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隋末阴雄TXT下载隋末阴雄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隋末阴雄全文阅读

作者:指云笑天道1     隋末阴雄txt下载     隋末阴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九十八章 新官上任

    ps:  感谢书友歌唱的芦苇的打赏鼓励。

    李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杨广去年在营建东都洛阳的诏书里说什么修建宫殿,实用为主,务求节俭。可是自己真的做起来却是如此的穷奢极侈,可见其人本质。他刚登基就如此,以后大隋的百姓,可是要吃大苦、遭大罪了。”

    魏征继续道:“这些龙船不是战船,没有风帆,无法自己在江河中行驶,要靠人拉纤才行。以这个大船队的规模,估计除去可以自己行驶的战船外,至少两岸要有七八万人拉纤才能拖动整个龙舟船队,加上二十余万护卫的战船军士,还有在两侧河岸上护卫的军队,估计杨广去江都,最少也要个四五十万人陪着。”

    王世充默然无语,叹了口气:“唉,看来先皇不升这何稠的官还真是应该,要是何稠有事做了,天下的百姓就得受苦啦。”

    魏征和李靖听到以后,都开怀大笑,今天三人话语投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经日头西垂,大半个白天居然就这样渡过了。

    王世充看了看天色,对李靖道:“天色已晚,我们也应该回去了。明天我们还要到州衙去办交接大印之事,而药师和韩兄也要整理行装,后天还得上路。今天既然已经议定了,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李靖点了点头,道:“那我们之间,以后如何联系?”

    王世充想了想。道:“这样吧。以后我们之间的书信以密语书写。非紧急情况就暂时不通消息,药师在洛阳或者是以后任职的地方帮忙结交一些可靠的人,以后可以一起图谋大事,至于结交谁,完全由你来定,我相信药师的眼光。”

    李靖笑了笑:“密语?主公指的是以约定的每句话开头一字的笔划数,来查找某本密语书里实际字所在的位置吗?那我们还得约定一本密语书才行。”

    王世充道:“明天吧,我回去后想一想。到时候你我手中的这密语书需要完全一样,不能有半点差错才行。”

    王世充与李靖既然约定了密信之事,再无可说的,便一起打马回城,等三人到了城门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明月当空,星光满天,郢州城内也是万家灯火,沿街的商铺纷纷打起了灯笼挂在店外,以期招揽生意。

    王世充和魏征与李靖就此道别。各归其所。

    今天王世充得以把李靖收归手下,心情非常好。一直到进城之后,才感觉到腹中饥饿,肚子开始咕咕叫,这才猛地发现自己已经中饭晚饭两顿没吃了。

    韩世谔的接风宴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扰,王世充和魏征除了喝了两口酒外,基本上没吃到东西,难怪五脏庙开始不停地抗议。

    郢州城不算太大,没骑多久王世充和魏征便到了白云客栈,二人下了马,早有几个昨天还一脸冷漠,对人爱理不理的伙计守在门口,一见二人,马上欢快地围了上来,一边牵马,一边七嘴八舌地问着王世充吃过没有。

    王世充被几个伙计簇拥着走进了白云客栈,眼前突然一亮,只见单雄信和王仁则正坐在厅内正中间的一张桌子上,那张八仙桌满满地摆着七八盘菜,看起来都很能挑战人的食欲和胃口。

    而最中间的一盘烤羊腿发出的膻香四溢,从王世充的鼻子里钻进去,沿着食道一路向下,最后飘到了王世充的肚子里,勾引着那里的馋虫。

    二人本来在王世充进来前正有说有笑地窃窃私语着,一看到王世充走进客栈的大门,马上都站了起来,脸上洋溢起了灿烂的微笑,异口同声地道:“叔父(主公)回来了啊。”

    戴着步摇帽的掌柜正在柜台后面,一只手把算盘珠子打得噼哩啪啦直响,另一只手则提笔做账。

    掌柜一看到王世充,马上把笔一扔,脸上瞬间堆起了标志性的谄笑,嬉皮笑脸地道:“哎哟,王刺史,您可终于回来啦,今天中午您走后,小的就吩咐伙计们把这客栈里的其他客人全给清退啦,一个下午左等右等您不回来,小的这个急啊!”

    王世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下午的好心情给搅得飞掉了一大半,他转头看着那掌柜,声音中也带了几分怒意:“谁让你把客人全赶走的?”

    掌柜先是微微一愣,开口道:“王刺史您可是金贵之身啊,怎么能和普通的行商游客们住在一起?再说傍晚的时候,州衙里的陈将军也来过这里,要小的一定要保护好王刺史您的安全,不能让闲杂人等接近大人一行,小的这也是奉命行事啊!”

    王世充一听到陈棱,心中就带了几分恼火,他原本以为陈棱肯庇护萧铣父子,也算个忠义之士,但自从在李靖处得知了此人也有自己的野心,想在这里经营自己的势力后,对此人的印象一落千丈,甚至比起那个阴险残忍的萧铣,也分不清哪个自己更讨厌一些。

    于是王世充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我现在还没有上任,本想借着这机会亲近一下郢州的父老乡亲,听听他们对本州的看法和对未来我施政的建议,你倒好,直接把他们全轰走了,这不是要让郢州的父老乡亲们骂我王世充架子太大,不肯亲民吗?”

    掌柜吓得浑身一哆嗦,一下子跪倒在地,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声音清脆,顿时半边脸就高高地肿了起来,他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哭腔:“都怪小的,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现在就去把那些客人们找回来。”

    王世充不愿意见其丑态,甚至不想再听他那猥琐不堪的声音,直接摆了摆手。冷冷地道:“好了。赶都赶走了。现在你还去哪里找?算啦,今天我有点累了,你们都退下吧!现在我要和其他几位商量政事,你们离远点,有事我会叫你的。”

    掌柜听了这话后,如蒙大赦,连忙在地上磕了两个头后,连滚带爬地带着几个伙计奔了出去。大厅里空空荡荡地只剩下了王世充,魏征等四人。

    王世充叹了口气,坐到了桌边,自顾自地倒了一碗酒,一下子灌进了肚子里,这是一坛上好的女儿红,酒味清冽绵长,王世充奔了一天,说了太多的话,本就口干舌燥。这一碗酒下肚,感觉一下子好了许多。

    魏征也坐到了王世充的侧面。单雄信和王仁则本来看到王世充时满心欢喜,但看到他喝斥掌柜的那样子就知道他心情不好,对视一眼后,也都静静地坐到了桌子的一边,低头不语。一时间四人都各怀心事,大厅内陷入了一阵死寂。

    王世充又喝了两碗酒后,心情回复了一些,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样自斟自饮,而且其他三人却只是看着自己,气氛显得不太对劲。他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那样子让张金称等人误以为自己正在生气了。

    于是王世充哈哈一笑,举起了酒碗,道:“适才我有些心情不好,加上嘴里干了些,所以只顾着自己喝酒了,你们可别误会我真的生气啊。”

    魏征看到王世充这样,笑了笑:“魏某正奇怪主公在为何事焦虑呢。回城时还好好的,怎么一进这客栈就发起火来了呢?”单雄信和王仁则都长舒了一口气,刚才有些紧绷着的脸上又挂起了笑容。

    王世充看到了单雄信和王仁则那发自内心,充满关切的表情,不好意思地道:“你们辛苦了,一直在这里等我,这菜是仁则做的吧,一看就知道是你的手艺。”

    王仁则“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听金称说,你们中午没吃成饭,然后又跟那李靖出城去了,我就琢磨着你们晚上肯定会饿得饥肠辘辘。反正叔父交代我的事也办完了,于是我就借了这客栈的厨房,给叔父和魏先生做了这么一桌子菜,就等你们回来呢,要是再晚点回来就要凉了。”

    王世充心中一阵温暖,笑道:“仁则的手艺我这一路上可是领教了,就是中午的那顿接风宴也没你做得好,还是吃你给我们做的饭安心。哈哈。”

    说了几句话后,王世充的肚子更饿了,也顾不得多说话,撕下那烤全羊的一条大腿就放到嘴里啃了起来,魏征笑着摇了摇头,也开始吃起菜。

    王世充吃完了最后一口羊肉,又把面前的一碗酒一饮而尽,打了个饱嗝,这才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巴,笑道:“好久没吃得这么开心了。”

    他看了一眼在他之前已经酒足饭饱,正看着自己的单雄信,略一思索,道:“张金称和安迦陀去哪里了?”

    单雄信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一下子恢复了作为护卫的干练:“张金称和陈棱一起去了骠骑将军府,陈棱应该是专门设宴款待他,而安迦陀则去了州衙,想去拜访一下斛斯政。”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错,我今天一早是这样吩咐过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摸清陈棱和斛斯政的底。不过今天和李靖的谈话中知道了关于陈棱和斛斯政的不少情况,现在他们二人应该不会给我更多的情报了。”

    魏征听到这里时,连忙以手掩唇,示意王世充不要再说下去,然后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仔细地看了看,确信了那掌柜和伙计们都走得远远的,一个个站在大街对面候着,魏征才关上了店门,回到了饭桌。

    魏征甫一坐下,王世充便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刚才酒喝得多了,一下子忘了这茬。”

    魏征的一张俏脸上冷若冰霜,声音中也透出一丝不满:“主公,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警惕和头脑的清醒,现在不是在战场上,敌人可能无处不在,你的一句话也许就会坏了大事,切记切记。”

    王世充收起了笑容,一脸的严肃:“玄成所言极是,我一定铭记于心。”

    魏征道:“主公,明天开始就要直接面对陈棱和斛斯政了。你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了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错。现在我们就商量一下明天到底怎么做。玄成,你再把这州衙里官员们的不法证据给我说一说。”

    四人的身子都向前探了探,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窗外的一轮明月不知不觉地爬上了半空,皎洁的月光撒得这郢州城到处都是,除了这白云客栈外,骠骑将军府,州衙后院的刺史庭院。甚至是萧铣所住的那个小院,都是灯火通明,注定了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王世充等人一直合计到了亥时,中途张金称和安迦陀也回来加入了讨论,众人商定了今天的计划和应对紧急情况的对策,一直到将近子时才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王世充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睁眼一看,却发现天已大亮,阳光透着打开的窗子洒满了房间。而外面的街上已经传来了一些小商小贩走街串巷的叫卖声。

    王世充想起自己昨天换了大房间后,睡上了大床。他昨天奔跑智斗了一整天,上床后也觉得头晕脑胀,很快也就睡了过去,这一觉醒来,目光所及处,却发现魏征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房内的八仙桌前看书了。

    魏征冲着王世充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敲门声再次响起,配合着张金称那大嗓门:“主公,魏先生,该起床吃饭啦,今天还要去州衙呢。”

    魏征摇了摇头,对着门外道:“金称请先下楼,我们马上就到。”

    一阵“咚咚”的脚步声由近及远,伴随着楼梯的响动。王世充伸了个懒腰,坐起了身,叹道:“昨天实在是喝酒喝多了,居然睡到现在。”

    他抬头看了一眼魏征正拿在手上的那本书,笑道:“玄成,这本《禹贡》你已经翻了半个月了,反反复复地看,还没看完啊。”

    魏征摇了摇头,晃了晃手上的书,道:“这《禹贡》只不过是《尚书》里的一段节选,讲的是天下九州的划分和特产,整段也不过一千多字,要说看,魏某五岁时就看过了,可是现在年纪长了,去过的地方一多,就会时不时地再拿出来翻翻,每次都会有不同的体会。”

    “比如我们现在在的郢州,就是属于这《禹贡》上所说的天下九州里的荆州之地,这里的土地以潮湿的烂泥地为主,土地的肥力在九州之中只排在倒数第二,可是贡品里却是有各种珍禽异兽,金银财宝,赋税倒是可以排到第三。”

    王世充笑了笑:“《禹贡》都是几千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这荆州已经是大隋的产粮大省,就连郢州也能有五万多户人,算是中上州了,怎么会土地在全国排倒数第二?我读尚书时看到这段就是深不以为然的,那书里还说扬州的土地是天下倒数第一呢。”

    魏征摇了摇头,合上了手中的书本:“《禹贡》毕竟是大禹治水时写的书,离现在几千年了,沧海桑田,那时候的荆州和扬州还没有开发呢,岭南和辽东这样的地方更是连提都没提过。”

    “可是自从五胡乱华后,衣冠南渡,江南得到了极大的发展,现在的荆扬已经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了,和当年大禹时的蛮荒之地完全不能比。”

    王世充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玄成这一路上总是翻着这本书,又是为何呢?”

    魏征笑了笑:“我看的不是这书上所说的田产和贡赋,而是这里面各条河流的流向,现在天下粮米富足,而江南荆湖一带的粮食产量更是超过了北方,都要通过河流来向两京方面输送,先皇一朝时就有过朝议,说要建设一些沿河的大粮仓。”

    “当时先皇说国家四海安定,没有大规模的对外战事,各地的粮食足以自足,所以就没有接纳这个提议。可是杨广即位后,从他巡游江都这件事就能看出他的好大喜功,以后他一定会征伐四方的,这就需要把南方的粮食大量向北方调运。”

    王世充心中一动:“玄成的意思是说他会沿着那条正在开挖所谓的大运河,去兴建一些天下大粮仓?”

    魏征肯定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扬州和江南的粮食肯定要通过那刊沟入洛水和伊水,进而调往洛阳的。我那天在看龙舟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杨广可以从洛阳出发。走水路去江都的话。那江南的粮食一样可以走这水路去洛阳。”

    “如此一来,洛水两岸肯定会修建几座巨型的仓城,以储备足以供应东都的粮食。主公,未来如果我们有意夺取东都的话,就一定要先抢占这些粮仓,然后开仓放粮,一定可以迅速地拉起一支军队。”

    魏征说到这里时,两眼放光。而微微有些颤动的语调也显示了他现在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兴奋。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道:“现在说这个还太早,我们还是想想一会儿如何去面对斛斯政和陈棱吧。”

    巳时,郢州州衙第二进大堂上,王世充一行中,有官身的一个个身着正式朝服,官袍乌纱,而韩世谔、斛斯政、陈棱三人也都是官袍正装,立于大堂之上。李靖带着州衙各司的司曹参事们,还有那八个县令。红红绿绿的几十名官员,则都站在堂下。肃立不动。

    王世充和韩世谔神情肃穆,韩世谔在验过王世充的上任公文和官凭后,将那枚一直很显眼地摆在文案上的刺史大印,郑重其事地递给向王世充,意味深长地说道:“王刺史,这郢州城的五万多户父老乡亲就交给你照管了,可千万别让皇上失望啊。”

    王世充平静地回道:“韩刺史您就放心吧。本官祝你回京之后能步步高升。”他一边说着,一边顺便双手接过了韩世谔手中的大印,放回到了桌上。整个交接过程算是完成。

    韩世谔冲着王世充笑了笑:“明天我还要上路回洛阳,有些行李还需要收拾一下,今天晚上还要再这州衙里呆上一晚。王兄你是今天就先搬进来,暂住别院呢,还是继续在那客栈里将就一晚?”

    王世充笑了笑:“王某就再住客栈一晚吧,反正已经习惯了,也不差这一天。韩兄,你要是有事先去忙,魏某还想先认识一下州县里的各位官员。”

    韩世谔点了点头,道:“王兄现在已经算是正式上任了,郢州的一切由您作主,韩某先行告辞了。”

    说完后,韩世谔正了正衣冠,向着堂下立着的数十名官员们作了个揖,道:“世谔在郢州的几年,承蒙各位抬爱,一直尽心辅助,今天韩某即将卸任回京,无以为报,只能在此谢谢各位几年来的支持了。”

    堂上的斛斯政和陈棱,以及堂下的一众官员位纷纷回礼,嘴上说道:“韩刺史太客气了。”

    韩世谔看了李靖一眼,便转身离去,身形一下子没入了文案后的那道屏风,李靖心领神会,冲着王世充拱了拱手,也紧跟着韩世谔的脚步离开。大堂之上,一下子只剩下了王世充一个身着紫色官服的人,显得卓尔不群。

    王世充走到了那文案后,坐了下来,那张紫檀木官椅坐上去显得格外的稳重厚实,给王世充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堂上的斛斯政和陈棱互看一眼,分别站在了文案下面的两侧位置,这应该也是平时正式处理公务时的排序,而堂下的一众官员们没有得到王世充的同意,还不敢随便上堂,仍然是立于堂下。

    王世充笑了笑,对着斛斯政说道:“斛斯长史,本官初来乍到,对郢州的各位官员不太熟悉,能不能麻烦你作个介绍,也好让我们互相认识一下?”

    斛斯政笑了笑,道:“这个是自然,下官和陈司马应该就不用介绍了,且容下官从堂下站着的各位官员向您一一介绍。”

    王世充摆了摆手,道:“本官今天第一天上任,韩刺史还没有搬走,不想弄得这么正式。斛斯长史,本官记得跟你们二位初次见面是在这州衙的饭局里,这样先建立私人交情的方式本官觉得挺好,也更自然,你说呢?”(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九章 阴雄焚赃

    斛斯政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回道:“王刺史,可是今天堂下有数十位官员,恐怕不好象上次那样再摆酒席了吧。”

    王世充笑着摇了摇头:“斛斯长史,你误会我意思了,想要私下先互相一下,不是只有请客吃饭这一个办法的。我想先到偏厅,然后由斛斯长史为我一个个介绍一下各位官员。”

    王世充说到这里时,看了一眼陈棱,笑道:“陈将军,实在是抱歉,今天我想先认识一下州里的文官,明天我再专程去骠骑将军府上认识一下各位武官。”

    陈棱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一闪而过,转而笑了笑,道:“谨遵刺史大人的吩咐,末将先行告退了。”他说完便走到了堂下,带着十余名武官一起离去。

    王世充站起身来,对斛斯政笑眯眯地道:“斛斯长史,今天是私交,不必在公堂之上弄得这么正式,上次我们吃饭的那个湖边小筑环境挺好,我们今天就去那里,如何?”

    斛斯政的胡须微微地随风飘了飘,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道:“一切按刺史大人的意思办。”

    王世充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微微一笑:“那就麻烦斛斯长史前面带路了。”

    斛斯政转头看向了堂下在交头结耳,个个一脸狐疑的官员属吏们,道:“仓曹参军王一平,跟我们来。”

    一个个头中等,肤色白净,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浅绿色从七品官服的官员应声而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小心翼翼地道:“下官乃是仓曹参军王一平。见过刺史大人,长史大人。”

    斛斯政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状的神色,轻轻地叹了口气,道:“王参军,随我们来。”说完便走在了前面,绕过了那道屏风,而王世充看了那王一平两眼,点了点头。也昂首阔步地跟了过去。

    王一平擦了擦脸上不停渗出来的汗,亦步亦趋地跟着,很快人影便消失在那屏风后面,只留下堂下的几十名官员仍然在那里交头结耳,猜测着刺史大人这究竟是要玩哪一出。

    王世充一路走到那湖边小筑的时候,一身布衣的魏征和打扮成一个青衣书吏的单雄信已经守在这里了,而张金称则坐在一个换了一身千牛卫的打扮,挎着千牛刀,威风凛凛地站在一口箱子边上。一看到王世充等人入内,三人齐齐地起身行礼。

    斛斯政一进屋子。看到那三人,微微一笑:“三位辛苦了。”

    他转头对着王世充。笑道:“王刺史,看来你早有布置啊,昨天只在这里吃了顿饭,就对这州衙如此熟悉了,真让下官汗颜呢。”

    王世充笑了笑:“反正他们几个在那大堂也无事可做,不如早点把这里布置一下,也好节省时间,是吧。”

    王世充说着说着便自顾自地坐在房中的一张椅子上,指着边上的一张座椅,对着斛斯政笑道:“斛斯长史请坐。”

    斛斯政面不改色,一撩官袍前襟,坐了下来。只剩下王一平低头恭立在堂上。

    斛斯政对着王世充道:“王刺史,这位是本州的仓曹参军王一平,专门负责仓库的管理。”

    王世充点了点头,嘴角边浮过一丝冷笑,脸色也突然沉了下来,厉声道:“王一平,你知罪吗?!”

    王一平浑身一颤,随即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道:“王刺史,您是在和下官开玩笑吗?”

    王世充板着脸,冷冷地道:“王一平,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开玩笑的样子吗?”

    王一平脸色大变,额头上一下子冒出了大颗的汗珠:“王刺史,下官在这里任仓曹参军也有六七年了,工作一向勤勉,考核从没有出过问题,何罪之有?”

    王世充重重地“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了身边的魏征,魏征心领神会,从那口张金称身后的箱子里翻出了一本账薄,递给了王世充,王一平远远地看到那本账薄,马上脸色变得煞白,腿肚子也开始不停地打起抖来。

    王世充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王一平,他的表情变化全看在眼里,王世充转头看向了斛斯政,正色道:“斛斯大人,这王一平最近四五年来,一直有本自己的私人账薄,下面各县收来的钱粮,超出朝廷规定征收的额度范围,他都会用这本账薄做账,自己贪墨一部分,再分给其他的同僚一些,剩下的才会上报入库。”

    王世充把那账薄递给了斛斯政,道:“这本就是王一平私自记录的那本账薄,这四五年间他每年都会从中捞上两百多石的好处。斛斯大人请过目。”

    斛斯政脸色微微一变,接过了那本账薄,翻了起来,看了四五页后,把账薄一合,重重地扔在王一平的脚下,厉声喝道:“王一平,你好大的胆子,这几年居然把我也蒙在鼓里!”

    王一平自从前几天那本账薄在自家的书案上失窃之后,他便急得茶饭不思,日夜不宁,之前被斛斯政叫到时,就心里直打鼓。

    王一平刚才看到王世充拿出那本账薄时,一下子如五雷轰顶一般,脑子里一片空白,斛斯政的这一声喝一下子把他拉回了现实。

    王一平汗出如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着脸,道:“王刺史在上,下官知罪。还望刺史大人看在下官上有高堂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一家人都靠着下官这点俸禄吃饭的份上,网开一面,下官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世充突然换了一副笑容,道:“王一平,我说过今天只是私人之间的聊聊,并不是公事公办,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王一平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一脸的困惑,巴巴地看着王世充。道:“王刺史。下官。下官实在不明白您的意思。”

    王世充叹了一口气,道:“王参军,你们家在这郢州一带也算是名门望族了,我知道你们王家在这里有良田百顷,除了这郢州城外,下面八个县里有六个县都有你们家的产业,丝绸店、瓷器店、铜器店加起来有七八家,而你的高堂老母三年前就死了。妻妾倒有八个,儿子有六个,可就是没一个三岁的。我说的对吗?”

    王世充说出这些时,王一平惊得嘴巴张得合不拢,他现在才知道了王世充的厉害,不仅是这一本账薄,连自己家的底细也是摸得一清二楚,心中再也不敢存侥幸,咬了咬牙,道:“王刺史既然已经把下官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了。请问准备如何发落下官。”

    王世充笑了笑,看了魏征一眼。魏征心领神会,拿出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火盆,点起火来,就在王一平和斛斯政还在一脸茫然的时候,捡起了王一平面前的那本账薄,直接扔到了火盆里,很快,整本账薄便化为片片黑灰,不复存在。

    斛斯政急道:“王刺史,这可是此人的罪证,您怎么就把它给这样毁了呢?没了证据,如何向朝廷禀报,处理此人呢?”

    王世充摇了摇头:“我说过要处理王一平了吗?”

    王一平一下子笑容上脸,倒头便向王世充拜谢起来:“王刺史,您就是下官的再生父母,下官这辈子也不敢忘了您的恩情。”

    斛斯政怒道:“王一平,你别以为这次王刺史放过了你,你就可以逃过这一劫了,咱们的事还没完,你瞒了我这么多年,我会向吏部告发你的监守自盗的。”

    王世充站起身来,对着斛斯政笑了笑:“长史大人,不必如此,我看王一平做得挺好,上下打点得都不错,这么多年也没惹出什么事来,朝廷对我们郢州的考核也很好,何必要把这事给捅破呢?”

    斛斯政脸色一变,也站起了身,沉声道:“王刺史是什么意思?你是要庇护这个监守自盗,贪墨国家税赋的家伙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斛斯长史,这郢州在你这些年的治下,风调雨顺,百姓也是丰衣足食,收来的税赋超过了国家的定额。我们其实可以留下一部分,也好发给州县的官员作为补贴,这样大家做起事来才有动力,你说呢?”

    斛斯政冷冷地答道:“下官实在不敢苟同王刺史的说法,我等身为朝廷命官,就应该勤勉于王事,朝廷已经给了我们足够的俸禄了,怎么可以再去贪墨上交的税赋呢?”

    王世充摇了摇头,道:“我们只是拿掉超过朝廷给出定额的一小部分,斛斯大人,无论是官是民,芸芸众生,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攘攘熙熙,皆为利往, 要是都为他人作嫁裳,自己没有好处,谁会有做事的动力?你不让王参军这样的人赚取好处,他们只怕就会去转而盘剥百姓了。”

    王世充说到这里,转头看向了正跪在地上,听得一愣一愣的王一平,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王参军,你说是吧。”

    斛斯政冷冷地“哼”了一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没好气地说道:“王刺史,你是刺史,你说了算!可是下官仍然保留自己的看法,您如果要分发什么好处,请把下官排除在外,下官权当对此事不闻不知好了。”

    王世充“嘿嘿”一笑:“就象斛斯长史对王参军这几年的不闻不知这样吗?”

    斛斯政勃然变色,“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颌下的长须随着窗外吹进的湖风而微微飘动,声音中也带了几分怒意:“王刺史,请你说话重证据实!请问你可有证据,能证明下官与这王一平有勾结?”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斛斯长史请别误会,我没说你和这王参军有所勾结,只是说你其实很清楚他的一举一动,只不过从来不点破罢了。难道不是吗?”

    斛斯政叹了口气,眼中的光芒变得黯淡起来:“王刺史果然是有备而来,什么也瞒不过你。”

    王世充看了一眼还在地上的王一平,笑了笑:“你们二位这种一唱一和,白脸红脸。就不必对王某使用了!斛斯长史在这郢州的勤政是出了名的。连下面每个县交上来的税赋米粮都要亲自到现场查证。王参军这些年的这些运作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王一平抢着道:“王刺史,你不要误会斛斯长史,他真的没有收过我们一文钱的好处。”

    王世充对着王一平道:“王参军,我没说斛斯长史收了你们的钱,我只是说他对你们的这动作心知肚明,但是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斛斯长史,你要否认吗?”

    斛斯政冷冷地回道:“王刺史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你是准备向上报斛斯政一个渎职之罪吗?”

    王世充哈哈一笑。把地上的王一平扶了起来,道:“斛斯长史,我连王参军都不打算为难,又怎么可能和你过不去呢?其实那番为官之道你也很清楚,不让底下的人有好处,他们做事也不可能卖力,最后你这里的政绩也无从谈起,对吧。”

    斛斯政淡淡地道:“斛斯政对功名无所求,政绩不政绩的从没放在心上,这点王刺史应该明白。”

    王世充看了一眼王一平。道:“王参军,你可以走了。请法曹参军陆明良过来一趟。”

    王一平看了一眼斛斯政,道:“斛斯长史,王刺史是为了我们大家好,你就别跟他硬顶啦。”

    斛斯政冷冷地道:“王一平,你是你,我是我,不要把你和我放到一起!斛斯政身为朝廷命官,该怎么做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来提醒。你还是去把陆明良叫过来吧。”

    王一平叹了口气,不再多劝,低头退出了房间,王世充向着张金称使了个眼色,张金称心领神会,跟着王一平一起走出了小筑的房间,守在了几十步外岸边的回廊入口处。

    王世充等王一平走远后,转向了斛斯政,道:“斛斯长史,现在没有外人了,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谈。其实你应该很清楚,郢州的这些官员和下面各县的县令,他们的情况和把柄我这里全掌握了,你说得不错,我就是有备而来。”

    斛斯政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王刺史是想说下官作为这些人的上司,多年来一直渎职,对这些人的作奸犯科行为不闻不问,是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斛斯长史,你知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他们做的那些事情你其实很清楚,但你从来不去捅破。可是如果有人真的做得过了火,就象两年前的法曹参军吴玄机那样,收了黑钱,狱中杀人,对于这样的奸恶之徒你是照样会向上举报的,对吗?”

    斛斯政微微一笑:“那是他姓吴的做得太过火,弄出人命了,如果不处置这样的人,会失掉民心,甚至是激起民变。”

    王世充谢点了点头:“所以说这才是你斛斯长史的处事风格,只要下面闹得不太过火,你就可以对他们一些占小便宜的行为视而不见,但要是真的做过了头,闹出人命或者是影响了正事的话,你也不会姑息,对吗?”

    斛斯政双眼之中光芒闪闪,脑子里飞快地旋转着,在盘算面前这位笑容可掬的王世充究竟想做什么。

    王世充见斛斯政这样,知道他还没放下心中的疑虑,一声叹息,道:“斛斯长史,你没必要怀疑王某的诚意,我连王一平都可以放过,就是想和这郢州的官员们搞好关系,又怎么可能去害你这位郢州的定海神针呢?”

    斛斯政摇了摇头:“王刺史实在是聪明人,下官弄不明白你的真实想法,想要下官做什么,还请明告。”

    王世充笑嘻嘻地道:“斛斯长史,其实王某只希望你一切照旧,只不过跟以前比多了一样,就是把原来那些下面的官吏们藏着掖着偷偷摸摸占的便宜都公开化,得的好处也都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你看如何?”

    斛斯政沉声道:“王刺史,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了些,这些事情毕竟是犯了国法,朝廷如果派出御史分查各州郡的话,你我都是轻则丢官,重则问罪入狱的,这个事情风险太大,请恕下官不能从命。”

    王世充摆了摆手,道:“斛斯长史,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从王某这次事先对这郢州大小官员的摸底。你应该能看出王某的情报能力了。以后王某要在这郢州呆上好几年,也会在这里安插自己的耳目,外面的人只要一进这郢州,我都会一清二楚,所以你不用担心此事会败露到朝廷。”

    斛斯政紧紧地盯着王世充的双眼,正色道:“王刺史,下官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小小的郢州能引来这么多路的神仙。先是萧铣,再是陈棱,后来又是李靖,现在又轮到了你王刺史,莫非是王兄也看上了这块地盘吗?”

    王世充心中一动,脸上却仍是一副笑脸:“斛斯长史,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能否指点王某一二?”

    斛斯政的双眼炯炯有神:“王刺史,下官在这郢州虽然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毕竟还是有一只眼一直是睁着的!你说的没错。这里的一举一动其实下官都心里有数,萧铣、陈棱、李靖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想必你也清楚。难不成王刺史也想做和萧铣同样的事?”

    王世充知道斛斯政开始跟自己谈实质问题了,心中暗喜,脸上去仍然是不动声色,道:“斛斯长史,你为什么可以去举报一个草菅人命的法曹参军,却对萧铣这样的谋逆举动不闻不问?这难道就符合你的一贯风格了吗?”

    斛斯政的语调平缓,却透出一丝不卑不亢的味道:“王刺史,萧铣的背后势力很大,你想必也知道。我一个小小的州长史,手上无兵无权,不可能抓到萧铣图谋不轨的真正证据,又怎么可能将他绳之以法?”

    王世充哈哈一笑,笑完后直视斛斯政,双目如炬:“斛斯长史,在王某面前犯得着这样找借口吗?你既然能调人手给李靖,让他一个外地人都破获萧铣的据点,又怎么可能说自己做不到这一点?不想得罪萧皇后才是你装聋作哑的主要原因吧。”

    斛斯政微微一笑:“王刺史,这萧皇后是你说的,可不是我斛斯政说的,刚才的话,权当我斛斯政什么也没听到好了。”

    王世充摇了摇头:“斛斯兄,何必在这里和我打哑谜呢?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再想明哲保身就没有意思了!王某是想真心和你交个朋友,这才把这么多秘事敞开来说,斛斯兄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呢。”

    斛斯政正色道:“王刺史,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而斛斯某只想平平安安地在这里渡过。我不会妨碍你们的大事,只要别太出格,也别把我牵扯进去就行了。只是斛斯政提醒王刺史一句,这里是萧梁的势力范围,外来的人很难在这里插足,在此经营的难度可能会超过王刺史的想象,你还是尽早收手的好。”

    王世充笑了笑:“斛斯兄想哪里去了,我可不是萧铣,没兴趣恢复他那个萧梁故国,我只不过想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当这个刺史,但我也不希望郢州这里有些什么前朝余孽或者是图谋不轨的人在这里立足,到时候还要把我和斛斯兄给牵扯进去。”

    斛斯政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王刺史当真不是来这里建立自己的势力的?既然如此,你还要在这里收买人心,遍布耳目做什么?”

    王世充笑着摇了摇头:“斛斯兄刚才说过,这里是萧梁的势力范围,人家在 这里经营了几十上百年,我一个外来户又怎么可能夺人基业?大隋灭梁都有二十年了,萧铣一来,不用三四年还不是在这里弄得风声水起?这就是人家在这里的影响力,不是我王世充可以短期内控制得了的。”

    “陈棱想把自己庐江的那些庄户佃户们招过来,弄成自己的亲兵,在这里扎根,此事斛斯兄虽然为他开了方便之门,但毕竟人数有限,安家落户也需要花不少钱。”

    “陈棱虽然靠着吃空饷和贪污军饷能挤出些钱来,但毕竟是杯水车薪,弄了两年,也只招过来一百多人,远远不能和萧铣的势力相比,斛斯兄,我说的没错吧。”(未完待续。。)

第七百章 拿下斛斯政

    斛斯政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心中暗自吃惊王世充居然连这些内情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听王世充说到这里后,他长叹一声,道:“王刺史,看来你已经和李靖交上朋友了,连陈棱和萧铣的事情你也知道,这可不是你的探子们几天就能打听出来的。”

    斛斯政看了一眼站在王世充身后的魏征,道:“这位魏先生应该就是王刺史座下的情报首领了吧,一看就是精明干练,神华内蕴,王刺史的情况应该是这位魏先生搜集到的,对吧。”

    王世充看了一眼魏征,只见他那张微黑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仍然直直地站在自己身后,甚至看也没看斛斯政一眼。

    王世充笑了笑,道:“这位魏先生,是河北大才,天下闻名,这些年东奔西走为我们王家做了不少事情。这次世充上任郢州,前一阵子的那些情报都麻烦他去搜集,以后他也会在这里以文吏的身份辅佐我,还要请斛斯兄多多指教。”

    王世充说着说着,语气一沉:“玄成,还不快见过斛斯长史?”

    魏征笑了笑,刚才还冷若冰霜的面上一下子变得象是绽放的鲜花,他向着斛斯政拱手行礼道:“魏征见过斛斯长史。”

    斛斯政看了一眼魏征,叹道:“久闻王兄手下的情报密探们个个神通广大,而为首的是一名奇才,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从魏先生前一阵的行动,我已经很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能力,实在是佩服不已啊。”

    魏征拂了拂自己被微风吹起的前额上一绺乱发。笑道:“斛斯长史才是真正的厉害呢。魏征在这里打探的那阵子。总是觉得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在暗中盯着我们,想必应该是您老自己的探子吧。”

    斛斯政微微一笑,道:“身边有几个家人,没事出去转转而已,比不得魏先生这样训练有素,改天还要请先生多指点一下我手下那几个笨奴才呢。”

    魏征淡淡地一笑:“应该是魏某多向老前辈学习才是。您足不出户却能掌握这里的一切,这才是真正厉害的。”

    斛斯政与魏征对视一眼,各自笑而不语。

    王世充以前没有听魏征汇报过此事。乍听时心里微微一惊,这会儿才算明白过来,原来魏征在打探这郢州的情报时,一直被斛斯政的手下跟踪和监视,想必两人之间也经过了一番较量,王世充突然后怕起来,万一魏征出了闪失,栽在斛斯政的手里怎么办?他望向了魏征,眼神中尽是疼惜与不安。

    魏征看了一眼王世充,从他的眼神中一下子看出了王世充的心中所想。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转瞬又换回了冷静严肃的神情。

    魏征对着王世充一拱手。朗声道:“属下没有将此事禀报给主公,请主公责罚。”

    王世充突然意识到现在还在跟斛斯政斗智斗勇呢,于是他也板起脸来,摆出一副威严的神态,声音中也尽量显得冷酷:“玄成,念你这次的行动还算顺利,这次就不责罚你了!以后若是再有事隐瞒于我,家法你是知道的。”

    魏征低下了头,应了声:“是。”

    王世充转过头来,看着面带微笑的斛斯政,换上了一副笑脸:“让斛斯兄见笑了,玄成喜欢自作主张,到了我手下,还是没改掉这毛病,以后还需要斛斯兄多指点一下才是。”

    斛斯政摆了摆手:“我可没这本事。我手下的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要是有魏先生的一半本事,我也可以心满意足了。”

    斛斯政叹了一口气,又抬起头,道:“王刺史,咱们言顺正传,你说你在这里不想经营和建立自己的势力,却又让魏先生领导了这么一个训练有素的情报组织,还说以后会用它来阻止朝廷对郢州的刺探,这说法是不是矛盾了点?请恕斛斯某无法理解。”

    王世充笑了笑:“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啊,我在这里经营自己的情报机构,目的是为了防御别人插手这郢州,而不是想自立。刚才王某就说过,只想安安稳稳地当满这一刺史任期,别出什么谋反之类的事情。”

    斛斯政摇了摇头:“既然如此,王刺史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去破获那萧铣和陈棱?想必王刺史手上也不乏他们图谋不轨的证据,直接端掉他们岂不是更好?”

    王世充摆了摆手,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他盯着斛斯政的双眼,问道:“斛斯兄,你说你也知道了这二人有问题,有大问题,为何不去举报他们呢?”

    斛斯政面不改色,平静地回答道:“刚才我说过了,这二人后台都很硬,我手里没有直接的证据,无法扳倒他们,即使有直接的证据,送到皇上面前,只怕也奈何不了萧皇后,反而会引来她的仇恨,实在是没这个必要。”

    王世充继续追问道:“斛斯兄,你一直强调你的明哲保身,比如你可以不去管手下官员们的小贪小污,却不能容忍他们弄出人命激起民变,那么在谋反这样的大事上,你为何又变得如此胆小怕事呢?依魏某看来,斛斯兄刚才所说的,只怕不是肺腑之言吧。”

    斛斯政的脸色微微一变:“斛斯所言,句句属实,王刺史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道:“斛斯兄完全可以查到萧铣那打造兵器的据点,或者是拿到陈棱调集上百名庐江的旧部迁移到这郢州的证据,这两件事都是铁板钉钉的谋逆证据,即使是萧皇后本人也脱不了干系,任何一个帝王对于谋反之事都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何况你手上有真凭实据,又怕什么呢?”

    “当年凉州总管王世积的部下皇甫孝谐,向先皇密告王世积与人戏言时有图谋不轨之语。结果王世积就被斩杀。而跟他交好的左仆射高熲也跟着丢官。”

    “去年年底的时候。前右卫大将军元胄,与丢官削爵的前蒲州刺史丘和开了个玩笑,也被丘和告发有反状,一样是下狱而死,这才是皇上对待告人谋反的臣子们的真正态度,斛斯兄以为呢?”

    斛斯政神情平静,摇了摇头:“王刺史所言差矣,高熲和元胄是被先皇和皇上早就忌惮。需要除掉的人,所以只要有人能拿出他们图谋不轨的事情上报,不管是否属实,都会成为极好的借口。而萧皇后不是这种情况,斛斯某不愿意去冒这个险。”

    王世充直视斛斯政,眼神凌厉,神情严肃,道:“斛斯兄,我们也没必要这样兜圈子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不想忠于杨广,但也怕给自己惹麻烦。而且你也想观望一下谁才是未来的英雄,对不对?”

    斛斯政的脸上肌肉跳了跳,若无其事地端起了手边案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道:“这茶味道真不错。”

    王世充厉声道:“斛斯兄,你还没回答王某的问题呢。”

    斛斯政笑了笑:“刚才王刺史说了什么,下官什么也没听见,自然无从答起。斛斯政说了很多次了,下官在这郢州只求安安稳稳,没什么野心,也不想得罪什么人,仅此而已。”

    王世充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一些,叹了口气:“斛斯兄真的是滴水不漏啊,颇得令祖之风,王某见识了。”

    斛斯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站起了身,声音中带了三分怒意:“王刺史,俗话说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家祖被天下唾骂,我等子孙后代也颜面无光,你又何必提及?”

    王世充坐在椅子上,平静地看着斛斯政,缓缓地道:“在王某看来,斛斯兄现在就和令祖当年一样,是正在择着高枝的良禽,而不是无所作为,想要这样混一辈子的窝囊废。”

    斛斯政的两眼开始放光,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斛斯某虽然才能不高,但自问也能做点事情,家祖的为人令全天下不耻,我等子孙后代想要建立功业,洗涮这种耻辱,这难道也要被人嘲笑吗?是不是我们斛斯家的后代永远都要因为家祖当年的叛臣行为而抬不起头?”

    王世充心中一动,计上心来。他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向着斛斯政行了个礼,道:“王某一时失言,冒犯了斛斯兄,还请见谅。”

    斛斯政气乎乎地坐了下来,抬手拿起那杯茶,一饮而尽,重重地顿在了桌上。

    王世充冲着魏征微微一笑:“玄成,还不快去给斛斯长史去换杯新茶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魏征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了几分狂放不羁的嘲讽与轻狂。

    斛斯政坐下后本来心情有所回复,这时却听到了魏征这阵刺耳的大笑,心中又一下子冒出火气,他冷冷地盯着魏征,道:“魏先生又有何指教?”

    魏征看着斛斯政,脸上还挂着轻狂的笑容,道:“我笑斛斯长史名声在外,却只是色厉内茬,敢作不敢当,连你爷爷的那种气度也没有,伪君子而已。”

    斛斯政就算是泥人,也有土性,给魏征这样一激,再也受不了,“啪”地一声,拍案而起,直指着魏征,吼道:“魏征,你竟敢如此侮辱我!”

    魏征收起了笑容,双目如炬,表情变得异常的冷酷,连声音中也透出一股寒冷:“难道不是吗?你如果想真的洗涮你祖父的骂名,破获两个谋反的团伙是最好的办法!你祖父最为人所诟病的就是他为臣不忠,为人不义。斛斯政,你敢说你现在不是在走你祖父的老路?”

    斛斯政一下子给魏征说中了心事,张着嘴,舌头象是打了个结,却是说不出话来。

    魏征上前一步,语调也抬高了一截:“斛斯政,我主公一直在说,咱们间是有诚意的对话 ,最好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可是我主公一直很有诚意地想和你谈谈以后的事,你却一直装聋作哑,意欲何为?”

    斛斯政的眼睛里象是要喷出火来,恨恨地说道:“以后的事?以后能有什么事?让我斛斯政加入你们的团伙吗?别做梦了!我说得清楚。我在这郢州。只想明哲保身。不管是谁,别闹得太凶太过火就行。这也正是我今天一直在强调的,怎么没有诚意了?非要和你魏征一样认王刺史为主公才叫有诚意吗?”

    魏征“嘿嘿”一笑:“我主公说得很清楚,只要你说清楚自己今后的立场就行。你在这郢州几年,明知萧铣和陈棱有问题,却从来不去查处他们,不是因为你忠心,而是因为你也抱有和他们同样的心思罢了。只不过你不想象他们做得这么明显,想要继续观望而已。”

    斛斯政仰天大笑,笑完后对着魏征道:“魏征,只因为我没有去抓萧铣,就说明我有反心?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抓他是因为我不想得罪萧皇后罢了。我作为叛臣之后,一辈子都得小心翼翼,自顾尚且不及,你不知道这点吗?”

    魏征冷冷地道:“斛斯政,这就是我之所以嘲笑你的原因。你哪是因为怕得罪萧皇后而不去举报,说白了是举报了萧铣你也没什么好处罢了。”

    斛斯政听到这话。双眼的瞳孔猛地一收缩,而整个人的气势也为之一泄。

    魏征看了一眼抚髯微笑的王世充,笑了笑:“主公,这才是斛斯长史真正的想法,人是自私而理性的动物,斛斯长史如此有才,却一直不得重用,十余年来一直在各个州郡的任上平调,即使做出了些成绩也被上官所打压,怀才不遇之心只怕不是一般的强烈。”

    斛斯政冷冷地“哼”了一声:“魏征,你好象比我还要了解自己啊。这一切只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没什么真凭实据。正是因为斛斯某在官场上早年锋芒毕露,所以才会流年不利,现在的斛斯某吸取教训,从此明哲保身,不再插手不相关的事情,有什么不可以?”

    魏征笑了笑,道:“可是你斛斯大人不是完全的不管不问啊,该管的你还是会管,可这谋反之事你却不管,说白了就是你想看着萧铣折腾下去!因为抓了萧铣对你没什么好处,如果不能就此把萧皇后也彻底击倒的话,你就算当上了州刺史,以后也会面临萧氏的报复。”

    “但你若是不抓萧铣的话,未来他倒是可能在这里成了气候。”

    魏征紧紧地盯着斛斯政的双眼,眼神凌厉如剑:“这才是你斛斯长史真正的想法吧,你自己没有能力,也没有胆子在这郢州经营自己的势力,但你却很乐意看到各路野心家们图谋不轨,以后弄得天下大乱,到时候你就可以学你的祖父,再次投机,去投奔未来能夺取天下的人,是也不是?”

    斛斯政的额头汗水开始涔涔而下,魏征说中了他的心事,正如他正视着自己的凌厉眼光,看透了自己的内心,他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不置可否,显然是默认了刚才魏征所说的一切。

    魏征得意地看了王世充一眼,站回了自己的位置,而王世充则笑了笑,对着斛斯政道:“斛斯兄,玄成说话直,您别往心头去,王某对您一向是抱有敬意的,也是真心希望能和您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好好合作。”

    斛斯政突然抬起了头,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他死死地盯着王世充,咬牙切齿地说道:“不错,魏征刚才是说中了我的心事,那些就是我斛斯政的想法,可是你王世充和魏征何尝不是这样?你们难道就跟我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哼,王世充,我斛斯政不是三岁小孩,你以为你夜见萧铣,昨天又和李靖商量半天的事,我就不知道?”

    王世充淡淡地一笑:“斛斯兄在这郢州也是经营多年了,王某的这点举动自然逃不过你的火眼金睛,只是你确实误会了王某,王某的心思并不在这郢州城。”

    斛斯政使劲地摇了摇头:“行了,王世充,你既然说是要合作,那就拿出你的诚意来,不要说起别人时头头是道,却隐瞒着自己的真实意图。你说你无心经营这里,那为什么先是跟萧铣密谈,再跟李靖合作,现在又在这郢州城大肆收买人心,最后才来找我斛斯政?如果说你是大隋的忠臣,你自己会信吗?”

    王世充哈哈一笑:“斛斯兄,我刚才说过,人是自私而理性的动物,没什么忠不忠的说法,要说忠,也只会忠于自己的家族,忠于自己罢了。如果是先皇,那王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举报萧铣这样的人,但我们这位新皇上么,呵呵,那就别怪王某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斛斯政猛地一惊,沉声道:“先皇和新皇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吗?新皇在当晋王的时候也是才名满天下,入主东宫以来,更是有礼贤下士之名,为什么在你的眼里却又如此不堪?”

    王世充笑了笑:“斛斯兄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你觉得新皇是个善良之人,爱民之君吗?即使你一直远在外州,想必朝堂上的事也不可能一无所知,要不然你也不会一直给自己留这么条后路吧。”

    斛斯政笑了笑,脸上舒展了一些,道:“王老弟,你说的不错,斛斯某虽然在外数十年,但朝堂之上的事情也多少知道一些。当今皇上夺东宫之位时,听说王兄出力颇多,想必也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如此地恐惧皇上,怕他将来过河拆桥,对你们不利,所以才会广交象萧铣这样的野心家,以便将来有条后路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既然斛斯兄已经猜到这点了,那王某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不错,确实如你所料,你斛斯兄想到的,我们王家也会想到,只是我还不希望通过天下大乱,来为自己谋个进身之路。”

    斛斯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王老弟,你不要把斛斯和那萧铣相提并论,我跟他不一样,他每天做梦想的也是恢复他的那个旧梁国,自己去当皇帝。而斛斯某确实只想平平安安,少年的时候斛斯确实想着要出人头地,出将入相,可是现在嘛,斛斯已经不作这种指望了,平安就是福啊。”

    王世充意味深长地说道:“斛斯兄,如果我能通过有力人士帮你入朝为官,当上六部的侍郎级别官员,你会如何回报我们呢?”

    斛斯政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双拳一下子握得紧紧地,看得出这个条件对他极有诱惑力,嘴上说不求功名利禄的他,内心深处还是渴望着能入朝为官,进入权力的中枢。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势必要与王家的命运捆绑在一起,甚至从此就要听命于杨素。斛斯政的内心深处,开始做起激烈的思想斗争。

    王世充看到斛斯政这样,知道他在权衡利害,心中暗喜,今天与斛斯政的谈话如此顺利,能直奔主题,让他说出心声,这是自己原来没有想到的,多亏了魏征在关键时刻的临门一脚,从斛斯政的祖父和家族的荣誉入手,最终摧毁了此人的心理防线。

    王世充看了看身后的魏征,只见他此时却是眉头深锁,似是在考虑着什么,而一侧的魏征则是神情冷峻,紧紧地盯着门外几十步远,站在湖岸处守卫的张金称。

    而张金称的身边,那穿着浅绿色官服的法曹参军陆明良正低眉顺眼地站着,时不时地向着这里探头探脑。

    斛斯政突然一拍大腿,脸上的表情变得坚毅异常,他咬了咬嘴唇,道:“好,就听王老弟的,斛斯愿意今后供王兄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不知道王刺史想让斛斯做些什么?”

    王世充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算是把斛斯政给拿下了,从刚才的对话来看,此人还是想求个官做,而并不愿意真正地在乱世中放手一搏,这就决定了自己不可能象跟其他人结交那样,把底牌全透给他。(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一章 经营之道

    想到这里,王世充笑了笑,道:“斛斯兄的大才,即使当年的越国公杨素也是赞不绝口!在王某这次动身前,越国公就说过,若是斛斯兄有意的话,愿意向皇上保举你入朝为官。以后我们王家要多有劳斛斯兄的关心和照顾才是。”

    王世充说到这里时,脸上也摆出一副沉重的表情,他叹了口气:“王某自己,只怕也要在州郡外任个十年以上才有可能回到朝堂之上,以后还真的要多仰仗斛斯兄的关照才是。”

    斛斯政摆了摆手:“王刺史过谦了,你的威名加于海内,又是皇上登位的功臣,实在是轮不到斛斯某再去锦上添花。不过王老弟若是真的能让斛斯进入朝堂之内,那这知遇之恩,斛斯是终生不敢忘的,要斛斯某做些什么,请王老弟但说无妨,咱们既然已经交心,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王世充今天初来之时还想着能结交这斛斯政,可是这一番对话下来,他基本上摸清了此人的底,入朝为官对他来说才是头等大事,此人如果一旦进入朝堂,登上高位,将来未必肯跟着自己图谋大事,相反,为了保住自己到时候的官位,却是很有可能反戈一击,成为自己到时候的劲敌。

    想到这里,王世充心中有了数,对于此人,以心结交怕是效果不大,象王世积对手下那样地抓他一个把柄,逼他一世效忠自己恐怕才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王世充哈哈一笑,道:“斛斯兄,现在说这个太早了点。不用那么着急的。今天我们既然已经决定了互相联手。共同进退。那来日方长。王某不是萧铣,不需要在这郢州弄得风生水起,只想在此平稳度过就行。今天王某只想结识一下郢州的官员们,还需要斛斯兄多多引见才是。”

    斛斯政微微一笑:“王老弟,老实说,刚才你对付那王一平的那手,着实让斛斯某叹服,魏武帝曹操当年袁营焚书。让手下的一帮通敌的官员们感恩戴德,从此死心踏地为之效力,你可比曹操还要高明,不仅烧掉了这些人的罪证,更是当面许给他们现实的好处,斛斯某在此多年,只怕还没有你一天得到的人心多。”

    王世充“嘿嘿”一笑,道:“这里的州衙各曹的参军、典史们,多数是本地人,在此地势力盘根错节。不象我等可以随时外调他处,这些人很可能一辈子就在这郢州做这等七八品的小官了。所以人家既然难求上进。自然就想利用这官身捞点现实好处,给他们一点好处,他们自然也会尽心做事,让我等省心。”

    斛斯政笑了笑,道:“王老弟,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让陆明良进来了?”

    郢州,白云客栈的大堂内,天色已晚,大堂内的柱子上都挂着烛台,照得整个堂内一片灯火通明,连映在墙上的人影也是纤微毕现。

    王世充,魏征和单雄信还坐在昨天晚上的那张桌子上,而张金称和安迦陀则分别守在了客栈的前后门,王仁则干脆直接到了屋顶,以确保没有人接近偷听。

    魏征看了一眼王世充,笑道:“主公,魏征今天算是长见识了,你把那些证据拿出来扔到郢州官员们面前时,他们一个个的那种呆若木鸡的样子,可实在是太好笑了。”

    单雄信也微微一笑:“主公,你这一手实在是高,一下子就反客为主,这些官吏们以后再也不敢小看主公了。”

    “而且今天我们和斛斯政商定了以后这州衙的分工,各曹各部官吏们收得的好处,跟所有郢州官员的俸禄加在一起,分发给各级官员,由这斛斯政来进行分配,这样斛斯政也跟我们彻底绑定到了一起,是由他发钱给我们收买人心。”

    魏征听到这里,笑了起来:“主公,你提到由那个斛斯政发钱时,他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是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骂你呢,前面他说愿意投靠我们都是嘴上说说而已,这次可是直接来现的,他可是没法再耍滑头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正色道:“今天跟这斛斯政的交往,多亏了玄成关键时候出手,逼出了他的心声,此人想要入朝为官的愿望远远比我开始预料的要强烈。这样一来,我们反而不可能跟此人真正结交了。他求的是官,未来很有可能跟杨广走到一路,毕竟杨广能给的,我们给不了他。”

    魏征听到这里,收起了笑容,道:“不错,魏某当时在那里也是担心此事,我怕主公真的象对待李靖那样地对待他,把底跟他全交了。可是后来主公的应对实在是精彩,始终没有提到我们以后的打算,想必这斛斯政现在也在仔细地思考我们究竟想做什么呢。”

    说到这里,魏征出神地思考了一下,继续道:“不过魏某倒是觉得,这斛斯政以后在朝堂之上也不可能受到重用,最后还是会为我们王家服务。”

    王世充“哦”了一声,问道:“何以见得呢?”

    魏征正色道:“杨广现在提拔和使用的是两种人,一种是有文才,附庸风雅的名士,如虞世基、苏威这样的人;另一种则是熟悉边事,可以为他以后开拓四方出上力的人,如裴世矩、宇文述等人。至于善于处理内政的行政型人才,未必会入他的眼。而斛斯政偏偏就不是上述的那两种人。”

    “魏某虽然手上对斛斯政的情报并不是太多,但也知道此人并不善于吟诗作对,他擅长的是处理州衙里的钱粮赋税,劝课农桑这样的实务,这样的人虽然实际上是重要的,但是汉人世家里的那些大才子们玩的是清谈、务虚和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内心里看不起斛斯政这种人。”

    “所以如果是主公现在就通过越国公举荐这斛斯政入朝为官,且不说现在负责官员提拔的右仆射苏威和吏部尚书牛弘会不会给他这个面子。让斛斯政当上六部的某个司主官。就算他当上六部的某个司主官。只怕是也只能在那个位置上一辈子做到头了,侍郎和尚书基本上不用想。”

    王世充摇了摇头:“斛斯政是有才的,而且从今天和我们的交往来看,为了往上爬,是不惜放弃自己的原则,逢迎上意的,我倒是觉得他如果入了朝,没准就会是另一个苏威。”

    魏征笑了笑:“这就是他爬不上去的原因啦。既然有了一个苏威了,那就没必要再有第二个,以苏威的奸滑,他会看不出斛斯政的本质吗?就是为了守住自己的官位,也会拼命地打压这斛斯政的!以魏征所见,斛斯政就算能入朝,恐怕也是多年不得升迁,顶天了也就是给外派当个刺史,混个紫袍罢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玄成言之有理,如果到了那时候。也许这斛斯政才肯真心跟我们一起干,我倒是希望你的这个预言能早点实现。”

    魏征微微一笑。道:“主公,先不谈斛斯政,只说我们自己的事,你今天召见了所有郢州的州县官员,但是李靖所说的萧铣手下的那两个捕头和两个县令却不在其中,你是准备找时间另约这几个人见面,跟他们彻底摊牌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我不是跟他们摊牌,而是跟萧铣摊牌!今天萧铣还在这郢州城中,他如果聪明的话,应该能知道我这一举动是什么意思。如果他选择跟我继续合作的话,他就会把这几个人给撤出郢州;反之要是强留他们下来,那就是和我撕破脸皮,合作之事也就无从谈起,看他自己怎么选择吧。”

    魏征笑道:“我要是萧铣,肯定不会冒跟主公翻脸的危险,而强留这几个人在这里。那样太不明智了。”

    魏征摇了摇头,道:“只是魏某一直在想,那李靖就能全部掌握萧铣在此城中的所有密探吗?这四人只是打入到州县官府,跟萧铣有所联系的,那要是潜伏在官府内部,或者是没有当官,而只是这城中的百姓,这些密探我们又怎么查?”

    王世充点了点头:“玄成所言极是,这就有劳玄成了,半年以内,我希望能查出所有这郢州城里萧铣和陈棱潜伏下来的探子,能做到吗?”

    魏征的脸上闪过一丝坚毅的表情,自信地点了点头:“应该没有问题。半年太长,三个月足够了。除非他们彻底不活动,只要一动,我肯定能掌握这些人的动向。”

    王世充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半年吧,这半年里我们也一边建立起跟这郢州上下官吏们的互信,让他们彻底对我们效忠,一方面暗地里慢慢地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络!一句话,半年的时间,在这里彻底立足。这还要有劳你们两位出力了。”

    魏征哈哈一笑:“主公说哪里的话呀,这本就是应该的事情。只是魏某现在还有一事想问问主公,我们在此地经营用的经费,从哪里出?杨广现在肯定也盯着我们,如果我们从外地大量调钱过来,只怕会引起他的警惕。”

    王世充笑了笑:“玄成,在这件事上,你想必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了吧,何不先说出来听听?”

    魏征点了点头,道:“主公的俸禄是两千石,按此地一石米两千钱左右的价格算,是四百万钱。朝廷发放的俸禄是三分之一的米,三分之一的绢,三分之一的钱,今天我们跟这郢州上下的官吏们来了这么一手,谅他们也不敢在换钱的时候做手脚,可能最后换得的钱还会比四百万略多一些,也就先算四百万好了。”

    王世充笑了笑:“继续。”

    魏征道:“加上我们今天算了一下,不算下面县里的好处,就是我们这个州衙里,靠多出来上缴给朝廷的仓库,税赋,贡米,役丁的钱,一年下来也有三四百万,其他官员的俸禄加在一起,也有个四五百万,加起来有一千二三百万,这就是要分给我们这州衙里三百三十多个官吏们的钱。”

    王世充摇了摇头,道:“恐怕不止,三班的捕快、衙役和一些连流外吏也算不上的帮杂们。不在这些编制里面。但也要分他们钱的。虽然国法规定了可以不负担这些人,但我们现在既然把这郢州的官场作为一个整体,官员们有肉吃,也不能不带他们喝汤。”

    魏征叹了口气:“要是这样一算的话,那分钱的一下子又多出了三四百个,到我们手上的钱只怕要少掉一大块了。”

    王世充笑了笑:“这就要看斛斯政的手段了,我想他应该能让大家都满意,毕竟现在把这些以前见不得人的收入都半公开半合法化了。算进了所有人的总收入,现在整个钱的数量增加了不少,大家都应该收入有所增加,不会有怨言。”

    魏征摇了摇头,道:“主公,古圣有云,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以前他们都是偷偷地自己搞钱,也不知道别人搞了多少,所以搞多搞少都觉得赚到了。因为没有一个横向的对比。可现在一切拿到阳光下分,这些人互相之间一打听。就知道别人分了多少,自己拿了多少,肯定有些人会心怀不满的。”

    王世充微微一愣,他以前没有太考虑过这方面,只想着大家都有钱赚应该高兴才是,听魏征这样一说,好象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王世充问道:“那以玄成之见呢?”

    魏征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转向了单雄信,正色道:“单护卫,请问主公手下的暗探们的钱,都是由你统一发放的吗?”

    单雄信摇了摇头,道:“不是的,这些钱全都是主公亲自发放,我只是负责向大家指派任务罢了。”

    魏征点了点头,追问道:“那主公发钱的时候,是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当众分钱的吗?”

    单雄信笑道:“这怎么可能呢,我们做情报工作的,任务和薪酬都是严格保密的,也不可能把人都集中起来分钱,是每个月的月头,主公派账房管事把钱存到个人在钱庄的账户上。而那个账户,则多半是由情报员们的家属和亲人名义开的户头,比如我的钱,以前就一直是由我娘去领的。”

    魏征笑着转向了王世充,道:“这就对了,主公,发钱的时候不能公开,不然这些人会互相攀比,犯红眼病的。你觉得你是增加了他们的收入,可他们只会怨恨为什么自己的收入比别人少,或者说收入比别人一样,但做的事却比别人多,你是无法摆平这些怨念的。”

    “就好比今天的这个仓曹参军王一平,他那里是管仓库的,钱粮都要入库,所以他可以做手脚。相应的,他搞来的钱也是最多,这些年下来,足有一百万以上。可是那法曹参军陆明良,只是管那刑狱诉讼之事,虽然可以吃了原告吃被告,但天下太平的时候,他能通过这种方式到手的钱也不过只有十几万,比那王一平差远了。”

    “可是如果按主公下午所提的那样按级别来分钱,那王一平和陆明良拿到的钱就是一样的,主公,你觉得这王一平心里会平衡吗?”

    王世充笑着点了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了,那依玄成的意思,该如何处理这个分配问题呢?”

    魏征正色道:“其实这本应该是斛斯政处理的事情,但主公要给他把大方向把准,这样只说按官员的级别分钱,太笼统了点,而且也过于公开透明,这些人互相会比来比去的,反而不好。我认为要把握几个原则,让斛斯政按这些原则去办。”

    “这第一,分钱的时候不能公开化,而且要严令这些官吏们不得互相打听,违者找个理由罢他们的官甚至治他们的罪,那钱直接发到主公开设的万福钱庄,每个官员自己在那里用家属的名字建个户头,这样就能杜绝他们的相互比较,而这些名字在主公这里留个底,以作纪录。”

    “第二,分钱不能完全按照官员的级别来统一分配,应该是以级别为主,但兼顾他们的贡献度,搞来一百万钱的和搞来二十万钱的,最后分配的时候肯定不能一视同仁,比如要是有人能搞一百万钱,那就给他在级别的好处费之外,再加上一成的提成,十万钱,这样会让他更觉得自己没白干。”

    “第三嘛,斛斯政那里也不能完全放心交权,要派个得力的人盯着,毕竟他现在还不是和我们完全一条心。我们来之前曾经议定过,让安迦陀到他那里当副手,专门管财账,现在既然这个分配计划定了,就要尽早把迦陀派过去,早早地进入角色。”

    王世充听得连连点头,笑道:“玄成真是用心了,我准备明天就让迦陀到斛斯政那里,他现在正式身份是出来视察各州财政情况的检校工部员外郎,在这郢州里查账也是应该的,不查才会惹人非议。”

    魏征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其实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些人的钱都要存在那万福钱庄里,三分之二的钱要拿去在这郢州置办产业,用来赚钱,这多出来的钱拿来作为我们情报组织的活动经费。”

    王世充脸色一变,魏征说的这种玩法已经有点类似于自己穿越前时代的银行业了,拿着储户们的钱去投资国家和企业的债券、股市向来是银行资本增值的不二法门,就是王世充自己,在穿越前也是把闲钱拿去买理财产品。

    只是这种增值方法来源于后世发达的银行业,而魏征一个隋朝人就有如此见识,让王世充吃惊不小。

    王世充看了看正在盯着自己的魏征,沉吟了一下,开口道:“玄成,你这主意虽然不错,但我现在有两个问题,一是拿去三分之二的钱做生意,是不是太多了点?就算那生意能赚钱,可是要是一时半会儿钱回不了本,那些官吏们全都来取钱了,怎么办?”

    “第二,有什么生意是稳赚不赔,一定能保证赚到钱的?而且这郢州做什么生意能赚,什么能亏,这些市面上的调查,你是否已经做过了?再有一个就是这些地方上的商人,想当年我的爷爷被几个姑臧豪商联手打压,在内地开展不了生意,最后破产,我们也要把这种情况考虑在内,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

    魏征笑了笑,道:“这第一嘛,一般来说,不会所有的官吏们一起跑来钱庄取钱,而且我们可以跟他们约定利息,比如说一万钱存在万福钱庄后,一年以后再来取,就加他们一成利,如果这样的话,想必这些人都愿意存上一年的。”

    王世充摇了摇头:“只怕未必,一年不能取自己的钱,即使有一成的利,有些人也是不愿意的,因为你要知道,就象那个王一平,自己在这郢州城也有不少产业的,有了钱他也会想着去开新的店铺,那样来钱的速度可比存在我们的钱庄里要快。”

    魏征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可是主公别忘了,就是这个王一平,你这次烧了他以前的罪证,以后又把他的这种贪污行为给合法化了,他是有把柄在你手里的,敢不听你话?不说要他所有的钱都存钱庄,就算只让他存个一半的钱,他也应该是乖乖接受的。”

    王世充笑了笑:“只是这样以权势压人,怕是他们会心生不服吧。”

    魏征摇了摇头:“主公,你这人就是对人太宽仁了,御下的手段不能只有恩,没有威!不然这些属下们迟早都会倒骑到你的头上来。他们有把柄在你手里,权势更是和主公没法相提并论,给他们这一条生财之路都是抬举了他们,要真是有不听话,不肯把钱交钱庄的,那就把他的罪行给公开出去,看其他人怕不怕。”

    单雄信摇了摇头,道:“魏先生,你这样做就不怕这个给抛出去的人到处乱咬,把主公也牵扯进去吗?”(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二章 萧梁内讧(一)

    ps:  感谢书友也想写,行在途中的月票支持,感谢书友千里马0208的打赏鼓励。

    魏征笑了笑:“不会的,因为那样一来,他就会得罪所有跟着主公的郢州官吏,到时候不仅自己这条命保不住,连家人也肯定会被这些地头蛇们灭门的。”

    王世充叹了口气:“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这样的好!我觉得这些官吏们应该能听我们的话,拿出一半左右的钱存在钱庄。真要是不想存的人,也就随他去好了,不必勉强。毕竟我作为刺史,分到的那份子也应该有个五六十万,足够维持我们在那里的情报网络运作了。”

    魏征点了点头,道:“主公刚才第二个问题就是做何种生意能稳赚不赔,其实主公手上现成就有这么一桩,只要肯做,那一定就能一本万利的。”

    王世充微微一笑:“玄成说的可是那跟咄苾王子的马匹生意?”

    魏征微微一怔,旋即笑容上脸:“主公怎么会想到这一条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们以前跟咄苾王子结交的时候,约定了要帮他们打开在内地的马匹市场。在我们出发前一个月,咄苾王子曾经派那高宝义来大兴找过我,说是希望能把生意继续开到东都。”

    “当时我就在想,江南这一带缺乏北方那样的大草原,所以没有上好的战马,而我们如果以后想在这南方起事的话,光靠步兵是无法在中原争雄的。要是能把那突厥的良马运到这里来销售。既可以赚大钱。又可以在这一带留一些战马,以备今后不时之需。”

    魏征笑了笑,道:“主公,赚钱也就可以了,指望着在这里留下战马,以后能弄出一支骑兵部队,不太靠谱。你是将领,应该比我明白。战马光靠圈养是不行的,不成天在草原上来回奔驰,用不了一年就会变得瘦弱无力,再也无法作为战马披甲驰突。”

    “这郢州是荆湘之地,周围也没有大块的草地,根本无法适应大量的战马,给你那黑云一匹马跑跑还成,若是成百上千肯定不行。就算咄苾那里能弄来上好的战马,放着圈养个一两年也会变成驮马了,只能运运货。拉拉车。”

    王世充点了点头:“确实如此,玄成。你的意思是说这郢州一带做马匹生意赚不了钱,所以要另寻他路吗?”

    魏征摆了摆手:“我可没这样说,我只是说不要在这郢州做战马生意而已。主公,这点你自己看着办。”

    王世充直视着魏征,缓缓地道:“玄成,你的意思是要我和萧铣继续合作,把这些战马转卖给他吗?”

    魏征笑了笑:“主公果然聪明,一点就透,我知道你不喜欢那萧铣,不想助他培养自己的势力,但如果这次萧铣肯给我们一个面子,主动撤出在这郢州城内的手下,那就是还愿意和我们合作,我们也不能一点好处都不给他。”

    王世充摇了摇头:“这又有两个问题了,这第一,萧铣能有多少钱买得起我们的战马?要知道江南这里战马一匹至少能卖上四五千钱,萧铣这回手上不是六百万,而是只有一百万,还要把他那个庞大的情报网搬到自己日后做官的地方,他买得起多少战马?”

    白云客栈的大堂上,风在微微地刮着,烛火一阵摇晃,而王世充那低沉而急促的语声在众人的耳边回荡着:“这第二嘛,就算萧铣可以买下几百匹甚至上千匹的战马,他又能在哪里养活这些战马?”

    “且不说他现在在荆湘一带的哪里为官还没有定,就算他在那江陵当上了荆州刺史,一个人养着上千匹战马不会招人怀疑?而且他买下战马后又如何养活?圈养吗?”

    魏征笑了笑,道:“主公,你一连问了魏某这么多问题,可不止两个吧。我看倒是有七八个啦。”

    王世充微微一笑:“其实说白了就是两个问题,第一,他哪来的钱。第二,他怎么养战马。回答这两个就行了。”

    魏征收起了笑容,仔细地想了想,正色道:“第一个问题,他并不是明年就想造反,肯定要经营个好几年的,每年买个几百匹就行。现在我们给他这一百万钱,他多半是要拿去经营新要去的地方,可是一二十万的钱总是拿得出来的,象他上次在大洪山里经营的那个据点,只怕至少也要花上好几十万。”

    “而且他不是说了么,自己还有些前萧梁皇皇国库的财宝,即使是铜钱不能通用,但金银玉器之类的还是可以拿出来换钱的,主公也不能太低估了这萧铣,要是他真的只是个图有虚名的穷书生,也不可能在这郢州经营出如此庞大的势力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那姑且就算萧铣有钱买马了,可他买来后这马往哪里放?总不可能放到大洪山里面藏山洞吧。”

    魏征笑着摇了摇头:“主公,你可能低估了那萧铣的能量了,他如果自己当上一州的长史,或者是一个县的县令,象雷世猛和董景珍这样的人他自然能想办法安排成所在州郡的校尉或者旅帅,甚至是骠骑将军或者车骑将军,来掌管当地的府兵和军械战马,到时候可以把这些战马作为军马购入。”

    “至于买下这些军马后,是圈养还是放养,那就是萧铣自己的事了,与我们无关,但如果眼前放着这些战马的话,我要是萧铣,肯定会想办法先买下来再说。”

    单雄信突然问道:“魏先生,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又何必去找那个萧铣,直接找陈棱不是更好?他手上有五百万钱,正好用来买马,而且他现在就是这郢州的骠骑将军。也有这个职权之便。”

    王世充摇了摇头:“雄信。你有所不知。我现在还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跟这陈棱相处,一切等明天见过陈棱本人后,看看他的态度再说吧。”

    魏征也点了点头:“反正这个事情可以看情况,有陈棱和萧铣在,马总归可以卖得出去,就算是弄些次等马过来,也可以当成驮马来卖,无论是行军打仗还还是平时的贩运商货。这些驮马也都是不可或缺的。在这南方做马匹生意总归是稳赚不赔,魏某想来想去,也就是这个生意最好。”

    魏征笑了笑:“只是现在这郢州的市面上,有没有人在做这个马匹生意呢?我们要是这样大张旗鼓地直接在这里开市,会不会抢了别人的生意,招来嫉恨?”

    王世充道:“从玄成你找来的那些官员们贪污受贿,横行不法的材料上来看,本地的这些地头蛇们有经营铜器、丝绸、米粮生意的,但没有人在做马匹生意,可能他们并没有从北方贩运马匹的渠道。不然不会放着这一本万利的生意不去做。”

    魏征笑了笑:“不过我们毕竟没有在这郢州的市面上详细地调查一番,本来昨天下午魏某有意和主公去走走这郢州的市集。只是后来被那李靖给引到了城外,就耽搁了,好在我们有的是时间,主公要是上任之后抽不出时间的话,魏某愿意往这市集上跑跑,亲眼见识一下。”

    王世充摆了摆手:“我还是要亲眼去看看的,这里没那么多事需要我成天盯着,交给斛斯政处理就好了。与这些琐碎的公事相比,尽快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才是最重要的。”

    “一会儿我要给家里写封信,托李靖明天帮我捎过去,让各处的商行分号能在暗中多调点钱来,动静不要太大,这一年不开新的商铺,那些钱走商货的路子存进万福钱庄,顺便让他转告高宝义,让他来郢州和我见面。”

    王世充顿了一顿,站起身,在这桌子前踱了起来,他下定了决心,继续道:“现在我们的处境确实艰难,但已经看到了希望,只有在这里做得好,做得出色了,才能减轻自己的压力,帮我们王家早日渡过难关。”

    魏征的眉毛一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王世充看了魏征一眼,又转向了魏征,道:“明天去见陈棱,如何应对,玄成有何高见?”

    魏征微微一笑,道:“想必主公早就计划好了吧,魏某唯主公马首是瞻就是。”

    王世充笑了笑,喃喃地说道:“陈棱,你会乖乖地听话吗?”

    与此同时,萧铣所处的那处小院里,也是灯火通明,数十名盔明甲亮,全副武装的军士们把小院的四周围得水泄不通,人人都举着松木火把,背对着小院,全神贯注着盯着前方,偶尔有几个路过的行人经过,好奇地向里面张望两眼,很快就会被这些如狼似虎的军士们赶走。

    小院内萧铣的那处书房里,陈棱正将袍大铠,一身戎装,坐在前天王世充坐过的那张板凳上,那张平时在人前一直堆着笑的圆脸此时却是堆满了怒容,他的双拳紧紧地握着,似是在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整个人象是一座活火山,只要一点小小的刺激,就会随时暴发出来。

    而站在陈棱对面的萧铣,则自顾自地在收拾着行装,把那书架上的一卷卷竹简卷好,放到身边的几个大箱子里。

    萧铣一边装箱,一边叹道:“陈叔啊,小侄可是真的舍不得就这么离开郢州的,城西李员外家还有几卷屈原的<<天问>>呢,本来我说好了明天去拿,可这一走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要不,麻烦您帮我去取一下?”

    陈棱再也忍不住了,“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圆脸上的两块苹果肌都在跳动着:“萧铣,你别再跟我装疯卖傻了,今天你不把刘大娘的事给出个满意交代,咱们间的事就不算完!”

    萧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一笑:“陈叔,我刚才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刘大娘是被王世充所杀,因为她在外面大缸里偷听,被姓王的查觉,他当场就出手了。我没来得及阻止。”

    陈棱冷冷地“哼”了一声:“萧铣。你是不是当我姓陈的是三岁小儿。给你就这么骗?!这小院内外你昨晚至少布置了三四十个人,只有刘大娘一个是萧皇后派在你身边的,偏偏就是她死了,你的人完全没事,有这么巧的事吗?”

    “再说刘大娘为萧皇后效力这么多年,执行过多少任务了,她连监视窃听的规矩都不知道?还会被人察觉?萧铣,你一定是和王世充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怕我们知道,你才要杀人灭口的吧。”

    萧铣脸上宠辱不惊,平静异常:“这一切只不过是你的推测罢了,没有任何的证据。陈叔,你我在这郢州也合作了好几年了,相互间也算是配合默契,为何要在这临走的时候闹得不愉快呢?”

    陈棱厉声道:“萧铣,萧皇后对你有再造之恩,不仅庇护了你这么多年,而且还给你钱。给你人,让你在这里发展。你现在翅膀硬了,就想扔开萧皇后单干?你说你这样做还算是人吗?”

    萧铣冷冷地回道:“陈叔,难道姑母就允许你把你在庐江的那些旧部们给调过来当你亲兵了?陈叔,你在这州里吃空饷,加上你自己的积蓄,在这郢州的府兵里大肆安插自己的人,这些事你难道报告给姑母了?”

    陈棱的眼皮跳了跳,他的声音中气势减了几分,但仍然保持着高调门:“我这跟你不一样,我离开庐江,老家里的那些庄户都想来跟着我,投奔我,所以我想办法让他们在这郢州落户,这有什么不可以?”

    萧铣微微一笑:“陈叔,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的?不要当你姓陈的是三岁小儿。那是不是你当我就是三岁小儿了?让他们来落户,全落成了你的亲兵护卫,有这么巧的事?”

    陈棱不想跟萧铣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他眼珠子一转,摆了摆手,道:“萧铣,我现在不和你说这些,你要是觉得我有问题,可以向萧皇后上报。只是刘大娘不明不白地死了,你必须要给萧皇后一个说法才行。要不然她以后肯定不会继续支持你。”

    萧铣淡淡地回道:“到了姑母面前,我也只有这个说法,刘大娘是被王世充所杀,因为她离得太近了,弄出了动静。王世充当时跟我正谈到合作的关键细节,一发现有人偷听就马上下了杀手,我一个文弱书生无法拦住,请问这有问题吗?”

    陈棱恨恨地道:“萧铣,萧皇后不是傻子,你这说辞骗不了她的。反正我是不会跟着你一起说谎。”

    萧铣“哦”了一声,笑了笑:“那陈叔准备如何向姑母禀报呢?”

    陈棱不屑地“哼”了一声:“自然是如实禀报,就说贤侄和王世充密谈,刘大娘奉命护卫,然后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萧铣摇了摇头:“不是不明不白地死了,而是被王世充所误杀。”

    陈棱傲然道:“陈某没看到,也不会帮你圆这个谎,陈某只会如实地反映自己看到的事实。”

    萧铣“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好啊,那么萧某也把陈叔这两年在郢州发展自己亲信势力的事情跟姑母说说,那些也都是萧某亲眼所见的事实。”

    陈棱气得浑身发抖,身上甲叶子都振得叮当作响,他怒吼道:“萧铣,你可是在威胁我?”

    萧铣淡淡地一笑:“小侄岂敢威胁陈叔啊,您可是姑母放在这里专门监控小侄的,得罪了您就是得罪了姑母,得罪了姑母小侄还能依靠谁去?”

    陈棱不怒反笑,沉声道:“你能依靠的人可不少,王世充不就是你的新朋友吗?找上富甲天下的王世充,可比当皇后的姑母要靠谱多了。”

    萧铣摇了摇头:“陈叔,你觉得我会傻到去找一个皇帝的眼中钉当朋友,而放弃现成的皇后姑母吗?什么时候小侄在你的眼里变得这么傻了?”

    陈棱冷冷地道:“你会的,王世充久经战阵,军中好友满天下,自己富甲一方,又有文武双全的智将之称,现在王家给逼上了绝路,这不正好是你萧铣想要自立的最好援手吗?”

    萧铣微微一笑:“陈叔,难道王世充就不是你的好援手了?”

    陈棱一下子愣住了,旋即怒道:“萧铣。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是你。没有自立的想法。我可不想跟这姓王的扯什么关系。”

    萧铣摇了摇头:“陈叔,当着明人不用说暗话了,你自己有什么心思自己最清楚!姑母跟你远隔千里,不知道你在这里的小动作,要是知道了,你看她是信你这个外姓人还是信我这个萧家子弟。”

    陈棱闻言如遭重击,向后退了一步,颓然坐回了板凳上。刚才满眼凌厉的凶光也都消散不见。

    这一切都在萧铣的预料之中,他知道只要一提这个血缘和外姓的区别,就能彻底拿住陈棱,看到陈棱这样,他心中暗暗地冷笑:哼,跟小爷斗,你还差了点。

    但是萧铣的脸上却装出了一副诚恳的表情:“陈叔啊,不管你信不信我刚才所说的,刘大娘都已经死了,纠结她是怎么死的。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而且是王世充主动来找的我,而不是我去找他。所以姑母是无法责怪我的,以后也不可能和我萧铣断了关系,因为她还要靠我这个侄子在荆湘一带恢复大梁故国呢。”

    “可是你陈叔呢?我萧铣不出意外的话会被派到荆州的某个县去当个县令,你却身为这郢州司马,不得擅离职守,想必姑母也不愿意这经营了四五年的郢州就这么白白送给了王世充,到时候肯定会让你陈叔负责这郢州的事务,接手我在这里的一切。”

    陈棱抚了抚自己颌下的胡子,面露得意之色:“这个应该是肯定的。”

    萧铣微微一笑,道:“陈叔啊,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看看我萧铣的昨天和今天,就能知道你的明天。姑母放心不过我这个亲侄子,难道就能放心你这个外姓人吗?到时候少不得再安插一个人过来监视你。”

    陈棱的眼皮跳了跳,语气却依然很强硬:“这是自然的事,换了我也会一样做。就是贤侄你,你以为你到了新的地方,萧皇后就不会派人去继续监视你了吗?”

    萧铣摇了摇头,道:“陈叔先不用担心小侄今后的事,只说现在,你今天来这里,只怕不是向我问那个刘大娘之死的罪吧,是不是想我把这郢州经营了多年的情报网都转手给你?”

    陈棱一下子被萧铣说中了心事,圆脸上微微一红,转瞬间又恢复了正常的颜色,道:“这难道不应该吗?萧铣,你最好弄清楚,你今天的一切,都是萧皇后给的,不是你萧铣个人的东西。现在你走了,自然要把这些年来在郢州的势力转交给萧皇后。”

    萧铣哈哈一笑,声音在整个房间里回荡着,震得书架上一阵落灰,而陈棱则被萧铣的笑声震得耳膜直响,心中也一阵慌乱,不知萧铣意欲何为。

    萧铣笑完后,直勾勾地盯着陈棱,正色道:“陈叔,小侄今天不妨告诉你实话。第一,这郢州的情报网络是萧铣一手创立的,你要说萧铣得了姑母的资助,这些情报网络最后要上交给姑母,勉强也算说得过去。但你陈叔只不过是姑母派在这里协助我,或者说是监视我的一个棋子,这情报网络要交也不会交给你。”

    陈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服气地张嘴欲辩,却被萧铣摆了摆手阻止住:“陈叔,别急,我还没说完。这第二嘛,我已经和那王世充约定了,自他上任之后,我萧铣在这里建立的所有势力,所有的手下,全部撤出这郢州。所以陈叔你也不用想着接手我的势力了,这里什么也不会留下。”

    陈棱听得先是一呆,随即一下子暴发了,整个人的头发几乎根根倒立,一张圆圆的胖脸也胀得通红,骈指直指萧铣,吼道:“萧铣,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跟王世充做这种交易!你,你是不是昏了头了。王世充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居然把这里经营了几年的地盘拱手送他?!”(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三章 萧梁内讧(二)

    萧铣的眉毛动了动,冷冷地对着陈棱,神色平和,他不紧不慢地道:“陈叔,姑母给了我在这郢州便宜行事之权,所谓的便宜行事,就是包括了视情况跟重要的盟友结盟或者是作出让步。我跟王世充的约定,是正式盟友间的协议,稍后我自然会亲自向姑母禀报,但并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陈棱气鼓鼓地道:“是,你是不用经过我的同意,但问题是你为什么要和王世充做这样的交易?他一个外来户,在这郢州无权无势,就算他富甲天下,但现在被新皇帝所猜忌,这才会外派郢州,我们有什么必要对王世充作出这样的让步?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我看这姓王的也算不上什么强龙。”

    萧铣叹了口气,幽幽地道:“陈叔,你是带兵之人,兵法应该比我懂,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可你对这王世充一无所知,就想当然地说人家不行,不觉得太轻率了点吗?”

    陈棱不屑地动了动嘴角:“这王世充是有几个臭钱,我也相信他打仗会是一把好手。但世家子弟谁不知此人出身低微?他少年的时候打遍天下,却一直不得升迁,混到今天,也不过是个中州刺史,连萧皇后都说此人充其量不过是个土财主罢了,不用太担心,难道不对?”

    萧铣摇了摇头:“我就是差点给姑母的这个情报给坑死了,王世充远比传说中的要可怕得多。上次你说韩世谔不足为惧,结果人家召来了个李靖,差点坏了我们的大事。这教训你还不吸取吗?”

    陈棱的脸上一阵惨白。气焰全无。叹了口气,道:“谁曾想到那韩世谔的表弟如此扎手呢。早知道就不给他派护兵,让那些蛮夷们把他给宰了,也省事得多。”

    萧铣一拍面前的文案,震得陈棱一哆嗦,他的耳朵里却钻进了萧铣的怒骂声:“陈棱,你什么时候能用点脑子?我现在真的担心我一走,你不用半年就会把这里弄得一团糟。甚至会把我和姑母给暴露出来!”

    萧铣一下子变得面目狰狞,双眼圆睁,恶狠狠地盯着陈棱,那模样象是要吃人,陈棱从未见过萧铣如此可怕的表情,一时间被吓得不知所措,愣在了当场。

    萧铣得势不饶人,上前一步,对着陈棱继续吼道:“陈棱,你永远就是这么没来由地自以为是。你以为你在郢州呆得时间长了,就能掌控一切?告诉你吧。我们在这里做的这点事情,以前瞒不住李靖,现在也瞒不了王世充。”

    “你是不是以为王世充是个只会钻营的无能之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会得出这个结论的,但你当真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对昨天发生的事情也一无所知?”

    陈棱有些回过了神来,被萧铣这样指着鼻子骂,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他也沉声回应道:“昨天怎么了?今天又怎么了?”

    萧铣的声音略微低了一些:“昨天上午,就在我们这些人全呆在这小院的时候,你可知道王世充去了哪里?为什么他坚持不要你的人护送?你自己就没想过吗?”

    陈棱昨天的心思全在萧铣和刘大娘之死上,对王世充的动向一无所知,听到萧铣这样一问,略微一呆,转而说道:“那王世充昨天离开这小院后就回了白云客栈啊,晚上我还去探望过他,他留在客栈的随从,就是那个千牛卫都尉张金称,说他上街体察民情去了。”

    萧铣恨恨地向地上“呸”了一口:“这说法你居然也信?你怎么不想想昨天这郢州城的官员中还少了谁!”

    陈棱猛地醒悟了过来,颤声道:“你,你是说,王世充去见了李靖?!”

    萧铣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又高又尖:“陈棱,不是我说你,你在这郢州有着合法的官方身份,也不知道一天到晚手下的那些亲兵要来做些什么!要是你吃空饷只是为了养活一帮成天喝酒赌钱,逛妓--院的泼皮混混,那不如尽早回你庐江老家的好,以免留在这里坏我们萧家大事!”

    陈棱被萧铣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的这帮手下本来多是乡里的游手好闲之徒,因为有着一身子蛮力而被他倚重,新进得这大城市自然如野马脱缰,加上平时无所事事,便成天出入这郢州城的赌坊妓--院。

    陈棱曾经骂过他们几次,这帮人却总是推说这些地方鱼龙混杂,方便打探各种情报,陈棱也对他们无可奈何。

    陈棱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来:“我的手下确实办事不力,回去后我是要严加管教,不过你说昨天王世充和魏征跟那李靖见面,消息可属实?”

    萧铣冷冷地回道:“你若是肯在那白云客栈外放哪怕是一个人暗中监视,也会知道他们的去向。昨天李靖离开院子后就去了白云客栈等着王世充兄弟二人,姓王的一回客栈,三人就一起骑马出城。一直到晚上戌时过后才回来,然后王世充又和他的几个手下一直聊到子时过后才睡觉。”

    陈棱忿忿不平地道:“你前天夜里跟他们见过面,自然知道王世充住的客栈,我又不知道这些,而且我派了人想去跟着王世充他都不让,后来我出了你这院子后向那张金称打听了半天,才知道他们住的地方,赶过去时王世充已经不在了。”

    “即使是这样,我也请那张金称吃饭,想从他嘴里探听点消息,萧铣,你没资格说我不作为!”

    萧铣重重地“哼”了一声:“陈叔,我们都知道,做我们这行的,不问原因,只看结果,你的人都查不到王世充在来郢州前,就派人在这郢州四处打探这件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实话告诉你吧。你我的情况。王世充前天夜里来找我时。已经一清二楚了,甚至连我们私下的小动作也是一清二楚,连姑母和我们的关系都给他猜到了。”

    陈棱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的人什么也没回报!”

    萧铣没好气地说道:“这才是我刚才为什么说很担心我走以后情况的原因!你的那些手下全是些酒囊饭袋,怎么可能斗得过王世充?人家这次是有备而来,从他短短几天就能掌握这郢州黑白两道的几乎所有情况,就知道人家的情报能力有多强大了。”

    “你知道今天这王世充在州衙做了些什么吗?你是不是以为他只是例行公事地跟那些文官见个面?你知道他为什么今天没有见你们这些武官?”

    陈棱听得心惊肉跳,嘴巴闭得紧紧地,盯着萧铣。希望听到更多的事情。

    萧铣看着陈棱,叹了口气:“今天王世充效法当年的曹操,一个个召见郢州的官员,然后把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一桩桩一件件地摆在他们面前,把这些人吓得魂不附体后再哈哈一笑,把那些证据全部付之一炬。陈叔,你听到这件事,现在有什么想法?还会认为这王世充是个易与之辈吗?”

    陈棱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吞了一泡口水,道:“这也太可怕了。看来我们确实低估了王世充这个人,以后必须要作为劲敌来对待。”

    萧铣直勾勾地盯着陈棱。冷冷地道:“还有一件事,雷世猛、董景珍、张绣、杨道生这四位今天没有得到王世充的召见,你觉得这代表了什么?”

    陈棱差点一口血没有喷出来,他惊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都在打颤:“他,他怎么连我们打入郢州官府的人都知道?!”

    萧铣叹了口气,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姓王的这一手是做给我看的,我既然和他约定了要撤出所有在郢州的手下,他就用这种方法告诉我,我的人他已经全掌握了,要是不撤,那他就会对我的人下手,也不会再跟我有合作。”

    陈棱半天说不出话来,整个人象是失了魂似地瘫坐在了那张板凳上,半晌,才缓缓地开口道:“萧铣,那现在怎么办?真的要向姓王的低头吗?”

    萧铣忽然笑了起来:“该怎么办是你由你来决定的事,明天我就走了,不用再留下来面对这王世充,可是你陈叔却要留在这里和他打上好几年的交道啦!”

    陈棱的脸胀得象个憋坏了的膀胱,变成了猪肝色,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叹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刚送走了李靖这尊神,却来了个更难对付的王世充。”

    陈棱从指缝里突然看到萧铣正似笑非笑地,以一种兴灾乐祸的神情看着自己,一下子计上心来,他把手放了下去,脸上赔着笑,对着萧铣道:“贤侄啊,你也跟这王世充打过交道了,对此人应该多少也有些了解。依你所见,这人在我们郢州想做些什么,以后我又该如何跟此人相处?”

    萧铣今天表演了这么半天,目的就是为了诱陈棱上钩,让他帮忙摆平这刘大娘之死,眼见陈棱开始上钩,心中窃喜,但是表面上仍然是一副不冷不热的神情:“陈叔什么时候又用得着小侄了?你不是要向姑母告发我这个野心勃勃,想要背叛她的侄子吗?”

    陈棱脸上堆着笑,脸颊上的两堆肥肉在跳跃着:“贤侄说哪儿的话嘛,叔刚才一时心急,口不择言,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们这几年在这郢州可算是黄金搭档了,一起建立了这么庞大的势力,可别最后闹得不开心,让外人笑话啊。”

    萧铣冷冷地道:“那刘大娘是怎么死的呢?”

    陈棱“嘿嘿”一笑:“当然是那王世充杀的呀,贤侄跟他说到紧要之处时,刘大娘因为一时激动,不慎弄出响动,导致那王世充直接痛下杀手。”

    萧铣笑了笑:“只是姑母要是问起陈叔,你当时并不在场,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陈棱咬了咬牙,转身走出了房门,冲着外面叫道:“万瓒,进来一下!”

    须臾,一个顶盔贯甲。面色蜡黄。瘦削脸颊。留着两撇小胡子,看起来颇为精明强干的亲兵跑了进来,冲着陈棱一行礼,道:“将军,何事吩咐?”

    陈棱看了一眼萧铣,沉声道:“万瓒,明天萧先生要回东都洛阳,这一路之上。你要负责他的安全,明白吗?”

    那名唤作万瓒的亲兵一下子心领神会,脸上却有一丝为难之色:“将军,只是小人的浑家,已经怀孕九个月了,只怕临盆在即,小的怕这一趟回来赶不上,您看是不是?”

    陈棱厉声喝道:“万瓒,你小子这几个月成天在城里春花楼里花天酒地,夜不归宿的时候。什么时候想过你的老婆了?叫你去趟洛阳就开始推三阻四起来,当心我打发你回庐江老家去种田!”

    万瓒吓得连连拱手作揖:“将军。小的再也不敢啦,小的这就回去收拾好行装,跟老婆道别,把家里的事也安排一下,明天一早就跟萧先生上路。”

    陈棱没好气地道:“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不就是去趟东都嘛,看你这怂样子!本来看你在我的亲兵里算是个精明的,才赏你这趟差事,你要不愿意我换别人去。”

    萧铣也微微一笑,道:“万兄弟,陈将军这次让你随我一起进京,实在是有要事相托,没准你还有幸可以见到皇后娘娘呢,到时候要是让皇后娘娘高兴了,不要说赏你金银财宝,就是让你升官,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呢。”

    万瓒的脸上露出一阵猥琐的微笑,眼睛开始放出光来,连连点头道:“小的一切听将军和萧先生的吩咐。让小的说啥做啥,小的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

    陈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忠不忠心的到时候看你表现。今天叫你来只有一件事,就是到时候皇后娘娘或者是她身边的哪位侍女要是问你,说住在萧先生家的刘大娘是怎么死的,你知道该如何回答吗?”

    万瓒的眼中现出一阵迷茫:“小的不知,还请将军明示。”

    陈棱沉声道:“到时候你就说,当天晚上你也奉了我的令,在这小院中值守,你离得比较远,而刘大娘则是躲在窗外的水缸里,后来那个新任刺史王世充,带着他的谋士魏征进了这院子,然后又到了萧先生的房里谈话。”

    “过了一会儿后,那刘大娘突然动了一下,弄出些响声,结果那王世充就直接从房子里破窗而出,一下子出手杀了刘大娘,你们这些卫士因为隔得远来不及救。后来萧先生出了屋子,让你们继续回各自的岗位,然后和那王世充继续谈事。事情就是这样,明白了吗?”

    万瓒听得脸色发白,嗫嚅着道:“将军,我听说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在皇后娘娘面前说谎,也算是欺君,我这样说真的没事吗?”

    陈棱气得狠狠地一拳打在万瓒的胸口,打得他身上甲片一阵响动,而脸色也一下子闷得通红,陈棱低声吼道:“你这个笨蛋,真是气死我了,我叫你去这样说,还会害你不成?皇后娘娘要是问了,你只管这样说,一切有我担待着,不用怕!”

    万瓒还是脸上阴晴不定,一时间下不了决心。

    萧铣重重地“哼”一声,换了一副冷酷的表情,冷冷地道:“万护卫,这事已经被你听到了,你如果不去做,我们只好灭你的口,如果你在皇后娘娘面前乱说话,我们一样会灭你的口。”

    “皇后娘娘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过分为难我们的,充其量只不过会怪我们办事不力,事后还想圆谎弥补。但你为人不忠,却是会死在当场,而且我们的手段想必你也知道,到时候连你的老婆孩子,还有你在庐江的全族亲戚也别想幸免。”

    萧铣的声音不高,但话语中却透出一股冷冷的杀意,即使是在一边的陈棱,也听得毛骨悚然,一股寒气顺着嗓子眼直向上冒。

    万瓒面如死灰,眼中光芒尽失,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小的一切听陈将军和萧先生的安排就是。”

    萧铣马上又换了一副笑容可掬的脸,拉起了万瓒的手,笑道:“万护卫,陈将军多次跟我提起过你,说你为人聪明伶俐,精明能干,是可用之材。这次你跟我一起进京,到时候我也会想办法在姑母面前为你谋个官身,以后可以跟着我到新的地方上任,当我的左右手,你可愿意?”

    万瓒面露喜色,但转瞬即没,他惊疑地看了一眼陈棱,道:“萧先生的抬爱,小的心领了,只是小的是陈将军一手带出来的,这辈子都想着跟陈将军,只怕是……”

    萧铣笑嘻嘻地转向了陈棱:“不知道陈将军肯不肯割爱呢?”

    陈棱心中暗骂这萧铣实在是厚脸皮,打蛇随棍上,居然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和,**裸地开始挖起墙角来了。但现在他有求于人,也不好跟萧铣撕破脸皮。

    于是陈棱哈哈一笑,道:“万瓒,还不快快谢过萧先生?人家看得起你是你的福份,以后跟着萧先生,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

    万瓒也是个精似鬼的家伙,要不然也不会被陈棱专门叫过来做这事。

    在万瓒的心里,早就对陈棱和萧铣的为人有了判断,他很清楚跟着萧铣显然更有前途,一听陈棱这样说,马上大喜过望,对着萧铣倒头便拜:“小的这一百多斤,从此就交给萧先生啦,水里来火里去,只要您一句话就行。”

    萧铣笑着扶起了万瓒,道:“还牢烦万护卫先把刚才陈将军所说的那段话给背一遍,只当我就是皇后娘娘,现在问你刘大娘是怎么死的,你如何回答。”

    万瓒眼珠子一转,马上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道:“小的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傍晚的时候,小的正在银钩赌坊里赌钱,结果陈将军差郭华来找我,说是晚上有紧急任务,要小的现在就回去做好准备。”

    “小的在陈将军那里也有些时日了,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做,当即就回去换好了夜行衣,到了晚上酉时二刻以后,陈将军让小的、郭华、还有杨道生三人去萧先生的小院里,要我们负责外围的警戒,到时候一切都听那齐道福的安排。”

    “我三人到了小院子以后,那院子里还有十几个黑衣蒙面人,齐道福让我等分别在小院四周埋伏,二人一组,小的和一个不知名的黑衣大汉埋伏在了院墙外的一颗槐树上,离萧先生的屋子大约有四五十步。而齐道福隐身于对面的小屋中,刘大娘则是躲在了萧先生屋外的一口大缸里。”

    萧铣笑了笑,道:“后来呢?”

    万瓒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眼皮都不眨一下,他喘了口气,继续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后来到了戌时左右,那王世充和魏征来到了院子里,王世充进院的时候就对刘大娘藏身的大缸多看了几眼,然后二人就直接进了萧先生的小屋,三人聊了一个多时辰后,藏身于大缸里的刘大娘忽然咳嗽了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王世充突然破窗跃出,一脚踹碎了大缸,然后就直接一把掐住了刘大娘的脖子,我等当时看情况紧急,全都从藏身之处冲了出来,想去救人,只是因为距离太远,实在赶不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到刘大娘被那王世充掐死在当场。”

    “当时房中的萧先生也大叫,要王兄手下留情,可是还是慢了一点,那姓王的手劲太大,一下子就掐断了刘大娘的脖子,我等当时怕萧先生受伤害,都围住了王世充,这时萧先生从房里走了出来,一看刘大娘已死,还叹了口气,说这刘大娘乃是在外面保护自己的护卫,不是贼人。”

    “而那王世充却说什么今天所谈之事乃是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还反过来怪萧先生不事先告知他在屋外安排了人手。”(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四章 顺手牵羊

    ps:  感谢书友孤独心忧的月票支持。

    小屋中的烛光一闪一闪,而万瓒的语调却是平静如初:“于是萧先生只能摆摆手,让我等全部退下,刘大娘的尸体被齐道福拖进了他的那间小屋,小的也回到了槐树上继续监视。后来萧先生和那王世充又聊了大半个时辰后,王世充和魏征才走出了院子,扬长而去。皇后娘娘,小人以身家性命发誓,刚才小的所言,句句属实。”

    萧铣点了点头,问道:“那你是如何知道当天来小院的是王世充和魏征?”

    万瓒恬着脸笑道:“小的那天晚上本是不知道的,第二天的时候小的跟随陈将军去迎接新上任的王刺史,这才发现他居然是昨天晚上出手杀人的那条大汉,至于他的那个兄弟魏征,则一直是跟在他后面。”

    萧铣又问道:“那整个过程中刘大娘就没有反抗吗?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给那王世充给捏死了?”

    万瓒的脸色微微一变,道:“萧先生,这个刚才陈将军可没说,您准备让小的如何编呢?”

    萧铣笑了笑:“你先别问我,自己先想办法编一段出来,我看看你编得如何。”

    万瓒点了点头,低头想了想,道:“那王世充的动作太快,跳窗而出只是一瞬间的事,然后一脚就踢碎了大缸,刘大娘当时还没来得及反应,正要起身抽出兵刃反抗的时候,就被王世充一把掐住了脖子,那家伙劲太大。手只一捏。刘大娘就断了气。连萧先生出言相救都没来得及。”

    萧铣继续问道:“你说了刘大娘是要抽出兵刃,那她用的是什么兵刃呢?”

    万瓒呆了一呆,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萧铣点了点头,正色道:“刘大娘惯用一条九节软鞭,平时系在腰间,当时王世充踢破大缸时,她一边起身一边去抽那腰间的软鞭,结果中门大开。这才被王世充一下子掐住脖子。万护卫,你记清楚了吗?”

    万瓒满脸堆着讨好的笑容,不停地点着头:“记清楚了,记清楚了!”

    萧铣转头看了一眼陈棱,笑道:“陈叔,我看这样就可以了吧。即使是姑母亲自问起来,万护卫这样回答,也不会有什么破绽。”

    陈棱沉吟了一下,道:“可是刘大娘当时是被齐道福勒死的,万瓒刚才所说的却是被那王世充一下子扭断了脖子。这好象说不通啊。”

    萧铣笑了笑:“这个小侄早就想好了,就说那王世充为了掩盖自己杀人的事。在仵作的尸检报告上作了手脚,把那颈骨折断的死因改成了上吊身亡,这样就能解释得过去啦。”

    万瓒一下子竖起了大姆指,眼睛眯成了一道线,脸上摆出一副心服口服的神情,对着萧铣道:“高,实在是高!萧先生,您这一番说辞,皇后娘娘听起来是挑不出任何毛病啊。”

    萧铣微微一笑,对万瓒道:“万护卫,你先回家吧,好好准备一下明天的行装。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调任到别处为官后,你也跟我一起过去,我会差人来这里接你的老婆孩子的。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安家费。”

    万瓒面露喜色,道:“小的这就回去准备。”说完向着萧铣和陈棱行了个礼,转身兴冲冲地奔了出去。

    陈棱看着万瓒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门外,叹了口气,对萧铣道:“贤侄,你可真是会挖人,我手下这帮子庐江亲信,也就是这个万瓒最机灵,给你就这么挖走了,我以后还靠谁跟王世充斗?”

    萧铣笑了笑,道:“陈叔,先不说这个问题,你好象还少做了一件事吧。光靠这个和我一起上路的万瓒口说,姑母只怕也不会这么容易就信了我,陈叔是不是应该给姑母写封信,先行快马送过去呢?”

    陈棱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道:“贤侄啊,不瞒你说,为了避免跟萧皇后过于频繁地联系,让人怀疑,我一般是一个月写一封密信给她,而且都是跟着每个月的公文一起送到尚书省,再由那里萧皇后的人转送到宫内,现在还没到每个月上交公文的时间,你看……”

    萧铣冷冷地道:“出了刘大娘突然身亡这么大的事,这规矩也可以改一改了,就当是紧急通报!陈叔,我知道你有这么一条跟姑母紧急联络的渠道,就别瞒着我了。”

    陈棱咬了咬牙,走到了门口,对着后院墙的方面喊道:“郭华,过来一趟!”

    稍后,一个中等身材,肤色黝黑,双眼炯炯有神,留着一把络腮胡子的军士跑了进来,也不看萧铣,直接对着陈棱拱手道:“将军,有何吩咐!”

    陈棱这时候正在萧铣的书案上奋笔疾书,他头也不抬一下,嘴里说道:“你马上就出发,把这张字条送给内史侍郎萧瑀萧大人,请他想办法尽快把这字条上的内容转告给皇后娘娘,如果他问起你为何不用密语,你就说事情紧急,是我让你连夜过去报信的。”

    陈棱说话间已经把那字条写好,还特意给萧铣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道:“刘氏之事,请详问护卫万瓒,他当时在场。”

    郭华接过这张字条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只有手指粗的木质簪子,手指一按簪身,簪子一下子上端弹开,原来里面是空心的。郭华将这字条卷好,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再把簪子合上,取下头盔,插上了自己的发髻,看上去就是一枚普通的发簪,毫不起眼。

    陈棱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速去速回。”

    郭华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他点了点头,直接转身离去。

    萧铣微微一笑,道:“此人才是真正的精明强干,陈叔。你还真是藏了私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截留你派去跟我上京的人。才故意让那万瓒先来,而把这个明显更优秀的郭华放在了后面?”

    陈棱笑着摆了摆手,道:“哪里哪里,这郭华是萧皇后亲自派在我这里的一个亲信,专门负责象这种紧急信息的传送。这两年来,我也是第一次让他做这个事情。”

    萧铣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以后要是我走了,这郭华就会成为姑母监控你陈叔的人。陈叔,你可得先想好如何对付此人啊,看起来这人精明得很,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陈棱脸上的肌肉跳了跳,表情也为之一变:“贤侄,叔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只要说说以后叔怎么去对付那王世充就行。”

    萧铣点了点头,坐了下来,低头沉思了一阵,才抬起头。对着陈棱缓缓地说道:“依我看来,王世充和魏征这对主仆。来者不善,加上有一帮精明强干的情报人员支持,可以说是外来的强龙。”

    “我离开郢州后,陈叔你并不是萧梁后人,在这里无法象小侄这样,获得心向萧梁的百姓们支持,不客气地说,你连地头蛇也算不上。”

    萧铣看着脸色有点难看的陈棱,笑了笑:“陈叔,小侄只是据实分析,你可别动气啊。”

    陈棱勉强笑了笑:“没事,你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叔心里有数。”

    萧铣继续道:“所以小侄的建议就是,飓风过岗,伏草惟存,陈叔这几年最好在这里偃旗息鼓,不要与这王世充正面起了冲突。”

    “王世充的志向不在这荆湘之地,小侄以为,即使这王世充想要起兵造---反,将来也是想要夺取中原,席卷两京,迅速地平定天下,所以他在这郢州呆不久,最多两三年就会调走。到了那时,陈叔自然可以放手发展自己的势力啦。”

    陈棱冷笑一声,道:“照你这意思,我在这里就是得混吃等死,啥事也不做?等王世充走了以后,你再让自己人过来接手这郢州,对吗?”

    萧铣摇了摇头:“陈叔你想哪儿去了啊,我这可真的是为了你好。你说我人都离开这郢州了,连自己在这郢州的手下也要全部撤出,这地方对我还有什么用?我肯定也要经营我新过去的地方,哪有空再管这里呢。”

    陈棱冷冷地“哼”了一声:“是啊,王世充在这里的时候,你确实不敢跟他争,可他一走,你肯定会把人再派回来,你在这里经营了这些年,哪会舍得?王世充是早晚要走的,可我陈棱却一直要留在这里,所以你巴不得我这几年啥事也不做呢,对吧。”

    萧铣叹了口气:“陈叔,我好心好意地给你出主意,你不听我也没办法。要是你觉得你能对付王世充,那我祝你一切顺利。”

    陈棱怒道:“萧铣,不要以为只有你和王世充这些后生小子才会搞情报,我只是以前不想弄罢了,我真要弄起来,不会比你们差,这郢州城我不会让给别人,无论是你,还是姓王的小子。”

    萧铣幽幽地叹了口气:“陈叔,你为啥总是这种思维,好象这郢州就是你的家业,别人都要从你手上抢东西似的。你的眼光就不能长远一点,大一点吗?天下有四百个州,你就算能控制了得这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陈棱蛮横地一挥手,道:“你是皇族后人,眼界高,心也大,自然看不上这一州之地,可我陈棱不过是庐江的一个豪族,没想着象你这样恢复整个大梁国,我有一州之地就已经心满意足啦。实话告诉你,萧皇后早就跟我许诺过,要是以后大梁建国,就封我为郢州总管,世袭罔替。”

    萧铣摇了摇头:“这郢州不过五万户人口,天下州郡里也不过算是个中州而已,真搞不懂你为啥看重这里,要是我能恢复梁国故地,就是封你个江州(大州,今天的整个江西和福建一部)刺史,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的事情。”

    陈棱冷笑道:“陈某很实际,不讲求虚的,你只不过是封我个单车刺史当当,一纸诏令我就能上任,再一纸诏令我就得走人,这样的刺史我才不当。我要当就当别人指挥不了。奈何不得的刺史!这郢州虽小。但我只要好好经营。就能成为自己的地盘,就象你的大梁国一样,灭了几十年后照样可以死灰复燃。”

    萧铣哈哈一笑:“陈叔,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早这样说不就结了嘛,非要说什么帮我姑母办事,搞得自己真的那么忠义似的,何必呢?大家把条件摊开来说。不是更好谈合作条件嘛。”

    陈棱胀红了脸,圆圆的脸上一对眼睛怒睁着:“萧铣,你今天是不是存天戏耍于我?你可别得意得太早了,我现在还能把郭华追回来,也可以让万瓒明天不跟你上路。”

    萧铣笑着摆了摆手,道:“陈叔,您老别激动,先坐下来,消消气。”

    陈棱气鼓鼓地坐回了椅子,整个人仍然是微微地哆嗦着。就象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离他一丈远的萧铣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怒意。

    萧铣道:“陈叔。小侄向你保证,今后绝对不会试图染指这郢州,要是小侄将来有幸能复我大梁国,这郢州刺史一定非你莫属,世袭罔替,您觉得如何?”

    陈棱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接他的话头。

    萧铣换上了一副沉重的表情,叹了口气,道:“陈叔啊,其实我刚才说得很清楚,那王世充和小侄已经作了约定,在这郢州一带相安无事,他当刺史的这几年,我们停止在这里的一切地下活动,而将来一旦天下大乱的时候,他会与我们遥相呼应,分头举事的。”

    陈棱没好气地道:“这王世充不过一外来户,就算手下有些搞情报的本事,再加上几个臭钱,就能把我们这些年来在这里经营的一切给全盘抹杀了不成?难道他一来这里,那些一直心向萧氏的郢州豪强们就会倒向他王世充?”

    萧铣摇了摇头,缓缓地道:“这倒不会,这郢州的豪强们心向我萧梁,王世充没法在短短几年内就尽得他们的人心,但是若是这两年内陈叔你非要和这王世充在这郢州城争个高下,惹火了此人,到时候事情闹大,只怕朝廷追查下来,我们这些年来在这里做的事情就要公诸于世了。”

    陈棱不服气地说道:“王世充现在自身难保,他不敢在这里和我们全面翻脸,他要是惹火了我们的话,我们就先让萧皇后在杨广那里吹吹枕头风,把他家废了再说。反正杨广现在也是欲除他们王家而后快,所需要的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到时候我们可以说王世充在郢州结交匪类,图谋不轨呢。”

    萧铣叹了口气:“陈叔,你又想当然了,今天这王世充一天之间就收服了这郢州城内大小官员们的心,你要告王世充图谋不轨,这些郢州的官员都会反过来帮着王世充说话,到时候反而会把你这些年来召庐江老乡来这里落户的事情曝光,连带着当年我父子二人在你那里藏身的事情一起被查出来,那可就完了。”

    陈棱一下子给说得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只能默默地坐着。

    萧铣继续道:“陈叔,听我一言,现在我们萧家只能在这里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还不能让朝廷有所察觉,不然就会前功尽弃,如果这王世充是个象韩世谔那样的武夫倒也罢了,但他偏偏是这么一个厉害角色,又有魏征这样的狗头军师辅佐,王家更是财力雄厚,不是我们现在能正面对抗的。”

    “这种情况下我们只有先忍耐,王世充在这里呆不了太久,这郢州早晚还是我们的,到时候小侄一定会派人协助陈叔掌控这里,也会遵守小侄刚才跟陈叔约定的那件事。”

    陈棱的表情变得落寞异常:“贤侄啊,你就不能留几个人帮着叔吗?就算姓王的查出了你的那几个打入官府的手下,但你在民间不可能没有留人吧,这样的人留下几个帮帮叔也好啊。”

    萧铣微微一笑:“陈叔,这样好了,我本来答应了那王世充,把这城中所有属于我的情报人员全都撤出来,可是有一个颍川商人,严格来算不是我萧铣的手下,但是前年却愿意和我们萧氏结盟,共谋大事,这两年来也为我们做了不少事情,上次那大洪山中的兵器作坊,就是由他负责的。”

    陈棱听得心中一动:“哦?那此人也算是有些手段和见识了,能在大洪山里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那此人姓甚名谁?现在在这城中有没有什么公开的身份?”

    萧铣微微一笑,道:“陈叔,这个人你应该知道,他姓沈,双名柳生,颍川人氏,在这郢州城里有一家沈氏行会,生意也做到了周围的几个州郡,连南边的江陵,也有他的行会,小侄跟江陵一带我们萧梁故旧的联系,也是通过此人的商会而暗中进行的。”

    陈棱听得哈哈一笑:“早说嘛,不就是这城里那个做马匹生意的沈柳生吗?难怪我总觉得此人鬼鬼祟祟的,人老是不在这郢州城里,原来都是帮贤侄出去做事了啊。”

    陈棱一边笑着,一边道:“这沈柳生,根本没啥收马的渠道,每三个月一次的郢州大市集,他弄来的那几十匹马,都是老弱不堪,当驮马都嫌不足。”

    “我刚来这里时,还指望着从他这里能买点好的战马。结果一年两年,他的马都还是那样,一点起色也没有,我都奇怪为啥这个连马都没有的所谓马商能一直在这里立足的。”

    陈棱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萧铣一眼:“想不到这沈柳生是贤侄的人,看来是贤侄一直在背后扶持他。这样一想,这沈柳生能在此城中立足,倒也是合情合理了。”

    萧铣摇了摇头:“陈叔,你误会了,沈柳生的主要马市生意是在江陵,在这郢州城里一般不卖战马。不过我朝跟突厥前些年一直在打仗,这几年虽然关系有所缓和,但突厥那里也只卖给一些固定关系户战马,沈柳生在突厥那里也试过多次,但一直没有打开渠道,最后没有办法只能转向西域那里买马。”

    “西域离这郢州相隔万里,就是进了阳关之后,在大隋境内一路要过不少哨卡,层层盘剥下来,这利润也非常有限。而且现在天下太平,一般人也不会买战马,而南方各州郡的骠骑将军府,也往往是几年下来才统一由朝廷发一批战马,而非由市面上购买,所以这需求量也很有限。”

    陈棱点了点头:“不错,现在这郢州司马府里养的一百匹战马还是六七年前我朝两次反击突厥后退役的军马,这几年下来都老掉牙了,全在马圈里等死呢,我向上面反映过不少次了,一直说现在战马不足,要我再等等。”

    “还是今年年初的时候,趁着新皇登基改年号,我又向兵部打报告说这郢州军马不足,结果兵部批文说去年剿灭杨谅谋反,战马死了不少,现在是有钱无马,给我们郢州补充军马之事,这几年也没戏了,不过给我们发了五十万钱,要我们自行解决军马之事,还说这五年的军马费就是这些了。”

    萧铣笑道:“我曾听沈柳生提过,说是上个月这里开市的时候,陈叔曾经向他询问过能不能搞到好一点的战马之事,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陈棱点了点头:“抛开这沈柳生是我们的人这一点不说,就算作为一个单纯的马匹商人,他到底有没有本事能搞来个几百匹军马呀?以后我们想要在乱世中割据这郢州,没有军马就没有骑兵,也是困难的。”

    萧铣叹了口气,道:“陈叔,我刚才已经说了,现在从北方弄来战马不容易,而且朝廷对南朝这里一向是有所防范的,并不希望战马在南方开始大量流行,所以一路之上的关卡,对战马南下都是多方刁难。”

    “加上南方这里的人,真正象我们这样想图谋大事的不多,要想买战马的更少,多数的商会,买些驮马用来运货就可以了。而且南方水路发达,在南方的运输多数靠船运就可以了,也不象北方那样多半要靠陆地的运输,非驮马不可。”(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五章 青溪会陈棱

    萧铣看了一眼陈棱,继续道:“如果只是用作驮马,那产自西南的西南马就足够了,这些西南马个头不高,不能作为战马奔驰战场,但是负重和耐力还不错,所以是天生的驮马。由于蜀地离此也近,运输成本也低,一匹蜀地的驮马在江陵那里只卖一千钱左右,做这生意可比做战马生意要赚得多。”

    陈棱眼珠子一转,道:“可是现在我手上毕竟有了五十万钱,足够买上几百匹上好的战马,再说了,这跟我们将来起事也有关系,总不可能只靠着步兵去和朝廷的铁甲战骑作战吧。即使为了将来的考虑,我们现在也得在这里屯积一批战马。”

    萧铣笑了笑:“沈柳生毕竟不是我的下属,我指挥不了他,搞战马的事情,以后你去跟他商量吧,这个人只想赚钱,想在整个荆湘一带都让自己沈家行会一家独大,所以他现在从西南边贩运驮马。如果你真的想买战马,我倒是觉得可以和王世充谈谈。”

    陈棱讶道:“贤侄何出此言?这王世充不是我们的人,怎么能和他合作?”

    萧铣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朋友和敌人是可以随时转化的。陈叔,王世充在这里想要安稳地渡过这几年的刺史任期,做出些成绩来早点回朝,所以他也少不得你这个郢州司马的帮助,王家商铺遍及天下,想必在突厥那里也有些朋友,要是想搞来战马,对他们来说也许不是难事。”

    “再说这也算是公事。兵部不是也给陈叔你发了买马的钱吗?你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向王世充提及此事。看看他如何回应。要是他肯帮你搞来军马。那就是愿意和我们继续合作,是我们的朋友,反之要是他不想帮我们搞战马,就是他自己想控制这里,我们就得想办法早点赶走此人。”

    陈棱点了点头:“好吧,既然贤侄肯把沈柳生的关系转到我这里,那也算帮了叔一个大忙,叔不会忘了这点的。今后你无论在这荆湘一带的哪里,有什么事想要叔来帮忙的话,尽管通过那沈柳生来传话。”

    萧铣点了点头,看了看外面的夜色,道:“已经快要子时了,陈叔你早点回去吧,明天那王世充想必要见你,到时候你还得好好应对才是。”

    陈棱笑了笑:“贤侄不用多虑,对付王世充这小子,叔还是有信心的。你就瞧好吧!”

    陈棱说完,得意洋洋地转身出了房门。萧铣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萧铣脚边的地板突然抬起了一块,斛斯政的脑袋从里面露了出来,紧接着双手在地上一撑,整个人从下面的地道里钻了出来,他拍了拍身上衣服的尘土,叹了口气:“萧先生,陈棱实在是烂泥糊不上墙,我看你是不能指望他的。”

    萧铣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转向了斛斯政:“所以我只有指望你啦。”

    第二天的一早,王世充便带着魏征和张金称,走出了白云客栈的大门,魏征和王仁则被他派出去打探这郢州的市集,而安迦陀则正式到斛斯政那里上任,开始审查起这几年来郢州州衙的账薄,王世充自己则骑上了一匹好马枣红骝,直奔城南的骠骑将军府而去。

    陈棱早早地带着郢州城的一众将校们守在了府外,个个都全副戎装,顶盔贯甲,陈棱昨天夜里回府后还特地命人把自己常穿的那套铠甲又上了一遍油,打磨得锃亮,胸前的大块护心镜,被这六月里的阳光一照,明晃晃地直接能亮瞎人眼。

    王世充今天是穿着二品紫色官服,骑着枣红骝马来到这郢州的骠骑将军府,这套官服加骏马的组合看起来颇有些不伦不类,一路之上也引得郢州百姓们纷纷侧目。

    陈棱远远地看到王世充到来,马上来了精神,本来眯着的小眼睛一下子睁得滚圆,对着后面的将校们喝道:“都精神点,王刺史可是天下名将了,可别让他小觑了我们郢州的军人。”

    陈棱话音刚落,王世充便远远地笑道:“陈将军果然治军有方啊,这郢州的将校们个个威武不凡,即使和朝廷的左右武卫大军比,也是毫不逊色呢。”

    陈棱心中窃喜,脸上却仍摆出一副平静的表情,冲着王世充行了个军礼,道:“郢州司马,领郢州骠骑将军陈棱,见过王刺史。”

    说话间王世充已经策马走到了陈棱的跟前三丈左右,一下子从枣红骝的背上跳了下来,冲着陈棱抱了抱拳,道:“陈将军,王某今天官服在身,请恕王某不能回你一个军礼了。”

    陈棱哈哈一笑:“这是哪里的话,陈某甲胄在身,行军礼是应该的,而王刺史是一州的父母官,犯不着和我们这些粗人一样。”

    王世充摇了摇头:“陈将军,当兵为将未必就是粗人,作为统帅千军万马的主帅,若是目不识丁,不通兵法,只凭血气之勇,那是会害人害已的,所以我从不认为军人,尤其是做到了将军的军人,就应该是粗人。”

    陈棱脸色微微一变,旋即笑嘻嘻地道:“王刺史文武双全,声名远播,陈某是需要多多向您讨教的。”

    王世充笑道:“陈将军您才是老前辈,王某还想在郢州多跟陈将军学学。学习一下陈将军的忠肝义胆,义薄云天,乡土情深呢。”

    陈棱听得心惊胆战,王世充分明是在暗示自己心怀异志,窝藏过萧铣父子这一对逃犯,现在又大肆地把自己在庐江的庄客佃户们拉到这郢州安家,成为自己的亲兵。想着想着,陈棱的脑门上开始冒汗了。

    陈棱抬起了头,正跟王世充的眼睛对上,心中一凛,他本就心虚。这回看到王世充的目光里意味深长。笑容可掬的表情后面仿佛藏着些令人难以捉摸的味道。

    陈棱勉强笑了笑。道:“王刺史,我先给您介绍一下我们郢州的将校们。”

    王世充摆了摆手,道:“暂时先不必了,陈将军,今天我想去城外跑跑马,不知道陈将军可否有兴趣跟王某一起去?”

    陈棱想不到王世充还有这样的花样,微微一愣,旋即说道:“王刺史。今天是您新官上任,第一次来视察我们郢州的骠骑将军府,您看我们郢州的将校们也都在这里,还是按程序正常接见的好。”

    王世充笑了笑:“陈将军,如果要按程序的话,那前任韩刺史也应该每天坐在那州衙大堂之上,处理这郢州内外的各种事务,是这样的吗?”

    陈棱一时给噎得无法反驳,只能摇了摇头。

    王世充继续道:“韩刺史在这郢州打了几年的猎了,陈将军从来不说他荒嬉政务。不按这个正式的程序办事,为何我王世充第一天上任。想要出城跑跑马,您就这样不给面子呢?”

    陈棱咬了咬牙,换上了一副笑脸,对着王世充道:“王刺史既然有如此雅兴,陈某自当奉陪。”

    他转头看向了一个个满脸迷茫,站在原地的将校们,沉声道:“都愣着做什么,王刺史要出城跑马,还不快去准备?”

    王世充突然道:“陈将军,你误会了,王某今天只想跟陈将军一人出去跑跑马,改天再来结识一下各位郢州的将军们。陈将军,还烦劳你让大家今天就先回去吧。”

    陈棱一下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是搞不清楚王世充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那些将校们摆了摆手:“大家都听到王刺史的命令了吧,先各自回去,明天再正常点卯。”

    郢州的一众将校们个个面露失望之色,但不敢违背王世充的意思,齐刷刷地向王世充行礼告辞,纷纷退下。

    陈棱的一个亲兵牵了一匹黄鬃马过来,陈棱有意在王世充面前卖弄一下,走到马前,双手一拍马背,整个人腾空而起,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马鞍之上。

    王世充笑了笑:“陈将军好身手。”也不多话,双腿一夹枣红骝的肚子,枣红骝如离弦的利箭一样直冲了出去,向着西门方向绝尘而去。

    陈棱听说过王世充的枣红骝是天下名驹,但没有亲眼见过,刚才一眼见到枣红骝的个头,就知并非凡品,却没想到此马神骏如斯,一跃就足有十步,一闪神间就几乎冲过了整条骠骑将军府前的长街,转向了外面热闹的街市。

    陈棱一下子回过了神来,也顾不得再去管他手下的那些将校,高声叫道:“王刺史,千万别在城里纵马啊,撞到人可就麻烦啦!”他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抽了黄鬃马一鞭子,这马负痛长嘶一声,紧紧地跟了上去。

    魏征则笑了笑,看了一眼一个个呆若木鸡的郢州将校们,缓缓地说道:“大家今天就先散了吧,明天记得早点来点卯。”说完双腿一夹马腹,不紧不慢地跟在陈棱的后面,向着远方走去。

    一个时辰后,郢州城南十里处,王世充骑在枣红骝的背上,缓缓地沿着前日里和李靖相会的那条小溪走着。

    在他身后百余步远,陈棱正满头大汗,骑着那匹跑得口吐白沫的黄鬃马,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跟着,而他那因为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远远地顺着风飘了过来:“王刺史,请你等等我,别跑那么快啊!”

    王世充的嘴边露出一丝微笑,今天在城里,他出了骠骑将军府后便拉住了枣红骝,缓步慢行,而一出城门后,则有意识地策马狂奔。

    枣红骝也有好久没这样撒丫子跑了,今天得以全速奔驰,也正合了它的心意,这一路跑下来,更是远远地把陈棱扔在了后面,弄得王世充几次都要强行勒住枣红骝,才不至于让陈棱失去了目标。

    这一路的奔驰下来,王世充发现此处正好是前天与李靖相会的那处地方,耳边只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间或夹杂着几声林中鸟儿的啼叫,实在是个幽静的地方,用来与人密谈再适合不过。

    王世充停住了枣红骝。看了看已经快要爬到日中的太阳。心中暗想。韩世谔和李靖只怕这会儿已经上路了,而那萧铣也是会跟着他们的车驾一路回东都。

    昨天夜里子时左右,魏征手下的探子回报,那陈棱晚上带了亲兵去那萧铣所住的小院,跟他一直聊到接近子时才离开,此间还有两个亲兵护卫匆匆地先后离开小院,想必是得了陈棱的令,去执行某项任务了。

    王世充的嘴角边闪过一丝冷笑。他要的就是让萧铣和陈棱正面发生冲突。

    昨天王世充故意只与郢州的文官们见面,在收服了这帮官吏们的心后,又向萧铣挑明了自己已经明知他打入官府的那四个人,目的就是敲山震虎,逼萧铣把自己在郢州城经营了好几年的势力全部撤出。

    而陈棱自然是希望接手萧铣留下的这些人,再加上刘大娘之死,王世充算准了陈棱会以追究刘大娘之死为借口,要挟萧铣把手下的势力拱手相让,这势必会让二人之间起了争执,让以前只是面和心不得的两人彻底撕破脸皮。

    王世充算准了陈棱和萧铣都不愿意放弃郢州这块地盘。昨天的谈话不可能达成一个让两人都满意的结果,这样二人在郢州接下来的几年里会继续明争暗斗。甚至为了取得优势,都会向自己寻求支持,而这,就是王世充真正想要的。

    王世充正思量间,陈棱终于跑到了他的身边,一张圆脸胀得通红,脸上的汗水就象这林间的小溪一样淌个不停,他气喘吁吁地说道:“王,王刺史,你,你的这匹,这匹枣红骝马呀,太,太厉害了,末,末将这匹根本,根本和你的,没,没法比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在马上拱了拱手,脸上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道:“陈将军,实在是抱歉啊,我对这郢州附近的地理不熟,加上好久没跑马了,一看官道上没多少人,就直接策马狂奔。今天枣红骝也高兴,跑着跑着就来到了这地方,嘿嘿,其实我都已经迷路啦!”

    他看了一眼还在努力地调整着自己呼吸的陈棱,微微一笑:“这世上能跟上枣红骝马步伐的都算是骏马了,陈将军的这匹黄鬃马,能一直跟着枣红骝,没有被落下,已经算是好马了。你看我那兄弟魏征,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陈棱总算把呼吸给调整了过来,拿起马鞍上挂着的水囊喝了几口,心神稍定,说道:“末将只顾着跟王刺史了,没有留意魏先生,要不我们现在回去找找他?”

    王世充笑了笑,摆了摆手:“我看不必了,玄成不是小孩子,他应该会顺着我们两的马蹄印找过来的,就算找不到,玄成心思缜密,也一定可以顺着来路回去。我相信郢州在陈将军这几年的治下,应该是太平的,不会有什么占山为王的贼人,所以玄成的安全不用担心。”

    陈棱也赔着笑,道:“这倒是,除了上次大洪山里的那些反贼外,这郢州这几年没听说出过什么强盗,就连山里的那些蛮夷也是安分守已,没怎么惹事。魏先生的安全,自然是有保障的。”

    他说到这里时,略微顿了顿,看着王世充,道:“只不过末将以为,以王刺史的尊贵之躯,出行时也应该配上朝廷规定的护卫!当然,末将知道王刺史英雄无敌,不会有人能伤得了你,只是作为朝廷的刺史,出巡时也代表了天子的威严,应该让草民百姓们见识到天威才是。”

    王世充哈哈一笑:“今天王某来此只是想跑跑马,不算是正式出巡,所以也就用不着那种排场。王某一个人自在惯了,也不喜欢那种前呼后拥的感觉,能在此跟陈将军一叙,这才是人生一大快事呢。”

    陈棱脸色微微一变,他多少也猜出王世充一路引他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想来是想跟他在此地谈及关键之事。

    但陈棱的脸上又装出一副疑惑的神情,眨了眨眼睛,问道:“王刺史,你不是说出来只是跑跑马吗?如果和陈某有事相商的话,为何不在骠骑将军府里聊呢?本来陈某还特地准备了一桌午宴,就是想和王刺史把酒言欢,以弥补上次那顿饭没有吃尽兴的遗憾呢。”

    王世充笑着摇了摇头:“王某只想和陈将军一人商谈而已,因为今天我们要商量的事情,会决定今后这几年里郢州乃至整个荆湘地区的未来。”

    陈棱“哦”了一声,笑道:“究竟是何事啊,陈某只是在这郢州负责府兵的征调,维持郢州的治安而已,好象没有王刺史所说的那个本事,能影响这么大呢。王刺史若有何吩咐,但说无妨,陈某一定照办。”

    王世充笑眯眯地看着陈棱,意味深长地说道:“陈将军,萧皇后给你开的是啥条件?不妨跟王某说来听听,王某敢说,你在我这里能得到的,只会更多。”

    陈棱没料到王世充会如此单刀直入,甚至不加一点掩饰,他愣了一下,挤出一丝笑容,道:“王刺史,你在说什么?陈某听不懂。”

    王世充哈哈一笑,中气十足,震得林中的鸟一阵惊起。笑毕,他直视陈棱的双眼,道:“陈将军,王某今天引你来这个幽静的地方,就是不想我们的谈话被其他闲杂人等听到。之所以不想让人听到我们的谈话,就是因为王某跟你说的,就是些要掉脑袋的话,就象你陈将军这几年在做的那种掉脑袋的事。”

    陈棱佯作愤怒,厉声道:“陈某在这郢州司马,领骠骑将军的任上已经有好几年了,虽然不敢说政绩卓著,却也是恪尽职守,从来不敢有丝毫懈怠。如果王刺史觉得末将有何不称职之处,可以向朝廷反映,由他们来判定我陈棱是不是该掉脑袋!”

    王世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陈将军,我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不用把话挑这么明白的,看来你让我失望了,你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好,我来问问你,昨天夜里你去萧铣的小院,一直呆到子时才出来,这也是你恪尽职守的表现?”

    陈棱的嘴角动了动,抗声道:“那萧铣家里出了命案,白天的时候李靖就指出了他的问题,我当时虽然没有发话,但是心中也有疑问,所以晚上又回到了那个小院,再次审问萧铣。因为他今天就要走,过了昨天晚上我就没机会再问他啦。”

    王世充看着陈棱的双眼,微微一笑:“那陈将军把萧铣父子在庐江的陈家庄一藏十几年的时候,也是恪尽职守吗?”

    陈棱虽然昨天已经被萧铣提醒过,王世充查到了自己的底细,但乍听此言时仍然是大吃一惊,嘴张大了合不拢,他转而厉声喝道:“王刺史,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吧!你有何证据可以证明此事?”

    王世充正色道:“那这样好了,我把此事启奏圣上,让他派员到你那庐江陈家庄,再派员来这郢州司马府,去问问你的那些亲兵护卫们,看看他们是不是认识那萧铣,而你那庄上萧铣之父,萧璇的坟墓又是怎么回事。”

    陈棱的脸色变得惨白,王世充连这些情况都掌握了,看来昨天晚上萧铣所言非虚,王世充实在太可怕,陈棱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阵恐惧。

    陈棱的一切表情都看在王世充的眼里,他心中冷笑一声,与这几日一直面对的李靖、萧铣、斛斯政等高智商对手相比,陈棱实在是太弱了,喜怒哀乐都形于色,一点也沉不住气。王世充想着想着,一股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陈棱沉声道:“王刺史,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这些事情,却又不向朝廷告发我,而是约我在这里商议,这又是作何用意?难道你是想通过我陈棱,去结识萧皇后?”(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六章 大棒加胡罗卜

    王世充笑了笑:“不至于,如果我只是想找萧皇后的话,那通过萧铣就可以了,没什么跟你谈的必要。而我之所以来工你陈将军,就是想跟你谈谈未来郢州的事,也就是说,以后我王世充是想找你合作。”

    陈棱摇了摇头:“王刺史,你可能有点误会了,我陈棱不是萧铣,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萧皇后给了我这个官职,我自然要一直对她效忠,不象萧铣那样,成天只想着踢开萧皇后自立。”

    王世充饶有兴致地问道:“为什么要说萧铣想要自立呢?陈将军可是知道些什么?”

    陈棱不屑地“哼”了一声:“这就要问你王刺史和萧铣商量的内容了。王刺史,你如果有意和萧皇后合作的话,可以向我们透露一下你和萧铣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我想萧铣能给你的,萧皇后一定也可以给,你也应该选择一个更有力的合作方才是,对吗?”

    王世充竖起两根手指,摇了摇,道:“陈将军,我现在很确定,在那天萧铣来报官以前,你并不知道他想要自立的事,可你现在却是这样地肯定了,只是因为那刘大娘之死吗?”

    陈棱重重地“哼”了一声,也不说话,算是默认。

    王世充叹了口气,道:“陈将军,其实我很清楚,你并没有对萧皇后那么忠心,你从庐江调来那么多老乡当你的亲兵护卫,这本身就意味着你那颗不安份的自立之心。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萧皇后应该是许给你这郢州之地。作为以后乱世中的起家根本吧。”

    陈棱的眉毛动了动。还是不说话。但他的心里却是心惊肉跳不止。惊奇于王世充居然知道这么多有关自己的事情。

    王世充看陈棱不吭声,继续道:“还是回到刚才王某所说的那点,陈将军,你是想自立也好,跟萧皇后绑到一起也罢,总之这郢州城就是你眼里的自己的地盘,不希望别人染指,无论是萧铣还是我王世充。对么。”

    陈棱点了点头,终于开了口:“不错,萧皇后在这里经营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把这里拱手让人的。王世充,你既然明白这一点,就最好不要和我们做对,萧皇后的能量,你应该是知道的,尤其是杨广现在巴不得找你家的麻烦呢。”

    王世充最听不得这种威胁,那天萧铣这样威胁他时。被他直接吼了回去,现在陈棱又再次提及。他心头的无名火一下子又冲了上来,本待破口大骂,象那天威服萧铣那样把这陈棱也骂一顿,话到嘴边,突然心念一转,又生生地把这话给吞了回去。

    王世充摆出一副笑脸:“是啊,杨广确实不待见我们王家,萧皇后现在的枕头风确实是有杀伤力,但是陈将军,你可曾想过,要是萧皇后吹不了枕头风了,又会如何?”

    陈棱微微一愣,随即怒道:“王世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世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气,声音中也透出一丝冷酷:“要是我先下手为强,把你陈将军的事情和萧铣的事情向杨广汇报,萧皇后还有机会吹那枕头风吗?”

    陈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最怕的事情被王世充狠狠地戳中,顿时哑口无言。

    王世充的笑容上脸,声音也变得和缓起来:“陈将军,咱们是要合作的,不用这样互相放话威胁,那样没意思。其实我们能做到的,大家都心里有数,如果陈将军想要先行除掉我们王家的话,也可以试试我们家反击的手段。”

    陈棱干笑一声,两只小眼睛略微地眯了起来,道:“王刺史,你刚才一直说想合作的事情,请问你想怎么个合作呢?”

    王世充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嘛,你们看我们要是拿出诚意好好谈事的话,多好。在我说出我的想法前,能不能请陈兄先拿点诚意出来,说说昨天萧铣跟你说了些什么?”

    陈棱其实也很想知道王世充跟萧铣私下达成协议的具体内容,当即开口道:“可以,不过等我说完后,也请王老弟把你和萧铣约定的内容见告。这诚意嘛,应该是我们一起拿才对,你说呢。”

    王世充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陈棱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无非也就是王老弟刚才所说的那样,我对这刘大娘之死心存疑虑,觉得萧铣有自立的倾向,所以才会连夜去跟他理论。他对这件事倒也是很痛快地应承了下来,还说了现在和你王老弟已经正式结盟,共同进退。”

    王世充点了点头:“那两个先后离开的亲兵护卫又是去做什么的呢?”

    陈棱道:“陈某本来是想把这萧铣的所作所为举报给萧皇后,可是后来那萧铣一直说,反正他会离开这郢州去别处重新打天下,又说萧氏宗族中没有象他这样有能力的,可以在外面有一番作为,如果真的让萧皇后和他撕破了脸,最后还是损害整个萧梁宗室的利益。我听得有几分道理,心一软,就跟他和解了。”

    “既然我同意帮他隐瞒那刘大娘死亡的真相,那干脆就好人做到底,帮他圆这个谎,因为萧皇后也会跟我一样怀疑起刘大娘之死的,未必会信萧铣的解释。所以我就派了两个亲兵,去向萧皇后提前报告,说刘大娘是被你王老弟亲手杀掉的。”

    王世充对这一切早有所料,听到了毫不吃惊,只是淡淡地一笑:“萧铣说刘大娘是我杀的?”

    陈棱点了点头:“他总不可能说是自己的人出手吧。所以王老弟,只好让你来当这个杀人凶手了。”

    王世充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陈棱继续道:“萧铣说他会遵守和你的约定,把所有手下都撤出这郢州。还劝我这几年不要急着发展。而是跟你好好相处。王世充。这就是我和萧铣昨天晚上谈话的内容,你可否满意?”

    王世充哈哈一笑,道:“就这些?”

    陈棱不高兴地道:“你以为还能有些什么呢?”

    王世充叹了口气,道:“陈兄,我是真心想和你合作的,可你好象这诚意不太够啊。说话只说一半,太小气了点。”

    陈棱怒道:“王世充,我刚才说了。那些就是我跟萧铣之间的谈话内容,你若是不信,又何必来问我?”

    王世充笑了笑,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陈兄,我先问你一句,你去萧铣那里当真只是为了质问刘大娘之死吗?”

    陈棱面不改色地说道:“当然,这件事不重要吗?它暴露了萧铣有自立的意图,而且和你王世充有所勾结,我不应该去问清楚?”

    王世充笑了笑:“可是你自己也不相信那萧铣所说的话,对不对?你气冲冲地过去兴师问罪。最后他一句轻描淡写,说是离了他。萧氏就没人了,你就能态度来个大转折,甚至去帮他圆谎。陈兄,你不觉得这个说法太牵强了吗?”

    陈棱的头上开始冒汗,他自己也觉得这样说太不合理了,只是话已出口,难以收回,于是他抗声道:“王世充,萧铣毕竟是萧家的人,我姓陈的一个外姓人,终究是个外人,没有明确的证据,萧皇后也未必会信了我!再说萧铣要走了,跟他继续为了这个事翻脸,有什么意义呢?”

    王世充摇了摇头:“陈兄,我也是个生意人,生意场上有句话,叫无利不起早,所有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没好处的事没有人会主动去做。要说你忠于萧皇后才去质问萧铣,我可以信,但是最后你明知萧铣有问题,却和他握手言和,甚至主动帮他欺瞒萧皇后,这件事你再怎么解释也是说不通的,太不合情理了。”

    “陈兄,其实我们都很清楚,你去萧铣那里,是为了接手他留下的那些在郢州势力,最后你肯放过他,想必也是在这点上萧铣多少对你作了让步,王某真正想听的就是这个,希望你能如实见告。”

    陈棱听得半晌无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道:“难怪萧铣说你王世充厉害,今天我是亲眼见识到了。也罢,你既然什么都知道,我也不瞒你了,不错,我去的时候就是为了这个,但有一点你没有猜对,萧铣还是遵守了跟你的协定,把所有手下都撤出了郢州。”

    王世充摇了摇头:“我不信,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又为何没有跟他翻脸?刚才你也承认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接手萧铣的势力,既然他不能满足你,你为何还要继续帮他?”

    陈棱长叹一声:“因为从他的嘴里,我知道了你王世充是来者不善,不是我陈棱可以对付得了的,即使接手了他的势力,也不会是你的对手。与其主动惹怒你,不如跟你合作,大家相安无事。再说了,那些人都听命于萧铣,我真要接手,也迟早要慢慢用自己的人把萧铣的手下替换掉。”

    王世充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合理的解释,好吧,我信陈兄这回是跟我说了实话。既然陈兄肯以实相告,那我也不能太小气,现在我就告诉你,我和那萧铣约定的内容,以示我的诚信。”

    王世充侃侃而谈,把当天和那萧铣私下议定的事情和盘托出,毫无保留,也再次向陈棱重申了自己在郢州这几年只求相安无事,并没有兴趣经营自己势力的想法。

    陈棱听完后,也是不信地摇了摇头:“王老弟,你既然无意于此,又为何要费力经营?直接学斛斯政那样,来个不管不问,不就行了吗?这样弄得大家都不能经营此地了,以后万一天下有变,我们也来不及反应啊。”

    王世充“嘿嘿”一笑,道:“陈兄误会了,我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跟萧铣只能这样虚以委蛇,你想想,他连萧皇后都能背叛,我又怎么敢和此人真心结交呢?”

    陈棱的脸上浮现出一阵微笑:“是啊,我也觉得以王老弟的聪明睿智,怎么可能看不清这点的?!这么说。你跟萧铣的约定都是忽悠他的了?”

    王世充笑着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只不过跟萧铣的约定了他的人要撤离郢州罢了。我则会给他一定金钱上的补偿。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我们两家之间的合作扫清障碍。”

    陈棱听得心中一动,眼睛里一下子充满了期待:“哦?王老弟是有意跟萧皇后合作?你的判断真不错,没给萧铣那小子唬住。”

    王世充摆了摆手,道:“不是,我是说跟你陈兄合作,萧皇后那里对我来说,实在是可有可无。”

    陈棱心中窃喜。脸上却摆出一副愤怒的表情,厉声喝道:“王老弟,刚才陈某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不是萧铣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不会背叛萧皇后的,这话麻烦你不要再提了,伤感情!”

    王世充笑了笑:“陈兄,何出此言呢?!刚才我就说了,你把那些庐江老乡都招过来,这显然不是萧皇后希望看到的吧。而且你也承认。萧铣一走你就想把他的势力接手过来,这又是萧皇后允许你做的事吗?”

    陈棱先是一愣。转而长叹道:“王老弟实在是高,看来只有对你以实相告了。不错,陈某确实有意在此地立足,但并不是象萧铣那样完全自立,萧皇后在派我来这郢州时就许诺过,以后会把郢州送给我陈棱,世袭罔替。所以在陈某眼里,在郢州经营自己的势力,彻底控制这块地方,并不算是背叛萧皇后。”

    王世充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乍听之下,沉吟不语,隔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那么不管是陈兄的意思,还是萧皇后的意思,总是想在这郢州积蓄力量,以应对未来的天下大乱。而且萧皇后和陈兄还是想搞垮这杨家的天下,在荆湘一带复国,这点没有问题吧。”

    陈棱点了点头:“不错。所以萧铣虽然有自立之心,但毕竟也是在为萧梁复国做准备,冲着这点,无论是我还是萧皇后,以后还会继续支持他的,但不可能象以前那样毫无保留。”

    王世充听到这里时,笑道:“你们萧家的事情我无心多插手,但是我在郢州的这几年里,也不想无所作为。陈兄,你有官方的合法身份作掩护,不出意外的话,你也会长期留在这郢州,所以我选择跟你合作,而不是萧铣。”

    陈棱努力地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兴奋与激动,故作平静地问道:“那王老弟想怎么个合作法?”

    王世充笑了笑:“人手方面嘛,陈兄现在手上有百多名庐江带过来的亲兵护卫了,想必不是太缺,但是军械战马方面可能就需要钱了。我原来和那萧铣商定过给他六百万钱,但是现在知道了此人连萧皇后都会背叛,我又觉得不能把他养得太肥,所以这六百万里,我决定拿出五百万给陈兄。”

    陈棱激动地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他睁大了眼睛,伸出了五个手指,道:“王老弟没有骗我吧,真的是五百万钱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千真万确,这笔钱下个月初,会转到这郢州城的万福钱庄,那是我开设的。为了避免引人注意,到时候你让手下这一百多个亲卫,每人都用自己亲戚家人的名字在那钱庄开个户头,然后分批去领取,或者陈将军要是一时会儿没地方存放的话,暂时存在钱庄里也行。”

    陈棱兴奋地快要发狂了,脸上笑开了花,嘴里连声道:“王老弟果然出手大方,真是有合作的诚意,你就放心好了,这几年你在郢州的时候,我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麻烦的,一切行动都只会悄悄地在地下进行,不会让人察觉到我们之间的关系。”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陈兄,我还没说完,这五百万的现钱资助只是第一点,这第二点嘛,就是我还会找关系为你找来突厥的战马,你到时候用这钱去购买。”

    陈棱有了刚才的意外之喜,这一回倒了没象刚才那样失态,他哈哈一笑,道:“老弟真是我的及时雨啊,知道我最缺什么就给我什么。说实话,刚才你说给我这钱时我就在想,花在什么上面呢。”

    “结果我想来想去,这最需要的就是战马,只是我们这荆湘一带不产战马,本地又没有什么商人能大批买入北方战马在此贩卖,所以刚才我还在发愁,怕那钱该不会花不出去呢!”

    陈棱连珠炮地说了一大段,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脸色微微一变,道:“王老弟,你这算是把应允给萧铣的钱转给了我,没有问题吗?他若是怀恨在心,使什么坏,向杨广告发你我之间的联系,只怕会出事!”

    王世充微微一笑:“合作从来都是建立在实力对等或者相差不大的基础上,萧铣如果现在出卖你陈兄,那就等于出卖他自己,因为只要陈兄出事,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这个道理他很清楚,所以他不敢支害陈兄。至于在下么,对他有用,而且我也给了他一百万钱,他虽然心里恨我,但也不敢现在就和我翻脸。”

    陈棱长出了一口气:“还是王老弟考虑得周到。”

    魏征的声音突然从树林里传了过来,平缓中透着一份镇定:“陈将军,你现在是不是也应该跟我们说说这郢州城里马匹商人沈柳生的事了?”

    陈棱的脸上一下子变了颜色,扭头向小树林里望去,只见魏征面带笑容,骑着一匹黄鬃马,慢慢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还不忘向着陈棱拱手行了个礼:“陈将军,你可不够仗义啊,跑这么快,害得在下跟不上,要不是前日里和主公来过这里,我可真是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你们。”

    陈棱又气又急,也不回礼,直接叫道:“魏征,你是一直在树林里偷听我们的谈话吗?”

    魏征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主公会把所有跟你谈的事情都跟我事后商量的,陈将军,你应该知道在下所言非虚。”

    陈棱的眉毛微微一扬,转而问道:“魏征,你又是怎么知道那沈柳生的?”

    王世充和魏征对视一眼,哑然失笑,道:“陈兄,连你和萧皇后之间的关系魏某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你在这郢州城里最感兴趣的是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

    “每三个月的集市上,你都会冲着马市而去,只是一看到那些矮小瘦弱的西南马,你就会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甚至上个月的马市上你还当众问过沈柳生为什么搞不来战马。对吧。”

    陈棱叹了口气,脸上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是啊,王老弟,你我都算是为将之人,知道骑兵的重要性。就算不考虑以后天下大乱时,在这郢州起事的事,只以我现在作为骠骑将军的身份,想要弄些军马,也不过份吧。”

    王世充“哦”了一声:“难道这战马不是由兵部统一调拨的吗?王某征战过不少次,在兵部任职多年,也认识不少关中陇西一带的府兵将领,他们可都是由朝廷提供战马的,并不需要自己去买。”

    陈棱摇了摇头:“王老弟此言差矣,那关中陇右都是靠近突厥的边塞重镇,从开皇年间就不停地受到突厥的骚扰,当然需要大量的战马和精兵锐卒。而这郢州,乃至整个荆湘地区,则是一直很太平的内地,又是以前的南朝地区,朝廷并不希望此地有很强的军力,只要能维持基本治安就可以了。”

    “所以我曾连年向兵部发公函,要求尽早调配一批战马,而兵部则是以各种理由拖延,最近的一次更是说因为去年并州杨谅谋反,平叛的过程中死了不少战马,所以暂时无法调拨,直接给了我五十万钱,让我自行解决军马的问题。”

    王世充奇道:“五十万钱?好象斛斯政那里的账薄最近两年没有这么大笔的钱款到账啊。”(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七章 荆郢府兵制度

    ps:  今天早晨的更新因为后台出了点问题,延续到现在才发,向各位说声抱歉。另感谢书友夕树枫的月票支持。

    陈棱笑了起来:“王老弟新官上任,有些事情还不知道,这内地的刺史和边塞的刺史不太一样。”

    “骠骑将军府或者是州司马,是直接由兵部和十二卫的大将军所管辖,如果是大宗购买军械战马的费用,还有应调出征时的饷银和军粮,这些都是由兵部来发钱。只有府兵们平日里种地时的粮食,才会上交州府,这时候才会跟刺史或者是长史有关系。”

    王世充对于内地州郡里的府兵制度不是非常了解,听到陈棱这样一说,也来了兴趣,道:“府兵们平时不是在一起集中训练吗,大兴城外就有各地府兵们去番上的右屯卫军营,难道你们这里的府兵还要去种地?”

    陈棱一下子来了兴头,笑道:“王将军,我大隋一共有十二卫,对应当年的八柱国家族。除了宇文氏和元氏以外,剩下的六大柱国每人手下还有两个大将军,加起来十二个大将军,就是现在我大隋十二卫的前身,天下所有的兵马,除了宿卫皇宫的骁果军以外,名义上都归这十二卫统管。”

    魏征点了点头,补充道:“不错,正是如此,十二卫当年就是六大柱国麾下的十二军,原来是为了方便统领以部落为单位的鲜卑兵士,能迅速地征发和作战而设立的。”

    “后来当年东西魏连番大战,尤其是硭山一战。十二军几乎全部损失殆尽。不得已。宇文泰只能开始大量地征发汉人入伍,免除这些当兵汉人全家的贡赋,加上鲜卑人也大量开始汉化,到了北周的时候,十二军基本上已经完全变成以汉人为主的府兵了。”

    “但是十二军这个作战编制却是保留了下来,最初建立时每个卫不过五六千人,全军也不过六万,但后来大隋有了雄兵百万。每个卫所辖的士兵,也开始成倍地上涨。”

    “全国各地的州郡,都会划归到十二卫的某一卫中,在几乎所有的州郡里都设了骠骑将军府和车骑将军府,分别管理这些州郡的马步军。后来灭陈之后,先皇嫌天下的府兵太多,养着实在是耗钱耗粮,但又不能彻底让他们解甲归田,不然一旦有外寇入侵,来不及征发有战斗能力的兵士。”

    “于是先皇想了个办法。让各州郡的府兵们都去种田种粮,上交的钱粮比普通的农户要少一些。”

    “另外各地府兵每年农闲时集中训练一两个月就行。以保持战斗力,而其中的精锐之士,则每三年一次,轮流到京城外的军营里番上,上次先皇驾崩时,大兴城外正好是轮到隶属于右屯卫属下州郡的府兵们番上,而当时长孙晟就是右屯卫大将军。”

    王世充微微一笑,说道:“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些州郡里的府兵是不住在兵营里的,大部分平时是回家务农,只有每年那一个多月训练的时候才集中在军营,此外每三年都去番上一回,对吗。”

    陈棱笑了起来:“不错,正是如此,现在的十二卫,分别是左右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候卫,左右屯卫,左右御所。而我们郢州,则是归属于左候卫,整个荆湘一带的州郡,也都是归于左候卫。”

    王世充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些什么,问道:“那这郢州的户口数是五万五千多户,其中能征发的府兵又究竟有多少人呢?”

    陈棱笑道:“王老弟,你是有所不知啊,因为只要家里有一个人加入府兵,就可以全家减免税赋。现在天下太平,没有什么战事,朝廷也不会征召大军作战,所以有条件的人家都会想办法把自己转成府兵的户口。就连我们这小小的郢州,一城八县,现在也有四五千户是府兵军户。”

    王世充倒吸一口冷气:“有这么多?”

    陈棱点了点头:“是的,就是有这么多,府兵只要不打仗,那并不花朝廷的钱粮,又能上交一定的赋税,所以朝廷也乐得见普通民户转为军户。而且州衙平时要维持州郡的治安,比如看守城门,巡逻城防,缉贼查盗之类的,也需要人手,就交给这些府兵们来做。”

    王世充笑道:“那州衙大堂的那些衙役捕快,还有看守库房仓库的那些库丁,总不是你们的府兵吧。”

    陈棱道:“那些倒不是,这些一般是服徭役的普通民众,不过有时候这些民众有时候不想来州衙服役,于是就给里正或者是坊正们送钱,贿赂那些负责征调役夫的官吏们,找人来顶自己的差事。”

    魏征笑了笑:“所以找来找去最后就找上陈将军的那些府兵了?”

    陈棱也跟着笑了起来:“不错,反正军事训练一个月后,这些人就要回家种田,现在天下也相安无事,我就把军事训练的时间缩短,压到半个月,然后剩下的时间就让这些府兵们轮流去衙前当差。”

    “只要不是去修路挖河道,而是守个库房或者站个公堂之类的,那些府兵都会很乐意地去做这些事,不仅远比训练时要轻松,更是有赏钱拿。”

    王世充叹了口气:“只是如此一来,这府兵的战斗力如何保证?一年只训练不到半个月,只怕他们连列阵也做不好吧。”

    陈棱点了点头,笑道:“是的,其实我刚到任时,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如此诀窍,后来还是属下的几个僚属们提醒,说是前几任的郢州司马和骠骑将军都这么做的。”

    “本来司马是专门负责这郢州城内的治安,可是萧皇后为了加强对此地的掌控,劝杨广让我这个司马也兼了这郢州的骠骑将军。所以本地的治安和府库。还有府兵都是由我一人来管理。”

    “这样一来。这郢州城的的府兵和城里的坊丁,衙役还有库丁们,都归了我来管理。在农闲的这几个月份里,府兵是每个月都会新来报道一批人的,而上个月训练结束后的府兵就会回去。”

    “至于这府兵的训练嘛,也就那样了,让他们能列阵就行,反正这里是内地州郡。平时也无仗可打,不用训练得那么好。”

    王世充摇了摇头:“可是你陈将军和别人不一样啊,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地盘,你还要靠精兵锐卒在乱世里形成割据呢,要是连训练也不训练了,那万一到了天下大乱的时候,又能怎么办呢?”

    陈棱诡异地一笑,道:“这个问题嘛,我早就考虑好了,本来我连萧皇后都没有汇报的。但是王老弟既然已经和我结盟,又一出手就是这么大方。我也就不瞒你了。其实以后真正要是天下大乱的时候,我若是想在郢州起事,那不能靠这些普通的府兵,王老弟你是没见过,这里多数的府兵是不堪大用的。”

    “但是那些在大洪山一带,居住在那些荆奚洞蛮们附近村子里的汉人,却是真正的勇悍之徒,要知道他们的祖祖辈辈都和那些下山抢劫的蛮夷们战斗,几十个村子都是结寨自守。就是现在,也是隔着几个月就会和那些蛮夷们打上一仗,所以历年来去大兴番上的府兵,也都是征调这些村子里出来的人过去。”

    “还有我在庐江的那些庄户佃客们,也都是孔武有力,身手不凡之人,厌恶象普通农民那样的面朝黄土背朝田,而渴望能在军队里建功立业,出人头地。我以前苦于手上的钱不够,只能靠吃些空饷,或者是收些府兵们充当役丁和衙役的好处费,一年多下来也就弄过来一百多户人当亲兵。”

    “可是现在有了王老弟给我的这钱,我就可以在庐江那里再召集不少壮士过来,加上买战马,凑上个一千左右的亲卫,编成两个旅的骑兵,再收编一两千人的大洪山一带的山民作步兵,乱世时靠这两三千精锐,足以起家了。”

    王世充摇了摇头:“可是刚才陈兄也说过,按照我朝法制,这些府兵都不能常留在军营里的,你的这一千亲兵护卫全部骑马也就罢了,但那些山民,你让他们长年留在郢州城里,那他们的村子谁来守卫?”

    魏征突然笑了起来,对着王世充道:“主公,我有点明白陈将军的意思了,大概他还希望你再做一件事情吧。”

    王世充一下子回过了神,对着正摸着自己那络腮胡子微笑的陈棱道:“陈兄可是希望我去剿灭那些荆溪蛮夷?让大洪山的山民们没了后顾之忧,肯老老实实地长期为你做府兵?”

    陈棱哈哈一笑:“王老弟果然聪明,一点就透。其实只要我们去讨一纸朝廷的文书,就说大洪山的蛮夷们有不臣之心,在山里私自铸造兵器,图谋不轨,要求朝廷派军来剿灭,等剿灭了那些蛮夷后,大洪山的山民们也不用担心蛮夷再出来抢掠,自然会为我们效力了。”

    王世充摇了摇头,他不希望靠着屠杀无辜的蛮夷来实现陈棱的野心,他缓缓地道:“这件事先让我好好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我们还是先谈谈战马的事吧。”

    陈棱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转瞬间又挂上了笑容:“王老弟多想想也好,就算要剿灭那些蛮夷,我们也得先把自己的骑兵部队给建立起来再说,还是先解决战马的当务之急,你刚才说你能搞到北方的战马?”

    王世充微微一笑,道:“这对我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刚才玄成提过 的那个什么本地马商沈柳生,这人会不会坏我们的事?”

    陈棱心中一惊,他突然意识到这沈柳生乃是自己和萧铣互通消息的一座桥梁,不能这么轻易就断了。王世充现在出手大方,但毕竟和自己没有一个共同的利益,而且其人无论智谋还是势力都强于自己,跟他合作的前景还很难说,即使为了留有日后抗衡王世充的一着后手,现在也不能完全把萧铣一脚踢开。

    想到这里。陈棱笑了起来:“王老弟。此人也不过只是一个马市商人罢了。哪能有什么势力?!你看他只能搞些不能充当战马的西南马来,就可以知道这人并不能妨碍到我们什么了。”

    魏征突然在马上笑了起来,道:“陈将军,魏某听说这沈柳生乃是郢州城里的第一富户,财大气粗,在荆湘一带的十几个州郡里都有自己的生意。而且他的主业也就是卖马,我们这样在郢州抢他的生意,你确认他会眼睁睁地看着不管?”

    王世充也点了点头。道:“陈兄,我也听说这沈柳生在荆湘一带极有势力,本来过两天我也想去会会此人,今天正好跟你提到,索性就跟你打听一下此人的背景,后台等情况。”

    陈棱面露难色,头微微地低了下来,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这沈柳生嘛,说起来也算是本州的一个传奇人物了。他本是颖川人,四五年前来到这里。在这里经营了一家沈家商行,一开始他什么生意都做。从茶叶到丝绸,再到瓷器,最后开始经营马匹生意,专门从西南一带收购当地的驮马,在这荆湘一带贩卖。”

    “这荆湘一带原来也有十几家贩运驮马的小商贩,但是最后都竞争不过这沈柳生,此人手段颇为厉害,前年卖马时,他的驮马只要一匹五六百钱,而别家的马至少要八百钱,完全竞争不过他。”

    “不仅如此,他还收买了专门跑这沿江运输的大江帮,不给别的马商运货。所以在此人的种种手段下,这荆湘一带的马商纷纷破产,最后要么转行,要么加入沈家商行的旗下,成为他属下的一员。”

    王世充一边听,一边思考着,听陈棱说到这里,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陈兄,这沈柳生看起来极有背景,做生意也有些大手笔,绝非一般的商人,无论是低价卖马还是收买大江帮,都许多很多钱,你知道他的钱是哪来的吗?”

    陈棱心里暗道:我能告诉你沈柳生的钱是和萧铣合作得的吗?

    但陈棱的脸上却装出一副茫然的神情:“王老弟,这人并没有公然地犯法,我也不好去搜查他的商行啊!至于此人背后的势力,我成天派我的亲兵护卫们在这郢州城里的各个酒馆茶楼里打听,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这人手下的伙计们都是跟他从颖川来的。”

    王世充微微一怔:“难道他在这郢州连一个本地人也不雇佣?”

    陈棱笑了笑:“只雇佣过七八个人,而且这些人也都只是做些打杂的下手活,象是管账,管进货路线,管库房仓库之类的重要职位,沈柳生都是交给几个跟他一起来郢州的同乡打理。”

    “我的亲卫们曾经接近过几个在他们家商行做事的本地人,结果没两天那几个人就给沈柳生开除了,什么情况都打探不出,只知道这人很有钱,背后应该也很有势力。”

    王世充点了点头:“我会以后查清他的底。不过在此地卖马的话,显然会损害到这沈柳生的利益,只怕他不会就此善罢某休,而是要用各种手段和我们作对了。”

    陈棱微微一笑:“王老弟,他一个平民,怎么敢和你们王兄家斗呢,即使他背后有人,论起权势也不可能大过王兄的。而且你只是跟我做这战马生意,不影响他去卖驮马呀。”

    王世充摇了摇头:“不,这人显然也是某一方势力在这荆湘一带的代理人,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为谁效力,但不能允许他继续在这郢州存在下去,一定要把他赶出这里!”

    陈棱心中一惊,因为他看到王世充说这话时表情严峻而坚决,显然不是戏言,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王老弟,我看要是这个沈柳生不影响我们在这郢州的事,也没必要去得罪他。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你说呢?”

    王世充冷冷地回应道:“陈兄是不是跟此人有些瓜葛,或者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所以才对此人百般维护呢?你如果跟他不熟的话,只冲他这样财大气粗,背后又有庞大的势力,就不担心他在这里会坏了你的大事?”

    陈棱摇了摇头,装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王老弟哪儿的话,我正是因为对此人摸不清来路,才不敢贸然跟他作对的。王老弟新来这里,对这郢州还没有完全地掌控,最好还是先观察一段再说,不要轻易地跟这个沈柳生,还有他背后的势力对抗。”

    魏征忽然微微一笑,问道:“陈将军,这沈柳生是萧铣的人吗?他在这里发展壮大,那萧铣会容忍他这么多年?”

    陈棱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摇了摇头:“不清楚,萧铣一直是放手发展自己的势力,并不会把手下的人都跟我交代,我虽然监视他,但也不可能知道他的每个手下,每个朋友,比如他打入郢州官场的那四个人,我只知道一个雷世猛,其他三个是直到昨天才听他亲口承认的。”

    魏征摇了摇头:“那看来陈将军的这个监管工作不太得力啊,萧皇后要你来监控这萧铣,而你去对他的这些举动一无所知。”

    陈棱的圆脸微微一红,自嘲式地打了个哈哈:“那是因为萧铣在这里经营了好几年啦,我才来本地不到两年,而且手下没有人手,我总不可能天天跑到萧铣家的院子外去偷听吧,这也是我一定要从庐江那里调人过来的主要原因。”

    王世充紧紧地盯着陈棱,刚才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尽收眼底,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沈柳生一定是萧铣的人,而且还会留在这里继续和陈棱联系。

    想到这里,王世充微微一笑:“陈兄,这样好了,我们先去查查这个沈柳生的背景,在查清楚此人的来历之前,战马的事情先就此搁置。至于那五百万钱,我会尽快处理好的,最近就让家里把钱运过来,这几天麻烦你让手下的亲卫们去万福钱庄开个户头,准备领钱好了。”

    陈棱变得有点不高兴:“为什么战马的事情要向后拖?当心迟则生变啊。”

    王世充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沈柳生很有背景,我又不清楚他的动向,如果此时贸然地引入战马,哪怕不是公开在市集上贩卖,也很可能被他看成是我们想抢沈家的生意,进而把他的沈家商行逐出这郢州。”

    “到了那个时候,此人和他背后的势力一定会对我们全力反击的。别的不说,就说我贩卖北方战马之事,就会被人抓住了大作文章。陈兄,你要知道,这战马是要通过私人渠道才能弄到的,我们王家跟突厥那里有些联系,会被人说成是里通外国。”

    “还有一点,就是王某所说那个想来这郢州卖战马的朋友,他也想把自己的生意开展到南方。并不止是和你陈将军做这一笔生意,更不仅是在这郢州,接下来的荆湘之地人家也想涉足,势必会和那沈柳生的生意起了冲突。所以不先把沈柳生解决了,这战马生意也无从谈起。”

    陈棱听到这里,脸色大变,急着问道:“等一下,王老弟,你刚才是说你的北方朋友有意在此地长期经营马匹生意?”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错,不然若是没有好处,谁会来?人家从突厥到这郢州,千里迢迢,一路经过无数个关卡,要打通多少关系,可不是只为了就做一笔和你的生意。”

    陈棱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惧和不安:“王老弟是说,你的这个马商朋友要在整个荆湘地区都卖马?那不是要跟这个沈柳生全面竞争了吗?他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王世充意味深长地问道:“这沈柳生又不是陈兄的伙伴,就算他不在这荆湘地区做生意了,陈兄又何必为他担心?我那位马商朋友也是很有实力的,要是让他们互相公平竞争这荆湘的马匹市场,不也是挺好的吗?”(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八章 见钱眼开

    陈棱长叹一声:“王老弟,你没弄明白我的意思啊,我是说这沈柳生会以为你的马商朋友是得了我们的命令,想来这里跟他抢地盘的,所以他不会跟你的马商朋友作对,只会想办法对付我们。”

    王世充仰天大笑,声音震得林中又是一片鸟飞枝摇,连那哗啦啦的流水声也一下子听不到了。笑毕,王世充的眼神变得凌厉异常,整个人的气势震得陈棱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而那坚决而冷酷的声音中更是透出一股杀气:

    “陈兄,你说对了,我来这里就是抢他的地盘,这郢州以前怎么样我不管,以后的这几年,只要有我在,就轮不到有人插手这里!沈柳生和他背后的人也是一样,萧铣和他的手下都走了,他们也不能留在这里。”

    陈棱的心中一股寒意顺着食道向上冒,一下子到了嗓子眼,刚才王世充的气势实在逼人,更是透出一股无法抗拒的强硬,陈棱很清楚地体会到,在这个独霸郢州的问题上,王世充不会做任何让步。

    王世充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发白的陈棱,笑了笑,气势有所缓和:“当然,王某既然已经和陈兄合作了,我们就是朋友,在这郢州地界,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想必陈兄也不希望有别的势力在此地跟我们做对吧。”

    陈棱勉强笑了笑:“王老弟既然有了主意,那一切都按你说的办,我只管配合就是,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

    王世充笑着点了点头:“接下来我们分头行事。我新上任的时候也要处理一阵子本州的公务。顺便还要跟我的那位马商朋友有所接洽,当然,那沈柳生的底细,我会派人尽快去查清,但有劳陈兄,去主动拜访一下这位沈老板,探探他的态度,最好能客气地劝他离开郢州城。另寻宝地做生意。”

    陈棱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了,失声道:“王老弟,我说过了,和这个沈柳生并没有什么往来,他怎么可能听我的话呢?而且你不摸清楚他的底,就让我叫他离开这郢州,这未必也有点逼人太甚了吧。”

    王世充摇了摇头,依然笑容可掬:“所以我希望通过陈兄去传递这个口信啊,由在这郢州德高望重,又掌管着城中兵权的陈兄去做这个事。想必他不敢不给这面子的。要知道你后面可是站着萧皇后呢,他背后的势力还能强过萧皇后不成?”

    陈棱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愠意:“王老弟。这沈柳生自己来路不明,你现在要我去找他,难道你就确定他知道我的后台是萧皇后吗?即使萧皇后,也不会同意我四处跟人暴露我跟她的关系。王老弟,如果真要去找他,那你自己去好了。”

    王世充哈哈一笑:“陈兄不要生气嘛,刚才是王某考虑不周,要不这样好了,不提萧皇后的事,只说这是我王世充的意思,请他考虑清楚,要是他肯离开这郢州,改到别的地方发财,那我愿奉上两百万钱,以表示一点心意,如果他不给这个面子,那就等着与我王世充为敌好了。”

    王世充说到最后的那两句时,声音又变得冷酷而坚定,陈棱又是一阵如芒在背,他定了定神,道:“王老弟,我看这话还是你亲自去和他说比较合适,要是我去说的话,不就是暴露了我们之间的联系吗?恐怕不太好吧。”

    王世充冷冷地看着陈棱:“陈兄,你不能拿钱收马的时候就跟我做朋友,需要我们两家共进退的时候就缩在后面,盟友的作用就是要互相帮助,如果你不挑明和我的关系,那这人也许还会以为你可以帮着他一起对付我王世充呢。”

    王世充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直视陈棱的双眼,意味深长地道:“还是,陈兄现在还不愿意跟王某为伍,只是想要先收下王某的好处,以后再和这沈柳生合作,共同把王某挤出郢州呢?”

    陈棱一下子给王世充说中了心事,脸色微微一变,转而怒容上脸,厉声喝道:“王老弟,刚才陈某说了愿意与你合作,就不会存上背叛你的心思,你这样刚刚开始合作,就质疑起盟友的忠诚,也未免太过份了吧。”

    王世充摇了摇头:“陈兄如果没有存这样的心思,为何又对去找这个沈柳生百般推脱?我已经说了,你可以不必暴露自己跟萧皇后间的关系,只用跟他挑明我们两家现在在合作就可以了。”

    陈棱怒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告诉那沈柳生,我陈棱现在是听命于你吗?是你王世充的手下?”

    王世充的声音很平淡,但是语调中却透出一股勿庸置疑的威严来:“陈兄,如果你的背后没有萧皇后,那么无论是明里的朝廷官职,还是暗里的权势,听命于我又有何不可?”

    “请你不要忘了,在外人眼里,我是以从三品刺史的身份来接管这郢州刺史,高了陈兄的这个五品骠骑将军可不是一点半点。若是论权势,论钱财,我王世充更是和陈兄不好比,沈柳生不是傻子,要是他觉得陈兄跟王某是平等关系才叫奇了怪。”

    陈棱一张平时因为总是挂着笑容而显得和蔼可亲的胖脸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而双眼也睁得象一对小核桃,他愤怒地叫道:“可是现在我们是私下里商量,而不是直接就去见了那沈柳生,为什么要我去?为什么你自己不去?”

    王世充的语调平静,但是气势却更加逼人,他毫不退让地直视着陈棱的双眼,缓缓地道:“因为我不是现在还只是一介草民的萧铣,我是郢州刺史王世充。”

    看着陈棱被自己这句话一时噎得说不出话,王世充继续道:“私底下,我跟陈兄算是平等合作的盟友。但明面上。我的官阶高过你。如果你这个骠骑将军不先去说,难道还要我这个刺史先去说不成?”

    “而且这沈柳生的背景不明,身后的势力显然很庞大,对付这样的对手,我们只有先以利诱之,再以威对之。但再多的利也比不上能在这里垄断市场来的钱多,而且我们以后会在荆湘一带的每个州郡都把他的生意挤走,所以说最终我们还是会成为死敌。即使利诱,也只是暂时的,归根到底还是要威压他。”

    “既然是选择了威压,那自然是得把自己的实力夸得越大越好,把自己的背景说得越强越好。陈兄,我可以算是来这郢州的强龙,而你这位已经在这里呆了两年的老前辈则是这里当之无愧的地头蛇了。还有比我们这样更好的组合吗?”

    陈棱被王世充的这一通连珠炮似的言论说得哑口无言,一直到王世充说到最后一句时,才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连忙回应道:“不对。王老弟,我也是外来的。在这郢州才呆了两年,怎么能算什么地头蛇?要说地头蛇,萧铣才是,我可算不上。”

    王世充“嘿嘿”一笑,他要的就是陈棱落到自己留下的这个陷阱里:“陈兄,萧铣已经走了,你就是在这里最有势力的本地官员,而且萧铣这几年在这里经营的不少商家,店铺和产业都要转让,难道你就对这些视而不见吗?还是想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萧铣空下来的产业被那沈柳生得了去?”

    陈棱听了这话,一下子如同五雷轰顶,雷得是外焦里嫩。他从没有往这个问题上想过,今天听了王世充这样一说,才意识过来,原来这萧铣离开郢州后,会在身后留下大片的空白,如果自己不去争抢这些,那一定就会落到别人手上。

    陈棱越想越害怕,汗水把整个圆脸都打湿了,他急着问道:“王老弟,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接手这些商家和店铺?你说的那五百万钱什么时候能到?”

    王世充故意叹了口气,声音里装出了一丝无奈:“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陈兄和那萧铣对这方面的交割没有商量过吗?他跟你吵归吵,但毕竟现在还都算是萧皇后的人,难道他宁愿把那些产业送给外人,也不愿意留给陈兄吗?”

    陈棱恨恨地道:“昨天晚上光顾着说刘大娘的事了,没来得及商量这事呢。幸亏王老弟这样提醒,要不然萧铣把这些产业卖给别人,我还不知道呢。”

    陈棱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他看向王世充的眼光中充满了疑问,心中却是在想:这王世充和萧铣有过接触,王世充也说过萧铣跟他谈过合作的事,该不会萧铣把那些商铺和产业都转送给了王世充吧。

    王世充从陈棱那突然变得狐疑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他哈哈一笑,道:“陈兄过虑了,我既然选择了跟你合作,就没有跟那萧铣在这方面达成过什么协议,你想想看,如果我跟萧铣事先商量好了这样的交接,那我还用得着跟陈兄你合作吗?这样我一个人就可以掌控整个郢州了,对不对。”

    陈棱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一下子信服地点了点头,道:“那照王老弟这么说,短期内我们是无法阻止那沈柳生的,因为现在我们手上没有这么多现钱,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到这沈柳生吃掉萧铣在此地留下的产业,成为郢州城中的第一势力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萧铣在这城中真有如此强大的势力?能压过本地现成的豪族,跃居第一吗?”

    陈棱长叹一声,满脸尽是落寞的神情:“王兄有所不知啊,在这郢州城里,捕头雷世猛,副捕头董景珍,这两家有着州郡里最多的产业,加起来足有三四十家商铺,六七家酒楼和妓馆,而那张绣和杨道生,则几乎控制了郢州城和下面所有县里的米店和盐店,民以食为天,这两样可是事关郢州民生的大事。”

    王世充对这些情况早有了解,但还是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惊呼道:“不是吧,那沈柳生本来已经控制了全城的马市了,若是再能控制到这些酒楼商铺,尤其是米店和盐店。那岂不是完全掌握郢州的经济命脉了?!”

    陈棱咬牙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我去会一会沈柳生!”

    王世充要的就是陈棱自己主动说出这句话,前面的威逼已经不经意地建立起了自己对陈棱的心理优势,让陈棱不自觉地把自己摆在了弱势的一方,这为今后几年的合作中,自己能稳稳地占据主导位置非常有用。

    而接下来的一步步引陈棱想明白这萧铣走后郢州城的大片无主产业之事,更是能让他急不可待地去主动与沈柳生相争。

    王世充从此事上,明白了沈柳生必然不会是萧铣的下属,更不会是这陈棱的手下。刚才陈棱一再地拒绝与沈柳生谈判时,本来让王世充还生出了一些沈柳生乃是陈棱手下,或者是盟友的疑虑,这几年王世充从杨素、高熲、裴世矩这些人精身上学到的最多的一点,就是从来不要低估自己的对手。

    虽然王世充一直看不上陈棱,但并不代表他真把此人看成酒囊饭袋,陈棱虽然嘴上说跟自己合作,但对他和萧铣,和沈柳生的真正关系闭口不提,如果不是自己软硬兼施。想必他也是不会在失态之下这样显露出跟沈柳生的真正关系的。

    从陈棱的这一系列反应来看,这沈柳生能在萧铣的眼皮底下发展成这郢州第一富商。甚至在整个荆湘地区都建立起自己的商会,显然不可能和萧铣没有关系,要么是他的下属,要么是他的盟友,不然的话两人不可能和平相处到现在。

    而自己曾经和萧铣约定过,萧铣离开郢州之时,必须把所有的手下都带走,萧铣既然迫于自己的压力,已经把那雷世猛、董景珍等四人都撤出了官府,那也不可能留着作为自己手下的沈柳生不撤。

    如果说萧铣留下几个商铺的店主,酒楼的掌柜是有可能的,毕竟这样的小人物查起来不容易,可是沈柳生是城中首富,树大招风,如果真的是萧铣手下的话,把他放在这里,迟早会被查出来,到时候萧铣还是要面对自己的翻脸,以此人精明狡猾,应该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王世充在这一瞬间,通过对掌握情况的分析和梳理,基本上得出了结论:沈柳生应该是萧铣的盟友,而不是手下,至于他背后的钱来自何方,支撑着他的那个庞大势力又是谁,还是个未知数。

    而萧铣和陈棱昨夜应该是一番大吵,经过了讨价还价后,萧铣答应留下这沈柳生来帮陈棱,而陈棱一时高兴过了头,居然没有留意到萧铣走后的这片空当,直到今天和自己谈话前,还在为萧铣和沈柳生打着掩护,亏了自己挑明此事,才让陈棱意识到自己被萧铣又摆了一道。

    想到这里,王世充的嘴角边浮出了一丝微笑,萧铣留下的产业归谁,其实他并不是太担心,无论是沈柳生还是陈棱,暂时先得到这些产业并不是坏事,这两人如果反目成仇,互相掐起来的话,那肯定会争先恐后地来寻求自己的帮助,到了那时候,再通过拉一派打一派的方式名正言顺地接手郢州,效果会更好。

    刚才的一切想法只是在一闪念间,王世充看着脸急得通红的陈棱,微微一笑,道:“陈兄,这回肯主动请缨了?”

    陈棱眉毛一动,脸上的肥肉跳了跳,道:“王老弟,我也不瞒你,这沈柳生后台很硬,背景又不明,我怕我姓陈的上门,他不会买我的账,到时候说不得只好把老弟抬出来了,甚至有可能要打上王老弟的旗号,这点没问题吧。”

    王世充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当然没有问题啊,这点是我刚才和陈兄约好的,陈兄肯帮王某这个忙,王某可是感激不尽呢。只不过……”王世充说到这里时,突然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棱,却是不说话。

    陈棱眼珠子一转,马上回味了过来,笑道:“王老弟是不是也对萧铣走后的这些产业有兴趣,想要占一份呢?”

    王世充笑而不语,只是看了看一旁好久没开口的魏征。魏征则是心领神会,干咳了一下,对着陈棱道:“陈将军,俗话说得好,无利不起早,我们和你合作,自然也不可能一无所得。如果是那些萧铣留下的产业,沈柳生都答应不碰的话,你能分我们多少?”

    陈棱咬了咬牙,开口道:“我占七成,王老弟占三成,你看如何?”

    魏征哑然失笑,道:“陈将军可真会分啊,你买这些商铺,酒楼和米店盐铺的钱全是由我主公提供的,最后这些店铺却七成归了你,这可比空手套白狼还要高明啊。我主公手上有钱,直接去和那沈柳生摊牌就是,这十成商铺不也归了主公么!”

    魏征的话,字字掷地有声,噎得陈棱只能瞪着眼睛,却说不出话来。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哎,玄成,陈兄是这郢州城的老前辈了,又是跟我们合作的盟友,刚才那五百万可是说好了给陈兄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不然以后还怎么合作呢?这种伤感情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王世充说完了魏征,冲着陈棱一拱手,正色道:“陈兄,我这兄弟说话有点冲,也计较了些,您可别往心里去啊。”

    陈棱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不妨事,不妨事,魏先生说的也在理,七成确实多了。要不我们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你看如何?”

    王世充哈哈一笑,道:“陈兄,就依你,反正我王世充早说过,只想在这郢州安稳地过上这当刺史的几年,并不想在这里置什么产业,只是如果在这里只花钱,没进账,这也不太好,王某这些年各地经商,还没在哪里亏过钱呢,这个头可是开不得,也不吉利啊。”

    “所以这些店铺如果都能盘下来的话,王某就招一些人在此打理,所得收益,和陈兄一人一半,你看如何?”

    陈棱刚开始听得面带微笑,连连点头,听到最后两句时,面色大变,也顾不得掩饰自己的失态,直接吼了起来:“怎么,你想把这些店铺全给吞了?”

    王世充摇了摇头:“没有啊,只是由我的人手打理罢了,陈兄,你的那些亲兵护卫们难道能脱下军装,去这些店铺里当伙计吗?只怕不太合适吧。”

    陈棱气急败坏地叫道:“我还可以从老家继续调人,有了钱,在这郢州安家个六七百户不成问题,再不行我也可以在本地招人,为什么全要用你的人呢?你如果从外地一下子招这么多人过来,也只会引人怀疑!”

    王世充笑了笑:“我没说从外地调人啊,我只是说招一些人在此打理,多数肯定还是要用本地人的。”

    陈棱一下子停住了话,疑惑地看了看王世充,眼神中带了三分不信,但是怒气却消下去不少,他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口问道:“王老弟,你究竟是作什么打算的,如果要建立自己的势力,为什么还要在本地新招人?”

    王世充道:“如果这些商铺酒楼,一下子都遣散掉所有的伙计,然后完全从外地新进一批人,且不说这上百家的店铺至少需要两三千人,就说这些失掉饭碗的伙计们,不会成为本州的一大负担吗?一下子这么多人无所事事,朝廷也不是傻子,肯定能看出些名堂来。”

    陈棱不服气地驳道:“这些人都是萧铣的手下,萧铣如果要到外地去新建立自己的地盘,那肯定会把这些人都带走的,到时候你还是得招自己人来填补这些空位。”

    王世充轻轻地“哦”了一声,道:“陈兄是不是熟悉萧铣的经营和运作,能确信他的所有伙计都是他图谋不轨的同党?”(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九章 郢州四大家族

    ps:  感谢书友涂成伟,夕树枫的月票支持。这两天后台总是出现问题,今天又是定时更新的发不出去,向各位书友说声抱歉了。

    陈棱微微一愣,摇了摇头:“这个,萧铣的经营是从来不和我商量的,我只知道这些店铺是被他所控制,别的不太清楚。”

    王世充点了点头:“刚才陈兄说这些店铺大部分都是雷、董、杨、张这四家的产业,那这么说来,那些伙计也应该是这四家人所雇佣的,对吧。是不是这些伙计都是这四家人的家丁或者仆人呢?还是他们大多数只是本州的普通百姓?”

    陈棱的脑门上开始冒汗,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这些我不知道,就连那雷世猛是萧铣的手下,我也是在半个多月前才知道,还是萧铣主动告诉我的,其他三人更是昨天才知道是萧铣的手下。老实说,当时我都吃了一惊,这四家在郢州都算是大户了,我没想到居然全都被萧铣收服。”

    “所以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些人的店铺是萧铣的,更不可能派出我的亲兵护卫们去打探,但萧铣倒是知道这些亲兵护卫都是我从庐江老家弄过来的,唉!”

    陈棱说到这里,想到这几年其实一直被萧铣玩弄玩鼓掌之中,越想越气,恨恨地捶了一下马鞍。

    王世充心中有数,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料那萧铣也不可能把自己手下的那四个郢州大族手上的那些店铺里伙计全换了,他没这个能力,而且真要是这样做的话。郢州城起码数千户人无以为生。这几年不可能这么平静地渡过。”

    陈棱点了点头:“王老弟言之有理。也许萧铣只是掌握了这些店铺的经营权,用来赚钱而已,而且那钱也不可能全归了他,那四个大族的基本利益还是要保证的。”

    王世充笑了起来:“陈兄所言极是,想必这萧铣也只会转让这些店铺的所有权,如果这些伙计和掌柜里真有他的人,他只怕也会把其中的绝大多数都转移到他新要去的地方,毕竟要是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新地方。他也不可能从头再来,肯定是要选用自己现在手下的这帮人。”

    陈棱也跟着笑了起来:“还是王老弟分析的对。嗨,你早说嘛,如果你还是留用原来的那些伙计,只是派些管账的去经营这些店铺,最后还跟我五五分成,那我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王世充摇了摇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现在的问题不是分成的比例了,这个以后可以慢慢商量,先按五五分好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萧铣会把这些店铺转手给沈柳生,他现在完全有这个财力和动机去做这事。我们如果不马上阻止他。只怕这回争不过姓沈的。”

    王世充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棱一眼:“陈兄,你和这沈柳生到底是什么关系,不妨明说,如果你真的跟他没有交情,那我就得想一个法子,可是要是你跟他是朋友,我再用这法子,只会坏了大事。”

    陈棱咬了咬牙,终于下了决心,抬起头,目光里充满了坚定:“好吧,事到如今,我算是和王老弟真正地绑在同一辆战车上了!我也不瞒你,这沈柳生的事,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听萧铣说起来的,他说沈柳生是他的盟友,但不是他的下属,还要我以后通过这沈柳生和他联系。”

    王世充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些其实都在我的意料之中,陈兄肯主动说出来,再好不过,也足见你的诚意。”

    陈棱的眉毛扬了扬,直视王世充:“王老弟,陈某可是对你掏心窝子了,以后我也只会和你站在一边,你可千万别负了老哥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怎么会呢,我今天之所以跟陈兄这样坦诚相见,就是想在郢州做一番事业,以后还要多多仰仗陈兄才是。”

    陈棱也跟着哈哈一笑,笑了一半,突然想起了些什么,问道:“王老弟,那你看沈柳生那里,这回该怎么办?”

    王世充点了点头,正色道:“今天一大早,雷世猛、董景珍、张绣、杨道生这四人就不约而同地上书辞官了,他们四个不会跟萧铣一起去洛阳,而只会留在这里,处理这郢州的产业,很可能就是要办理跟沈柳生的交接。”

    陈棱听到,心中一急,问道:“要是他们已经定好了,那我们也没法阻止他们呀。而且萧铣会不会把我们阻止这笔交易看成是对他的挑衅?”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就要看陈兄怎么和沈柳生去说了。”

    陈棱微微一愣,大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旋即问道:“那我能怎么和沈柳生说呢?王老弟,你是明白人,帮我出个好主意吧。”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忽然转向了魏征:“玄成,你看我们现在还需要让陈兄在沈柳生面前暴露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魏征微微一笑,道:“主公,我先不下结论,把这利害关系摆一摆,你们听了以后自然可以自己选择。”

    “如果在沈柳生面前公开我们的关系,那就意味着向萧铣公开宣布,我们也跟陈将军结交了,虽然我们当初的约定没有说不能和别人做朋友,但是萧铣肯定是不会乐意见到我们和陈将军走得太近,甚至他会想,我们是想办法诳他离开郢州,撤出势力,好让陈将军去接手。”

    “而且陈将军去向沈柳生直接提及不允许他插手萧铣势力的事,只怕会引起这沈柳生的不满,刚才陈将军说,这沈柳生不算是萧铣的手下,只是他的盟友,而且我觉得他背后的势力可能没那么简单。”

    陈棱听到这里,忙道:“萧铣说了,这沈柳生是自己在这里打下的一片势力。并不是靠了萧皇后的资助。”

    魏征摇了摇头。道:“陈将军。萧铣的这话只是为了骗你继续跟他合作,因为他走了以后,宁可把他留下的基业留给这个只能算外人的沈柳生,而不是留给同为萧皇后做事的你,这说明什么?除了说明萧铣想要自立,已经不买陈将军,也就是不买萧皇后的账外,还说明沈柳生极有来头。后面一定有个有力人士。”

    陈棱动了动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还是忍住了。

    王世充也跟着笑了笑,道:“玄成,你的分析很不错,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可不能再去向萧铣主动暴露跟陈兄的关系了,不然只会打草惊蛇。陈兄,我看这样,咱们分头行事。你去找沈柳生,我去找那四大家族。”

    陈棱的眼神是尽是迷茫。问道:“这又是何意?”

    王世充正色道:“陈兄,你去找沈柳生,不说别的,只说萧铣走后,他的势力如何去分配,这需要有个明确的说法,不能说不明不白地就把这四大家族手下的所有产业都给了他沈柳生。萧铣既然跟你说过了要通过这沈柳生作联络,那你去找他就是名正言顺的,提的这个事情也是理直气壮。”

    “只要你明白无误地提了,那萧铣就没法再把这个事情混过去,不然你可以找萧皇后去告他的状。然后你可以跟沈柳生大大方方地提条件,你可以向萧皇后隐瞒这个沈柳生和萧铣的关系,但必须要拿出七成的萧铣所控制的产业。”

    陈棱点了点头:“只是开出如此的条件,恐怕这个沈柳生不会接受吧,就象刚才王老弟也拒绝了我的那个提议一样。”

    王世充笑了起来:“你先这么提,沈柳生和萧铣也不是铁板一块,萧铣应该是授权给了沈柳生,让他把一部分的产业以后也转给陈兄,只是绝不可能是七成,依我看他的底线最多也就是两三成,但做生意嘛,无非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罢了,你开得越狠,最后拿到的往往也是越多,因为沈柳生不可能彻底和你翻脸。”

    陈棱向着王世充竖起了大姆指:“高,实在是高!王老弟,那你找那四大家族又有什么用?这四个不过是听命于萧铣的狗罢了,作不得主,也不可能把产业转让给你。”

    王世充笑了笑:“陈兄恐怕低估了萧铣,他既然选择了和我合作,又答应把所有的手下撤出郢州,应该也能早早地料到,我会想办法接手他留下的商铺和产业,只怕他会吩咐他的那四个手下,早早地留下一部分产业,转让给我,以免和我翻脸,所以这部分是需要我亲自去拿的。”

    魏征在一边笑了起来:“主公,此计甚妙,这样一来,既没有暴露我们和陈将军的关系,又能拿到不少萧铣剩下来的店铺。”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错,要是萧铣想要得官,包括雷世猛这四个人想要调到外地继续当官,都需要我们的配合,至少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和我翻脸。所以我先到他那里挖掉个三四成商铺,然后陈兄又能跟沈柳生来个对半平分,这样萧铣的产业就会大部分落入我们手上,沈柳生能剩下的不会超过三成。”

    陈棱还有些不太满意,恨恨地道:“虽然拿到个六七成也不算少,但沈柳生还是得了这么多,以后留在这郢州,仍然会是我们的对手。”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陈兄,这只是第一步,我们先把这些商铺酒楼和米店盐店分完了,接下来就是马市啦,先等上一段时间,把拿到手的产业慢慢消化,也顺便等那萧铣异地为官的任命下来,等到那时候,他也会设法把雷世猛这些人调到附近帮忙,这郢州城里就没了他的势力,我们可以专心对付沈柳生了。”

    陈棱哈哈一笑:“王老弟,还是你想的周到,王老弟不仅是百战百胜的名将,这智略方面也是高人一筹啊,以后在这郢州,我就全仗王老弟啦。”

    王世充看着陈棱这么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子还在这里肉麻地吹捧自己一个后辈,心里一阵恶心,但是表面上却是装得受用得很,笑道:“陈兄,应该是我们以后互相扶持才对。”

    陈棱看了看已经开始偏西的日头。笑道:“王老弟。今天你们相谈甚欢。也确立了以后合作的事情,今天一回城我就去找那沈柳生,而那四大家族,就得麻烦你多费点心啦。”

    王世充向着陈棱拱了拱手,道:“也好,那我们分头行事,就此别过,杨道生的家就在城南十余里处的王家庄。我正好顺路过去。”

    陈棱笑了笑,还了个礼,一拨枣红骝的马头,绝尘而去。

    王世充看着陈棱远去的背影,神情冷峻,一言不发。

    魏征叹了口气,道:“主公,你是在担心这沈柳生背后的势力吗?”

    王世充面色凝重,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刚才其实我一直担心的就是此事。沈柳生财大气粗,极有背景。跟那萧铣又是平起平坐的盟友,那他的背后一定会有一个不简单的势力所支持。萧铣手下有这么多店铺,但是要养活他那整个庞大的情报组织,也剩不下多少钱,因为那些店都谈不上多赚钱。”

    “在太平岁月里,虽然萧铣的米店盐店是生活必需品,但也得按着官价来,所以利益很有限,勉强能在维持收支平衡的基础上,略有些盈余罢了。但是沈柳生的那个驮马贩卖生意,赚的钱却是要多得多。”

    “加上他能有足够的财力挤走这荆湘一带的十几家马商,又能收买大江帮,说明此人不仅是郢州首富,也应该是荆湘首富。”

    魏征认真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就判断他是得到了某个实力雄厚的土豪支持?比如杨素或者是李密?”

    王世充叹了口气:“这个人很厉害,而且眼光极贼,荆州物产丰富,民风强悍,又地处南北之间,向北可图中原,走武关可由蓝田青泥入关中,向西可夺巴蜀,向东则可直取江东,历代都是可以割据的要地。朝廷在中原和江南的实力都不是太强,如果早作准备,在此起事,则进可攻,退可去岭南,而这个人能利用沈柳生和萧铣在此布势,把军械战马以官方武库的形式作掩护,显然非常聪明,这样的手笔,大概也只有关陇巨头能使出了。”

    魏征正色道:“那主公觉得会是越国公杨素吗?”

    王世充仔细想了想,双目炯炯:“这个不好说,我们还是得从沈柳生身上打开缺口才行,陈棱是对付不了他的,看来我们迟早还得直接面对这个神秘的商人。”想到李密的那张黑瘦而平静的脸庞,王世充心中一动,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魏征点了点头,说道:“先暂时不管那萧铣,只说沈柳生,主公,你能肯定这沈柳生会给陈棱面子吗?跟他平分萧铣所留下来的产业?”

    王世充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吃到嘴里的肉会吐出来吗?塞到兜里的钱会掏出来吗?拿到手里的产业会心甘情愿地交出来吗?如果萧铣想把自己的产业留给陈棱,早在昨天晚上他们见面的时候就会给了,那时候没给,以后也就不会给。”

    魏征摇了摇头:“这样萧铣是不是把陈棱给得罪得太狠了点,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啊!”

    王世充摇了摇头:“萧铣反正人已经不在郢州了,没必要再跟陈棱维持关系,至于陈棱告他状,我估计他也不会害怕,因为陈棱同样是在这郢州有自立之心,到时候他只要来个恶人先告状,那萧皇后就不会信陈棱。”

    “而且刚才陈棱说过,昨天晚上他已经派了使者去帮萧铣证实刘大娘之死是我所为,那陈棱想改口也不容易了。”

    魏征叹了口气:“都怪这个猪头,这么容易就上了萧铣的当,不过既然如此,主公又为何明知陈棱不可能从沈柳生的手上要回那些店铺,还要唆使他去呢?”

    王世充哈哈一笑:“这样他们不是就结了仇吗?不管沈柳生背后的势力是谁,至少他得罪了陈棱,就是得罪了萧皇后。陈棱虽然不算聪明,但也不会傻到以现在的实力就去和沈柳生死掐,彻底孤立自己的地步,他一定会在沈柳生那里吃了亏之后,再转而求助于我们的帮助,一定会的!”

    王世充说到这里时,目光如炬。神情坚毅。

    魏征点了点头。又问道:“主公。照你这样说来,萧铣也没有和你约定过那些产业转让给你的事,这么说他也不打算把那些留给我们了吧,我们还有必要去四大家族那里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有必要的,绝对有必要!而且我已经派了仁则过去啦。他们给不给是一回事,我们去不去要又是一回事。不管怎么说,我都得不断地加强我们给萧铣的那个印象,就是在这郢州城内。只有我们一家势力可以存在,其他的,不管是沈柳生还是陈棱,都不能在我们没同意的情况下经营自己的势力。”

    魏征被王世充说出这话时那种冷冷的杀意所震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笑了笑,道:“仁则能胜任吗?”

    王世充收起了刚才说话时那种凛然的气势,微微一笑,道:“如果他不能胜任。也就不是跟了我王世充这么多年的王家大侄子啦。”

    两个时辰前,刚到午时。郢州城内雷世猛的府上,雷世猛,董景珍,张绣和杨道生四人正分着宾主落座,会客厅的大门关得严严实实,门外的护卫们都撤出了二十步远,远远地守着,不许任何人接近。

    而在这大白天里,这座平时宽敞明亮的大厅,现在却是一片阴暗,只有从窗棂间透过的几丝阳光,映在四人的脸上,明暗相间,配合着他们一个个阴沉的表情和凶狠的面相,让观者无不心生恐惧。

    坐在上首主位的正是那面色泛黄,却有着一把凶狠大胡子,看起来更象个土匪的前郢州捕头雷世猛,他今天在家里改换了一身黄色绸缎装,上面纹着一个个大铜钱,若不是这身壮硕的身材和结实的肌肉,会被人看成一个富家员外。

    与他并排而坐的,则是中等身材,脸色发黑,长髯飘飘的董景珍,他也同样穿了一身蓝色绸缎衣服,软脚幞头覆盖了半个头顶,眼窝深陷,而那双不断转动着的眼睛却透出一丝狼的狡猾和凶狠出来。

    而坐在下首客位的张绣和杨道生,则明显是书卷气多了不少,两人都看起来白白净净,颌下的胡须也修得整整齐齐。绿衣小眼,身材瘦削的乃是张绣,而一身灰色绸衣,国字脸,方面大耳,满身肥肉的则是杨道生。

    雷世猛干咳了一下,拿起手边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道:“三位贤弟的辞官书都已经递上去了吗?”

    张绣和杨道生不约而同地点头称是,而董景珍则“嘿嘿”一笑:“雷大哥,自从昨夜接到主公的命令后,我可是连夜就写好了辞官书,今天一早就递到州衙去了。”

    雷世猛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现在我们就合计一下,大家手上的铺子,如何能顺利地转给沈老板吧。”

    雷世猛一说到这话时,其他三人都不吭气了,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拿起了手中的茶杯,揭开杯盖,对着里面吹了口气,却又端在手上,没有继续喝。

    雷世猛知道三个人的心思,脸上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三位贤弟,这可是主公的交代,我们只有执行的份,一点折扣也不能打的。”

    雷世猛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右手,正轻轻地吹着茶,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的董景珍,冷笑一声,道:“董老弟,你难道对主公的这个决定有什么不满吗?”

    董景珍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面不改色,道:“我们可都是在主公面前发过誓的,终生都要效忠于他,哪敢有什么不满啊。”

    雷世猛听出了这话中的酸味,“哼”了一声,道:“董老弟,我知道你对这个决定心有不满,是啊,要拿出手上所有的店铺出去,转让给别人,确实是很难接受,可是反正我们人也要离开这郢州了,要这些店铺也没用啊,再说主公不是说了嘛,除了沈老板给我们的钱外,以后转调到岳州,还会在那里给我们补偿的。”(想知道《隋末阴雄》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zhongwen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章 神秘豪商

    董景珍微微一笑,道:“雷大哥,我们哥儿三个,一向是唯你马首是瞻的,当年之所以肯一起投靠主公,也都是听了你的话,看到了你率先向他效忠。这郢州城里,我们这四家都是几十年的大户人家了,你雷家在此地时间最久,势力最大,所以我们几家一直以你雷家为首。”

    “这几十年来,我们也一直跟着你雷家行事。但是这一次,你要我们放弃在这里几十年的经营,说走就走,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从头再来,请恕我们这些老弟兄没法理解,也不能跟随了。”

    坐在下首的张绣开口道:“是啊,雷大哥,你的那些店铺是做绸缎和铜器生意的,我们张家可是在这郢州境内一直做大米的生意,不象你的那些店,换了一个地方照样开,我张家要是离了那些合作几十年的卖粮大户人家,换到个新地方,还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建立起这种关系呢。”

    杨道生也跟着说道:“我家也是做盐巴生意的,这郢州一带的私盐贩子也认识一些,这店铺和伙计都其实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几十年的关系和人脉,要是去了新地方,这些东西全没了,到时候我们还不是要喝西北风啊!”

    董景珍一看张杨二人发难,也趁火打劫,跟着说道:“雷大哥,你可要想清楚了,主公到了新的地方,也可以结识当地的豪门,就象当年在郢州城找上我们这几家一样,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为了已经在郢州失去势力的我们这几家。去得罪新官上任处的豪门。你觉得以主公的英明,会做这种事吗?”

    雷世猛厉声道:“这些都只不过是你们自己的猜想而已,别忘了,我们可是在主公面前一起发过誓,要效忠他一辈子的,难道你们把自己的誓言都忘了吗?”

    董景珍冷冷地“哼”了一声:“雷大哥,我们可是一直效忠主公的,在他来之前。我们都已经是这郢州官府里的人了,张兄和王兄那时候都已经是县丞,而你我也都是州里的录事参军。在这郢州的生意场上,我们四家也是联手几乎控制了这郢州内外一半以上的店铺酒楼,日子其实过得很滋润。”

    “可是四年多以前主公来了以后,雷大哥你是带头向他效忠,我们这三家一向听你的话,加上祖上都受过萧氏的好处,所以也都向他表明了忠心,雷大哥。你说这些年来,我们可有做过对不起主公的事?可有他下的令不执行过?”

    雷世猛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语气也没有那么那么严厉:“既然如此,主公给了我们这条命令,我们就应该继续照做才是,这才叫善始善终嘛。”

    董景珍摇了摇头,道:“雷大哥,这可不是什么善始善终,我们大家一起跟着主公干,可是因为主公的后面有萧皇后,那可是正牌的萧氏皇族,而主公,说白了只是个宗室而已,若不是萧皇后授权他在这郢州城内便宜行事,想必就是连雷大哥你,也不会听命于他吧。”

    雷世猛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董景珍怒目而视:“董景珍!你今天一而再,再二三地出此目无尊上之言,到底是什么意思?刚才说的那些话,是想质疑主公的权威,抗他的命吗?!”

    董景珍淡淡地回应道:“雷大哥,魏某只是提醒你注意一下,主公他并不代表萧皇后,虽然他在郢州时有便宜行事之权,但是现在他人已经离开郢州了,我们还要继续遵守他的这条命令吗?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这郢州城内,代表萧皇后的可不止主公一个人,主公走了,这郢州城我们哥几个的产业,也不能这样白送!”

    雷世猛听得略一发怔,转而又恢复了声色俱厉:“你是什么意思?董景珍,把话说清楚!”

    张绣见两人气氛紧张,连忙站起了身,走到了雷董二人之间,先是板起脸,对着董景珍佯怒道:“老董,你昏了头吗?怎么能这样对雷大哥说话!”

    说完之后,张绣笑嘻嘻地转过了身,一边拉着雷世猛坐下,一边不住地说道:“主公消消气,老董是一时口不择言,他的心是好的,只是一时情急说话不注意,主公你知道他这性子的,就别跟他一般计较啦!”

    雷世猛突然意识到,今天这董张杨三人是串通好了有备而来,顿时对身边这个笑容可掬的张绣也生出了警惕,他轻轻地推开了张绣扶着自己的手,直钩钩地盯着他,沉声道:“张老弟,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

    张绣的小眼睛眨了眨,笑嘻嘻地说道:“雷大哥,你对主公的忠诚是没的说,可是也要考虑一下兄弟们的利益啊。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只有离开郢州才叫忠于萧氏,当初我们发誓可是忠于萧家,忠于大梁,可没说忠于萧铣!”

    雷世猛冷冷地说道:“张绣,你可不要忘了,当年我们四家的父辈,在这郢州城里碰到了北方来的商人,人家有钱有势,本来我们四家都要给人挤出郢州城喝西北风了,多亏了主公的父亲,萧璇萧大人动用了那大梁国库的金银,交给了我们,这才让我们四家渡过了难关,难道这份情义你们都不记得了吗?!”

    雷世猛一说到此事,张绣和杨道生两人都面露惭色,低下了头,而董景珍则道:“雷大哥,主公父子对我们的恩情,确实不能忘,所以当年你只要一开口,我们兄弟三个二话不说地就投了主公门下,不就是念的这份情义吗?”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为他鞍前马后地效力,所有店铺的收入除了留下一点点以供家用外,全都给了主公,要人出人。要钱给钱。你我二人身为郢州的正副捕头。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帮他跟着那斛斯政和后来的李靖周旋,这些就不是报恩了吗?”

    雷世猛缓缓地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你们转手产业,到个新的地方去继续追随主公,你们就这么不乐意呢?非要非般推脱?”

    董景珍叹了口气,道:“雷大哥,我们的父辈受了主公父亲的大恩,这辈子为他做牛做马。也是应该,可是我们的子孙都要继续赔进去吗?这些产业都是我们祖辈在这郢州城多年打拼才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祖业,就这么拱手送人,我们是对得起主公了,可是将来九泉之下,就对得起创业的先人了吗?”

    董景珍这话说得义正辞言,说得雷世猛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反驳。

    张绣一看董景珍说得雷世猛哑了口,也来了劲,继续道:“是啊,雷大哥。再说我们四家当年都是大梁国的人,祖上都是侍奉过宣皇帝(萧詧。后梁的创始人)的亲兵护卫, 是他给了我们祖上一大笔钱,让他们来这郢州开枝散叶的。要说恩情,这份恩情也不次于主公父亲的,难道萧皇后我们就应该背叛?”

    雷世猛脸上如同罩了一层严霜,对着张绣冷冷地道:“我们怎么就背叛萧皇后了?你的意思是主公背叛了萧皇后?”

    张绣摇了摇头:“主公误会魏某的意思了,主公踏上官途,到别处发展,继续经营大梁的复国大事,可是我们这四家就是宣皇帝当年留在郢州的四枚棋子,是轻易不能动的,再说这么多年下来,我们早已经在这郢州形成了势力,怎么能轻易放弃?”

    “主公即使离开了,萧皇后肯定也会继续派人来这里接管主公的留下的这片空当,主公,魏某觉得,还是等萧皇后明确的命令传过来后,再作决定的好。”

    雷世猛的眼光一一地从董景珍,张绣和杨道生三人的脸上扫过:“你们三个,都是这意思,不愿意听主公的命令吗?”

    杨道生的脸上堆着笑,下巴上的两堆肥肉也随着自己的口齿开启而抖动着:“主公,我们三个的意思呢,是想等萧皇后的命令,要是和主公的一样,我们就遵守,不然要是现在就听主公说的那样交割了产业,日后萧皇后如果不同意,我们想再收回来,可就难了。”

    雷世猛忽然仰天大笑,声音震得梁上的灰尘落下了不少,而三人都被他的这阵笑声震得心中一阵悸动,不知道雷世猛接下来要打什么算盘。

    雷世猛笑毕,咬牙切齿地说道:“不就是舍不得自己的那些店铺吗?不就是不肯跟主公一起去新的地方吃苦受罪,面对一个未知的未来吗?不就是不想离开呆了几十年的郢州,到别的地方白手起家吗?我的三位好兄弟,心里话直说就是,用得着找这么多理由么?我都替你们累得慌!”

    董景珍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冷笑一声,道:“不错,承认了又如何?雷大哥,我们刚才都说得很清楚,你的那些绸缎店,瓷器店,换到哪里都能开,而我的那酒楼,妓院,还有张兄弟和王兄弟的米店盐店,换个地方可就没这么好开了,你帮着主公说话当然不腰疼,可曾想过兄弟们的明天?”

    张绣和杨道生听了董景珍这话,对视一眼,一起望向了雷世猛,显然董景珍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

    雷世猛厉声道:“什么你的我的,我们的一切都是萧家给的,都是主公给的,就算他要全拿回去,也是理所当然,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董景珍的声音也透出三分冷酷:“那是你雷大哥这样认为,董某一家上下几十口人都要养活,可没雷大哥这么洒脱,如果是萧皇后也是这道命令,我也认了,但就凭主公的一句话,恕难从命。”

    雷世猛也不搭理董景珍,直接看着张绣和杨道生,道:“二位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吗?”

    张绣不敢面对雷世猛的眼神,低下了头,算是默认,而杨道生则说道:“雷大哥,对不住了,小弟也实在难以接受把几代人经营了几十年的产业,拱手送给一个外人,主公大概是被那王世充吓到了。我可不怕那姓王的。就算他现在亲自来。也未必能斗得过我们四家齐心协力!”

    雷世猛“啪”地一声,重重地一拍桌子,一下子站起了身,对着杨道生吼了起来:“你胡说些什么!主公在这郢州,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斛斯政和李靖都奈何不了他,难道还会怕了这个初来乍到的王世充?”杨道生被雷世猛这一吓,赶紧闭嘴低头。不敢再说话。

    董景珍不屑地道:“雷大哥,那王世充未必名过其实,昨天州县官员里,就留了我们四个没有召见,我当时心里就觉得不妙,结果当晚主公就下令要我们赶紧辞官,撤离,不是这王世充看穿了我们的身份,还有别的解释吗?”

    “再说了,那沈柳生又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凭什么把这些产业都送给他?只凭一个连夜逃离郢州的主公托人传来的一句话?”

    雷世猛身后的屏风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凭什么?就凭我和你们主公达成的秘密协议!”

    除了雷世猛外,其他三人猛地一惊。一个个全都站了起来,一脸愕然地盯着声音的来处,一个四十上下,面相阴沉,古铜肤色,上唇留着一抹钩须中年人走了出来,他头戴一顶员外帽,穿了一身暗绯色绸缎衣服,身材高大壮硕,鼻翼两侧,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让他的这种阴郁之气更加明显,看起来活象个山寨的军师。

    董景珍是三人中最早反应过来的一个,他指着那中年人,骇然道:“你是什么人?”说到这里时董景珍看了雷世猛一眼,又追问了一句,“怎么又会在这里?”

    钩须中年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让人看了更是不寒而栗,他的语调平缓,声音越一如刚才那样嘶哑难听:“这位是董兄吧,萧老弟一直说你为人精明强干,有心计,只是想不到你的这点心计全用在了为自己打小算盘的地方。”

    董景珍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意:“我们兄弟间的事,不用你这个外人来插嘴,再说了,你又是谁,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雷世猛沉声道:“董老弟,这位就是本城首富沈老板,你应该听过他的大名吧。”这沈柳生一向很少在郢州城出现,郢州本地人里,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人倒也不多。

    董景珍心中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但是等到雷世猛的口中说出这个事情时,仍然掩饰不住自己的失望,他对着雷世猛道:“雷大哥,你未必也太不仗义了,我们兄弟三个信你才会孤身前来,你却事先与这姓沈的勾结,让他在一旁偷听?!”

    雷世猛冷冷地回应道:“这些都是主公的安排,本来今天让你们三个来,根本不是讨论要不要把商铺转手的事,而是直接按主公说的,在这里商讨转让的细节而已,所以我今天叫沈兄来只是想办交接手续的,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敢不听主公的命令。”

    张绣的那张一直带着笑容的脸也阴沉了下来,冷冷地道:“雷大哥,我们兄弟间关起门来商量的事情,为什么要一个外人来插手?而且他还是在屏风后面偷听!你还把不把我们当兄弟了!”

    雷世猛正待开口,沈柳生却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

    沈柳生转向了董景珍,微微一笑,道:“三位请不要误会,沈某也不是有意偷听你们兄弟间的谈话,沈某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四位先把交割的细节商量好了,然后我再直接出来签个协议,这样省时省力,只是沈某也没想到闹成这样。”

    董景珍不屑地“哼”了一声:“让沈老板看笑话了。不过刚才你也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这交接之事,恕难从命,我等都不愿意放弃在这郢州经营了多年的基业,背井离乡,去别的地方去迎接未知的命运。”

    沈柳生笑了笑:“如果是已知的命运呢?”

    董景珍脸色微微一变:“沈老板什么意思?”

    沈柳生那嘶哑的嗓音在董景珍听来没有刚才那么难听了:“刚才沈某也听了三位的谈话,你们主要是觉得在新的地方不能象这郢州城里游刃有余,无论是人脉还是关系都不如老家这里顺风顺水,是吧。”

    董景珍把头扭到了一边:“明知故问!”

    沈柳生点了点头。继续道:“你们还担心如果去个新的地方。那里本地也有些土豪。大户人家之类的,也象你们这样控制了当地的市面,所以你们到了那里,即使手上有这些转让店铺的钱,也是竞争不过他们的,对不?”

    董景珍和张绣,杨道生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转而对沈柳生道:“不错。外人想来我们这里抢地盘,我们兄弟联手照样能把他挤出这郢州,沈老板,我知道你来头不小,财大气粗,连主公都肯跟你合作,但在这郢州,你还真未必能斗得过我们这些地头蛇,要不试试?”

    沈柳生哈哈一笑,声音如枭夜啼。破铜锣一样的声音震得人心里一阵难受。

    笑毕,他阴森森地看着董景珍。鼻翼的两道法令纹更加明显:“董老弟,我们是谈生意的,应该多想想一起发财的办法,而不是互相放狠话吓唬人,各位的实力我很清楚,如果沈某真的有意,一个月内让三位破产离开郢州不是难事,要不要试试?”

    董景珍心中不服,正待开口,雷世猛冷冷地说道:“董老弟,别跟沈老板作这种无谓的口舌之争了,我见识过沈老板的本事,大洪山里的那个事就是他做的,在这郢州人家都能拉出上千人来,我们这点实力就别跟人比了,让人笑话!”

    董景珍等三人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汗珠开始在脑门上涌现,他们原来以为这沈柳生只是财大气粗,却不曾料到此人还有如此强大的人力和众多手下。

    沈柳生微微一笑:“唉,那次的事弄砸了,搞得我也挺不好意思去面对萧公子,所以这次萧公子主动找我,说是要我收拾他离开之后的残局时,我可是二话没说,一口应承了下来。”

    董景珍恨恨地向地上啐了一口:“呸,夺人家产也这么迫不及待,这等无耻之事也有脸说!”

    沈柳生摇了摇头,道:“董老弟所言差矣,不是夺,而是交换。”

    董景珍瞪大了眼睛:“交换?”

    沈柳生肯定地点了点头:“不错,交换,兄弟我在南边的荆湘一带也有些产业,这次就以江南的岳州、湘州、衡州这三个州的所有沈家商行名下店铺,跟三位作个交换。”

    董景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微微一晃,定了定神后,才开口道:“三个州的商铺?”

    沈柳生笑了笑:“沈某是外来户,这荆湘一带数十个州郡,实在是不可能面面俱到,就象在这郢州城内,我只有这么一个卖马的商行,可是在那岳州,我有四家米店,三家盐铺,两家酒楼,一家青楼,两家绸缎庄,还有五家铜器店,我想如果跟董老弟作个交换,你不会觉得吃亏吧。”

    董景珍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仿佛一下子被从天而降的幸福砸中,一个酒楼加一个妓院,外加四个布庄就能换来这么多,他一时都觉得是在梦中,耳边依稀听到张绣和杨道生的声音响起:“沈老板,那我们哪!?”

    沈柳生微笑道:“湘州嘛,酒馆两座,三个米店,两个盐店,六家布庄,不知道张老弟是否满意?”

    张绣一下子喜上眉梢,这可比他在郢州的七家米铺值钱多了,他一边应着“满意,满意”,一边鸡啄米似地不停点着头。

    沈柳生最后转向了一脸期待的杨道生,笑道:“兄弟我在衡州那里的四家绸布庄,两家瓷器店,还有两家酒楼,都归了王老弟啦,没办法,衡州那里土地太差,做米市盐市基本上无利可图,而且我才在那里经营了一年多,还没把那里的商铺全都盘下来。”(想知道《隋末阴雄》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zhongwen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一章 讨价还价

    ps:  感谢书友sypsp91的月票支持。新的四月到了,求各位忠实书友的各种支持,您的月票,订阅,推荐票和评论,乃至每一个点击,都是天道继续创作的动力之源。

    杨道生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虽然这些店铺仍然比他在郢州的产业值钱,但比起张绣和董景珍的那种两到三倍的暴利,还是吃亏了不少。

    杨道生的脸色都全落在沈柳生的眼中,他哈哈一笑,道:“除此之外呢,杨老弟在这郢州的所有商铺所得,都分一半给老弟。你的那六家盐铺,相当于又有三家的收益到了你手上,这下王老弟应该满意了吧。”

    杨道生的脸上马上多云转晴,喜笑颜开地连声称谢。

    董景珍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看了一眼雷世猛,道:“不知雷大哥在这郢州的二十余家铺子,又能换到多少?”

    沈柳生“嘿嘿”一笑,道:“雷捕头嘛,萧公子特别说了,为了奖励他多年的忠诚,希望我能给予特别关照。所以我思量再三,决定把江陵城里的八家绸缎庄,三家布庄,两座酒楼,十一家米店,还有四家盐铺,全部双手奉上,还望雷捕头笑纳。”

    雷世猛早已经和沈柳生达成了这个协议,可是这回再听一遍,仍然是心里象喝了蜜一样甜,哈哈一笑,道:“沈老板实在是太大方了!”

    董景珍刚才耳朵里听到沈柳生给雷世猛的那些店铺清单时,心里就象猫抓一样痒得不行,不知不觉地连眼睛都有些发红了。

    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一个问号。忙道:“沈老板。你把我们四家的产业都分散到了四个州。是不是以后我们任官也要分别在这四个地方?”

    沈柳生摇了摇头,正色道:“这个要由萧公子和萧皇后来决定,不过萧公子曾经透露过,说是最好能让四位调到一个地方担任军职,能形成合力。”

    董景珍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的心情也一下子从刚才的巅峰回到了平地上,他的声音中透出一丝不满:“照沈老板这样说,我等异地为官。你给的这些商铺我们如何能去经营?”

    沈柳生面不改色,道:“这个嘛,是四位自己的事,到时候沈某只负责把店铺的房契送上,这经营嘛,还是需要四位自己来做。”

    董景珍一下子急得站了起来:“沈老板,你这是在给我们画大饼啊,我们新到这些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进货和销售的渠道,只接收了一堆空店铺。这让我们如何去经营?”

    张绣也附和道:“是啊,而且我们还要在异地当官,自己本人也没法过去,这可怎生是好?”

    就连雷世猛,给董张二人这样一提醒后,也立即看向了沈柳生,这一回连他的眼神中都带了三分疑虑,但与其他几人不同,他的眼神中还是有三分期盼的。

    沈柳生摇了摇头,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四位啊,沈某在这郢州城也没有任何关系,大家都知道,沈某来这里时只是开了个马市,而且只有三个月一次的大市集上沈某才有时候会来一趟,平时在这里的生意都是交给手下人打理,四位也是做了多年生意的人了,应该不至于事必躬亲吧。”

    雷世猛开了口,沉声道:“沈老板,以前雷某没有想到这一层,刚才几位兄弟这样一提,确实有这方面的因素,我等在这郢州立足多年,熟门熟路,做生意时都是直接用父辈留下的老路子,对于到新的地方重新经营确实心里没底,沈老板可否好人做到底,再对我们多加关照呢?”

    沈柳生“哦”了一声,仍然是面无表情,让人看不清他心中的想法。他自顾自地在客厅的下首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直面雷世猛,道:“雷兄要沈某怎么个关照法?”

    雷世猛想了想,道:“可否留下这些地方的仓库存货,以及一个月的货款,再留几位得力的账房或者是经常走货的伙计,帮我等熟悉一下情况呢?”

    沈柳生依然是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道:“就这些吗?”

    董景生突然开口道:“依我看,账房先生就免了吧,我们这里可以找到自己的账房先生过去,但是每个店都要麻烦沈老板留下些负责进货和出货的伙计,我等只要摸清楚那个经营的渠道和方式就行了。这个工钱嘛,我们按两倍的工钱算。”

    雷世猛看了看董景生,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跟董景生打了半辈子交道,深知此人刻薄小气,之所以这次这么大方,是因为不想让沈柳生留下的人管钱,进而控制那些商铺,他还想用高薪来挖墙角呢。

    沈柳生的脸色一沉,鼻翼边的法令纹动了动,声音中透出一股寒冷:“董老弟的算盘打得很精啊,还没合作就想着挖兄弟我的墙角了。”

    董景生脸上赔着笑,道:“怎么会呢,我们这不是不熟悉当地的情况嘛。开始阶段需要沈老板帮个忙而已。”

    沈柳生“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不是兄弟我不肯割爱啊,实在是因为那些关键的事情都是交给跟我一起来这荆湘的老兄弟们去做,现在我连江陵的生意也放弃了,就是要在这郢州对付王世充,如果我手下没人了,只怕我连在这郢州也无法立足,各位已经赚得不少了吧,再得寸进尺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董景生还想再开口,雷世猛伸手阻止了他说话,笑着对沈柳生道:“沈老板,我看这样好了,我们先不急着交割,而是由我们店里派些精干的伙计到你那里,把各个店的经营情况熟悉一下,过个三五个月。等情况稳定下来了。我们也能开始顺利动作那些店铺。你也熟悉这郢州的情况后,咱们再换,如何?”

    沈柳生冷冷地道:“不行,因为姓王的不会给我们这些时间的。”

    雷世猛听了这话,一下子愣住了,继而本能地说道:“沈老板,我家主公说过,这王世充的志向不在荆湘之地。我们犯得着跟他在这里死掐吗?”

    沈柳生摇了摇头,道:“我可没有萧公子那么乐观,郢州离东都也不算太远,算是荆湘之地靠中原最近的一个州郡了,就算王世充真的如萧公子所说的那样,以后起兵争夺中原,万一失败后,他最可能的举动还是退到这个经营了好几年的郢州来。”

    “荆楚之地和中原地区的风俗生活迥异,而荆北的雍州(襄阳,樊城。郢州一带,今天的湖北北方)向来出精兵强将。加上地势险要,如果北面的门户不保,南边的江陵将直接面临中原大军的攻击,很难守住。”

    “当年梁国的宣皇帝,就是以襄樊之地降服于西魏,然后引了魏军直接攻下了江陵,那梁元帝萧绎连反应的机会也没有。”

    “江陵虽然地处长江要冲,可以上溯巴蜀,下通江南,是长江之上最重要的一个城市,控制了它就能很轻易地攻击江东之地,也要逆流而上直取巴蜀,但是它的威胁来自北面的陆地,如果郢州和襄阳一带作为门户不能好好守卫江陵的话,那梁国即使建立了,也很难保住。”

    “所以我必须在这郢州顶住王世充的扩张,不能让他在当刺史的这几年里把手伸到这里,这也是我和你家公子的约定。各位,沈某不是傻瓜,放弃了在南边四个州的产业,也不全是为了弥补各位的损失,更重要的,还是为了集中全力能对付这王世充。”

    雷世猛听了以后,略一思忖,道:“沈老板,虽然我一直不知道你的主公是何方神圣,主公也严令我等不得打听,但是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沈柳生微微一笑:“雷捕头但说无妨。”

    “嗨,我既然已经辞了这捕头之职,也不用再这样叫我了,只是我们的主公曾经吩咐过我们,那王世充来头非同一般,而且也和他达成了某种协议,现在也可以算成是我们的盟友,沈老板,你应该知道此事吧。”雷世猛紧紧地盯着沈柳生,意味深长地说道。

    沈柳生点了点头,正色道:“不错,萧公子是这样说过,但他还说过,这王世充跟我们终究不是一条心,现在只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从他把四位专门暴露了出来,向萧公子示威这点上看,他是想在这郢州,乃至未来的整个荆湘地区独大,而并不是安心当我们的朋友。”

    雷世猛“嘿嘿”一笑:“可是沈老板,你跟这位王刺史又有何区别呢?主公虽然信你,但跟你合作,照样等于把整个北荆州交到了你的手上,万一你也有自己的打算,岂不是对我们很不利?”

    雷世猛说到这里时,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凶光,而董景生和张绣,杨道生三人也不约而同地把眼光都转向了沈柳生的嘴。

    只见沈柳生的眼睛里寒芒一闪,又恢复了刚才那种面无表情的状态:“雷兄,你我都是听命行事的人,就不用这样旁敲侧击了,我的主公是谁,萧公子清楚,可他并没有告诉你们四位,这就说明了连他也认为你们无需知道此事,好好地做自己的事即可。”

    “就象四位的身份,沈某在十天前也是不清楚的,一直到十天前萧公子派人给身在江陵的沈某紧急送信,约沈某来此密谈了一番后,沈某才知道四位原来一直是萧公子的得力部下。”

    董景珍突然道:“等一下,沈老板,你是说十天前主公就跟你谈交换这郢州城内我们四家产业的事了?就是说十天前他就决定撤离这郢州?”

    沈柳生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不错,就是十天前,当晚我就赶到了这里,和萧公子在郊外谈了一整夜,都是谈未来郢州乃至整个荆湘地区的大势,跟四位的这宗交易,也是在那夜敲定的。”

    张绣动了动嘴:“沈老板,不是我姓张的看低你。只是这种事关全局的大事。你有资格拍板?我们四个好象也没权力决定是要留在郢州。或者是离开此地吧。”

    沈柳生“嘿嘿”一笑,表情一下子变得阴森恐怖:“谁说四位没这个能力的?刚才若不是沈某现身,只怕三位就自行决定了要留在这郢州了吧。”

    张绣给说得面红耳赤,嗫嚅着道:“这不是一回事嘛,你是拍板,我们只不过是兄弟间先合计合计罢了。”

    沈柳生摆了摆手,阻止了张绣这种无力的狡辩:“张老弟,不用多说了。大家都清楚,沈某也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实话告诉各位,沈某自然是没这个权力拍板的,只是我家主公,当天也出现在了此地,他和萧公子敲定了大方向,而沈某只不过是从经营的角度汇报了一些这些店铺的收支而已,供两位主公参考。”

    雷世猛长叹一声:“主公深谋远虑,非我等所能及也。不过沈老板,既然你参与了当时的这个密会。能不能透露一下,为何两位主公在还没有见到王世充的情况下。就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呢?”

    沈某微微一笑:“这个嘛,沈某本不方便多说,今天跟四位有缘结识,以后也要长期合作,也就先透露一点点好了,当时两位主公拿不准王世充来此地的真实意图,因为这个郢州刺史是杨素在朝里坚持要的,本来杨广是想把他打发到蜀中或者是岭南,眼不见为净,但杨素的态度却坚决地超乎想象。”

    “所以当时我家主公和萧公子都认定,王世充就是冲着这荆州的北大门来的,其锋甚锐,加上当时已经发现有些来历不明的探子潜入郢州,训练极为有素,绝非一般情报人员,十有**就是王世充派来这里探路的精干密探。”

    “王世充作为天下首富,他搜集情报的手段,可想而知知,既然他在这郢州都出动了情报人员,那肯定不可能只是想象韩世谔那样地混上三年,萧公子马上要进京了,这郢州必须要有信得过的人镇守,才能和这王世充周旋下去。”

    雷世猛冷冷地道:“这么说我们四个都是主公信不过的人了?”

    沈柳生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表情:“这个嘛,沈某不敢随便说,毕竟萧公子不是沈某的主公,他的想法沈某也不便多猜测,四位如果对此有疑问,大可以向萧公子当面问及。”

    雷世猛一下子被沈柳生呛得没法再说下去,而董景珍等人在刚才沈柳生出来后,不约而同地跟雷世猛又重新站在了同一阵线,一看雷世猛吃亏,马上道:“沈老板,你也不用太得意了,在这个事上你照样没什么发言权,你的主公在,你被叫过来无非也是听他具体的安排和吩咐罢了,跟我们几个又有什么区别?”

    沈柳生点了点头:“是啊,所以沈某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只不过是主公的一个奴仆罢了,主公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而且要不折不扣地去做。所以主公会直接把我叫到密谈的现场去吩咐,而四位恐怕是在这郢州当家作主惯了,现在还是很有主见的,所以萧公子当天就没叫你们几位到场。”

    雷世猛摆了摆手:“好了,做这种口舌之争实在没有意义,既然主公一早就打定主意要放弃这郢州,那就没必要和我们几个商量,我们也只管听命行事好了。只是不知道沈老板是否同意我等刚才的提议,暂时先把这交割之事压后,而是先行派人过来熟悉一下对方店铺的经营?”

    沈柳生沉吟了一下,道:“只怕不行,我得早点把人手转移过来,要不这样好了,我先让我的手下们过来,你们想办法安置我的那些手下,有两三千人呢,如果郢州城呆不下,暂时安置到下面的县里也行,这个可以做到吧。”

    张绣笑了笑:“没问题,城里可能还有点紧张,但是乡下的空房子有的是。我可以让我手下的那些伙计带你的兄弟们去住。”

    沈柳生点了点头:“至于各位的伙计,现在可以到沈某的那些店里,如果人手不够的话,沈某也可以把在当地雇佣的一些本地伙计给留下。各位只要控制好库房和账面就可以。至于进货和销售的渠道。我也会留一些经常走货的老伙计帮忙带你们走上几回的。只是我的人要迅速来郢州,这点没的商量。”

    雷世猛听到这话,长舒一口气,笑了起来:“沈老板果然爽快,好,就这么定了,店铺的房契我们可以先交割,至于人手交接方面。就按你说的来,接下来我们搬家到那几个地方,还需要时间作准备呢。”

    董景珍等三人马上明白过来,雷世猛是要先把这房契换了,有便宜占了再说,只要有房契在手,那些店铺就成了自己的,想到这里,三人都心中窃喜,只是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沈柳生也听出了雷世猛的意思。心中暗骂这几个家伙实在是贪得无厌,但脸上还是摆出了一副笑容:“那就这么说定了。沈某已经把房契都带了过来,不知道几位是否也带着?”

    董景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沈老板,你刚才也听到了,我们三个来的时候没打算今天就交接,所以……”

    沈柳生叹了口气:“那我们改日再交接好了。现在我要马上动身去江陵,告辞。”说完一拱手,转身欲走。

    雷世猛等人一下子大急,怕他这一走又会生出变数,连忙拦着沈柳生,脸上全都堆满了笑容,说道:“沈老板,何必急于这一时呢,我让我那三个兄弟现在就回去拿房契,你稍等片刻,可好?”

    沈柳生“哼”了一声,正待开口,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紧急的脚步声,一个人奔到了门外,高声道:“老爷,有客来访!”

    雷世猛微微一怔,转而扭头向外大骂:“不长记性的奴才!不是说过了吗,今天不见客!还不快滚!”

    门口那人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老爷,可是这个来人非同一般啊,他说,他说是奉了王刺史的命令,专门来拜访老爷的。您不是说要是王刺史那里来人,要速速通报吗?”

    雷世猛心里“格登”一下,他没想到和沈柳生还没有彻底完成交割,那王世充却又派人找上门来,他转头看着面容冷峻的沈柳生,道:“沈兄可否先回避一下?”

    沈柳生的脸上如同罩了一层严霜,意味深长地说道:“雷兄跟这王世充可否也有什么往来,不方便让沈某知道呢?”

    雷世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怎么会呢,我这几个兄弟虽然不成器,但最多也只是心疼一下自己在这郢州的产业,不想出去二次创业罢了,怎么会和那王世充牵扯到一起呢?”

    董景珍等几人也听出了沈柳生是在怀疑自己,连忙跟着雷世猛的话表明自己对萧铣的忠心与清白。

    沈柳生摇了摇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沈某既然看到了,那也想在旁边好好听一听,因为现在名义上你们的这些店铺都是归了沈某,要是你们背着沈某跟王世充再做什么交易,那沈某的利益就损失了,各位,休怪沈某无礼啊。”

    雷世猛知道多说无用,道:“那么沈老板可否先屈尊在那地道口等等?我等在这里的谈话一样能尽入你耳中。”

    沈柳生想了想,道:“也好!”言罢转身,大踏步地向那屏风后走去。

    董景生等人跟上去一看,才发现那屏风后面的一块地砖居然是个暗门,下面是个黑洞洞的入口,原来沈柳生在刚才听他们四人说话时,就是躲在这个地洞里。

    董景珍笑了起来:“雷大哥,你是什么时候还在这会客厅里挖了个地洞呀。”

    雷世猛摇了摇头:“董老弟,这可不是什么地洞,而是一条通到主公住处的地道!”

    董景珍吓了一跳:“地道?”雷世猛家也在城西,但离了那萧铣家却有三里以上,要挖通这么长的一条地道,至少也要数百人忙活上几个月才行。

    沈柳生“嘿嘿”一笑:“董老弟,不用大惊小怪,这条地道就是沈某挖的。”(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二章 仁则乱入

    董景珍等三人这会同时异口同声地惊呼:“这怎么可能!”

    雷世猛摇了摇头:“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手下的多是郢州本地百姓,嘴并不严,而沈老板的那些都是跟他一起来荆湘的老兄弟,不用担心人家会说漏嘴,当时挖了足足有一个半月,沈老板的那些兄弟们先是在城外开了个洞口,挖到了主公的院子那里,然后又向着我这里挖,每天挖掉的土都是直接运到城外倒掉。”

    董景珍一脸崇拜地点了点头:“这好几百人连挖一个多月,我手下的那些人根本做不到,不说泄密,单这个苦就吃不了。”

    沈柳生笑了笑:“所以说我们和萧公子可是深度合作了。几年前就挖了这条地道,今天也算是给我自己派上了用场,你们先让王世充的人过来吧,不然等得太久,只怕来人会起疑心。”

    沈柳生说完便直接向那个地道口跳了下去,整个人没入地道口的一刹那,那块形如地砖的暗门“叭”地一声合上,从外面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雷世猛看了看董景珍等人,摇了摇头,走出屏风,对着门外高声道:“去把来客请进来,然后还是保持现在的距离在外围护卫,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接近!”

    半晌之后,一身白衣商人打扮的王仁则,折扇纶巾,腰挎宝剑,闲庭信步地跟着那引路的家丁走了进来,完全不象个下人,倒象个富家公子。而那会客厅也早早地打开了大门。雷世猛等四人就象刚才沈柳生出来前那样各安其位。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那不慌不忙一路行来的王仁则。

    王仁则踱进了大厅。微微一笑,一收扇子,对着厅上那四人抱了抱拳,连腰也不弯一下,道:“在下王宁,见过几位员外。”

    因为此时雷世猛等四人已经辞官,叫大人或者官人已经不妥,称一声员外。让这四人都脸上有光。

    董景珍一看来人,剑眉虎目,满脸横肉,膀大腰圆,英武过人,分明是一位孔武有力的悍将,却又如此贵公子打扮,心中奇怪,问道:“这位,公子。今日前来,有何见教?”

    王仁则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在下乃是王刺史的朋友。随他一路来这郢州,今天王刺史去郊外和陈司马散散心,无暇分身,特托我来向四位讨要一样东西。”

    雷世猛自从见到王仁则的第一眼,就心里没好气,按说此人应该不过是王世充的一个手下,却摆着一副贵公子的范儿,而且其举手投足间都完全不象个下人,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是装不出来的,甚至和前面引他走路的那个低头碎步的家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雷世猛干咳了一声,沉声道:“我等兄弟不才,王刺史既然用不着我们,我等也只好主动辞了这郢州的职务,安心在家准备做个富家翁,雷某不记得欠过王刺史什么东西,也不知道王先生此次前来,又是想讨要何物?”

    王仁则点了点头,正色道:“王刺史让在下前来问四位,他与萧先生的约定是撤出这郢州的一切手下,那天之所以……”

    王仁则说到这里时,雷世猛马上站起了身,以手撮唇,示意王仁则不要继续说下去,顺便向着坐在下首的杨道生使了个眼色,杨道生心领神会,马上到门口把两扇大门合上,大厅里一下子变得阴暗了起来,而张绣则掏出怀里的火折子,把雷世猛座位边的两个高脚烛台点了起来,这才又让大厅恢复了光明。

    王仁则一直闭口不言,面带微笑地看着这几个人忙来忙去,直到四人又重新落座后,王仁则才笑道:“雷员外,你家可真是奢侈啊,大白天的还要点灯。”

    雷世猛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灯光下的那张本就有些发黄的面皮这时候更是显得金灿灿的,有点象庙里的佛像,他沉声道:“王朋友,你不知道与人谈及私密之事时,须防隔墙有耳吗?”

    王仁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仍然是浅笑盈盈地道:“我家主公说过,事无不可对人言,只要不是心里有鬼,有什么事不能放开来说呢?”

    雷世猛心中恼怒,但理智提醒他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于是他把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道:“王朋友,我们四人不想和你做这无益的口舌之争,请你继续刚才的话,王刺史想要什么?”

    王仁则虎目中精光闪闪,从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又落回到了雷世猛的脸上,笑道:“王刺史说了,你们四位既然能舍弃在这郢州多年的根基,去追随萧先生,那你们的那些店铺也应该转让给我们家王刺史,放心,他会按比市价高出三成的价格来买房契的,也会留用所有店里的伙计。”

    此话一出,雷世猛四人个个脸上勃然变色,杨道生第一个跳了起来,被肥肉挤得几乎只剩两条缝的眼睛里闪着凶光:“好狂的小子,敢上门来抢我们的店铺?!”

    张绣阴恻恻地附和道:“王朋友,你一个王家的护卫,孤身一人,在我们的地盘上敢说这话,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点?你就不怕走不出这雷府吗?”

    董景珍也跟着道:“王朋友,你以为腰里别了把剑,就能吓到我们了?大概你还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吧!”

    这三人的威言恐吓是刚才派人去带王仁则过来时四人商量好的,目的就是给来人一个下马威,而雷世猛则在这时按照约定的计划,哈哈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三个吹胡子瞪眼的同伴们先坐下,稍安勿躁,转而站起身来,对着王仁则作了个揖,道:

    “王朋友,我这几个兄弟脾气有点急,你别放在心上。我这做主公的向你赔个不是。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也有理由生气。王刺史和我们家主公是有过协议,要主公的手下全部撤出郢州,但也没说我们留下的店铺和产业也归了王刺史啊。”

    王仁则剑眉一挑,轻轻地“哦”了一声:“那天晚上萧先生说过和我们家王刺史合作,撤出这郢州城的所有势力,是这样的吧。”

    雷世猛点了点头:“不错。”

    王仁则勾了勾嘴角,朗声道:“我家王刺史也说过,不希望看到这郢州城里还有别的势力存在。是吧。”

    雷世猛笑了笑,道:“当天我等并没有跟随主公在现场,事后主公也只是说让我等辞官,转手掉在郢州的产业,变成现钱,然后去新的地方助他成事,并没有说这些产业就一定要归了王刺史啊。”

    王仁则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他的双眼闪过一阵慑人心神的寒芒,对着雷世猛厉声道:“那你们四位的所谓转手,请问是公开在市面上转手吗?我在来之前也经过了雷员外的几家店铺。那里面可是一切照旧,为何没有挂出任何转卖的告示呢?”

    王仁则说到这里。双眼如电,从董景珍等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突然一转头,凌厉的眼神如剑一般的直射雷世猛的双眼:“还是,你们已经找好了下家,或者说已经找好了换身皮继续留在郢州的办法呢?”

    雷世猛给说中了心事,心中一惊,脸上的神色也微微一变,他仰天一笑,借此避开王仁则那如利剑一般的眼神,脑子里却是在飞速地旋转着,想着对策。

    雷世猛足足笑了有半分钟,才理好了思路,恢复了平静,直面王仁则,黄黄的脸上,黑白分明的双眼微微地眯了起来:“王朋友,我们这么多年做生意,总有些合作伙伴的。这生意场上的事嘛,跟你说多了也不懂,我这么说吧,我们的合作伙伴跟我们是多年交情,转让之事,无论是操作还是钱的交接,都很方便。”

    “我们从主公那里得到的命令只是转让店铺,撤出郢州,到新的地方重新经营,安置我们自己和手下的伙计们,以及我们的家人,都需要钱,如果挂牌在店门口一下子卖掉这么多店铺,只会让这城中的奸商们就地杀价,到时候还是我们的损失,所以就没有公开甩卖,不知道雷某这样解释,王朋友是否满意?”

    王仁则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跟我们商量一下接手这些店铺的事情呢?还是怕王刺史出不起这个钱?”

    雷世猛摇了摇头:“王朋友,我再强调一遍,我们四人接到的命令只是转手店铺,撤离郢州,现在有人已经出了让我们足够满意的价钱,所以我们也没必要再去向别人报价。而且接管这些店铺,要安排好几千人,牵涉到这郢州城近乎十分之一的民众,不是光有钱就能解决的。难道王刺史对这些也有所准备?”

    王仁则平静地回道:“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钱的话嘛,一千多万的钱现在就可以给你们,至于那些伙计,除了你们要带去新地方的老伙计外,不知道你们以前做的事情的那些普通伙计,尤其是郢州本地伙计,我们可以全部留用。”

    雷世猛心头一凛,失声道:“你们现在就能拿出一千万?”

    王仁则笑了笑:“这有什么难的?我们家王刺史既然叫我跟四位谈价,自然就已经作好了准备,难道你们不相信王刺史的财力吗?不要忘了,这城里就有现成的万福钱庄,就是王刺史的产业,要提钱只需要王刺史的一句话就行。”

    董景珍心里盘算了一下,四人的店铺加在一起近一百家,一家店铺给个十万的转让费虽然比起市面上六七万的价要高出了三成左右,但跟沈柳生的那种三倍左右的好处相比,还是不足,而且沈柳生的店里还可以容得下自己的心腹,算起来还是跟姓沈的做生意更合算些。

    想到这里,董景珍哈哈一笑,道:“大哥,我们做生意的要讲个诚信,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就不能随便反悔,不然以后到了别处,这生意也是做不下去的。你说呢?”

    雷世猛刚才也在权衡着利弊,沈柳生给出的条件虽然诱人。但是太过丰厚的条件总让他觉得有点不踏实。再说去经营这人留下的店铺。难免沈柳生会在留任的伙计里放些自己的眼线,以后还得花大气力去查这些内鬼,毕竟这姓沈的也不是自己人,不能完全放心,萧铣也跟他特意交代过,对沈柳生要留一手。

    但听到董景珍的话,雷世猛突然又醒悟了过来,这笔生意不单单是跟钱有关。同样牵涉到萧铣的合作对象,跟沈柳生合作的话,就是说萧铣依然能跟沈柳生背后的那个神秘人物做朋友,反之如果这些店铺卖给了王世充,那就是跟这个神秘人物化友为敌了,这显然不会是萧铣的选择,更不是他这个做下属能决定的。

    雷世猛想到这里,心中主意已定,抬起头,对着王仁则平静地说道:“王朋友。我兄弟说得对,做生意就得言而有信。我们既然和人家已经约定了交易,就不能反悔。就象我家主公和王刺史也约定了合作,同样不应该反悔,是吧。”

    王仁则在来之前,王世充就预料到这个情况,所以他听到后,也并不失望,更没有动怒,按着预定的方案,王仁则点了点头,道:“是这么个道理,只是雷员外没有给我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就直接跟人敲定了生意,这恐怕不太好,我家王刺史会不高兴的,也许还会影响和萧先生的合作呢。”

    雷世猛“嘿嘿”一笑:“王朋友,我们都是做下属的,就不必为主公去操心那么多了吧,这个交易是我家主公亲自敲定的,而且是在王刺史来郢州前就和人说好了,只能说你们还是来得晚了点。”

    王仁则听到这里,倒是心中微微吃了一惊,但脸上仍然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哦,是这样啊,那么请问接手四位店铺的是何方高人?王刺史应该很有兴趣知道这一点。”

    雷世猛正要应答,屏风后却响起了一阵刺耳的笑声,雷世猛的心向下一沉,他不明白为何沈柳生在这个时候会主动暴露自己,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配合沈柳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对着一脸疑惑,正盯着从屏风后面踱出的沈柳生上下打量着的王仁则,道:“这位沈老板,就是准备接手我们兄弟店铺的那位。”

    沈柳生也不看雷世猛,直接向着王仁则拱手行了个礼,金铁相交似的嘶哑嗓音再次响起:“鄙人沈柳生,在这荆湘一带做些小生意,这几年承蒙雷员外他们的关照,在这郢州的市场上给沈某留了个位子,合作也是一向愉快。”

    “这次听说雷老板他们有意离开郢州,沈某正好也想在这郢州扩大自己的生意,就跟雷老板他们商量,盘下了他们的店铺,王刺史以后会是本州的父母官,还希望能对沈某多多关照,感激不尽。改日沈某一定亲自到刺史府去拜访王刺史。”

    王仁则在来这里之前虽然对这市场作了一番调查,但毕竟时间太短,不可能象王世充这时候与陈棱交谈时得到的情报多,对沈柳生的了解还停留在他是本城唯一的一个贩马商人的地步,所以在沈柳生刚出来时,王仁则一直上下打量着此人,那阴郁的气质和鼻翼间明显的法令纹让他印象深刻。

    听到沈柳生自报家门后,王仁则反应了过来,黑黑的脸颊之上闪过一丝怒容:“沈老板,你一直在后面偷听我们的谈话吗?”

    沈柳生笑了笑:“不瞒王朋友,刚才你来之前,沈某正和雷员外他们商议这些店铺转让的具体细节,因为王朋友是王刺史派过来的,我们估摸着也会谈到这个店铺之事,所以沈某就在一边旁听了。”

    王仁则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是这些年跟着王世充历练了不少,也颇为精明了,他一听就知道这沈柳生并不放心雷世猛等人,怕他们私下与自己达成协议,所以才一直不肯离开。

    想到这里,王仁则也跟着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沈老板可是怕我们家王刺史开出的条件更好,让雷员外他们无法拒绝,转而跟我们交易了呢?”

    此话一出,雷世猛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王仁则正说出了他们的心事,若不是知道沈柳生一直在一边偷听,其实雷世猛是很乐意再听听王仁则的跟进报价的。

    沈柳生正眼盯着王仁则,余光却一直在瞟着雷世猛等人,见其脸上变色,一下子也明白了他们心中的想法,暗道幸亏自己留了个心眼,一直在这里盯着这几个家伙,要不然没准他们还真的会改投向王世充呢。

    沈柳生道:“王朋友,你应该知道,这交易并不只是沈某和雷员外他们私下交易店铺这么简单,而是牵涉到了沈某与萧先生的深度合作。在王刺史来这郢州之前,沈某就已经和萧先生说好,把雷员外他们在郢州的产业转让给沈某,为此沈某也开出了足以让萧先生满意的价格,甚至还耽误了沈某在别处的生意。”

    “在商言商,这个已经敲定了的交易,王朋友就不要再横插一手了,不然王刺史初来郢州,就落得个强抢他人产业的名声,只怕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没什么好处。”

    沈柳生说到这里,口气中带了三分威胁,更是有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王仁则的脸上也罩了一层寒霜,冷冷地道:“沈老板,如果你们这交易已成定局,那我家王刺史自然也不便多加干涉,可是你不要忘了,接下来的几年,你可是在这郢州城里,少不得跟王刺史打交易,现在就这样威胁我们,就不怕以后王刺史找你麻烦吗?”

    雷世猛看到这二人越说越僵,连忙打了个哈哈,出来打圆场,对着王仁则笑道:“王朋友,你不要误会,沈老板的意思是我们的交易已经定了,他那里也确实作了许多牺牲和让步,若是这交易有所变更,他那里的损失也就大了,并不是对王刺史有什么意见,对吧,沈老板。”

    沈柳生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冷酷:“雷员外,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沈某听说王刺史一向喜欢开诚布公地和人把条件都列清楚了,还说这叫坦诚相见,以后是友是敌也能清清楚楚。萧先生跟沈某说过这些,叮嘱沈某以后一定不要跟王刺史玩什么花花肠子,反而会让他生气,是这样的吧,王朋友。”

    王仁则不怒反笑:“沈老板,你倒是把我们家王刺史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嘛!不错,王刺史确实喜欢象你这样的,只是不知道沈老板后面的贵人是否有兴趣和王刺史约个时间见见面呢?”

    沈柳生脸色一变,沉声道:“沈某不知道王朋友这话的意思。”

    王仁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沈老板,你刚才还说要开诚布公,这会儿为何又遮遮掩掩起来了呢?你不会说这荆湘一带你的产业都是自己白手起家打下来的吧。”

    沈柳生重重地“哼”了一声:“有何不可?”

    王仁则微微一笑,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沈老板,你应该了解萧先生,只有钱没有势的人,他是不会选择合作的,萧先生的心很大,眼光也高,能入他眼的,绝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富商,你说是吗?”

    沈柳生冷笑一声:“沈某跟萧公子一向是生意上的往来,对他所做的事情从不过问,萧先生说他要异地为官,所以让雷员外他们也跟过去,这才托沈某接手那些店铺,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王仁则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还指着沈柳生:“沈老板,你是不是真把我当成傻子了,就是圆个谎,也圆得这么不靠谱呀。”

    沈柳生摇了摇头,面不改色:“沈某哪里说得不对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045/ 第一时间欣赏隋末阴雄最新章节! 作者:指云笑天道1所写的《隋末阴雄》为转载作品,隋末阴雄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隋末阴雄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隋末阴雄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隋末阴雄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隋末阴雄介绍:
一个隋末的商人之子,进货跑断了腿,卖东西喊破了嘴,做生意碰到了官匪,赌输了钱给打得后悔,正路闯过,邪路走过,既然条条路都不通,那就戴上面具,天下无敌吧。 从此他心机深沉,内心阴暗,腹黑权谋,杀伐果断,是为阴雄。 他逢场作戏,巧言令色,洞悉人心,一世奸雄,是为影帝。 猫鬼案,废杨勇,罢高熲,扶杨广,平突厥,弑文帝,害杨素。一系列的诡异事件背后,是他那张阴沉的脸。 烽烟起,金鼓急,大争之世,多少英杰,他能脱颖而出吗? 且看王华强的帝王之路。隋末阴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阴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阴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