只能算是孤证,并不是有力的证据。事实的真相还要从朱氏这里打开缺口。

    王世充转向了朱氏,道:“堂下女子,可是刘七的未亡人朱氏?”

    朱氏刚才一直在不停地抹着眼泪,听到王世充的问话时,先是没有反应,等到王世充再问一遍时,才回过神来,垂首泣道:“民妇朱氏,正是刘七的浑家,家夫不幸,民妇悲伤之余反应慢了,还望大人见谅。”

    王世充沉声问道:“朱氏,这里是公堂,是审案断案的地方,现在本官问你话,你可要仔细听好,认真回答,不可有半句虚言,明白吗?”

    朱氏点了点头,坐直了身子,道:“民妇一定据实回答,也希望大人能还民妇一个清白。”

    王世充道:“你是哪里人氏,嫁给刘七多久了,和娘家可还有往来?”

    朱氏微微一怔,继而答道:“民妇乃是江陵人氏,开皇十二年时,刘七来江陵采办时,正好在我爹爹的店里进货,当时爹爹看刘七精明能干,人品也好,就作主把民妇许配给了刘七。这么多年来,民妇一直恪守妇道,从未回过娘家。”

    王世充心中一动,继续问道:“你娘家也是做生意的吗?和你亡夫也有生意往来?”

    朱氏点了点头:“我爹爹乃是做铜器生意的,江陵是大城,运输发达,这铜器在江陵一般是卖三文钱一个铜碗,而到了郢州却是可以卖到五文钱,所以刘七就一直在江陵去收购这些铜器,运到郢州来贩卖,由于有民妇这层关系,我爹爹给他的价格还要比市面上的更低一些,是十个铜碗二十六七文。”

    王世充盯着朱氏的双眼,他的神情很平静,眼神中也没有任何的慌乱:“朱氏,你一个妇道人家,对刘七做的生意怎么会这么清楚?再说了刘七有自己的店铺吗?他又是怎么去卖这些铜器?”

    朱氏叹了口气,道:“刘七一直很疼爱民妇,因为他经常出门在外,怕民妇在家里胡思乱想,就把做生意的账簿都交由民妇保管,每次出外时,身上也只带个几百文的路费,收到的货款都是交给民妇。”

    “至于店铺嘛,由于刘七是白手起家,小本经营,没有自己的店铺,是挂靠在雷家的铜器店里卖的。此外郢州下面的八个县,他也经常是主动到那里的铜器店里寄卖,这点郢州父老们都清楚。”

    州衙大门外一帮看热闹的人这下都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大人,确实如此,小人可以做证。”

    “是啊,刘七从江陵进的那些铜器,是城里质量最好,价钱也最公道的,大家用了都说好啊。”

    “这郢州城里的雷家铜器店,都是把刘七哥的铜器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卖呢,我前个月还买过一批铜碗铜烛台和铜镜哪。”

    王世充看了一眼张金称,张金称心领神会,站出堂去喝道:“大人正在升堂断案,尔等肃静,不要影响大人!”(小说《隋末阴雄》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d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九章 猪头断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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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观百姓们一个个停止了嚷嚷,又开始盯着大堂看。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问道:“既然刘七在这郢州城做生意的口碑不错,而且在江陵那里一个二文七厘的铜碗,放在郢州能卖五文钱,你嫁给刘七有十三年了,按说钱应该攒了不少吧。”

    朱氏一听这话,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低声道:“回大人,其实民妇嫁给刘七以来,他做这铜器生意,而民妇则闲时做些针线活儿,贴补家用,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省吃俭用,一件铜器扣除给店家的寄卖费,能赚个一文钱左右,总算存下了七八万钱,刘七一直念叨着要开家自己的铺子,没想到,没想到……”

    朱氏说到这里一下子哭得如梨花带雨,再也说不出话来。

    王世充冷冷地看着朱氏,他的目光总是在躲闪着自己的视线,直觉告诉王世充,这女子身上有问题,而刚才朱氏所说的话中让他发现了一个破绽。

    王世充问道:“这七八万钱都是以铜钱的方式存在你们家吗?”

    朱氏依然低垂着头,轻声道:“回大人,七八万枚铜钱,数额巨大,我们不可能全变成铜钱放在家的,也没地方放,所以都是开了万福钱庄的钱票。”

    王世充“哦”了一声:“那这些钱票现在可在?”

    朱氏一下子又哭了出来,声音也变得哽咽:“那天一场大火,把家里的账簿和钱票全都给烧光了。连家也没了!大人。民妇现在是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啊!”

    堂下的围观百姓们一阵哗然,人人都在摇头叹息这朱氏命运的悲惨,更有些心直口快的直接开始骂起刘三趁火打劫,欺负个弱女子,实在是该下拔舌地狱。群情激愤,众口铄金,所有能想到的恶毒话都泼向了刘三身上,饶是刘三一条七尺大汉。仍然是被说得冷汗直冒,心惊肉跳。

    王世充等着外面的声浪略微平息了一些,继续问道:“朱氏,你可记得这七八万钱的钱票是什么时候去兑换的?”

    朱氏摇了摇头,道:“不是一次兑换的,虽然我管着家里的账簿和现钱,但是真正作主的还是刘七,他是每次家里存到个六七千的现钱,那口放钱的箱子装不下了,就会取个五千到钱庄。换成钱票,具体的时间也不定的。”

    王世充的眼神开始凌厉起来:“这么说来。这些钱票在万福钱庄也是查不到的喽?”

    朱氏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大人,那存钱的事情是亡夫所为,民妇并不清楚,民妇从来没有自己去存过钱,只知道亡夫每次去了以后,都会换成钱票交给民妇来保管,至于那钱庄是不是有记录,民妇不知。”

    王世充微微一笑:“柴护卫,万福钱庄的张管事来了吗?请他上来作证。”

    须臾,高高胖胖的张管事上了堂,向着王世充行礼跪拜,王世充也不多客套,上来就直奔主题:“张管事,请问你们钱庄有没有本城的铜器商人刘七前来兑换钱票的纪录?”

    张管事摇了摇头,道:“回刺史大人,我们钱庄只认钱,不认人,来兑换钱票的客户只要拿出足额的现钱,就可以开给他相应数额的钱票,这叫银钱两讫,至于是谁来兑换,我们这里是不做记录的。”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你们钱庄经常会收到五千钱以上的兑换吗?这应该算是大额了吧。”

    张管事微微一笑:“这城中只有我们一家钱庄,四方的行旅,本地的客商,每天都会上门来进行结算,有些是提钱,有些是存钱,我们钱庄一天经手的交易额都有十几万,这五千钱真的不算是大数目。”

    王世充紧接着问道:“那你们最后兑换钱的话,是一定要本人持钱票来才行吗?还是不管是谁,只要手持钱票,都可以给钱?”

    张管事正色道:“刺史大人,刚才小的已经说过,我们钱庄连收钱开钱票的时候都不认人,不作记录,只认钱票说话,那么在付钱的时候也是一样,不管是谁,只要持了本钱庄的钱票,那就要给钱,这就是我们万福钱庄的信誉。”

    王世充点了点头:“有劳张管事了,你可以下去啦。”

    张管事退堂后,王世充对着脸上表情依然平静,却明显不如刚才从容淡定的朱氏,道:“朱氏,刚才张管事说了,给钱只认钱票说话,不问其他。那么你家的钱票给一把火烧掉了,就是说你现在身无分文,那钱庄里的钱也取不回了。”

    朱氏一听到这话,马上眼泪就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边哭边道:“青天大老爷啊,这可让我怎么活啊,房子没了,相公死了,这下连钱也没有了,刘七啊,为妻干脆这就跟你去了啊。”

    王世充摇了摇头,道:“不,你还有个地方可以去,那就是你的娘家啊,难道你爹会看着你这样穷困潦倒而不管?肯定会把你给接回去的吧。”

    朱氏微微一愣,止住了哭声:“大人,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民妇已经是刘家的人了,还怎么回娘家呢?”

    王世充笑了笑:“如果你有刘家的孩子需要抚养,那确实没理由回娘家,但你和刘七又无儿女,而且现在一把火把房子和财产全给烧了,为什么不能回呢?出事也有七八天了,难道你娘家都没收到消息,没派人来这里看你?”

    朱氏摇了摇头:“没有,民妇这十余年来从没有回过娘家,只是每次在刘七去江陵进货时让他代我向父母问好。江陵离这里有三四天的脚程,民女自从吃了官司以来。也给关进了大牢。没法向娘家人传递消息。可能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民女被告一事吧。”

    王世充心中有数,点了点头,道:“朱氏,现在我来问你当天火灾的事情,你要把当时的情况说清楚了,不得有半分遗漏。”

    朱氏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坐直了身,缓缓地道:“那天正是半夜。刘七和民妇早早地睡下了,因为他第二天还要到下面的天门县去收一笔货款。”

    “大概到子时的时候,突然刘七把民妇摇醒,当时外面火已经烧起来了,我们也顾不得穿外衣,直接就穿着中衣向外逃命,本来都逃出来了,可是,可是刘七他说,他说账簿和钱票还在里面。他要回去拿,于是就把民妇推出了院子。自己又跑回了着火的房间。他刚进去,房子就塌了,再也没跑出来”

    朱氏说到最后,悲痛欲绝,几乎哭晕在了地上,捶胸顿足,再也说不出话。

    王世充不顾门口的一片唏嘘之声,沉声道:“朱氏,你是说,那刘七是活活地被烧死的吗?”

    朱氏泣道:“是的,刘七进那屋子时,还是活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继续道:“你家失火烧了个精光,还有没有连累到周围的邻居?”

    朱氏摇了摇头,道:“回刺史大人,我们家是住在城西城墙根下的一处独门宅子,跟最近的邻居家也隔了几十步远,所以烧的只是我们一家而已,没有烧到别人家。不过周围的街坊邻居当天晚上都拼命地过来帮忙救火,刘七的尸首也是隔壁的李主公和王大叔他们帮忙弄出来的。”

    王世充通过张金称再次传唤了证人李大牛和王金宝,二人的说法也都与朱氏相符合,说是当时半夜里感觉热浪扑来,而朱氏在院门外拼命呼救,大家就一起帮着救火,可是没有一个人看到刘七当时进入了那房中,那刘七的尸首还是第二天清晨,火被完全扑灭后,大伙儿在那间房里找到的,当时已经给烧成焦尸了。

    王世充听完之后,继续传唤了本州的仵作,那仵作也表示,尸体烧得面目全非,难以辨认,至于身上是否有其他的刀剑伤,也因为是焦尸而无法判断。

    王世充听到这里,微微一笑,道:“本官有办法让尸体开口,说明当时的情况。”

    州衙口的众人闻言,一阵哗然,多数人都是目瞪口呆,让尸体开口,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可这位新来的刺史大人却在这大堂之上,公然说他可以做到,一时间,一道道怀疑的目光集中到了王世充的身上。

    朱氏在听到这话时,身体微微地震动了一下,继而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青天大老爷,您可要还亡夫一个公道啊!”

    王世充正色道:“本官就是做这个事情的。张都尉,带上朱氏和刘三,到南城门外去一趟,另外,把刘七的焦尸也带过去,噢,对了,再带两口生猪过去。”

    一个时辰后,郢州城的南门外,黑压压地围了一大堆人,本来一早上围在州衙外的就有四五千人了,王世充一说能让刘七的尸体开口说话,一下子全城的人都来了劲头,店铺全都早早地关门歇业,上至八旬老翁,下到三岁小儿,全都蜂拥到了那郢州南门外的一片空地上,伸长着脖子准备看热闹呢。

    王世充正襟危坐在一间临时搭设的凉蓬里,冷静地看着这里人山人海的景况。方圆两里的区域,至少挤了一两万人,烈日当空,人声鼎沸,让人很难听到十丈之外的声音。

    以这凉蓬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方圆二十丈左右的圈子,郢州城的数百名文武官员,以斛斯政和陈棱为首,全都站在这圈里,而刘三和朱氏也都各自被两名衙役夹着,站在一旁。

    刘七的尸体被草席卷着,放在一边,由于已经死了七八天,又值夏日,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一种让人掩鼻的恶臭,而两头刘三主动献上的白毛猪,则被关在两只木笼里,哼哼唧唧地在笼中的地上拱来拱去。

    凉蓬的外面,千余名本城的府兵,正组成了一道人墙。顶着看热闹的百姓们不要挤到了圈内。整个南门外就象一座巨大的火山。热得能让人融化。

    王世充看了看已经到达当空的日头,站起了身,清了清嗓子,运起丹田之气,抑扬顿挫地说道:“各位郢州的父老,今天请大家来此,就是见证一下这刘七命案的真相。”

    王世充的中气十足,在战场上都能清清楚楚地让上千名士兵听个清楚。这一开口,就让鼎沸的人声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王世充环视四周,继续道:“刚才本官在州衙里,放言能让尸体开口说话,这绝非戏言,现在,本官就让郢州的父老乡亲们见识一下本案的真相。”

    王世充说完后,对着身边的张金称吩咐了几句,张金称心领神会,对着身后的几名军士们一挥手。马上就有一名军士上前,拔出腰间佩刀。透过木笼的栅栏,一刀刺出,正好刺中那头猪的脖颈,只听那猪惨叫一声,哼唧了两下,四肢在地上一阵乱刨,最后还是断了气。

    人群中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不少人开始猜测起来王世充此举的用意。

    “老李啊,这回我可看清楚了,想必那王刺史是要施什么法术了,先杀头猪当祭品。”这回孙二和老李抢到了一个靠前的位置,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圈内的一举一动。

    老李“嗨”了一声,道:“王刺史乃是神人,当然要施展神技了,你是不知道,听说当年王刺史大破突厥的时候,只一作法,一出手就射出三支连弩,一下子把三个突厥最厉害的射雕手全给射死啦。我琢磨着王刺史可能会用移魂**,让那刘七的魂转到这猪身上开口说话。”

    沈柳生混在人群里,嘴角边挂着一丝冷笑,听着这些愚夫痴妇们的对话,心中只觉得好笑,他喃喃自语道:“王世充,我就不信你还真能让死人开口。”

    几个军士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拿出了几支火把,在那两只木笼子上点起火来,随着人群中暴发出的一阵惊呼,两只木头笼子一下子腾起了熊熊的火焰,而另一只猪开始不停地惨叫,很快,猪连同惨叫声一下子消失在了滚滚的浓烟之中。

    “老李,你说这王刺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先杀了一只猪,又在这里烧了一只猪,他到底想做啥呀?”孙二抓着脑袋,疑惑地问道。

    老李哈哈一笑,道:“这还用想啊,你刚才不是说了嘛,那王刺史一定是要行什么法术,然后就要先献出祭品,这两只烤猪应该够了吧。”

    老李身边一个不知名的瘦子奇道:“老兄,要是按你这说法,只要献上两只烤猪就行了啊,为啥一只要先杀了再烤,另一只是活活烤死呢?”

    瘦子身边一个中年妇人也跟着嚷道:“就是,而且杀了猪连毛都不拔,就直接这么烤了,俺也见过祭祀,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油盐酱醋都不加,你们要是神仙,会吃得下去这种肉?”

    老李给这样一抢白,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声音里也带了几分不高兴:“现在猜这猜那有什么用啊,一会儿王刺史施起法来不就都清楚了吗,还是好好看你的戏吧!”

    沈柳生一脸的阴沉,站在人群中,看着那头活猪浑身着火,在地上徒劳地挣扎着,心中充满了问号。

    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火渐渐地熄灭了,王世充吩咐张金称差衙役把盖在刘七身上的席子掀开,空气中登时散出一股恶臭,连隔了十几丈远的一些军士和官员们都面露厌恶之色,不自觉地掩鼻后退。

    王世充指着已经烧得如同一块黑炭的刘七尸体,高声道:“众位郢州父老乡亲,大家请看,这就是刘七的尸体,已经烧得难以查验出身上的伤痕了,但是有一点本官可以验出,就是知道他是死后被烧还是生前就被烧死。”

    此言一出,人群中象是炸了锅一样,沸沸扬扬地议论起来,更是有好事者在人群中高声叫道:“王刺史,你到底怎么让这刘七的尸体开口啊,快让大家见识一下。要不然就是在吹牛哦。”

    王世充微微一笑,指着同样已经烧成两堆黑焦炭的大白猪,道:“现在王某就让大家见识一下尸体如何说话!”

    王世充说到这里。转头向魏征点了点头。魏征早有准备。上前为王世充套上了一身白布大褂,又给他戴上了一副用醋和大蒜水浸过的口罩,手上套了两只鹿皮手套,顺便把一把锋利的小刀塞到了王世充的手中。

    王世充走到了那第一具先宰杀后烧烤的猪尸的面前,一弯腰,拿起小刀向下一撬,就把猪嘴给扒了开来,探手入嘴。扒拉了好一阵,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手抽了出来,高高地举起,每个人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手中除了一些血水外,空无一物。

    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些脑子灵光的人已经开始反应过来了,而大多数人则仍然是一脸的茫然,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知王世充此举所为何意。

    王世充也不多说话。又走到另一只被活活烧死的猪尸面前,重复了一套刚才的动作。在所有人惊奇的目光中,王世充的手再次高高举起,只是这回,大家都看到了他手中变得漆黑一团,一块块糊状的黑色团状物质从他的手上悉悉落落地掉了下来。

    站在王世充身边的魏征掏出一个铁制的喇叭,放在嘴边,高声地叫了起来:“各位父老乡亲,大家请仔细看,王刺史从死猪的嘴里什么也没摸到,只有猪死的时候留在嘴里的一些血水;而在活猪的嘴里,去摸到了这种黑糊糊的团子,大家知道这是什么吗?”

    人群中有些人反应了过来,那老李高声叫道:“我明白了,那猪如果是活着给烧死,会拼命呼吸,嘴里会吸入大量的烟灰,加上嘴里的口水混在一起,就会成这种黑糊糊的团子,对吗?”

    魏征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道:“这位兄弟说的一点也不错,就是如此,死猪气息已绝,嘴里是留不下烟灰的,而活猪被烧的时候则是满嘴的烟尘,由此一条,就可以知道这猪是被活活烧死的,还是杀死后再被纵火焚烧。”

    朱氏听到这里时,身子一晃,几乎要摔倒在地,左右的两名士兵一下子把他紧紧地架住。

    魏征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朱氏,提高了音量:“各位,猪是如此,人也一样!现在,我们就来检查一下这刘七是不是被杀死后再焚尸!”

    王世充刚才趁着魏征讲话的时候换了一副手套,这时走到了刘七的尸体前,蹲下了身子,这回没有用那把小刀,而是直接用手掰开了刘七的嘴,探手入嘴,使劲地摸来摸去。

    良久,他站起身来,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高高举起了右手,缓缓地张开,郢州城的所有百姓这回看得清清楚楚,王世充的手中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大块的灰团!

    刘三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向着身边的朱氏就要冲过去,须发皆张,双眼圆睁,怒吼道:“好你个蛇蝎毒妇,所有人都给你骗了,你还我兄弟的命来!”一边的两名军士一看他情绪失控,连忙紧紧地把他拉住,这才没让他伤到已经呆若木鸡的朱氏。

    而围观的人群里也如火山爆发一样,声势一浪高过一浪:“王刺史,杀了这个贼婆娘。”

    “娘的,我们大家都给这贼婆娘的眼泪给骗了,王刺史,一定不能放过他啊!”

    更有些人醒悟了过来,那瘦高个子的孙二高声地嚷道:“王刺史,刘七的钱票想必都给这婆娘给藏起来了,一定要追回来啊!”

    王世充不紧不慢地脱下了大褂,摘下手套,取掉口罩,又吃了一个蒜头以消尸毒,他高声道:“各位父老乡亲,此案真相已经大白,刘七必然是先被这朱氏所杀,然后再毁尸灭迹。现在本官就要把这朱氏押回州衙,细细审问,抓出他的同谋,以雪刘七之沉冤!”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所有人都竖起了大姆指,高声为王世充叫起好来,而那刘三,更是痛哭失声,连连向着王世充磕起了响头。(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章 单刀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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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中的沈柳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想不到王世充还有如此之能,真是太小看他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沈柳生的耳边低低地响起:“柳生,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他既然肯这样赌,一定是有把握的。”

    沈柳生闻言浑身如遭雷击,一转头,那个浑身裹在黑色斗蓬里的老者正站在他身后,仍然是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在外面,不时地闪着神光。

    沈柳生吃惊之余,忙道:“您怎么来了?”

    老者看了一眼沈柳生,向人群外走了出去,而沈柳生也紧紧地跟上,两人走出去几百步,才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停了下来,那老者冷冷地道:“老夫也很好奇王世充的手段,果然用的还是这一手。”

    沈柳生微微一怔:“以前有过这样的案子?”

    老者点了点头,低声道:“三国时期,句章县令张举,就碰到了一桩几乎一模一样的案子,有户人家,两个老夫妻跟儿子一家同住。后来家中着火,只有媳妇逃了出来,而身强力壮的儿子却死在了火场中,老夫妻就怀疑是媳妇红杏出墙,想要谋杀亲夫。当时张举就是用同样的办法抓住了真凶。”

    老者说到这里时,顿了顿,道:“看来这王世充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三分象胡人,但绝非没有才学之辈。柳生。以后千万不要给他的外貌所蒙骗。此人大才。切记!”

    沈柳生恭敬地应了一声“是”,接着问道:“您一会儿还要去州衙看接下来的审讯吗?”

    老者摇了摇头,道:“不用了,王世充断案之能我们已经看到了,这个赌就算我们输啦。你去安排一下,五天之后的晚上戌时,我和王世充在萧铣的那个小院里见面。这几天的时间你加紧准备,把那院子收拾一下。通向别处的地道暂时堵起来。”

    沈柳生微微一愣:“主公,您当真要见这王世充?这是不是太危险了点,而且他们恐怕也不会同意现在就见他吧。”

    老者叹了口气:“做人诚信为本,尤其是我们现在也需要强有力的伙伴,这次我们主动出题,而王世充接招却是如此地漂亮,若是我们再推脱,只会让人小看了咱们,以后即使想合作,也不可能了。”

    沈柳生眉头一皱。低声道:“主公,可是我们明明已经计划好了。要扳倒杨素这个奸贼,万一以后让王世充知道了此事,他会不会坏我们的事?兹事体大,您还是要三思啊,至少,也要和他们商量一下。”

    老者摇了摇头,眼中闪现出一股罕见的坚决:“杨素是杨素,王世充是王世充,此事我全权负责,日后也会向他们几个作出一番交代的。不必多说,按我的吩咐去做。”

    沈柳生知道再劝也是无用,行了个礼,匆匆而去,而那老者深?的眼光看向了已经骑上枣红骝,正向着南门而去的王世充,喃喃道:“王世充,你准备怎么和我们相处呢?”

    一个时辰后,郢州城的州衙大堂上,王世充正襟危坐,面沉如水,魏征的嘴角边挂着一丝冷笑,而张金称挎着腰刀,身着纹着蟒蛇的千牛卫士服,威风凛凛地立在大案前。

    两班衙役们则一个个精神抖擞,挺直了腰板,扶着手中上红下黑的水火棍,目不斜视地站在大堂上。

    这时堂上只剩下戴上了镣铐的朱氏,正失魂落魄地瘫在了地上,微微地发着抖,外面传来的一声声怒吼和叫骂声传到他的耳朵里,让他心惊肉跳,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

    王世充一拍惊堂木,朱氏也是浑身一震,这回听到王世充威严而缓慢的声音响起:“犯妇朱氏,你对你谋杀亲夫刘七之事,还有什么可说的?”

    朱氏的眼中泪光闪闪,苦笑着摇了摇头:“大人断案如神,民妇无话可说,不错,那刘七确实是民妇所杀,请大人按律将民妇处决吧。”

    衙门外这回聚集了足有四五千人,刚才在城外看热闹的人至少有一半这会儿挤到了州衙大堂门口,堵得这条街道都水泄不通,更是有些人爬上了街上的几棵大树,倚在树杈上看着州衙内的一举一动。

    百姓们听到了朱氏的这话,又是一阵叫骂,这回十个人里有十个都是要王世充早早地判处这个毒妇死刑,为刘七报仇的。

    王世充等外面的声浪略为平息下来后,问道:“朱氏,本官知道刘七是死于非命的,但现在本官需要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朱氏的眼泪挡不住地向下流,在脸上汇成了一条条的小溪,他闭上眼睛,幽幽地道:“大人,你别问了,早点处决民妇就可以了。”

    王世充冷笑一声:“朱氏,你现在是想用自己的这条命来保你的娘家人吗?”

    此言一出,朱氏如遭雷击,他一下子大叫了起来:“不,大人,这事跟犯妇的娘家没有一点关系,全是犯妇自己做的,你只冲我一个人来就可以了。”

    王世充看朱氏这反应,心中明白了一大半,他叹了口气,道:“朱氏,世间的谋杀亲夫之案,十有**都是因为妇人不守妇道,红杏出墙,为了掩盖自己的奸情,往往会拉上奸夫去谋杀亲夫。而你却不是这种情况。”

    “而且你是刘七家的贤内助,这些年来,刘七肯放心地把钱和账簿给你保管,你们夫妻虽然没有子女,却是相敬如宾,夫妻和美,这些都不是你刻意装出来的,一个人想要装上三五个月,甚至一两年是可能的。但他不可能一连十几年都在装。朱氏。之所以一开始这么多街坊邻居为你说话,不就是因为相信你的为人吗?”

    “还有刘七死后,你日日夜夜痛哭不止,那也绝非是伪装出来,也不是普通的那种害怕或者忏悔,你跟刘七还是有感情的,这点本官也能看出,为了给你的亡夫报仇。你不想说出此案的真凶吗?”

    朱氏听着这些话,哭得如梨花带雨,摇着头,不停地叫道:“别说了,别说了,王刺史,您行行好,给犯妇一个痛快好了,犯妇实在不想再苟活于这人世!”

    王世充的声音越来越高:“你以为你死了就能洗涮你身上的罪孽?你以为你死后就有面目去见你的亡夫?朱氏,每个人来到这世上的时候。都是清清白白地来,就算是死。也应该死个干干净净,不然让真凶得以逍遥法外,如何才能让你的良心得以平静?”

    朱氏的哭声渐渐地小了下去,人也伏在地上,渐渐地不再动弹。

    王世充沉声道:“朱氏,本官现在提示你一些事情,你的娘家朱家,原本是江陵城中的一家中等商人,多年来一直经营铜器生意,六年前,你父亲朱流风中风在床,不能行动,家中的生意由你的长兄朱粲来打理。”

    “而你们朱家,在几年前开始转行去做利润更大的马匹生意,却不料有强龙过境,来自北方的豪商沈柳生,轻松地挤垮了你们朱家的生意,甚至让你们原本在江陵都可称富豪的朱家,面临关门倒闭的危险。”

    朱氏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奇道:“这些事情,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王世充摆了摆手:“你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

    “从去年底开始,朱粲就三番五次地趁着刘七不在家,趁夜摸黑来找你,向你借钱,以渡过难关,一开始你只肯借个几千,但后来他的胃口越来越大,想要刘七的全部积蓄,还说他只是暂时手头紧了点,只要两个月,就一定能挺过来,不仅如此,他还拿出你那病在榻上的老父当借口,最后逼你就范,是不是?”

    朱氏强撑着回道:“大人,你无凭无据地可不能乱说。”

    王世充冷笑道:“刘七虽然把身家都交给了你,但并不代表他对此一无所知,而你把刘七准备开店的一辈子血汗钱都借给了娘家,心中不安,举手投足间都露出破绽,最后终于让刘七发现此事,他心中苦闷,才会有了那天和刘三喝酒之事。”

    “过了二十多天后,也就是五月二十三号,那天是你那大哥朱粲与你约定还钱的日子,可是朱粲夜里前来后,却又说自己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一时半会儿还不上钱。刘七忍无可忍,扬言要到官府去告发你们兄妹,争执之下,朱粲拔出随身利刃,将刘七杀死,然后又纵火烧屋,以掩盖自己的罪证。”

    王世充说到这里,双目如电,直刺朱氏的双眼,厉声道:“朱氏,本官刚才说的是不是事实?!”

    朱氏的心理防线已经全部被击垮,他象一团烂泥似地瘫在了地上,不停地说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王世充叹了口气:“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朱氏,你可知道抬头三尺有神明,你们兄妹做下这等恶事,你那中风在床的爹爹如果知道,该是有多伤心?”

    朱氏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长叹一声,道:“也罢,既然刺史大人已经全都知道了,犯妇也不必再隐瞒,确实一切都如大人所说,那些钱票也在我大哥的手里,只是爹爹对此事真的一无所知,求你千万放过他。”

    王世充点了点头,转头对着张金称道:“去让他签字画押吧,打入死牢,另外速速派人去江陵捉拿朱粲归案。”

    在衙门口外民众们一片惊为天人的崇拜眼光中,王世充走下了座位,转回了州衙后面,已过申时三刻,今天的升堂断案让他大获成功,他极力地掩饰着心中的兴奋,只是不自觉地走路速度比平时稍快了一些。

    脱下官帽官袍,一头扎进湖边小筑的那张铺着凉席的躺椅,王世充长出了一口气,微微地闭上了眼睛。而接踵而来的魏征、安迦陀、魏征和王仁则。则是一个个脸上缩放着笑容。站在小筑之中。

    安迦陀率先开口:“主公啊,你这断案的功夫哪里学来的?居然能这样判断尸体是在死前还是死后被烧,今天迦陀可真是开了眼。”

    魏征笑了笑,道:“主公博览群书,这一招是效法三国时的句章县令张举的,后世也曾有过奸徒注意到这一点,往死者的嘴里灌灰,但是因为人死了无法呼吸。所以那些灰是粉尘状的,无法象今天那头被活活烧死的猪嘴里,灰被唾液凝成了一团一团的黑糊糊。”

    王世充也不睁眼,微微一笑:“玄成看的书比我的要多,昨天我一说到这个办法他马上就想到了当年张举用过,换了玄成,一定也能断好这个案子。”

    魏征微微一笑,道:“这乃是断狱验尸之法,有先例在此,断之并不算太奇怪。但是魏某不知,主公又是如何对那刘七家的家事。还有朱家跟朱氏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王世充睁开了眼,坐直了身,眼光落在了笑容可掬的单雄信,道:“此事还是要多谢雄信了,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也最多断出个朱氏杀夫的结果,还无法将真凶绳之以法。”

    魏征对这事还并不知情,脸色微微一变,“哦”了一声。

    王世充笑了笑,道:“玄成,你可别忘了雄信是在我们出发的十天前就动身来郢州打探了,正好那天朱氏兄妹杀刘七时,雄信看了个正着。”

    单雄信点了点头,虎目流转,对着魏征点了点头,道:“当时单某本来是想夜探萧铣的,可是发现有人在夜间穿了夜行衣缒城而入,身手不凡,于是单某就一路跟踪,最后看到他进了那刘七的院子。”

    “单某有龟息术,能隐藏自己的形迹,躲在那刘七的院墙之后,听得是一清二楚,当时就听到刘七直接要朱粲还钱,而那朱粲却是百般推脱,刘七当时发怒了,说这朱粲趁他不在家时三番五次来找朱氏要钱,却又赖账不还,他无法忍受,因为刘七也同样想盘下本州里雷世猛家的一处铜器店,连订金三千钱都付过了。”

    “要是朱粲不按时还钱,那刘七已经付的那三千钱订金都要打水漂,所以他当时就说要出门向身为本城捕头的雷世猛报官,说这朱氏兄妹合谋侵吞他的财产。”

    “本来我以为这不过是间普通的财产方面的纠纷,而那刘七虽然嘴上这样说,却没有出门的意思,应该只是一时气话,可没想到朱粲冷笑一声,直接就抽出身上的兵器,刺死刘七,我当时连进去救人都没来得及。”

    “而那朱氏则是放声大哭,还要找朱粲拼命,却被这人冷冷地一句,说是这是为了保朱家家业,弄得无话可说。”

    张金称本来听得连连点头,听到这里时恨恨地一击掌:“这朱粲实在是禽兽不如,妹夫借钱给自己,就因为说了几句气话就要取人性命,也不想想若是妹夫真的不帮自己,早就报官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吗?对了,雄信,你为什么不当时进去杀了这个恶徒呢?”

    魏征叹了口气:“我的第一反应也是进去杀了这恶贼的,但是当时我感觉被人一直跟着,贸然动手的情况下即使能拿住朱粲,也不知道那个隐藏在阴影中监视我的人会作何举动。”

    “而且当时毕竟我的主要任务是为主公打探这郢州城中的内情,如果刘七还活着,我肯定会去救,但既然人已经死了,那就要首先完成自己任务。”

    “朱粲兄妹行凶杀人之事,我亲眼目睹,而且这是主公上任前几天发生的大案,到时候由主公亲手来破获,不仅可以为刘七洗雪冤情,还可以增加主公的威望,比我当时盲目地进去抓凶要来得有把握。”

    王仁则眨了眨一双大眼,道:“可是雄信哥,那朱氏兄妹后来可是毁尸灭迹了,这点你也不去阻止吗?还是当时你就知道叔父有办法象今天这样让死尸开口说话呢?”

    单雄信摇了摇头:“主公,我当时没想过再从刘七的尸体这里作文章了,只想着那朱氏既然把钱票偷转给了朱粲,可以从他们间的这种关系来作文章。所以我接下来专门派人去了趟江陵。好好查清楚了朱家的底细。”

    王仁则笑道:“雄信哥高见。你这种冷静可真值得我学习呢,要换了是我啊,当时肯定早就冲进去了。”

    王世充听着二人间的拉家常,一时陷入了沉思,此时突然抬起了头,开口问道:“金称,派向江陵的捕快出发了吗?”

    张金称点了点头:“主公你放心,刚才一下堂的时候。我就派了十名精干的捕快动身去江陵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朱家在江陵也算是大户人家了,料那朱粲也不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逃跑?”

    王世充“霍”地一下站起了身,来回踱起步来,速度很快,显得他此时心中的焦躁不安,他停下了脚,长叹一声:“唉,都怪我疏忽大意了。只想着把案子先断了,没考虑到朱粲逃跑的可能。此人心如蛇蝎,难保他不会派人在附近观望,甚至有可能他本人也来了,看这架式,他肯定会扔下老父,亡命天涯。”

    王世充扭过了头,对着一脸惊愕的王仁则,沉声道:“仁则,麻烦你一下,持我令箭,现在就去江陵一趟,如果朱粲要跑,立即拿下!如果朱粲还在,就盯紧他,配合官差捕快们将之抓捕。”

    王仁则马上反应了过来,双手抱拳,应了一声“是”,干净利索地转身就走,王世充看了一眼张金称,道:“金称,你去把令箭给仁则,另外如果方便的话,你今天也办下交接,尽早动身去一趟江陵。”

    张金称面露喜色,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声:“得令!”紧跟着王仁则的背影跑了出去,边跑边叫道:“少主公,等等我!”

    王世充叹了口气,转向了安迦陀:“安先生,这几天在斛斯长史那里的账目查得如何了?”

    安迦陀低头恭声道:“回主公,斛斯大人的账都做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小人这几天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彻底弄完以后,会给主公一份详细的账目。”

    “哦,对了,以后主公要经营这郢州,除了朝廷的正式账簿外,也得自己留一份私人账册,以记录我们在这郢州城的收支明细,上次您说的从万福钱庄提取六百万的钱,就是这本账簿的第一笔记录。”

    王世充笑了笑:“现在这钱还没正式拨出来吧,我可是三天前刚派人去洛阳给家里送信,这钱什么时候才能运来还不一定呢。我们现在只能先动用万福钱庄里的现钱了,安先生,这钱现在有多少?”

    安迦陀说道:“库房里的现钱有七百四十三万多,只是如果一下子去了六百万,一个月后的还款只怕会出问题。”

    王世充摆了摆手,转向了安迦陀,道:“这个没事,一个月内一定能把钱调过来的,安先生,那就麻烦你去一趟万福钱庄,把这六百万安排好,我想可能再过几天,陈棱和萧铣会分头找我们要钱的。到时候作好准备,按原来约定的办。”

    安迦陀拱手称是,转身退出了湖边小筑。

    王世充的目光落在了一直没怎么说话,却是凝神沉思的魏征身上,笑道:“玄成这又是在想什么呢?莫不是在准备沈柳生的来访?”

    魏征点了点头:“主公今天白天做得真漂亮,那沈柳生背后的人应该也都看清楚这一幕了,如果他以后不想和我们为敌的话,应该遵守承诺,现在就来跟我们见面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眼光也变得深邃起来:“这人不会自己上门的,一定是让沈柳生趁夜里来约我们去某地见面,雄信,到时候暗中做好准备,他们奈何不了我,可是玄成的安全一定要保证。”

    单雄信神情严肃,正色抱拳道:“主公请放心,楚堂的兄弟们已经作好准备了。”

    王世充奇道:“楚堂?”

    单雄信的脸上表情微微舒展了一些:“是啊,这里是楚地,也是主公您的地盘,这里就叫楚堂了,也是主公您亲自掌握的第一个堂口。”

    王世充喃喃地念叨了“楚堂”两遍,这时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张金称匆匆地赶了过来,远远地叫道:“主公,沈柳生来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一章 杨广的性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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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城的新营建的西宛,乃是隋炀帝杨广在东都的新寝宫,这里方圆二百多里,内部挖了一个周长十余里的巨大湖泊,引洛水和伊水灌入,号之为西海。

    西海之上还堆土建立了好几个湖心岛,称为蓬莱、方丈等神山,山高于水面足有百余尺,而雕龙绘凤的亭台楼阁,则星罗棋布地遍及神山之上,在这初夏清晨的薄雾中,站在岸上远远地看起来,就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杨广正睡在西海之上的蓬莱仙山里的凌虚宫中,已过辰时,他却没有一点上朝的心思,正赤身露体,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张足有十人宽的巨大鹅毛床上,左手搂着一丝不挂的宣华夫人(隋文帝杨坚的陈贵人),右手却在容华夫人(隋文帝杨坚的蔡贵人)背部凝脂般的肌肤上轻轻地拂着,仿佛在抚摸一件艺术品。

    自登基以来,杨广在杨谅起事的时候还算收敛,那时候天下未定,自己也还没完全掌握朝中权力,而现在,他已经大权在握,端地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男人一辈子最高的目标,他都已经实现,夫复何求呢?

    杨广在心里问着自己夫复何求,他很快笑了起来:“美人在怀,天下我有,朕宁可这辈子就在这床上,这场梦最好永远也不要醒。”

    几十步外的大门外传来了一个小太监怯生生的声音:“至尊,皇后娘娘有要事请您去一趟。”

    杨广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眼睛直钩钩地盯着屋顶那根镀金的大梁。他实在不愿意在这几天听到任何有关政事或者后宫之事的消息。宁可此生就永远这样躺在美人的怀中。

    面无表情的宣华夫人转过了头,吹气如兰:“至尊,皇后娘娘既然要见你,想必是有要事相商,您还是早早过去地好。”

    容华夫人本来一直趴在床上,露出羊脂白玉般的美背,很享受杨广刚才那样子的轻抚,听到宣华夫人的话。他也睁开了眼,转过了身,道:“是啊,至尊,国事重要,先皇在时,从不误了上朝的,您应该……”

    杨广一听到“先皇”二字,马上双眼圆睁,一下子坐直了身。恶狠狠地盯着容华夫人,眼神中杀机四伏。让容华夫人看了不寒而栗,他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马上跳下了床,在地上不停地磕起头来:“臣妾口不择言,臣妾知罪了,臣妾知罪了!”

    杨广转过头来,看着已经同样吓得面无人色的宣华夫人,语调冷得如同天山上积年不华的冰雪:“你又跟他说过些什么?”

    宣华夫人也吓得滚下了床,边哭边道:“至尊明鉴,臣妾一向对那事守口如瓶的,哪敢向别人透露半个字啊。”

    杨广冷冷地“哼”了一声,也不看两位贵妃,直接跳下了床,自顾自地穿起了衣服,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对视一眼,连忙起身,上前想要帮杨广更衣。

    宣华夫人春葱般的玉指刚碰到杨广的腰带,突然间只听到“啪”地一声响,杨广的巴掌一下子在他的脸上开了花,直接把他打倒在地,而那绝世的容颜上,瞬间留下了五道猩红的指印。

    容华夫人见状,吓得连忙再次跪伏在地,不敢多说一个字。

    杨广怒道:“朕早就说过,下了床以后,没得到朕的允许,不许随便碰朕,都当耳边风吗?”

    他扭头对着仍在地上捂着脸,嘤嘤而泣的宣华夫人,吼了起来:“是不是以前那事,你也不听我的命令,到处宣扬,对不对?!”

    宣华夫人捂着脸,一抹鲜血从樱唇的一侧缓缓流下,看向杨广的眼神中带了一丝哀怨:“至尊,臣妾二人不顾世人的议论与流言,入了您的后宫,自然这一生一世只会对您死心踏地,您怎么还能再怀疑臣妾对您的忠诚呢?如果您认定宣华出卖了您,臣妾只有以死明志了!”

    宣华夫人说到这里,站起身来,就要向着身后的一根柱子撞去。

    杨广突然上前两步,死死地搂住了宣华夫人,沉声道:“不许死,朕不许你死,你就不能死,明白了吗?你的人是朕的,你的命也是朕的!”

    须臾,两位夫人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坐在床上小声地啜泣,而杨广则自顾自地穿好了衣服,他头也不回,冷冷地道:“都听好了,我再说最后一遍,先皇是先皇,朕是朕,以后不许再在朕面前提先皇,朕一定会建立比先皇更伟大的功业,明白吗?”

    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哪还敢再说什么,只有低头称是。

    每次在床上狠狠地在杨坚的宠妃身上发泄时,杨广都有种说不出的快感,尤其是宣华夫人,从一开始他的不情不愿,半推半就,到现在已经被杨广彻底地征服,这让他无比地爽快,十余年来一直压在心头的杨坚那如山般的阴影,终于被一扫而空。

    可是刚才容华夫人再次提到了杨坚,又刺激了杨广那脆弱的自尊心,加上仁寿宫变后,杨广因为心中有鬼,经常睡不安稳,终于,这种激烈的情绪今天彻底地暴发了一回。

    杨广心中一阵烦躁,直接出了门,那个来传令的小太监早就吓得跪在一边,不停地哆嗦着,连头都不敢抬。

    杨广也不与这小太监说话,路过他时,脚步稍稍慢了慢,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哼”了一声,便径自出了门。

    走出宫门外,杨广只觉一阵神清气爽,胸口的那阵恶气长长地被他呼出,精神也好了许多,他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卫士,道:“把那个进来传信的太监杖毙,另外加派人手看着两位娘娘。切不可让他们寻了短见!”

    萧皇后的寝宫座落在案上。杨广要先从西海上坐小龙船。然后再坐肩舆,过了半个时辰后才到了皇后宫中,自从登基以后,天下美女尽归杨广所有,人已中年的萧皇后虽然仪态端庄,风韵犹存,但哪比得上后宫的人间绝色。

    可是杨广毕竟心里清楚,萧皇后才是真正和自己一路扶持。走到今天的患难夫妻,而且他更是太子杨昭的生母,与他的关系决定着自己天下的安稳和未来,杨广努力地呼吸了几口湖边的新鲜空气,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想刚才的烦心事,让自己的脑子变得渐渐空灵起来。

    随着太监们拖长了腔调的声音“至尊驾到”,杨广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皇后宫外,他走下了肩舆,大踏步地穿过在地上跪成两排的太监和宫女们。走向了皇后宫的台阶。

    就在台阶下,一身正装。端庄典雅的萧皇后正跪在阶下,而在他身边,身着绯色官服的内史侍郎萧瑀和另一位穿着灰色布衣的年轻人,也恭敬地跪伏着。

    杨广微微一怔,这皇宫之中很少有平民能奉诏进入,更不用说来皇后这里了,此人不知是何来路,但看他这样的跪姿,却是标准的<周礼>中的稽首礼,双手掌心向上,置于地上,而脑袋则顶在掌心,这是古礼中臣子见君王或者是祭祀时的最高礼节,今天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亲身做到的人就更少啦。

    杨广心中窃喜,他一向喜欢聪明守礼的读书人,这阵子他提拔了一些萧氏宗族里的亲戚当官,那些人只是在朝堂上见过,看样子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杨广笑了笑,扶起了萧皇后,拉着他的手,关切地道:“早晨冷,不用这样跪着,当心伤了身体。”他环顾四周,沉声道:“大家都平身。”

    萧皇后恭声道:“恭迎至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便起来了,周围跪着的一大片人也都纷纷起身,只有那个布衣青年还继续跪着。

    杨广微微一愣,虽然他喜欢这个知书懂礼的年轻人,但并不喜欢他这样特立独行,他看向了那个跪伏于地的布衣年轻人,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灰衣年轻人头都不抬一下,恭声道:“罪人萧铣,今天是来向至尊请罪的。”

    杨广浑身一震,失声道:“你就是萧铣?”

    萧铣的背上开始冒汗,尽管他早早地作了各种准备,但真正跪在杨广的脚下时,仍然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现在杨广这样问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罪人正是萧铣,亡命江湖,四海漂泊,幸赖陛下大赦,这才有机会入宫向陛下请罪。”

    杨广这半年来听过不少次萧皇后在他枕边的吹风,说他这个侄子虽是待罪之身,却极有才华,与那萧瑀不相上下,也愿意报效国家,以赎其祖父的罪孽。萧皇后很少称赞别人,却给了萧铣这么高的评价,这让杨广一直充满了对这个年轻人的兴趣,今天一见,此人深通礼仪,回答问题也是谦恭之极,年轻人里很少见。

    杨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平身吧,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萧铣又恭敬地三拜九叩,这才起身,杨广一看此人虽然身形文弱,只着布衣,但眉宇间透着浓浓的书卷气,那种儒生气质在举手投足间尽显无疑,观其相貌,眉清目秀,十足的英俊小生,更让杨广心中暗赞。

    杨广转身走进了皇后宫中,在偏殿的主座上坐下,而萧皇后则在并排的一张绣墩上坐下,萧瑀和萧铣则立在厅中,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杨广看了一眼萧皇后,道:“皇后啊,你的这个族侄,看起来是难得的才俊啊,朕第一眼看上去就很喜欢。”

    萧皇后微微一笑,道:“至尊,铣儿的祖父背叛朝廷,罪不容赦,可是铣儿的父亲当年在逃亡时也一直没有忘了对铣儿灌输圣人之言,更是要他找机会一定要忠君报国,为国效力,以洗涮他们家的耻辱。本来臣妾一直以为铣儿的父子早已经死了,可是直到去年年底时,铣儿才托人带信给萧瑀。说他一直在郢州。”

    杨广心中一惊。脱口而出:“就是王世充现在去的郢州?”

    萧皇后点了点头。道:“正是,铣儿这次得到了至尊的恩准,允许他上京来认祖归宗的时候,正好赶上王刺史和韩刺史的交接,就跟着韩刺史一起回来了。”

    杨广看向了恭立于堂上的萧铣,问道:“萧铣,以你看来,这几年在郢州的韩刺史如何?”

    萧铣恭声道:“草民只是一介待罪之身。哪敢对朝廷大员妄加议论?”

    杨广笑了笑:“今天都是家里人,这里也不是朝堂之上,就当拉拉家常好了,你有何看法,都可但说无妨,朕赦你无罪。”

    萧铣行了个礼,抬起头,正视着杨广的眼光,神情从容,道:“草民以为。韩刺史是难得的猛将,冲锋陷阵。决胜沙场,是其所长,但治理州郡,劝课农桑,并不是他所胜任的。”

    杨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意:“萧铣,你这样说一个在全国州郡的考核中都位列前茅的三品刺史,是不是有些太过份了?”

    萧铣完全不回避杨广那凌厉的眼神,微微一笑,道:“陛下,郢州百姓人尽皆知,郢州城的事务完全是由长史斛斯政一手打理,而韩刺史几年来一直放权给斛斯政,自己则每天骑马射猎,最后朝廷派人考核的,其实是斛斯长史治下的成绩。”

    杨广“哦”了一声,对着萧皇后道:“竟有此事?”

    萧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臣妾身在深宫之中,对这地方之事又怎么可能知道?不过铣儿身在郢州,所见所闻应该是最真实的,量他也不敢欺君惘上,如果至尊想要查实的话,可以暗中派御史去打探。”

    杨广“嗯”了一声,转头对下面站着的萧瑀道:“萧侍郎,即刻传旨,命荆湖道御史去郢州查证前任刺史韩世谔这几年的治绩,不得有误。”

    萧铣却突然开口道:“陛下,草民可以说句话吗?”

    杨广的脸沉了下来,他以前装孙子惯了,一朝接触到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本能地对别人打断他的命令有种愤怒,但今天萧皇后在身边,自己又在之前说过这是拉家常,一时间也不好在萧铣面前失了风度。

    于是杨广转瞬间又哈哈一笑,作出一副和善的模样,道:“萧铣,此事由你举报,依你看来应该如何处理?”

    萧铣朗声道:“依草民看来,韩刺史有功无过。”

    杨广“哦”了一声,端起了手边的一碗冰镇乌梅汁,喝了一口,轻轻地问道:“朝廷有朝廷的律法,作为刺史,在任上不作为,这还没有过吗?”

    萧铣摇了摇头,道:“依草民看来,韩刺史的不作为就是最大的功。”

    杨广把乌梅汁轻轻地放下,微笑着看向了萧铣:“这话又是何解?”

    萧铣道:“刚才草民说过,韩刺史的才能在于为将,在于边境建功立业,而治理州郡非其所长。人贵有自知之明,如果被错误的人事任命推到了不合适的位置,而副手又是能很好处理此事的人材,那最好的做法就是象韩刺史这样地放权,让更有能力的人来做这些事情。”

    杨广紧紧地盯着萧铣的双眼,声音中透出一丝冷酷:“萧铣,你是不是想说朝廷的选拔制度有问题?”

    萧铣毫不迟疑地答道:“不错,以爵封官的制度,就会造成韩刺史,斛斯长史这种人材不能尽其用的结果。”

    杨广的语气中渐渐地带了几分火气,语调也略微提高了一些:“萧铣,这可是几千年的旧制,文官治理天下,武将建业沙场,立下了功勋后自然可以封妻荫子,天下无战事时,这些武将们自然要根据其功劳转任文官。”

    “而这个荫子的制度也是保证了我满朝文武肯个个用心效命,勤于王事。你现在说这个制度有问题,是在嘲笑这实行了上千年的官员选拔制度的前人们都不如你吗?”

    萧铣微微一笑,道:“荫子的制度自然有其合理性,可是也会带来一系列的弊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何保证这个被荫的子。也有他父亲的能力?”

    杨广微微一愣。这个问题还从没有人直接这样问过他。他一时沉吟了起来,暂时没有说话。

    萧铣见杨广有些被自己说动,继续道:“我们中华几千年来的传统,是讲究婚嫁时门当户对,尤其是到了两晋之后,世族门阀掌控了整个天下,所谓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出身上流士族的大家族们互相联姻通婚,希望以此来保证下一代的高素质,这也是我朝现在的基本制度。”

    杨广冷冷地道:“天下都是这样的,不仅是士族,就算是普通百姓家难道就不是如此吗?一个里正就愿意跟个佃农结亲家吗?”

    杨广说到这里时,转头看了一眼萧皇后,道:“就是你们萧家,也同样如此,萧铣,你以前身为朝廷通缉的罪犯。东躲西藏,不敢娶妻生子。现在你被特赦,若是朕再给你一个官身,难道你愿意去娶个平民女子?”

    萧铣笑了笑:“回至尊的话,草民当然不会,这次草民回来认祖归宗,还希望二圣能为草民寻一门亲事呢。只不过话说回来,结亲是一回事,生子和这个孩子以后的教育是另一回事。”

    “我朝现在的法度就是,三品以上的高官,和郡公以上爵位,这些人的子弟,是可以荫子为亲卫,入宫宿卫五年后,就能直接出调为州刺史,现在我大隋天下近四百个州郡,州刺史有一半以上都是这样来的。”

    “至尊,萧铣所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如果是汉人五姓七望这样的世家大族,家学渊源深厚,后代一般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那些胡将就不一样了,向来是走马鲜卑儿,泼墨汉家子,但要是让鲜卑儿们也去泼墨,那就是要了他们亲命了。就象韩刺史,至尊让他去打仗没问题,可要他去治理州郡,显然就是用错了人。”

    “或者说如果反过来,让草民这样的文弱书生去上阵打仗,冲锋陷阵,那只怕连个农夫都打不过,也绝非人尽其用。至尊是一代大有为之君,天纵英材,这些道理其实至尊早就应该想到了,草民只是斗胆发表一下自己的愚见而已。”

    萧铣说完,深深地一揖及腰,垂首恭立。

    杨广叹了口气,眼神中透出一丝无奈:“萧铣,你的所言句句在理,朕也早已经想过这些事情,可是关陇的胡人世家们,从西魏开始就代代为将,我朝的大将十有七八都是出自于他们,而且人家世代忠良,就好比那韩世谔,他的父亲韩擒虎有攻灭陈国的大功,能不给韩世谔一个实职吗?”

    萧皇后也板起脸来,对着萧铣道:“铣儿,你不知朝堂之事,不可乱言,这些胡将们都手握重兵,虽然现在天下太平,军中无这些人的用武之地,如果至尊象是给宗室那样只给他们一个虚爵,不给实职的话,难保这些人不会闹事,到时候天下大乱,你又如何收拾?”

    萧瑀也沉声道:“铣弟,还有一点你根本没有想到,这天下四百个州郡,胡将子弟们担任刺史一级的至少有一百多个,而汉族的高门大族里的子弟也基本上都有官职在身,一下子空出这么多刺史位置,你如何才能补得上,就不怕国家一下子出乱子?”

    萧铣摇了摇头,正色道:“至尊,这些问题草民都想过,其实造成今天这种情况的,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天下学堂的被废弃。当年先皇废天下学,只留国子监有七十二名学生,这就从根本上断了贵族子弟们通过进国子监和太学,学习为官和治国之道,进而成为合格的州郡长官的道路。”

    杨广怒道:“萧铣,你也太大胆了吧,先皇的政策,也是你可非议的?”

    萧铣毫不退让地直视着杨广,道:“至尊,草民虽然不才,但毕竟是读书人,至尊您也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应该能理解草民的想法!若是圣人之学不能流传于世,就不能教化万民,使人向善。”

    “当年先皇下此诏令时有当时的时政原因,但现在已经事隔多年,仍不恢复天下的学堂,就说不过去了。草民冒死直谏,如果至尊就此降罪,草民甘愿受任何处罚。”萧铣说到这里,跪了下来,再次跪伏于地,摆出了最正式的稽首礼。(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二章 权力的游戏

    杨广紧紧地盯着萧铣,眼中光芒一闪一闪,萧铣今天说出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想法,杨坚一向读书不是太多,在杨广自己看来,才学是远远不如自己的,当年废天下学校,虽然是为了堵天下士子们非议自己挤掉主公,入主东宫这件事的嘴,但时过境迁,今天再不恢复天下学堂,实在有损自己的好学重儒之名。

    可是如果现在就直接废除杨坚的政策,难免会让人说成不孝之举,惹人非议,杨广左思右想,一时间想不出个万全之策,只能一声叹息。

    杨广的目光落回到了萧铣的身上,这个年轻人今天倒是让他眼前一亮:“萧铣,念你一片忠心,先平身吧,你说的事情,朕会好好考虑的。”

    伏在地上的萧铣嘴边闪过一丝笑意:“谢至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铣和萧瑀退下后,大厅里只剩下了杨坚和萧皇后两人,每次这种夫妻单独面对商量要事的时候,是连太监和宫女也不留在身边的,侍卫们都远远地散开,虽然殿内的阳光很充足,但杨广还是在内侍们退出前吩咐他们把烛台都点上,跳动着的火苗映着杨广正在沉思的脸,一阵阴一阵阳,就象他一直在斗争着的内心。

    良久,杨广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萧皇后,道:“你的这个侄子可真不简单啊,朕原本以为他身为逃犯,四海漂泊,能保得一条命就应该很知足了,没想到他区区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不仅学富五车。还有这么深的见识。满朝文武重臣,能超过他的还真不多呢。”

    萧皇后微微一笑:“至尊啊,你也别把这孩子夸得太狠了,他虽然初逢大赦,有一腔的报国之心,但毕竟人生的阅历还不足,不知官场人心险恶,也不知道朝堂之上忠奸难辨。只是从一些史书中有一些书生之见。真要按他那法子办,还不出大乱子啊。”

    杨广心中一动,道:“难道他还有什么法子,能解决这些胡将们占着天下三分之一地方官职的现状?要是他真有这个本事,可是帮着朕除了心腹大患了。朕之所以要从关中迁都到洛阳,还不是想离这些胡蛮子们远点么。”

    萧皇后微微一愣,连忙道:“没有没有,臣妾只是一时失言罢了。请至尊千万不要当真。”可是她眼神中神色慌乱,显示了他的心口不一。

    杨广哈哈一笑,拉住了萧皇后的手。道:“皇后啊,你什么时候也学着要在朕的面前说谎了呢。这样不好。朕知道,萧铣虽然年轻,但极有城府,有些话是不敢在朕面前说的,但一定会和你说,最后再传到朕的耳朵里,对吧。”

    萧皇后幽幽地道:“至尊,你总是这么英明,臣妾什么心思都瞒不了你。”

    杨广点了点头,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朕初登大宝,但无论是关中胡将还是汉人大族的那些老家伙们,都私下里看着朕不爽呢,这点朕也知道,恨不得一朝之内把这些家伙通通赶出朝廷,全部换上自己人!”

    “可是你也知道,先皇一直忌惮着朕,朕不要说当年当扬州总管的时候了,就是后来进了东宫,也不敢建立自己的僚属,所以朕一直没有自己的班底。现在朕登上皇位了,身边却没几个可依靠的重臣,难道还要再任由老贼杨素摆布吗?”

    萧皇后也跟着恨恨地道:“杨素老贼当年两边摇摆不定,只想着利用我们帮他打击高熲,又不肯跟我们家结亲合作,大概他也没想到至尊您真的能入主东宫。这仇我们是一定要报的,只是老贼在朝为相多年,势力庞大,也只能徐图之,先慢慢清除他的羽翼,再找机会挖老贼的根才行。”

    杨广很满意萧皇后的这种态度,微微一笑:“皇后啊,可是老贼带兵多年,关中胡将们一大半都当过他的属下,这老贼也一向会给这些胡将们上报战功,拿着朝廷的封赏收买人心,所以欲动老贼,还得动摇他的这些根基才行,起码让胡将们不能再掌兵,也不能当这么多刺史,这样才可以下手。”

    萧皇后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至尊,此事其实并不难办,铣儿其实跟臣妾说过一个法子,只是因为他是叛臣之后的身份,刚才不敢在您面前说出来,所以才希望由臣妾跟至尊转述。”

    杨广一听大喜,连忙道:“什么法子?快说快说。”

    萧皇后的眼光中闪出一丝狠毒,一向温婉柔和的语调也突然变得冷酷起来:“当年大隋新建,四方不安,尤其是突厥在北方对我朝的威胁极大,因此先皇才设了各地的总管,在北地一带,让这些胡将们领兵镇守一方,以防突厥。”

    “现在突厥已经臣服,而上次并州总管杨谅起兵谋反,至尊,这不正好给了您合适的借口吗?”

    杨广心中一动:“萧铣的意思是,让朕下诏废天下总管?”

    萧皇后点了点头:“是的,这些总管的权力太大,不仅管军,还管所在州郡的钱粮,哪怕只有一州一郡之地,也基本上是被这些胡将为主的总管所控制,甚至都一个个以防备突厥为由,不向朝廷纳税,反过来还年年向朝廷索要钱粮兵马,现在突厥已经臣服,还继续留着他们做什么?”

    杨广站起了身,来回踱了几步,还是摇了摇头:“可是这些总管们一个个都手上有钱有兵,大隋的北部边境一大半都被这些总管所控制,现在一纸诏书就要他们交出兵权,他们万一心怀怨恨,联手起事怎么办?”

    萧皇后摇了摇头,道:“至尊,现在天下人心思安。前不久杨谅起事。他可是天下最强的总管。所辖之地更是几乎占了整个北齐故地,可又能如何?一个月出头就彻底平定,有这个先例在,还用怕那些只有一州或者数州之地的总管们图谋不轨吗?”

    杨广坐回了椅子里,摆了摆手:“皇后,你毕竟没参与朝政,有所不知啊,杨谅失败是因为他自己并无军事才能。又不肯放权给手下的能人,加上杨素老贼确实能打,所以杨谅才会失败。可要是把杨素和杨谅换个位置,那就很难说了。”

    杨广说到这里时,看了看萧皇后,道:“再说了,平定杨谅时,主力都是北部各州的刺史和总管们,基本上都是胡将,这些人刚刚立功。就夺他们的官位,这不是逼他们造反吗?”

    萧皇后微微一笑:“铣儿是这样说的。他说如果直接下令让各州的总管和刺史都交出兵权,确实有可能生变,但是要是换一个正当的理由就可以了。就象当初让杨谅单车进京见先皇一样,有足够的名份,不怕他们不从。”

    杨广双眼一亮,连忙道:“有什么好理由吗?”

    萧皇后敛起了笑容,粉面如霜,凤目含威,轻启朱唇,坚定地说道:“废州立郡,诏天下各州总管回京任职。”

    杨广听到这话,一下子惊得又站了起来:“废州立郡?这怎么可以呢?皇后,这可是改几百年的老规矩啊。”

    萧皇后笑了笑:“臣妾乃是一妇人,并不知军国之事,只是铣儿说,州最早只有禹贡里的天下九州,即使到了东汉时,也不过只有十三州。而郡县制最早起于秦汉,到了南北朝时,两边都不停地搞土断,弄出大量的侨制郡县来,而且北周和南梁都直接把郡改名成州,以显得自己的国土广大,州县众多。”

    杨广坐回了椅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当时北周就有二百八十多个州,南陈后来也有一百多个州,有些州是两边同时设置的,杂乱无章,更是有些州下面都不辖县。”

    “所以先皇在开皇四年的时候曾经下过旨,改天下郡为州。等到我大隋灭南陈,一统海内后,这道旨意又推行到了南方,所以现在天下是有三百一十四个州。皇后,这种以州代郡已经有几百年了,不可轻动啊。”

    萧皇后摇了摇头:“秦汉这样大一统的王朝,都用的是郡县制,而州只是作为郡的更上一级行政单位,现在天下有三百多个州,却没了郡,这是国家分裂,南北对立时的结果,怎么能用在现在呢?所以陛下恢复秦汉时的郡县制,不正是显示您大有为的一个举动吗?”

    萧皇后说到这里时,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而且改州为郡,也就自然而然地废掉了以前那些建立在州基础上的总管们,可以名正言顺地调他们入京,另作安排。至尊,胡将里也有人对你忠心的,跟杨素和柱国家族他们不是一路,比如宇文述,又比如丘和,上官政,这些人都可以顶上北边重镇的防卫之职。”

    杨广一言不发,眼中光芒不停地闪烁着,看得出他在认真地思考着这个提议,此举风险很大,但是极具诱惑力,不由得他不权衡得失,半晌,杨广还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办法虽然不错,可惜缺乏一个非常合理,能让人心服口服的理由,终归还是不能服人啊。”

    萧皇后先是一愣,转而笑了起来:“至尊,这韩世谔不就是现成的理由吗?身为刺史,却不能理州中之事,象他这样的胡将刺史,在各州的任上尸位餐素的比比皆是,您只要派出御史,到各地明察暗访,再结合历年来吏部对官员的考核情况,下达这个撤州为郡的命令,不会有人提出异议的。”

    萧皇后把绣墩向杨广那里挪了挪,直视着杨广的双眼,从他那急促的呼吸中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冲动:“汉人世家们其实是盼着借这种改州为郡的机会来次重新洗牌的,治国是他们的长处,却非胡将的长处,借这个机会,拉拢汉人大族,把胡将家族中那一百多个刺史位子,分出一半以上给汉人世家子弟,不怕这些人不支持,无论是五姓七望,还是江南士人。只要多出官位。肯定会高兴的。”

    杨广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坚毅起来。他猛地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办!我就不信胡将们真的敢起兵造反。”

    萧皇后站起身来,向着杨广盈盈一个万福:“臣妾预祝至尊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杨广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走了好几步,顿觉意气风发,心情舒畅,抓起一边的那碗冰镇酸梅汁一饮而尽。冰凉沁脾。

    他的心中开始飞速地盘算起来:改州为郡,到时候天下三百多个郡的长官,都要重新任命,按刚才的那个计划,至少两百五六十个的长官要分给汉人的世家子弟,而留给胡将们的位子,不会超过六十个,而且都是不带兵的单车太守,这样基本上就把胡将们起兵造反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只是这样一来,得罪了胡将们的同时。也会造成汉人世家大族的势力膨胀,多年之后。就会象东汉末年的豪门世家那样,形成尾大不掉之势,最终会架空君权。

    想到这里时,杨广的心情又开始变得郁闷,刚才写满脸庞的喜悦之色开始消退,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

    萧皇后一下子看出了杨广的心思,小心地问道:“至尊可是担心这样一来无法控制汉人的世家大族?”

    杨广点了点头:“还是皇后知朕,现在朕只能在江南世家和北方世家之间搞平衡,自朕登基以来,参与大政制订的虞世基、裴蕴等人都是出身江南,而苏威则是北方世家的代表,朕希望在朝堂之上,以他们互相牵制,避免形成一个象老贼杨素那样的权臣集团,以架空君权。”

    “本来朕有胡将们来牵制这些汉人大族,但这下子把胡将们都剥夺实权,地方官上只能以这些世家的子弟们来做刺史,这是前门拒狼,后门进虎啊,而且汉人世家们占地众多,底蕴都有好几百年,如果再垄断了地方的实权,结果可能会更可怕,甚至形成东汉末年的那种豪强割据的情况。”

    杨广越说越心慌,竟有些不能自已地发起抖来。

    萧皇后知道杨广一向内心脆弱,他这种怂样子也是见得多了,压抑着心中对这个人的鄙视,他的脸上摆出一副关切之情,抓住了杨广的手,笑道:“至尊莫急,臣妾其实有一个办法,能解你这个担心。”

    杨广的眼前一亮,就象抓着救命稻草一样,一下子紧紧地拉着萧皇后那依然皮肤细腻,柔若无骨的双手,道:“我的皇后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跟朕绕圈子,快说啊。”

    萧皇后微微一笑,轻轻地把手从杨广那已经满是汗水的双掌上抽了出来,嘴角边挂着一丝笑意:“至尊是否还记得,以前臣妾跟你提到过的,那个开科取士,直接从天下的士子间选拔官员的办法?”

    杨广的身体猛地一震,两眼放出光来,他一拍自己的脑门:“对啊,朕怎么就忘了这条呢!科举,科举啊!哈哈哈哈哈哈!”

    萧皇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心情复杂地看着杨广象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喜笑颜开。

    多年的夫妻之情早已经深深地在他心里扎了根,而为了国仇家恨,他又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家庭,背叛自己的丈夫,甚至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以尽自己作为一个萧氏儿女应尽的责任,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是一种绞痛,眼圈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杨广没有留意到萧皇后的这番神色上的变化,仍然在自顾自地兴奋着,沉浸在自己的中,他来回地走着,一边搓着手,一边笑道:“对啊,只要有这个科举,让寒门百姓人家也有机会通过这种方式做官,就能分散世家大族的权势,这个办法我怎么就一直没有想到呢。”

    萧皇后恢复了一向的镇定,微微一笑:“至尊,这办法虽然不错,但也别太乐观了,上次臣妾之所以只是提了一下就没有了下文,就是因为臣妾有些事情还没有想清楚,不敢贸然地向至尊进言。今天既然铣儿说到了改州立郡的事情,那这个科举之事就不能不提上日程了。”

    杨广听到这话,从刚才的那阵子狂喜中安定了下来,他坐回了椅子,咽了一口唾沫,让自己平静了下来,看着萧皇后的双眼,杨广问道:“科举一事还有什么问题吗?”

    萧皇后点了点头,道:“主要是有两个问题,一是平民百姓,或者是中小土豪,这些家庭里受到的教育是跟世家大族不能比的,一个有良田数百顷的中原地区大户人家,一般来说藏书也不会超过几百卷,而任何一个有着优良传统的世家大族,哪怕暂时败落了,弄个几千卷的藏书也是毫无问题的。”

    “就象我的那个好侄子萧铣,逃亡途中,一贫如洗,也是靠着给人抄书,几年下来就攒起了上万卷的书籍,这就是世家大族的文化底蕴,不是说靠个科举就能真的让百姓人家和世家大族完全平等的。”

    杨广摇了摇头,道:“皇后此言差矣,世家大族虽然子弟的质量要远远高于一般普通人,但是毕竟只是少数人,天下的汉人大族也不过几百家本家,而庶流支宗却是数以十万计,这些人由于并非嫡长子,早早地成了支流,而他们的文化水平并没有你想象的和本家差距那么大。”

    “就好比这萧铣,他就是你们萧氏的支脉,并非本家,如果再过个两三代,出了五服,就不能再称为兰陵萧氏了,可是你觉得这萧铣的水平差吗?即使皇后也亲口承认萧铣的才能在你们萧家的下一代中首屈一指吧。”

    萧皇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至尊所言极是,这点是臣妾考虑不周。”

    杨广叹了口气:“皇后,你也知道朕一向喜欢才子,在扬州总管任上时就一直礼贤下士,天下的英才可是见得多了,以朕看来,天下最有才能的人,往往还真不是世家大族的嫡流子弟,而是支流里第一代第二代的子弟,就象萧铣这样的,从本家分出去不久,还保留着那种世家大族骨子里的骄傲和文学传统。”

    “但是由于多数人的荫子只能荫一个儿子,也就只能荫到嫡长子,所以这些分了家的支流子弟们就没了入朝为官的机会,境遇比起那些生而为官,轻松就能在三十多岁时当上刺史,四十多岁时入朝为官的嫡长兄要差了许多。”

    “这样的支流庶子,如果在前两代里能奋发而起,靠自己的本事入朝为官,那反而成就会在嫡长子之上,可是反过来,要是连着两三代都做不了官,那很快也会跟普通的田舍翁没什么区别了。你上次说的那个科举,其实真正能占到最大便宜的,往往是这些世家大族的支流子孙。他们不缺才能,只缺这机遇。”

    萧皇后以手掩嘴,轻轻地“啊”了一声:“至尊,那照这样说来,这科举还是只会便宜了世家子弟,不会在平民百姓中选出新的官员来,既然如此,还有必要搞吗?”

    杨广斩钉截铁地道:“搞,一定要搞,必须要搞。皇后啊,你想想,普通人家争家产争得最激烈的,是和外人还是自己人争?”

    萧皇后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一回他真的服了杨广,甚至主动对他竖起了大姆指:“至尊实在是英明过人,这样一来,得了官的世家支流子弟们就会想着办法压过嫡流子弟们一头,再把这个嫡流长房给夺回来,所以他们的精力只会用在内耗上,根本不可能形成一个集团来跟至尊作对了。”

    杨广哈哈一笑:“是啊,为什么汉朝和西晋衰亡了呢?就是因为他们的宗室之间骨肉相残,尤其是西晋的八王之乱,自家的王爷们打起来比谁都狠,朕可是绝对不会重蹈他们的覆辙。现在朕的那批兄弟已经都被清除干净,不会再对朕构成威胁,接下来只要把我那几个堂兄弟也给除掉,朕的江山便可高枕无忧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三章 科举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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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广说到最后几句时,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眼中杀机毕现,让萧皇后不寒而栗,印象中,只有在夺位的那段时间里,每天在床上搂着自己商量着如何除掉杨勇时,杨广才流露过这样的表情。

    杨广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表情太凶残了一些,吁了口气,对着萧皇后笑了笑,道:“皇后,还有第二个问题呢?”

    萧皇后反应了过来,道:“这第二条嘛,乃是这科举的结果,至尊,你要科举取官,会给中举的读书人什么官呢?总不可能让他们过了科举就直接当上三公九卿吧。”

    杨广沉吟了一下,道:“这个嘛,以前的太学生如果期满结业,一般是授个从七品或者正八品的博士之类的官,但是科举不同,是要为朕选拔治国的人材,这样好了,每期科举取个两三百人,让他们从中县或者下县的县令或者县丞做起。”

    萧皇后笑了笑:“问题来了,若是从县令做起,那想进入朝堂至少要十几年的时间,至尊准备如何撑过这段时间呢?”

    杨广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瞳孔急剧地缩小,萧皇后的话让他一下子醒悟了过来,这科举制度虽然听起来不错,但至少短期内是帮不到他忙的,就算一切顺利,十余年内,世家大族出身的重臣们把持朝政这一点是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杨广叹了一口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先通过扶持江南文人。削弱五姓七望这样的北方超级世家,另外还需要皇后你的娘家人多为国分忧,象萧琮,萧瑀和萧铣这样的优秀人材,朕是准备重用的。”

    萧皇后秀目流转,轻轻一笑,道:“臣妾先代兄弟和侄子们谢谢至尊,只是臣妾的主公萧琮多年来一直对在朝为官没有兴趣。而萧瑀刚刚被至尊提拔为内史侍郎,不知至尊准备如何用铣儿呢?”

    杨广的心中突然闪现出一丝阴影,这萧铣虽然年纪轻轻,但城府极深,这点从他献上的废州立郡之策就能看出,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能有如此见识,现在让杨广感觉到的不是一开始时的兴奋,而是一丝恐惧,原来一直抛之脑后的萧铣那个叛贼爷爷,这会儿又钻进了杨广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萧皇后看杨广这番模样,知道他是对萧铣起了猜忌之心。心中暗叫糟糕,就怕杨广给萧铣安排一个清闲的散官,留在京中,萧瑀对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求之不得,可是野心勃勃的萧铣肯定是不愿意这样的,而且萧氏的复国大计,更是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萧皇后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慌乱,但是多年的演技让他此时脸上却仍然是阳光灿烂,他笑道:“铣儿还是太年轻,提的建议也不太成熟,不象萧瑀这样从小在至尊身边长大,见惯了朝堂之事。依臣妾看来,不如让铣儿先从基层做起,好好地历练一番,去去他这身读书人清高不务实的臭毛病。”

    杨广想了想,道:“那依皇后所见,让萧铣去哪里比较好?”

    萧皇后原本是想让萧铣到江陵或者是郢州下面的某个县去当个县令,但是当他迎上了杨广那冷冷的眼光时,他知道此事绝不能提,杨广绝对不会让萧铣回他的荆州老家,能多少离得近一点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于是萧皇后心念一转,笑道:“至尊,萧铣从小到大一直没离开过南方,依臣妾看来,可以让他到南方去当一个县丞或者是县令。”

    杨广“唔”了一声,没有接萧皇后的话,只是面带微笑,看着萧皇后,手指却是在不经意间用指关节敲着椅子的扶手。

    萧皇后知道杨广这个动作的含意,每次他想要害某个人时,就会不经意地流露出这样的动作,他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是脸上却是笑开了花,道:“铣儿年轻,身体好,应该多为国家分些忧,依臣妾看呀,让他去岭南那里,磨炼个十几年,多积累些和俚僚蛮人打交道的经验,就能成熟了。”

    杨广站起了身,来回踱了几步,萧皇后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而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萧氏是不是能复国,现在就在杨广的一念之间。他毕竟和杨广夫妻二十多年,深知其猜忌心之重,只有抢先提出把萧铣派到岭南或者是西宁州这样的蛮荒之地,瘴疠横行,赴任者九死一生,才有可能让他稍动恻隐之心。

    杨广停下了脚步,摇了摇头:“岭南那里太偏远了,又多瘴疠,萧铣虽然年轻,但今天一见,身材瘦弱,只怕是到了那里撑不下去。朕可不能让皇后损失了这个刚认不久的贤侄,而且朕也不想失去这么好的人材。”

    杨广转头看着萧皇后,缓缓地道:“朕看这样吧,荆州一带萧铣还是不要去了,想当年萧摩诃的儿子萧世略,人在江南也被那些心怀不轨的南陈余党们推为首领,发动叛乱。萧铣现在名声在外,难保没有那些梁国的贼人们来找他,还是把他异地安置的好。”

    萧皇后心中一阵暗喜,他知道杨广这样一说话,就代表着会对萧铣手下留情,于是脸上泛过一阵喜色,起身一个万福:“臣妾先代铣儿谢谢至尊的恩德。”

    杨广沉吟了一下,道:“与荆州隔江相对的岳州,有个罗川县,那里户口数在湘南一带应该算是比较好的,也是比较富庶的,境内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荆溪峒蛮,可以让萧铣先到那里去历练个几年,等有了政绩后,朕再想办法让他入朝为官。”

    萧皇后心中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他听萧铣汇报过。 在湘州一带的岳州和长沙。也有过一些布置。虽然不如在荆州江陵一带根基深厚,但也不是白手起家。于是萧皇后笑了笑:“谢至尊隆恩。”

    杨广紧皱的眉头也舒缓了开来,今天让他烦心的事情太多,议到现在,总算得到了一个彻底的解决,虽然萧铣的事还是让他有些挂怀,但是转念一想,就算萧铣图谋不轨。在那只有区区两千余户,落后贫穷的罗川县,又怎么可能有多大作为呢,看着萧皇后那张风韵犹存的俏脸,杨广的心思突然转到了别的方向。

    杨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手微向前伸,去拂那萧皇后额前的刘海,萧皇后浑身微微一震,他对杨广的这个动作再熟悉不过,知道接下来他想做什么。心中窃喜,男人这时候是最耐不住性子的。是时候一劳永逸地解决那两个狐狸精了。

    萧皇后伸出了玉手,轻轻地推开了杨广正拂着自己的那只手,轻声道:“至尊,臣妾还有最后一事要跟您商量。”

    杨广的情绪在一点点地上升,眼光移向了萧皇后胸围子里透出的那道深不可测的沟壑,身子也开始慢慢地发起热来,他的手没有收回,而是一边摸着萧皇后的粉颊,一边开始继续向下:“有什么事情行完乐后再说不可以吗?”

    萧皇后摇了摇头:“至尊,你以前可没这么急性子,是不是那两个狐狸精把你给教坏了?”

    杨广的手停在了萧皇后的粉颈上,眼光直视着萧皇后的双眼,目光炯炯:“你嫉妒了?朕不是早说过嘛,跟他们不过是逢场做戏罢了。你看,要商量军国大事,哪离得了你呢?”

    萧皇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至尊,只怕别人不这样想,臣妾听到外面已经有些议论,说您强占先皇的嫔妃,说得可难听呢。”

    杨广一下子被戳到了痛脚,脸胀得通红,吼了起来:“哪个混蛋敢乱说话,通通抓起来杀了。来人!”他扭头直接向着门外叫道。

    萧皇后连忙道:“至尊,万万不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现在要是抓人,那无异于承认了这个事情,对您更没有好处。”

    杨广微微一愣,他其实是非常聪明的一个人,要不然也不会在五龙夺位战中笑到最后,隐忍十几年更是非常人所为,只是一朝初登大宝后,疯狂地想把这十几年来受的委屈通通暴发出来,所以对任何事情都是本能地第一反应,而不象以前那样还要不动声色地作全面的评估和理性思考。

    门外传来一阵碎步声,一个内侍低着头跑了进来,问道:“至尊有何吩咐?”

    杨广平复了一下心情,看了一眼面前正凝眸对着自己的萧皇后,叹了口气,向外摆了摆手,道:“暂时没事了,你们退下,离朕远点。”

    内侍行了个礼,倒退着走了出去。

    杨广坐回了椅子,自言自语道:“那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萧皇后微微一笑:“至尊,其实依据我大隋的法典,先皇的嫔妃们应该出居仙都宫,那里是先皇的别庙,也应该是他们为先皇守灵祈福的地方,臣妾知道您喜欢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人家青春靓丽,又出自名门,自然能讨至尊的欢心。”

    萧皇后说到这里时,嘴不自觉地撅了起来,杨广多年没看到萧皇后做这种小儿女姿态的撒娇了,一下子也来了情绪,一把揽过萧皇后,揽在怀中,在他那吹弹得破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柔声道:“美娘,跟他们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跟你才是一世夫妻,怎么连你也不信我呢?”

    萧皇后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幽幽地叹了口气,倚在杨广的怀中,道:“至尊,食色性也,臣妾已经人老珠黄,难以象年轻时那样服侍至尊,而至尊却是春秋鼎盛,找些绝色女子,臣妾真的能理解,不会因为这个吃你的醋。”

    萧皇后说到这里,顿了顿,话锋一转:“可是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不一样,他们是先帝的妃子,至尊您不仅是我大隋的天子,还是天下闻名的大才子,要承圣人之学,继往开来,父亲死后。小妾们被儿子继承。这些是不开化的胡人才会做的事情。您怎么能跟他们一样呢?”

    “如果这事传大了,天下的士子们都会对您失望的,即使有科举也不会来参加,到时候你的这番雄心壮志又有谁来辅佐您完成呢?”

    杨广一边听着怀中的萧皇后轻轻地诉说着,一边抚着萧皇后的香肩,脑子里却是在飞快地思索着,他叹了口气,道:“其实朕不把容华和宣华放归仙都宫。为先皇守灵,床第之欢其实只是一个次要原因,至于这主要原因嘛,皇后,你懂的,先皇驾崩的那个晚上,他们都在仁寿宫中,朕也不敢轻易放他们出去。”

    萧皇后虽然没听杨广说过那天晚上的事情,但以他对杨广的了解,马上就能猜出个大半。他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恐惧,然后又恢复了常态。从杨广的怀里坐起了身,朱唇贴上了杨广的耳朵,而那温婉柔媚的声音也变得异常的冷酷:“至尊,此事交由臣妾来解决。臣妾一定会帮您处理好的。”

    杨广的心一下子如同掉到了冰窟里,他推开了怀中的萧皇后,直视着他那清澈得如一汪泉水的双眼,颤声道:“美娘,你可是要杀了他们?”

    萧皇后叹了口气:“至尊,请恕臣妾直言,这是您在仁寿宫就应该做的事情。您这是在给自己留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如果杨谅起兵的时候,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被人弄到他那里,那现在天下谁属还不得而知呢。”

    杨广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萧皇后说的句句属实。

    萧皇后看着杨广,知道他已经被说动:“至尊,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天下间的绝色女子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臣妾愿意为至尊亲自挑选人间绝色,服侍至尊,只是宣华和容华,断不可再留。”

    杨广突然回想起了这半年多来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给过自己的快乐,又有些舍不得了,思前想后,还是狠了狠心,道:“那就有劳皇后了,只是做得干净些,不要让外面的人乱嚼舌头,而且,而且最好不要让他们走得太痛苦。”

    萧皇后盈盈一笑,又撒娇似地扑进了杨广的怀里,耳朵贴在杨广的心口,声音又重新变得象少女一样的娇媚诱人:“放心吧,至尊,有章仇太翼和王世充在,没有配不出来的药。”

    杨广听到王世充这三个字,从心底里泛出一阵恶心,本能地皱了皱眉头,他实在不喜欢这个家伙,杨广的鼻子很灵,向来喜欢江南文士们身上的那种檀香味,可王世充身上那种隔了一丈远就能闻到的胡人味道,却是让他倒足了胃口。

    杨广想到上次让王世充去抓杨素的把柄,结果是一无所获,只抓了个无关紧要的周罗喉,这阵子把这家伙赶去了郢州,也算是识相,一直没来烦自己,只是如何安置使用这个不安份的家伙,实在让杨广头疼。

    萧皇后一看杨广这样子,就知道他心中的所想,掩口一笑:“又在犯难了?”

    杨广叹了口气:“王世充这家伙肚子坏水太多,虽然才华盖世,但我真的不能重用这个人,可是不给他事做,又怕此人心怀怨恨,会趁机做乱。”

    萧皇后点了点头:“那就不能除掉他吗?臣妾也不喜欢此人。”

    杨广摇了摇头:“朕也需要这样的人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不给他实权,让他专门去监控别人,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萧皇后眨了眨凤目:“至尊,臣妾好象记得,前东宫右庶子,现左骁卫大将军张衡,正准备去江都修宫殿呢。”

    杨广的双眼突然一亮:“对啊,过阵子等张衡上任了,正好让王世充去江都看看。”

    郢州的晚上,月朗星稀,万家灯火,大街小巷的酒馆一个个生意火爆,酒客们一个个兴奋地讨论着前几天看到王刺史那如神一般的断案。

    城西北角的那处萧铣住过的院子里,大门上被贴了封条,由于这里发生过命案,眼下成为了这个热闹的城市中仅有的几处冷清之所。

    门前的那几棵老槐树,在这月影中随着风轻轻地摇晃着,把那枯瘦的树影映在院墙上,就象是人干枯的手臂一样,阴森森地透着一股鬼气。

    王世充和魏征换了便装,戴着压得低低的斗笠,走到了这处小院。五天前的下午,那沈柳生特地来了趟州衙,告知他的主人同意今晚见面,地点就在这萧铣住过的小院里。

    王世充初闻此消息时还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此人如此大胆,竟然在命案现场跟自己见面,可是沈柳生却大笑着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于是王世充和魏征就在今夜,二探这个小院。

    走到门前,贴着封条的大门“吱呀”一声,无人自开,王世充能感觉到和上次不一样,小院中没有什么杀气,看起来那个沈柳生的主公还真的是单刀赴会,连手下都没有留在这里,王世充冷笑一声,大踏步地走了进去,而魏征则紧随其后。

    原来萧铣住过的那间房子突然亮起了灯,只是窗户纸上却没有照出任何人影,王世充心中一动,与魏征对视一眼,轻轻道了声:“玄成当心,不要走在我前面。”

    魏征点了点头,站定不动,王世充则清了清嗓子,一抱拳,朗声道:“晚辈王世充,拜见前辈,还请前辈现身一见。”

    王世充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小院里回荡着,但回应他的只有这夏夜的风声和那槐树上叶子被风吹的沙沙声。

    王世充环视了一下四周,再次确认了周围并没有什么暗藏的杀手,无论是作为前世的特种兵还是这一世的沙场名将,他对杀气都有一种本能的反应,只要有人手持利刃,哪怕埋身于地下,他都能感觉得到。

    就在王世充观察环境的时候,那扇小屋的门也缓缓地打开,没有一个人出来,而大开的房门则是对这对来访兄弟最好的表示。

    王世充哈哈一笑,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房门,而魏征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刚刚进门,那两扇门板就“叭”地一声,在魏征的身后合上。

    王世充扫视了一下屋内,除了书架上的书已经一扫而空,而前日里萧铣的那张床上没了被褥,只剩下光板外,其他屋内的摆设和上次见面没有任何区别,而房间里却是空无一人,只有那桌上的烛台里跳跃着的火苗,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王世充仔细看了一眼室内,却发现书架上的角落里还歪着一本不起眼的书,他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而魏征也同时注意到了这本书,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王世充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要去动那本书,而魏征则轻声地道了句:“主公,当心机关。”

    王世充摇了摇头:“玄成,既然人家主动邀请我们来这里,那就是为了谈合作的,如果人家想布下机关害我们,我们不用动这本书人家也会发动,不用等我们自己去碰,你未免过虑了。”

    从地下突然传出一阵笑声,一个苍老的声音紧跟着响起:“王世充果然一身是胆,更难得的是心思缜密,真不愧这么多年来闻名天下,看来老夫今天和你见面,没有错。”

    话音刚落,萧铣书桌前的地面上突然现出了一个大坑,里面亮着灯光,显然是一个地下通道的入口,而那个苍老的声音也从入口处飘了出来:“二位,请下来一叙。”

    王世充和魏征顺着台阶走到了地下,沿着一条狭窄的通道向着灯光的方向走了百余步,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大厅里站了三个人,左边的是沈柳生,中间一人身形高大,穿了一身黑色斗蓬,负手背对着二人,而右边一人则面戴微笑,赫然正是斛斯政!

    饶是王世充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这一下仍是吃惊不小,睁大了眼睛,对着斛斯政道:“斛斯长史,怎么会是你?”

    斛斯政微微一笑:“王刺史,这一点让你很奇怪吗?”(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四章 黑袍阴谋家

    王世充定了定神,转向了中间那人,他知道以这架式,斛斯政和沈柳生一样,都只不过是此人的手下而已,真正的主公乃是这个到了现在还没有露出真面目的人,刚才听他的声音,看他的身形都觉得非常眼熟,一定是自己认识过,听过说话的人,只是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斗蓬客缓缓地转过了身,脸上仍然蒙着黑布,在这密室的昏暗灯光里看不清他的庐山真面目,而他那浓密的眉毛,花白的头发和眼角边的皱纹都显示出此人的年龄至少是已近花甲。

    王世充看了看斛斯政,沉声道:“斛斯长史,想必你也和沈老板一样,是这位贵人的属下吧。”

    斛斯政点了点头:“不错,十余年来斛斯一直是为这位大人效力,那天王刺史与斛斯商量大事的时候,斛斯未得主公允许,不敢跟王刺史结交,还请见谅。”

    王世充叹了口气:“原来如此,王某一直不明白为何斛斯长史在这郢州多年都不求升迁。现在王某明白了,你一定是得了你家主公的命令,要你经营这块荆州北面的门户,王某看错你了,原以为你只是想得官,现在才知道你想要的没那么简单。”

    斛斯政微微一笑:“斛斯初入官场时,一直到四十岁以前,都是想着效力朝廷,有朝一日可以出将入相,治理天下,可惜斛斯在大隋为官多年,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我等胡人。是入不得王家父子的眼。即使再有才能。也不过是被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鹰犬而已,自己的命运,还是得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是。”

    王世充对着斗蓬客笑了笑:“王某这下全明白了,难怪斛斯长史跟同样算是胡将的韩刺史不是一路人,有贺若老将军在,他怎么可能和韩擒虎的儿子当朋友呢。”

    黑斗蓬老者仰天哈哈大笑,一把拉下了自己脸上的黑布。浓眉如杂草,脸颊瘦削,一双鹰一样的眼睛警惕而凶猛,满脸都是乱蓬蓬的花白胡子,狮鼻大嘴,可不正是那号称隋朝名将的贺若弼?

    王世充已经不象刚才初见斛斯政时那样吃惊了,当年大兴之乱时,他曾短暂地和贺若弼合作过一次,不过当时打的是救杨坚的名义,事后众人也严格约定此事就此不提。不过他现在心里又浮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这贺若弼以前曾经向杨坚主动要求过当荆州刺史,后来被杨坚拒绝了。难道是从那时开始他就开始与斛斯政勾结到一起,开始自己经营起荆州了吗?

    贺若弼双目如炬,盯着王世充,道:“老夫的身份不便暴露,所以这段时间一直不想和行满见面,现在是非常时期,新皇登基,大家最好都不要活动得太多,一个不留神,有可能多年的经营都会前功尽弃。”

    “不过行满实在是厉害,老夫原以为行满只有将帅之才,没想到你的治才也是这样出色,所以今天老夫遵守自己的承诺,和你见面,你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尽管开口。只是有一点,就是你我还不一定是一路人,合作的事情现在老夫无法给你承诺。”

    王世充微微一笑:“听贺若将军这样说,晚辈实在是很高兴,晚辈也喜欢心直口快,开诚布公,不喜欢拐弯抹角,这点沈老板应该跟您说过了。”

    贺若弼点了点头,神情严肃:“柳生随我多年,老夫被剥夺官职后,行动不变,就让柳生出来经营,老夫也没想到柳生有如此才能,几年下来就在这荆州打下了如此的基业。”

    沈柳生笑了笑,向贺若弼行了个礼:“这主要是靠了主公的英明,当然,也离不开萧铣萧公子的帮忙。”

    王世充懒得听他们主仆之间的废话,直接道:“贺若将军,王某想问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皇对你不薄,你为何还要在背地里做这些事情?从沈老板和斛斯长史的情况看,你着手经营这荆州之地,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吧。”

    贺若弼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这狭小的密室里来回震荡,弄得灯烛一阵摇晃:“先皇对我不薄?王世充,你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王世充沉声道:“据晚辈所知,贺若将军一而再,再而三地得罪先皇,不仅和韩将军当着外国使节的面抢功,让先皇颜面尽失,而且几次三番地在家妄议朝政,甚至还主动想要荆州之地,更不用说以前帮高仆射说情的事了。”

    “这些事情任何一条都足够您灭族的,可先皇只是夺了你的官,连爵位都还给你保留,这还不叫待你不薄?”

    贺若弼冷笑一声:“王世充,与老夫的功绩比起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老夫献上的平南八策,老夫亲自率先锋过江,亲自在那建康城外打垮的陈军主力,却被那不要脸的韩擒虎捡了个便宜。这些事情别人不知道,你却是亲历过的。”

    “先皇明知老夫委屈,却偏向那韩擒虎,给我们两个同样的军功,王世充,你也是上过战场打仗的人,给人这样抢功,咽得下这口气吗?发两句牢骚又怎么了?”

    王世充也知道此事上贺若弼确实有理由觉得受了不公正的对待,从他现在的那咬牙切齿的表情仍能看出贺若弼心里有多恨,但这种恻隐之心只是一闪而过,王世充很清楚,现在需要的是尽快从他嘴里套出更多有价值的情报。

    于是王世充笑了笑:“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总挂在嘴上有什么用。贺若将军,你看看我王世充,多年来精忠报国,勤于王事,无论是对先皇还是新皇,都是忠心耿耿,为国出征从来都是在最前面,可现在还不是给至尊卸磨杀驴,外放这郢州。但即使如此。晚辈也没象你这样怨气冲天啊。”

    贺若弼冷冷地“哼”了一声:“王世充。不用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再怎么给外放,也是从布衣做到了三品刺史,可我贺若弼呢,连个尚书右仆射都没当过,直接就给夺官在家。再说了,你做的坏事不少,现在遇到这种境界也怪不得别人,谁让你去帮那个心狠手辣的杨广?”

    王世充给贺若弼一阵抢白。虽然心中恼火却也无话可辩,但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道:“贺若将军,你好象比起先皇来说,更恨的是现在的至尊吧!当年高仆射为杨勇求情,力保他东宫之位的时候,你是第一个站出来帮高仆射的,当时晚辈还以为你老是仗义直言呢,现在看来可能是因为你当时也是暗中加上了太子一党吧。”

    贺若弼的脸色一变:“你这是自己凭空猜测的吧,可有实据?”

    王世充察颜观色。心中对这个推断更加坚信不疑:“贺若将军,看来王某没有猜错。你一直是暗中的太子一党啊,我们这么多年居然没有看出来!”

    贺若弼叹了口气,道:“时至今日,也没必要瞒你们了,杨广此人心术不正,在当年灭南陈时,老夫和高仆射都看了出来,当时破城之后,高仆射说那陈叔宝的宠妃张丽华是亡国祸水,一定要斩杀,就因为此事得罪了杨广,加上高仆射和杨勇的关系,杨广就公开威胁高仆射,说是以后要他好看,这些老夫都看在眼里。”

    “老夫一向欣赏高仆射的人品,加上后来老夫丢官之后,满朝文武对老夫避之惟恐不及,只有高仆射和萧琮两人还跟老夫正常往来。王世充,换了是你,难道不会跟高仆射越走越近吗?”

    王世充的脑子里飞快地旋转着,他看着贺若弼这种情绪的发泄,整个人脸色通红,象是喝醉了酒一样,在控诉着多年来命运对自己的不公,而王世充所想的,则是这贺若弼如此缺乏城府,又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在这郢州隐藏得如此之深呢?就连沈柳生和斛斯政看起来城府也明显在他之上。

    王世充想到这里,长舒了一口气:“贺若将军,看来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啊,高仆射和长孙将军,应该也是你的朋友吧。”

    王世充此话一出,不仅是贺若弼,就连在一边捻须微笑的斛斯政和沈柳生也一下子变了脸色,而贺若弼则张大了嘴说不出话,过了半晌,才缓过神来,厉声问道:“王世充,你凭什么说这话?”

    王世充哈哈一笑:“贺若将军,你的脾气冲动,性格暴躁,虽然是人人都想结交的豪杰之士,但在王某看来,只怕是做不得沈老板和斛斯长史的主公。可是如果你的背后还站着高仆射和长孙将军的话,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恐怕即使是家父,也会有意与你们联手的。”

    贺若弼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被王世充这个小辈当面这样羞辱,气得他七窍生烟,但是王世充确实说中了,不仅是自己的反应,连斛斯政和沈柳生的表情都证实了这一点,也由不得自己不承认。

    于是贺若弼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哼”了一声,道:“王世充,你的好奇心太重了,联想也太丰富了一些,这对你没什么好处!不错,高仆射确实和老夫是多年老友了,当年老夫献上平南八策时,高仆射就和老夫倾心相交,这点你能看出来老夫并不奇怪。只是老夫很奇怪,你又是怎么能猜到长孙将军的?”

    王世充微微一笑,平静地看着贺若弼的双眼:“这是王某心中多年一个疑问,当年长孙将军最早可是依附于杨广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转投了被废为庶人的杨勇,这实在让王某百思不得其解。在王某看来,长孙将军也不是那么忠义的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帮着杨广做那么多事。”

    “至于那个促成长孙将军改换门庭的原因,王某原来一直以为是先皇对长孙将军的知遇之恩,以为是先皇为了平衡几个皇子间的势力,不让杨广的势力膨胀得太快,而要长孙将军暗中拉杨勇一把,以制衡杨广。看来我是猜错了,让长孙将军转向的,只怕是高仆射和贺若将军你吧。”

    贺若弼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你刚才说对了一半。先皇确实流露过对杨广的警惕。也警告过长孙晟不要跟杨广走得太近。那年梁毗上书弹劾杨素的时候,先皇就意识到了无论是杨素还是杨广,都已经权倾朝野,他已经很难再控制了,于是便一方面架空已经站在杨广一边的杨素,另一方面让长孙晟暗助杨勇。”

    “当时老夫和高仆射也都是失意之时,长孙晟经常和老夫私相来往,同是天涯沦落人。老夫固然是无官一身轻,而长孙晟知道自己没有当上杨广的东宫左右卫率,未来绝不可能成为杨广的核心圈子中人,所以我们两个是一拍即合,决定共保杨勇,有朝一日让他复位。”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错,很合理,长孙晟那时候到处推销他的那个在漠南筑长城,把防线推向突厥腹地的策略。这种劳民伤财的疯狂之举,先皇不会做。杨广估计也懒得做,可是成了废人的杨勇。为了能夺回皇位,肯定是什么条件都答应的,所以长孙晟才会彻底倒向他,对吧。”

    贺若弼“嘿嘿”一笑:“不错,正是如此,不过太子本就无辜,王世充,你最清楚不过,太子并没有犯什么大错,要不是杨素等人构陷他,杨广又怎么可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当年你也对此事出力不少?从这点上看,你我本是死敌,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王世充也笑了笑:“可是你今天还是愿意和我见面,这又是为什么呢?”

    贺若弼收起了笑容,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而双眼中神光四射,这一刻,他真正地象个统帅千军万马的主帅,而不是象刚才那样只是个怨气满腹的老人。

    “王世充,你先说说你为什么会见萧铣?”

    王世充笑着摇了摇头:“也是,有这层关系在,沈老板既然是萧铣比陈棱还要亲密的盟友,想必早就跟你们接上头了吧。隋家天下只有亡了,你们和萧铣才会称心如意,不是吗?”

    贺若弼摆了摆手:“王世充,不要把我们看得跟萧铣那样不堪,这天下毕竟是我们几个打下来的,老夫灭南陈,高仆射治国二十年,而长孙晟则亲手毁掉了突厥这个北方巨人。隋家的天下,我们三个至少有一半的功劳,你以为我们就甘心看到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一朝间崩溃吗?”

    一直没开口的魏征突然插话道:“哦,这么看来贺若将军还是忠义之士了,只是您这位忠义之士为何不向朝廷去告发萧铣这样的反贼,反而要和他合作呢?”

    贺若弼叹了口气,直勾勾地看着王世充:“老实说,与你今天的见面,老夫并没有跟高仆射和长孙将军商量过,就跟上次在大兴城的那次事情一样,都是老夫跟你一人所为。今天老夫说的也太多了,也许出了这个房间,老夫就会后悔。不过魏征刚才问的问题,老夫还是会回答,其实老夫跟萧铣合作的原因,就跟你王世充跟他合作的原因一样,无非是自保罢了。”

    王世充嘴里反复地念叨了两声“自保?”

    贺若弼道:“不错,就是如此,我们在先皇手上吃了太多的亏,以为主贤臣明,肝胆相照,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自保之事,当年我想要来荆州当刺史,其实也只是一时赌气,并没有真正想来这里经营。可是先皇又是怎么对付我们的?一朝翻脸,数十年的恩情都不顾了,就算老夫嘴不好,算是咎由自取,可高仆射呢?”

    “他一心赤胆为国,作为帝国的宰相,维护没有犯错的太子有错吗?可至尊还不是听信妇人之言,一句话就夺他的官,治他的罪,然后再假惺惺地赦免他,一直让他免官在家,难道这就是先皇对我们的恩情吗?”

    “王世充,伴君如伴虎的滋味,还有那种被主君所抛弃的彻骨凄凉,当年我们都已经受够了,想必这几年,你自己也应该是颇有体会吧。”

    王世充心中一阵酸楚,低下了头:“是啊,伴君如伴虎。”

    贺若弼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再次变得中气十足:“所以我们不能再做待宰的羔羊,先皇对我们的知遇之恩,上次的罢官夺相已经还完了,要想再找借口灭我们的族,那就休怪我等放手一搏了,王世充,这不就是你家现在在做的事吗?”

    王世充听到这话,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贺若将军,为什么你总喜欢把自己做的事情跟我们家相提并论?你很了解我们家么?”

    贺若弼“嘿嘿”一笑:“王世充,你不是把你的打算跟那萧铣都说了么,为防杨广对你们家下手,所以才经营此地,这点和我们做的又有什么区别?”

    王世充不屑地“哼”了一声:“贺若将军,你应该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萧铣这个反贼能把底都交代了吗?不错,我们王家确实也有对至尊过河拆桥的担心,可是萧铣的野心太大,根本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了的,加上萧皇后跟至尊的关系,我们要是主动去告发他,肯定先死的是自己,所以只能假意合作。”

    “贺若将军,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我真的有意和萧铣合作的话,会这么不给他面子,不许他的人留在这郢州吗?即使是对还没有走到台前的你们,我也没这么水火不容吧。还不就是因为不想跟这个反贼多牵涉,给自己惹事吗?”

    贺若弼的眼中光芒闪闪,他在仔细地思考着王世充说的是否是实话,一时间没有开口。

    而在一旁的斛斯政则笑了笑,开口道:“王老弟,你不用转移话题,不管你跟萧铣说的是不是实话,都是跟他有过合作的约定,跟陈棱也是同样如此,难道说陈棱也是同样无法控制的吗?这一点你又怎么解释?”

    王世充摇了摇头:“我们都知道,陈棱其人,既贪婪又无谋,他在这里成不了事,我之所以肯和他合作,一来是知道他不会在这里搞出太大的事情把我们也牵涉进去;这第二嘛,就是因为陈棱背后毕竟站着萧皇后,现在他动动嘴就能给我们家造成很大的麻烦,所以我暂时要跟他们搞好关系。”

    王世充仔细地看着斛斯政的双眼:“就好比斛斯兄,你并不是象萧铣那样野心勃勃,虽然上次和你谈话时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我能感觉出你和萧铣不是一路人,所以我跟你当时说的话是真心的,现在这个承诺也不变,只要你在这里肯真心帮我,我一定会找机会让你入朝升官的。”

    斛斯政心中暗道:这王世充小小年纪,却是这般厉害,不动声色间就开始在挑拨自己和太子一党的关系了,当年自己也是官场失意才会悄悄地走了高熲的门路,高熲爱才,当时也说过只要自己肯好好干,就会想办法提拔自己入朝。

    可没想到自已还没入朝,高熲倒先罢官了,这些年斛斯政一直隐瞒自己的太子一党身份,在这郢州潜伏,待机而动,可是这里的各路神仙却是如八仙过海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弄得自己头都要炸了。

    而前几天王世充跟斛斯政谈合作时,确实让他动过心,若不是斛斯政自己也知道王世充所能倚仗的杨素现在朝不保夕,现在抱他的大腿很可能被牵连,没准就直接改换门庭了。

    想到这里,斛斯政咽了口唾沫,没再开口,王世充的话里和他看向自己那耐人寻味的眼神中都分明地向自己释放了继续合作的善意,人多给自己留条后路总没有坏处的。

    杨勇一死,太子一党实际上已经基本失掉了东山再起的可能,即使高熲复出,也无法象以前那样掌控朝政,权倾天下,杨素虽然现在不好过,但只要他能挺过这一关,得到杨广的倚重,那恢复天下权臣的身份也不是不可能,因此没必要死守着太子一党的身份而跟王家搞僵关系。(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五章 跋扈将军

    斛斯政扭头看了贺若弼一眼,心里又叹了口气,多年的潜伏,就因为贺若弼的一时冲动而暴露在王世充的面前,他相信如果是高熲在此,绝不可能现在就和王世充搭上线,宁可让沈柳生暂时撤出郢州,也不会在局势未明朗的时候贸然与敌友不明的王家碰头,贺若弼毕竟还是沉不住气,斛斯政的心头闪过一阵阴影。

    可是贺若弼却没有注意到斛斯政这些表情上的变化,更不可能知道他心里想了些什么,斛斯政最初的那句话让他听得连连点头,而王世充的回答更是让他觉得无懈可击,听到这里,贺若弼说道:“王世充,那你现在在这郢州又有何打算?这次我想听实话,你现在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以后打算如何与我们相处?”

    王世充一看斛斯政不说话,而眼中光芒却是不停地闪烁,就知道他已经被自己有些说动,开始为自己谋划后路了,今天只要足智多谋的斛斯政不开口,光是对付贺若弼,他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过他刚才也一直在考虑着应该如何应对这帮太子一党,这决定着未来几年里自己在郢州是否能达到自己的预期。

    王世充沉吟了半天,抬起头,眼神中透出一份坚定:“贺若将军,其实王某来这郢州的目的一直没有改变,这一点,无论是对萧铣,对斛斯长史,对陈棱,还是今天对你,都是一样。王某只想在郢州安稳渡日,仅此而已,所以象萧铣那样不安份的。王某只能早早地送客出境。希望各位也能给王某行个方便。”

    贺若弼不信地摇了摇头:“王世充。你在这里没几天,就频出大手笔,又是对这郢州上下摸底,又是挤走萧铣,又是重金收买陈棱,现在还和我们见面,为此还当众显示了一下自己的断案之才,做了这么多事。只是为了在这里混日子?”

    王世充微微一笑:“也不能叫混日子,王某还是希望能有所作为,这次王某出任刺史,也是王某人生中第一次外放州郡,独当一面,王某希望能在这里把事情做好,更希望这能多少缓解我现在的困局。”

    贺若弼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之间就可以谈谈合作了,我们其实也是跟你存了一样的心思,说白了就是两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贺若弼最后的几句话说得坚决如铁,配合着他那将威,须发都无风轻扬,端地是威风凛凛。

    一直没开口的魏征突然说道:“贺若将军,这是你个人的意思呢,还是高仆射和长孙将军的意思?”

    贺若弼的脸色一变:“魏征,你问这话什么意思?是在质疑老夫跟你们谈判的资格吗?”

    魏征淡淡地一笑,一拱手,欠了欠身子,算是道了个歉,不紧不慢地道:“岂敢岂敢,天下谁人不知道贺若将军乃是大将之才,您的话当然是一句顶一万句,不然我们主仆今天又怎么会来这里呢?”

    “只是在下想要确认一下,高仆射和长孙将军毕竟也是重臣名将,而且现在都有官身,他们会不会跟您有小小的分歧呢?您也知道高仆射跟我主公的关系,万一到时候他那里不高兴,不肯跟我们合作,那不是让您贺若将军下不来台嘛。”

    魏征这番话,尖酸刻薄之极,当年杨广初入东宫时,曾经问贺若弼,当今天下,谁是英雄,而贺若弼则大言不惭地说杨素是猛将而非谋将,史万岁是骑将而非大将,韩擒虎是斗将而非领将。然后便得意洋洋地闭口不说,直到杨广笑着问他谁才能称大将时,贺若弼则说,惟殿下自取之。言下之意是说自己才是大将。

    这个段子已经在天下流传了好几年,贩夫走卒都会取笑贺若弼的大言不惭,跟其他的那三位相比,贺若弼除了灭陈一战,一生也没有太拿得出手的功绩,尤其是和南征北战的杨素相比,更是远远不如,而杨素多次身为主帅统领全军,居然被他说成有勇无谋,丢的只是贺若弼自己的脸。

    所以大将二字几乎成了时人讽刺贺若弼的代名词,而魏征当着贺若弼的面直将把这个说出来,气得贺若弼老脸通红,吹胡子瞪眼睛。

    至于后面的几句话,则更是暗讽贺若弼现在无官一身轻,跟高熲和长孙晟比起来,份量是远远不够,甚至有自作主张之嫌,此话一出,就连一直持着观望态度的斛斯政也听不下去了。

    没待贺若弼开口怒骂,斛斯政便沉声喝道:“魏先生说话未必太损了点,如果贺若将军不能主事的话,今天我和沈老板又怎么会在这里陪同呢?不知道的事情就别乱说,王刺史还没开口呢。”

    魏征笑着摇了摇头:“斛斯兄,你我都是辅佐他人的,在这个位置上,自然应该尽到自己的责任,我主公顾着贺若将军的面子,一直没有直说,但我这个做兄弟的却不能不提醒他这一点,贺若将军毕竟和主公与越国公没有仇恨,可是高仆射却可以说是直接被越国公和文献皇后赶下来的,这个仇恨哪这么容易化解?而且主公当年背离高仆射转投了越国公,只怕高仆射也恨透了我家主公吧。”

    “不是晚辈质疑贺若将军的权威,你们可是三巨头,当然贺若将军在一般的事上可以直接代替其他两位作决断,但与我们合作乃是大事,而且中间有高仆射和主公这个恩怨的变数在,不由得我们不慎重些,贺若将军,你说是吧。”

    贺若弼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在小辈面前失态实在是有**份,他心里有点感激起斛斯政在自己准备开骂前抢先出言,没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整理了一下思路,贺若弼道:“魏征。你不知道我们三人间的关系。就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凡事我们三人都是商量着来,包括这次老夫来郢州,就是因为王世充也正好来了这里,高仆射和长孙将军无法放心,才委托老夫来这里处置的,包括与你们的见面,都是事先商议过的事情,绝非老夫一时心血来潮。”

    “还有就是你未免也把高熲高仆射看得太不堪了。是不是在你眼里,高仆射跟杨素一样都是没有容人之量的?如果他真是这样的人,当年又怎么可能举荐杨素和行满入朝为官呢?”

    “他自己多次跟我们说过,他的免官和杨素关系不是太大,主要是先皇,尤其是文献皇后铁了心要扳倒房陵王(杨勇死后的谥号),而他无论作为左仆射,还是作为房陵王的亲家,于公于私都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他对杨素并没有什么恨意。更不会因此就坏了大事。”

    “至于行满嘛,高仆射一直说他是大才。即使无人提携,迟早也能出将入相,以前的一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已的自保之举,他并不会记仇到底。”

    王世充听到这里,突然道:“这么说来,贺若将军今天可以全权作主了,对吗?”

    贺若弼傲然点了点头:“不错,今天老夫和你说的一切,都可以代表高仆射和长孙将军,这点你可以放心,绝对不会赖账的,至于需要和他们商量的事情,老夫也不会在这里一口答应你。”

    王世充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以后的事啦。刚才王某已经把自己的打算说得清楚,就是只想在这郢州安稳地过日子,顺便练习一下如何能自立,心怀不轨的人最好还是早早地离开,王某会有大礼相赚的,你们如果在别的地方经营,起事,都与王某无关,王某也无意去举报各位。”

    贺若弼沉声道:“其实我们的目标应该差不多,只要杨广别真的杀到我们头上,我们也就这么凑合着过了。王世充,我们三人这辈子都已经风光够了,老夫有灭陈之功,高仆射为相二十年,而长孙将军则会作为平定突厥的英雄永载史册,对权位实在是没什么想法,加上房陵王已死,我等所做的也无非是自保而已。”

    贺若弼看了一眼在身边若有所思的斛斯政,笑道:“若是象斛斯长史这样,一生还未入朝堂的话,也许还想去争一争,现在高仆射刚刚复出,手上又没有实权,过个一年半载的站稳了脚跟后,自然会让斛斯长史入朝为官。所以我们在这郢州乃至整个荆湘,其实也没做什么,也就是柳生的生意做得大了点而已。”

    王世充看了看面带得意之色的沈柳生,道:“沈老板在这一带如此成功,是靠了贺若将军他们的资金扶持呢,还是靠了他们的人脉?”

    沈柳生没有说话,而贺若弼则微微一笑:“这两者兼而有之,老夫和高仆射毕竟是朝中重臣,名下的产业遍及全国,象是大江帮就一直很卖我们的面子,他们有不少人是我当年征南陈时的部下,当年柳生要在运输上打垮竞争对手,大江帮是出了大力的。”

    王世充叹了口气:“原来如此。那接下来,贺若将军准备在郢州怎么做,继续在这里独霸郢州的市场吗?”

    贺若弼摆了摆手:“王世充,今天你来是你给我面子,老夫自然不能象前一阵那样把你当成敌人来对待,这样好了,老夫知道你和陈棱现在已经结盟,而老夫并没有什么兴趣和陈棱打交道,更不想和萧皇后扯什么关系。”

    “这郢州城的产业,老夫跟你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大家各自经营自己的势力,也联手阻止外界的势力进入郢州,你看如何?”

    王世充不假思索地道:“很好,就这样。不过这只限于郢州。”

    贺若弼的脸色一变:“王世充,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世充的脸上泛起一阵诡异的笑容:“贺若将军,你这条件真不错,只在这郢州一地跟我平分,我那份还要带上一个贪心的陈棱。”

    “在这荆湘地区的其他地方,你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跟萧铣继续合作下去,而我在那里名不正言不顺。手也伸不过去。所以你这个提议。说白了就是分我半个郢州,而要把整个荆湘都留给你们和萧铣,对吗?”

    贺若弼被王世充说得无言以对,只能沉声道:“那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提。”

    王世充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很好,那就请恕晚辈无礼了,郢州这么分。晚辈可以接受,但相应的,晚辈也会派人到荆湘的其他州郡去经营,放心,晚辈不是萧铣,不会象他那样打造兵器铠甲,图谋不轨,晚辈只想开开店,做做生意,就象贺若将军这样。赚几个钱花花。”

    贺若弼怒道:“王世充,你什么意思?你前面说你只要在这郢州平安度过。而现在又想插手这荆湘之地,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世充迎着贺若弼充满怒火的双眼,毫不退让,冷冷地道:“不是晚辈出尔反尔,而是贺若将军实在不够朋友,一直不肯向晚辈言明你们的真实意图。又开出如此没有诚意的合作条件,这就休怪晚辈无礼了。”

    沈柳生沉声道:“王世充,我家贺若将军怎么掩盖真实意图了,又怎么没有诚意了?你把话说清楚,不要无中生有!”

    王世充冷冷地“哼”了一声:“贺若将军一直强调自己无意象那萧铣一样图谋不轨,可是萧铣最后走的时候,是把所有的产业都交给了你,而作为交换,你们把荆湘那里的部分产业给了萧铣,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到目前为止,你们和萧铣这个真正的野心家才是真正的合作,至于跟晚辈,只不过应付了事罢了。”

    “抛出一个小小的郢州城一半的产业,就要晚辈和那陈棱一起分,然后保住你们整个荆湘的地盘,贺若将军,你这未必太小气了点,如果换了是高仆射,至少会把整个郢州拿出来的。”

    贺若弼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被王世充这个晚辈几句话就把全部的心思给戳破,实在是够丢人的。可这确实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给王世充说破后,虽然恼羞成怒,却也无从辩解,只能一边冷笑,一边盘算着如何再提新的议案。

    王世充看到贺若弼这样,也知道不能一时间把他逼得太狠,不然真的翻起脸了,也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也放低了一些:“贺若将军,王某知道,也许高仆射和长孙将军是真没了争心,而你却对这荆湘之地一直很有兴趣,远在高仆射罢相之前,你就跟先皇要过这荆州总管之职,而沈老板和斛斯长史也是被你早早地就派到了这里。”

    “高仆射是不太会和萧铣这样的野心狼合作的,他如果愿意和这种人合作,也不会落得今天的局面。所以晚辈斗胆敢言,这一定是你贺若将军的个人决断,而高仆射和长孙将军,一个心思在朝中,一个心思在北边,为这南边的荆湘处的事情,是不会跟你贺若将军撕破脸的,在萧铣之事上如此,在晚辈之事上也是如此。”

    贺若弼的眼中光芒不停地闪烁,他越来越心惊于王世充的成熟和可怕,三十多岁的年纪,居然能把事情梳理得如此井井有条,连自己和高熲与长孙晟间的关系也一清二楚,即使换作杨素,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会让他非常惊讶,更不用说这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了。

    贺若弼沉声道:“王行满,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用瞎猜,这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只要记住,跟你直接面对面,可以拍板的,是我贺若弼就行。同样,在这荆湘之地,我也不认别人,只认你王世充。看来你对老夫刚才的提议并不满意,那你自己提一个吧,如果能行的话就按你说的来,不过伸手整个荆湘的事就免了。”

    王世充心中暗笑,这贺若弼还是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跟着自己的话说了半天没有野心,可是真要一提荆湘,他就原形毕露了,明明动着跟萧铣一样的心思,还非要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实在是虚伪得紧,难怪连杨素也看不上此人,也不知道高熲一代名臣,为何会跟他扯到了一起。

    可是王世充的表情没有流露出任何心中所想,仍然是镇定自若,他缓缓地道:“要想晚辈不插手荆湘,也行。只不过这郢州城必须由晚辈独家占有,沈老板除了那个沈氏商行外,一家店铺也不能留,而那里,也只能留三个伙计留守,负责与晚辈之间的联络。”

    贺若弼怒道:“王世充,你太过份了吧,直接就要把我们挤出这郢州?你不知道为了接手萧铣留下的那些店铺,我们在这里花了多少心血?”

    王世充一字一顿地道:“那是你们的事,晚辈只要属于自己的东西,少一分都不行!”

    贺若弼狠狠地盯着王世充,脸上红得就象要滴出血来,而王世充神色平静,却是毫不示弱地回瞪着贺若弼,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他知道这个时候是气势的较量,一定不能落了下风,就算眨一下眼睛,也可能会给对方错误的心理暗示。来郢州以后,无论是面对萧铣还是陈棱,他一向都是在气势上压人一头,现在即使面对天下名将,陈国毁灭者贺若弼,也不会让他后退哪怕半步。

    密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紧张,怒目而视的王世充和贺若弼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几乎要让站在一边的魏征和斛斯政无法透过气来,斛斯政想要缓和这个场面,干笑了两声,还没开口,就被贺若弼骂道:“斛斯,别多嘴,一边呆着去!”

    王世充一言不发,继续看着贺若弼那布满了血丝的三角眼,从贺若弼这双野兽般的双眼里,他除了看到了愤怒、威胁、还看到了一丝不安,王世充在心中冷笑:真正的强者,那种威严应该是由内而外,就象高熲和杨素那样,而不是靠着大嗓门和装凶来吓人,实力才是谈判的基础,而贺若弼在这点上并没有优势。

    良久,贺若弼还是叹了口气,道:“王世充,你可真是难缠,不过作为年轻人,你的气未免太盛了点。”

    王世充微微一笑:“贺若将军,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

    贺若弼闻言一愣,转而哈哈大笑:“好,好回答,好气魄,真不愧是有天下名将之称的王世充,我们已经老了,未来可是你这样虎狼的天下。不过你提的两个条件都不是你真正想要的,现在,你还是开出你真正想要的条件吧。”

    王世充点了点头:“贺若将军果然英明过人,实话实说,晚辈来这郢州后,各路英雄也见了不少,但还是贺若将军给晚辈的印象最深,那种几十年大将的气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得来的,也正因为这样,晚辈才想把你们作为第一选择的合作伙伴,所以晚辈想从贺若将军嘴里听到实话,而不是说些套话来糊弄晚辈。”

    王世充说到这里时,看了一眼斛斯政,笑了起来:“斛斯长史可以为晚辈证明,晚辈跟人合作前总是希望对方开诚布公,拿出合作的诚意来,而不是掩盖自己的意图,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合作是不可能持久的,这点贺若将军应该清楚。”

    贺若弼杂草般的浓眉抖了抖,嘴角边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他盯着王世充看了半天,还是长叹一声,道:“王世充,你说得不错,刚才老夫确实没有说实话,那也是在试探你,你的将略老夫知道,今天下午也显示你治政断案之才,可是老夫还想亲眼见识一下你的应变之能,还有最重要的胆色。”

    “老夫现在在做的就是掉脑袋的事,如果你只想追求安逸混日子,那跟老夫就不是一路人,老夫也不可能跟这样的软骨头合作,只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样的人才配跟我贺若弼平起平坐,王世充,你是这样的人吗?”(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六章 寸土不让

    王世充心中暗道:终于肯说实话了。他知道接下来的这几句对话很关键,也许直接就会决定这次谈判的成败。

    王世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而坚定地说道:“晚辈的观点一直不变,至尊如果不对我王世充下手,我自当精忠报国,就象半年前为他平定杨谅谋反一样。但要是他出于权力之争,无端灭我王家满门的话,那晚辈只有拼死一搏,就算战死也比给人象条狗一样牵到刑场要强。贺若将军,晚辈说得够明白了吧。”

    贺若弼沉声道:“那么你现在在这郢州,又是为何?只是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混过这任刺史吗?还是天天烧香拜佛指望着杨广好心情,不会对你王家下手?”

    王世充哈哈一笑:“当然不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自己的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杨广若是想灭我满门,我们王家当然不能只靠几个家丁作徒劳的抵抗,至少也不能做得比杨谅都不如,您说是吧,贺若将军。”

    贺若弼先是一愣,转而面露喜色:“这么说来,你们王家也是在这里准备经营郢州,以后作为起事的根基?”

    王世充摇了摇头:“贺若将军,就这小小的郢州,人口不过五万多户,只凭这一州之地,如何能和拥有整个天下的朝廷对抗?就算是杨谅,坐拥北齐故地,几十万大军,上百个州郡,不照样在朝廷的攻击下很快就灰飞烟灭?前车之鉴,我们又怎么会重蹈覆辙呢。”

    贺若弼的声音中又带了几分怒意:“王世充,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既然这郢州不够你将来安身立命。作为起家之地,那你跟我争得这么起劲做什么?”

    王世充微微一笑,在这密室里来回走了几步,道:“贺若将军,其实你应该清楚,杨谅起兵失败,除了忠于朝廷的杨素指挥得当,他自己错误百出外。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在于他是孤军奋战,没有大义的名份。天下人心皆向朝廷,而他只不过是一个乱臣贼子罢了,除了他所辖的冀青幽并这四个大州外,没有一个州郡响应他。”

    “所以说他的失败从起兵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即使是他手里的四个大州,心向朝廷的人也不少,三分之一的州郡在他起兵时站在了朝廷一边,他除非在刚起兵时能通过闪击战夺取关中,或者是早早地北联突厥以为外援。不然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沈柳生冷笑一声:“王世充,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而且这跟你的所作所为有关系吗?现在贺若将军想问的是,你到底想怎么办。难不成你准备上书朝廷,让自己当荆州总管吗?”

    王世充摆了摆手:“我们现在是在务实,而不是说那些没用的,刚才说这么多,核心意思就是一条:杨谅没人帮忙,所以尽管他自己实力强大,还是打不过朝廷。所以我们需要广结天下英雄经为盟友,到时候一起发难,如秦末,如三国,只有这样天下群雄并起,才可能有胜利的那一天。”

    贺若弼冷冷地“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王世充,你的想法虽好,但是不知道时至今日,你又联络了哪几路英雄,以为援手呢?你不会跟老夫说,这次跟着杨素去讨伐杨谅的大将们,都愿意跟着你王世充走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个自然不会,没有人会纯粹为了举荐和知遇之恩就拿着全家性命为别人火中取栗,只有基于共同利益之上的合作才是可靠的。从这点上看,萧铣算是一个,而萧皇后,他的可靠程度存疑,所以我们王家,不会跟他们走得太近。”

    贺若弼双目炯炯,追问道:“此话怎讲?”

    王世充正色道:“萧铣是自己想当皇帝,至少是恢复他的那个大梁国,当上皇帝,至于以后会不会逐鹿中原,君临天下,那要以后看情况而定。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他自己也毫不掩饰这一点,所以这个人是一定会造反的,有条件自然要起事,没条件他也会创造条件的,不用怀疑他那颗想当皇帝的心。”

    “至于萧皇后和陈棱,这方面的主观愿望就弱得多了,陈棱只想当个郢州刺史,或者说能实质上掌控整个郢州,世袭罔替,而不是被派到别的地方当一个单车刺史,所以此人见识有限,贪婪愚蠢,成不了大器。”

    “而萧皇后之所以肯助陈棱,主要还是因为祖训,不是他自己的心愿。女人的意志往往不够坚定,而且他已经母仪天下,就算恢复了梁国,对他来说也没太多实质好处,所以他这里是有变数的,我不想跟他走得太近,以免以后他要是反水了,我这里措手不及。”

    贺若弼冷笑一声:“可是你好象跟陈棱现在打得火热啊,难道陈棱一点也不知道你的心思?”

    王世充微微一笑:“晚辈在陈棱面前,一向只说想要自立是为了自保而已,并不是和那萧铣一样唯恐天下不乱,跟他的合作,也基本上是仅限于商业罢了,晚辈不会在这郢州阴养死士,打造兵器盔甲,授人以柄的,天底下借着为官一任的时候在所在州郡置产业的人多了去,总不能说这些就是谋反吧。”

    贺若弼不太甘心,追问道:“那你的本意是做什么呢,你总不能嘴上说着要经营这郢州,结交天下豪杰,拥有自保的实力,但实际上只是买几家店铺做生意吧,你王大财主还缺这点钱不成?”

    王世充摇了摇头:“贺若将军,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店铺只是明面上可以打掩护的,之所以要这些店铺,一来是可以控制本地的民生,控制本地的经济。二来可以以此为掩护。把一些精壮家丁混进这些店铺里。一旦天下有变,也能迅速地拉出一些人来。”

    贺若弼“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王世充,你是在逗老夫玩儿吗?就你这种办法,能藏多少人,有一千吗?就算这些店铺的伙计全是你的手下,就这区区两三千人,既无兵器甲胄,又无战马。你还想夺取天下?”

    王世充摆了摆手:“贺若将军,武库里有兵器甲杖,而骠骑将军府里的马厩中则养着战马,这些不都是可以现成用上的吗?存在官方的武库里,谁能说有问题?”

    贺若弼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听了之后目瞪口呆,而斛斯政和沈柳生则是脸色大变,同样被这个设想给震撼到了。

    魏征不失时机地笑道:“所以说陈棱还是很有作用的,虽然他又笨又贪,但有这个郢州司马兼领骠骑将军的职务在。把这些兵器甲仗归于武库就是合法的,我家主公一直很奇怪。既然这么多年你们一直跟萧铣合作,为什么从来就没想到过这个办法?”

    贺若弼回过了神来,冷冷地道:“当时毕竟有韩世谔和李靖在,做得太明目张胆了,反而会增加麻烦,本以为那个大洪山的山洞就很安全,可没想到还是给李靖发现了,你以为李靖就没去武库转过吗?”

    王世充笑了笑:“武库里多出些兵器盔甲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历年来用旧的盔甲也多数是扔进仓库里以作备用,这点不怕给李靖拿去做文章。而且如果天下州郡都这么干,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贺若弼摇了摇头:“好大的口气,难道每个州郡都有个陈棱?”

    王世充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是我需要努力的目标。”

    贺若弼呆了呆,脸上又变得严肃起来,他摆了摆手,道:“那么请问行满,你到目前为止,拉拢了多少英雄作为盟友了?又在多少州郡里成功地布下了象郢州这样的局,可以迅速起事响应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淡定地回道:“这牵涉到我们王家的机密,恕难见告。而且晚辈这次是第一次出来自立,这郢州也是第一个晚辈能真正施展抱负的地方。贺若将军,晚辈不会问你们三位在别处跟其他哪些人有合作,也请你尊重我们王家,不要再问这种问题。”

    贺若弼没吭声,眼珠子倒是一直在转个不停,看得出他还是心有不甘。

    王世充继续道:“其实晚辈的心思不难理解,那就是晚辈并不想借着这郢州起事,只要这里有可靠的盟友在,那么即使不是晚辈亲自掌控,也没有什么关系。要是天下的州郡有三分之一都能同时响应,那大事就能成功一半了。”

    贺若弼突然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道:“王世充,你好精明,老夫差点也上了你的当了,说了这么多,其实你还是言不由衷啊,你的逻辑貌似严密细致,可是就在不经意间,你自己把自己给出卖了。”

    王世充愣了一下,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所说的话,觉得基本上没露出什么破绽,一时间搞不清楚贺若弼是在故弄玄虚还是真的自己一时高兴说漏了什么,可他心中虽然忐忑,脸上表情却依然平静如常:“哦,愿闻其详。”

    贺若弼收住了笑容,神情肃穆,眼中凶光闪烁:“王世充,你刚才说过,这陈棱贪婪愚蠢,萧皇后那里也存在变数,你不会跟他们多深入合作。可是现在又说准备把兵器甲仗,还有战马军械都存放在这郢州的武库里。现在我问你,万一陈棱不跟你合作了,或者是调离了,你这番心血不是又打了水漂吗?”

    王世充听到陈棱二字时就知道贺若弼想说什么了,心中暗骂自己刚才一时说高兴了,有失严谨,但是他的心思飞快地旋转,等到贺若弼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几句话时,王世充的心中也已经有了对策。

    只见他微微一笑:“贺若将军,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陈棱想在这郢州当草头王的愿望,一点也不下于那个做梦也想自立的萧铣,他连自己老家的庄客佃户都搬到这里落户当了亲兵护卫,显然就是作好了在这郢州打万年桩的准备了。所以只要陈棱自己能做主,他是绝对不会离开郢州的。”

    贺若弼点了点头。继续道:“那萧皇后呢。或者是杨广觉得他在这里呆得太久。想要让他挪个地方呢,难道他还能抗旨或者造反不成?”

    王世充摇了摇头:“那就是陈棱考虑的事情了,晚辈只知道他不想走,所以可以放心地把军械战马放到他那里。即使退一步说,陈棱真的要给调离了,他也会在走之前把这些事情处理好的,到时候恐怕还要依靠沈老板的商行去把战马之类的处理掉。”

    沈柳生没好气地道:“不是要把我们彻底赶出郢州吗,怎么这时候倒想起我们来了?你王世充自己怎么不去做?”

    王世充正待开口。魏征冷冷地道:“沈老板不必赌气,刚才主公也没说一定要让你们离开郢州,只不过是针对贺若将军没有拿出足够诚意的一种表示罢了,如果大家都象这样把底牌交代一下,拿出点诚意,当然是有的商量,我们跟陈棱都可以合作,为何就不能跟你们合作呢?”

    贺若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别扯这些没用的,王世充。老夫不管你把兵器甲杖,战马军械这些放在哪里。我也没太大兴趣知道。老夫只想知道,你打算在这郢州,或者按你说的在这荆湘,如何对待我们?”

    王世充微微一笑:“那要看贺若将军你们究竟想做什么了,刚才说了半天,晚辈只说了自己的打算,就是在这郢州结交足够强力,又能在郢州起事的盟友,陈棱勉强算是一个,贺若将军的能力和势力自然远远超过陈棱,就是不知道肯不肯呢。”

    贺若弼浓眉一扬,脸上的肌肉跳了跳:“话说到这份上,老夫也不跟你们打哑谜了,不错,老夫来这里经营就是想有朝一日割据荆湘而自立的,跟那萧铣也只是暂时合作而已。”

    “老夫需要借助萧氏在此地巨大的影响力,而他也需要老夫的钱粮人手支持。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需要老夫的朋友在他处起事,帮他分担压力。王世充,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合作内容,你说的没错,这就是最典型的基于利益基础上的一种暂时性合作,老夫也不怕跟你挑明。”

    王世充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贺若弼虽然心狠手辣,但可能玩起权谋还真不一定是那萧铣的对手,这样轻视萧铣,以后很可能会吃大亏。

    但是王世充也根本没有跟贺若弼亮出底牌,真正交心的打算。对李靖这样的忠义之士,智谋之士自然是要交底,但对贺若弼这种自以为是,又狂妄自大的野心家,王世充却是一点也提不起拉他一把的**,不让他出卖自己基本上就是这次合作的最高目标。

    打定了主意后,王世充的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贺若将军,王某也不妨告诉你实话,你的目标在荆湘,而我们王家未来如果真的要起事,却也不会在这里,经营郢州,一方面是为了结交豪杰,另外一方面,也是要做个最坏的打算,万一我们起兵失败,至少也有个可以投奔的落脚之地。”

    贺若弼“嘿嘿”一笑:“王世充,你想得未免太天真了点,如果你兵败来投,还有谁会收留你呢?就象杨谅,墙倒众人推,最后困守晋阳的时候,他可是被自己身边的人绑了去领赏的。你若是真的起兵失败,那即使来这郢州,也不会有人救你。”

    王世充摇了摇头:“所以说晚辈只能希望到时候不要一个人孤军奋战,希望天下的英雄都能助晚辈一臂之力,尤其是贺若将军您,到时候这荆湘之地,还不是您说了算。没准晚辈就要来投靠你呢。”

    贺若弼虽然明知道王世充是在拍自己的马屁,但显然也很受用,摸着自己的胡子,喜形于色。

    王世充一看贺若弼高兴了,继续道:“所以说啊,晚辈只想在这荆湘北边的门户郢州留块地盘,贺若将军你以后可是能坐拥整个荆湘的,应该不会跟晚辈计较这一个小小郢州吧。”

    贺若弼沉吟了一下,道:“要是这么说的话,这郢州倒也不是不能给你,只是你在这里跟陈棱合作,到时候他要是不肯接纳你,或者说他还要当隋朝的忠臣,那我荆州不是门户大开了吗?”

    王世充心中冷笑,说这贺若弼胖他还真喘上了,言语间好象这荆州当真是他的地盘似的,也不知道他这种莫明其妙的自信心从何而来,王世充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就算是乱世到来,大家一起发动,贺若弼基本上也不会是萧铣的对手。

    但王世充的脸上仍然作出了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他摇了摇头:“陈棱不会这样做的,他不傻瓜,只要他一起兵,这些年来在郢州私藏兵马的事情就露馅了,而且他怎么可能蠢到听朝廷的调令,明知天下大乱,还要为朝廷卖命呢?”

    贺若弼“嘿嘿”一笑:“王世充,你的自信心好象过头了一些,如果到时候你的朋友们一个个都偃旗息鼓,没有出现你所说的那个天下大乱呢?”

    王世充自信地摇了摇头:“不会的,晚辈的朋友不会坐视晚辈孤军奋战,肯定会群起响应,就好比贺若将军,如果您看到了王某带头起事,你会选择按兵不动吗?”

    贺若弼歪了歪嘴,浓眉一扬:“这可说不定,杨谅起兵时,天下的野心家其实也并不少,可没有一个真正起事响应杨谅的,就好比你王世充,当时也是有兵在手,你既然能在先皇驾崩之时在大兴就能拉出几万人,为何不去帮那杨谅呢?”

    王世充笑了笑:“杨谅起兵和杨广争天下,不过是兄弟之争,谁赢了都对我们没有什么区别。杨广当时毕竟代表朝廷,有大义的名份在。加上先皇这二十多年把国家治理得很好,人心思安,谁愿意吃饱了撑的去造反呢?”

    贺若弼紧接着道:“说得好,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明眼人都看出杨广已经对杨素心生忌惮,必欲除之而后快,而作为杨素一党的你,也只会跟着倒霉。我刚才听你说,要是杨广杀到你家头上的话,你家是不会坐以待毙的。那么如果他现在就对你们王家下手,而现在天下的人心还算安定,没人会响应你,你王世充打算怎么办?”

    王世充一下子给戳中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其实自己每天所担心,所恐惧的也正是这件事。思来想去,他只有一声叹息:“真到了那种情况,起事乃是找死,只有想办法留得青山在了,天下人心思安的时候,贸然起兵不可能有好结果,只有等到杨广弄得天下大乱时,我等才可以趁势而为。”

    贺若弼不屑地道:“王老弟,你这样还是不行,人家杀到头上了你还要等死吗?放手一搏,总比当缩头乌龟要强。我不太相信你们王家在各地都没有一点布置,会就这么束手待毙。”

    王世充无奈地摇了摇头:“贺若将军也知道从先皇到杨广对我的防范和猜忌,就是杨素,也早已经被架空,手下也没有一兵一卒。而且我从来没有出外当过一方主管之类的主官,在地方上没有自己的势力,真要是杨广现在就下手,我们还真的无能为力呢,所以现在只能在不惊动杨广的情况下暗地里经营。”

    王世充说到这里,看了看沉思着的贺若弼,道:“贺若将军不也是这样吗?你虽然在这荆州经营了数年,弄了不少店铺,但你敢说如果杨广现在对你们这几位前朝老臣下手,你就有反抗之力?这件事上大家五十步不用笑百步了,考虑一下如何能合作才是正途。”

    贺若弼沉声道:“那你说怎么个合作?就是把我们挤出郢州,让你在这里一家独大?”(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七章 战马之赌

    王世充笑了笑:“这样不是挺好?我们如果合作的话,那谁来经营其实一样,而你们也可以省下自己的钱和人手去荆州其他地方,会经营得更好。”

    贺若弼厉声道:“任你舌灿莲花,这个提议老夫都不会接受,老夫在这里下了大本钱,不可能拱手让人,你若是想与老夫争这郢州,那尽管放马过来好了,老夫何时怕过别人?”

    王世充心念一动,道:“贺若将军,我们如果在这里放手争夺,那只会白白地消耗自己的力量,甚至还会有可能让杨广察觉我们在做的事情,这是万万不可的,一定要想个别的法子来解决。”

    贺若弼气鼓鼓地道:“解决?让老夫把这郢州白送给你王世充就能解决了?老夫不是三岁小孩,在这点上不会向你让步。”

    王世充微微一笑:“贺若将军误会了,晚辈是说,既然我们两家的条件相差太大,无法谈拢,不如晚辈跟贺若将军打个赌,如果晚辈胜了,就请贺若将军撤出此地人手,专心经营荆湘,反过来如果贺若将军胜了,那晚辈以后再也不过问贺若将军在这郢州的事,由你放手经营。如何?”

    贺若弼双目炯炯,盯着王世充,心中在盘算着王世充打的什么主意。一时间沉吟不语,而王世充则观其颜色,知道他已经动了心,只欠最后一把火候。于是说道:“若是贺若将军不能作这个主的话,也可以跟高仆射,长孙将军商量好了再来谈。这段时间就先维持目前的局面好了。”

    贺若弼最听不得的就是这话。他一生心高气傲。虽然敬佩高颖,但绝不会甘心给别人看成是跟在高颖身后的手下,一听到王世充的话,马上怒火中烧,直接吼了起来:“王世充,你用不着这样激老夫。你想打什么赌,直接开口吧。”

    斛斯政听了之后张口欲言,一转眼看到魏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中一惊,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地给吞了回去。

    而在另一边,站在贺若弼侧后方的沈柳生则脸色大变,急道:“主公,这厮又奸又滑,切不可上了他的当!”

    贺若弼也不回头看沈柳生,直接抬起了手,沉声道:“柳生,老夫话已出口,绝无收回的道理。老夫不信这小子还能胜过我。”

    王世充收起笑容,恭喜地做了个揖。道:“贺若将军果然豪气干云,气度不凡,世充佩服。上次贺若将军出过一个题,让晚辈断案,晚辈侥幸胜了一场,这回晚辈斗胆跟贺若将军赌一桩生意,绝对不占贺若将军的便宜。”

    贺若弼不耐烦地道:“年轻人说话怎么这么罗嗦,快说赌什么。”

    王世充转向了沈柳生,笑嘻嘻地道:“沈老板,你来荆湘之地时,最初就是做贩马生意的,几年下来就把这荆湘一带的十余家马商全部挤垮,独霸了这荆湘的马市,对吧。”

    沈柳生虽然不知王世充打的是什么心思,但还是点了点头:“不错,那又如何?”

    王世充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看得沈柳生心中一惊,脸色也微微一变:“沈老板,现在陈棱陈将军急缺战马,上次还向你当面询问过战马的事。不如我们以一个月为期,各显神通,看看一个月内,谁能先搞来一千匹战马卖给陈将军,能先做到这一点的为胜,怎么样?”

    贺若弼不假思索地叫道:“好,就这么办,老夫跟你赌了!”

    沈柳生还没反应过来,等他突然醒过神来后,只看到贺若弼面带得意之色,在那里轻轻地抚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可是沈柳生知道贺若弼最恨属下在外人面前让他失了面子,只能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徒留一声叹息。

    王世充的脸上又挂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贺若将军,你答应的是不是太快了一点,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贺若弼哈哈一笑:“王世充,你今天几次三番地小看老夫,老夫都暂时不跟你计较,免得你说我贺若弼以大欺小,为难晚辈。不过你这赌老夫打定了,一个月内,搞来战马的为胜,而且是战马,不是别的马,明白不?”

    王世充伸出一只手,道:“好,既然贺若将军说了这话,世充也不多说什么了,您是前辈,眼光和见识都比晚辈要强得多。那咱们就击掌为誓,要是晚辈胜了,就请贺若将军退出郢州,那些店铺我出钱买下。反之,贺若将军赢了的话,晚辈不会再对贺若将军在郢州的活动多半句嘴。”

    贺若弼二话不说,伸出手掌与王世充的掌心“叭”地一击,哈哈一笑:“这个赌老夫赢定了。”

    一直没说话的斛斯政突然开口道:“王刺史,若是你们都不能在一个月内把一千匹战马运到这郢州呢?”

    王世充笑了笑,道:“若是我们都不能做到这点,那一个月后,再约个新题目再战。”

    沈柳生也眨了眨眼睛,嚷了起来:“王世充,你若是以次充好,弄些驮马来当战马,那陈棱与你现在结了盟,是你的人,他若是收你的驮马,那怎么算?”

    贺若弼刚才一直在捻须微笑,可听到这话时脸色大变,直接看向了王世充,显然他刚才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王世充神色平静,摆了摆手,道:“沈老板不必多虑,世充一向诚信为本,军中对战马有明确的要求,无论是身高、年龄、牙口、耐力、尤其是性情都要经过测试,贺若将军多年宿将,到时候可以来监督一下这些战马是否合格。如果你认定晚辈以次充好,以驮马驽马来充战马,世充认输便是。”

    贺若弼眼中光芒一闪,道:“好。王老弟果然爽快。咱们刚才已经击掌为誓。那就各安天命吧。还请你支会一下陈将军,让他明天一早就在市集里公开悬榜买马,这样我等也好有正当理由来做这军马生意,毕竟一千匹军马不是小数目,没有朝廷的公开采购,别人还会以为我们图谋不轨呢。”

    王世充点了点头,一拱手:“晚辈告辞。”便一个大旋身,头也不回地和魏征走了出去。

    贺若弼站在原地。面沉似水,刚才的慷慨豪迈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时间陷入了深思。

    沈柳生忍不住开口道:“主公,这王世充居然敢主动跟我们以这战马为赌,是不是他以为我们真的就只能运西南驮马啊。”

    贺若弼摇了摇头:“他应该不会这么笨,他明知我们和长孙将军的关系,只要我一句话,长孙将军就会安排启民可汗给我们送马过来,一个月内足够了。”

    沈柳生看了一眼在一边一言不发的斛斯政,道:“斛斯兄一向足智多谋。在此事上有何高见?”

    斛斯政从刚才王世充提案后也一直没说话,脑子里却是一直在飞快地旋转着。听到这里,他若有所思地道:“想必王世充会知道我们可以从突厥那里搞来战马,可是他定了一个月之期,应该是想在速度上跟我们拼一下。”

    “他所倚仗的杨素现在虽然被排挤,但只要发话,在沿途的官卡哨站做手脚,比如把我们的战马扣留个几天,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贺若弼倒吸了一口冷气:“就是现在快马去东都报信也要两三天,而长孙晟最快也要再等十天以后才能派人从大利城赶着战马南下,一路之上关卡众多,随便哪个家伙卡我们三四天,这时间上就来不及了。斛斯,你刚才既然已经想到了,为什么不说呢?”

    斛斯政微微一笑:“要是在我们最拿手的马匹生意上都不敢竞争,只会让姓王的小看,主公,你不是说过吗,任何情况下也别输了气势。”

    贺若弼摇了摇头:“那现在怎么办,嘴巴上倒是痛快了,可是这赌要是真打输了,我们花了将近一半的荆湘产业换来的郢州,就真的要便宜王世充这小子啦。”

    斛斯政自信地道:“主公,不必多虑,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王世充自以为知我们,但我们也能猜到他的战马来源。”

    贺若弼双眼一亮,忙问道:“快说,他的战马能从哪里来?”

    斛斯政道:“主公可还记得,平定杨谅的时候,那王世充曾经率骁果骑军到朔州和代州帮过忙?”

    贺若弼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哈哈一笑:“斛斯,你果然心思缜密,朔州刺史杨义臣现在入朝为官,当了太仆卿,朔州交给了杨素的远亲杨廓暂时接管,至于那代州,刺史是那个丢了蒲州后靠出卖朋友而得官的告密小人丘和,此人跟右骁卫将军上官政是铁杆兄弟,而上官政是杨素父子的死敌。”

    贺若弼一边分析一边踱步,说到这里时,停下了脚步:“所以王世充一定会去朔州,找杨廓帮忙,放他的人出关去买突厥战马。”

    斛斯政拱手行礼:“主公英明,此外还有一点,就是那幽州。现在杨素举荐的李子雄在那里暂代总管之职,幽州离这里虽然远了点,可是也能买到突厥战马,这也是王世充的一个渠道,想必他不会把赌注押在一个地方,必定会两边都去采购战马,然后同时来郢州。”

    贺若弼心中再无疑虑,对着沈柳生道:“柳生,你辛苦一趟,即刻去东都,让长孙将军为我们向启民可汗打个招呼,火速给我们一千两百匹战马南下。另外,让他关闭与我大隋的马市一个月,一匹马也不卖给汉人!”

    贺若弼咬牙切齿地下完令后,得意地笑了起来:“王世充,我看你拿什么和我斗!”

    郢州刺史府中的湖边小筑,王世充正和魏征相对而坐,魏征和王仁则也坐在了下首,张金称则很自觉地守在了湖边,带着水气的轻风从湖面上拂过,让屋内的人们一个个心情舒爽,喜笑颜开。

    张金称和王仁则前几天去抓捕朱粲,可惜那人早早地得到了消息逃跑,而那朱氏的父亲朱流风虽然中风在床。听到这消息后也活活气死。死者为大。王世充只好放过朱家。一边发出海捕文书,通缉朱粲;一边将那朱氏打入死牢,将此案连同那齐道福杀刘氏之案一起上报朝廷,等候刑部批复。

    魏征的脸上挂着微笑,端起手边的一碗酸梅汁,喝了一口,一阵清凉入脾,说不出的惬意。放下汤碗,他对着王世充道:“主公,只怕他们这会儿正在纳闷呢,为什么我们敢跟他们打这个赌。”

    魏征抿嘴一笑:“主公,我们这几年的结交天下英雄总算起了作用。前几天我们也刚通知大兴的高宝义赶来东都,这下正好可以找到他调集战马。”

    王世充的脸上还是一脸的严肃,他摇了摇头,道:“不可大意,咄苾王子和高宝义他们虽然把生意从大兴做到了洛阳,但是也不一定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调来上千匹战马。我们还是得做好万全之策才行。”

    他的目光移向了王仁则,道:“仁则。你找时间到金城薛举那里一趟,问问他能不能帮上忙,弄些战马来?”

    被王世充问到,王仁则笑了笑:“不瞒叔父说,薛家一向是陇右豪门,族中子弟从小就要被教习骑射,也跟陇右一带的不少马场都有往来,朝廷以前禁止和突厥的贸易,我们多年来一直是收购采买陇右的天水马和吐谷浑的河西马。我的那匹白玉狮子骢,就是出自河西。”

    王世充点了点头:“久闻吐谷浑一向出产好马,上次见你那匹坐骑就是不同凡响,原来是传说中的青海骢啊,难怪感觉和我那匹枣红骝不太一样。”

    王仁则的嘴角勾了勾,笑道:“叔父,你的枣红骝是西域的汗血马,而我这匹是青海骢,传说中吐谷浑所在的地方有个大湖叫青海,方圆千里,湖中有座神岛。每年冬天大雪把湖面都冻住的时候,吐谷浑人会把河西母马放到岛上,第二年在开春化冻前派人上岛,那些母马都会怀了孕。”

    “这些母马生下来的马,全都高大健壮,四肢有力,耐力也极强,是天生的战马,被称为青海骢。而我的这匹白玉狮子骢呢,更是青海骢中的极品,当年爹爹买回来后本想给大弟弟建成的,可惜建成那几天有病在身,驯不了这马,最后还是给我驯服了呢,于是爹爹就送给我当了礼物。”

    王世充叹了口气:“《北史》和《魏书》中所说原来是真事,我当初还是当神话传说看的呢。”

    “仁则,这么说来,你有渠道弄到这些河西战马?”王世充眨了眨眼睛,看着王仁则。

    王仁则笑了笑:“主公你可真找对人了,这些年您在家的时间少,可能有所不知,小侄一向喜欢好马,以前在家也养了几百匹,可是开皇末年的时候,凉州总管王世积因为谋反被杀,而他送过当时的左仆射高熲一些好马,高仆射也因此被免官。后来房陵王杨勇被废时罪名也有养战马这一条。所以三叔怕惹祸上身,就把那些战马都寄存在大兴的一些马市和跑马场里。”

    王世充双眼一亮,忙道:“有多少匹?”

    王仁则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道:“应该有**百匹吧,对外都说是跑马场的马,实际上我们家里人要是想骑的话,随时到那里就可以取出来。”

    王世充笑道:“原来如此。”

    魏征也跟着点了点头:“上次先皇驾崩时在大兴城内那次惊心动魄的事件,主公怎么没想到去跑马场调集这些马呢?”

    王世充摇了摇头:“城内全是街道,战马无法奔驰,再说了我们的那些门客并不是职业的骑兵,也没有盔甲和长兵器,骑上马也没什么用,最重要的是当时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再绕到城外的马场取马。”

    单雄信也附和着道:“是啊,魏先生,当时幸好没有去取那些马,不然肯定更招杨广的忌惮。”

    魏征笑了笑,道:“不过这样一来,主公家的马存在大兴的马场那里就有上千匹了,这次杨广迁都东都,跑马场这样的地方还没有来得及搬过来,那些马应该还在大兴,我看咱们最好也派人去大兴,把那些马给弄过来。”

    王世充的心中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还有件事挺麻烦,那就是这一路的哨卡,上千匹战马的迁陡可不是小事,不知情的人或者是别有用心的家伙也许会借机说我们图谋不轨,想要谋反呢。”

    王世充此话一出,众人的脸上一下子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互相对视一眼,个个眉头微蹙,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王世充继续自言自语道:“而且萧铣现在人就在东都,他还是贺若弼的合作对象,不排除贺若弼使坏,暗中让萧铣通过萧皇后使坏的可能。虽然萧铣想要自立这件事我们知道,但是陈棱帮他打了掩护,萧皇后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侄子有多鬼,想必萧铣能通过萧皇后影响杨广,在沿途的关卡上作手脚。”

    魏征笑了笑:“主公,这只不过是最坏的可能罢了,我们也可以反制的。我们的盟友杨素毕竟是当朝尚书令,也可以进言至尊,说是最近突厥蠢蠢欲动,想要窥探我朝虚实,宜暂时禁止突厥商队进入中原。”

    王世充“嗯”了一声:“这应该可以阻止贺若弼他们几天的时间,不过长孙晟肯定有办法说服杨广放行。还有,我们的事情可怎么解决?”

    魏征低下头,又喝了一口酸梅汤,他把酸酸甜甜的汤汁含在口里漱了漱,最后抬起了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主公,我看不如这样,我们三管齐下,一方面麻烦仁则到大兴走一趟,把我们寄存在大兴马场的那千余匹良马都取出来,一路赶往这郢州,对了,动身前别忘了找陈棱去拿一张征购军马的公告。”

    王仁则点了点头,道:“这主意不错。手上有了官府的公文,那沿途的哨卡应该不敢找麻烦。”

    魏征摇了摇头:“没这么简单,如果有心想要阻你的话,从大兴到郢州一路要走十几个州郡,个个在检查上做做手脚,一个地方拖你两天,也就不可能在一个月内赶到大兴了。”

    王仁则刚刚放下去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脸上微微变色,声音中也透出一份焦急:“那现在怎么办?”

    王世充突然开口道:“这事也好办,仁则不要一个人去,只需要跟着张金称兄弟走一遭就行了。他是我们王家的护卫,我给家里写封信,让他代传,谁也说不出有什么问题,顺便回来时把马带上,这事合情合理,无可指责。”

    魏征的眼中光芒一闪,道:“除了大兴这一路外,我们还要到东都,按计划请高宝义赶着他的马来郢州,现在他毕竟名义是越国公的合作伙伴,只要越国公家肯派人跟随,想必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魏征说到这里时,目光转向了单雄信,微微一笑:“此事恐怕需要雄信辛苦一趟了。”

    单雄信点了点头:“没什么,我也要先找陈棱拿一张公文是吧。”

    魏征正色道:“是的,如果没这东西,会给人抓小辫子。不过公文不要放在你手上,而是要那高宝义拿着,不能让别人看出我们在这里和陈棱有牵连,只让那高宝义说是他自己得了消息。”

    单雄信沉声说道:“我那一路也是一样吧。只是我不认识那高宝义,只怕他不一定信得过我。”

    王世充摆了摆手:“这事不难办,这一年多来,我一向是通过玄成和高宝义接触。到时候你回东都后,拿着我的信物去找高宝义,这就没有问题了。”

    众人平复下心情后,王世充看向了魏征:“玄成,如此我们双管其下,再让杨素想办法去堵住贺若弼长孙晟从突厥弄来战马南下的道路,应该就可以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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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阴雄介绍:
一个隋末的商人之子,进货跑断了腿,卖东西喊破了嘴,做生意碰到了官匪,赌输了钱给打得后悔,正路闯过,邪路走过,既然条条路都不通,那就戴上面具,天下无敌吧。 从此他心机深沉,内心阴暗,腹黑权谋,杀伐果断,是为阴雄。 他逢场作戏,巧言令色,洞悉人心,一世奸雄,是为影帝。 猫鬼案,废杨勇,罢高熲,扶杨广,平突厥,弑文帝,害杨素。一系列的诡异事件背后,是他那张阴沉的脸。 烽烟起,金鼓急,大争之世,多少英杰,他能脱颖而出吗? 且看王华强的帝王之路。隋末阴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阴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阴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