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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道1     隋末阴雄txt下载     隋末阴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八十三章 萧铣服软

    萧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笑了笑,道:“正是如此。就象汉武大帝时,这种保守的旧势力,如窦太后、韩安国、田蚡这些人,都是反对他实行新政,对内敛财,扩充军备,加强中央集权;对外南平南越,北战匈奴的策略。”

    “所以汉武帝为了踢开这些阻挠自己新政的老家伙们,就来了个开科取策,用文章和策论去选拔人材,提拔了一大批同样雄心勃勃,想要建功立业,荫妻封子的民间人士。象公孙弘、董仲书、桑弘羊这些人,都是这样进入朝廷的。”

    “换了杨广也是一样,现在关中的胡人将领们忠诚度存疑,汉人的世家大族们以后多半也不会支持他那征战四方,开疆扩土的计划,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找一帮平民出身,同样有野心有抱负,想要进取的人。”

    王世充点了点头,他是赞同萧铣这个分析的,道:“可是这样一来,他就会同时得罪关中的胡人将领和关东的汉人世家大族,即使他再有雄心,也不可能付之实践了,到时候一定会弄得天下民不聊生,人人心有怨言。”

    萧铣得意地笑了笑,摩拳擦掌道:“不错,王兄所言极是,对外兴兵的前提是国内要安稳,杨广只看到了现在国内是一片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钱粮储备充足,修个东都役使几十万民伕也没有问题,可是他如果真的年年这样搞,再加上以后对外兴兵征战,那就不一样了。”

    “当年汉武帝为了反击匈奴。所用的军需消耗不仅把文景两代的库存全部用光。到了后来还搞盐铁专营。甚至买卖官爵作为财政收入,即使如此,也只不过勉强把匈奴打到了漠北,还谈不上彻底消灭。”

    “而今天的突厥和高句丽,还有西边的吐谷浑,都是强大的敌人,别看突厥现在老实,可是时间一长还是免不得露出獠牙。这是草原狼的本性,永远无法改变。”

    “到时候战端一开,以杨广的个性不会轻易收手,必会在国内横征暴敛,征发大批丁壮充军,那就到了王兄所说的天下民不聊生的时候啦。”

    王世充冷冷地道:“萧先生真的认为皇上以后会北征突厥?”

    萧铣点了点头:“不错,这是由突厥的民族性所决定的,草原上永远只能餐风宿露,成天巴望着中原的花花世界,怎么可能不心生邪念?只要启民可汗一死。新可汗即位,那迟早会背盟。主动攻击我们大隋的,到时候杨广就有充分的理由消灭他们了。”

    “而且杨广不是杨坚,他想做的是一劳永逸的彻底消灭,就象汉武帝那样。所以他一定会连年征兵,越过大漠,到漠北去打击突厥人的汗庭,甚至会在征服的地方设立州郡,移民过去。”

    “这次不是新打下的林邑也是准备设三个州郡嘛,如果不是大军感染了瘟疫,被迫撤军,只怕现在已经会成为大隋的国土,置郡县,派官员了。”

    王世充笑了笑:“你说了这么多,又是说杨广好大喜功,要在国内开什么科举,得罪关东的世家大族,又是说他要征伐四方,与民结怨,可是杨广并不是傻子,你能知道的事情他会不知道?他有雄心壮志是不假,但也不可能只为了自己的空想而弄得天下大乱吧。”

    萧铣“嘿嘿”一笑,道:“别忘了还有我的姑母呢,她可是会不停地劝杨广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呢,别的不说,就说现在杨广刚刚登基,我姑母就能成功地劝他迁都洛阳,而杨广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这还看不出来我姑母对他的影响力吗?”

    王世充冷冷地道:“迁都洛阳一事,应该是裴矩和虞世基这些人弄出来的,好象和你的那位姑母关系不大吧。”

    萧铣摆了摆手:“王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无论是杨广还是他的父皇,都习惯跟朝臣商定后回去再跟自己的皇后商量一下,因为独孤文献皇后和我姑母都不是一般的女子,而是跟随了他们几十年的结发夫妻,大风大浪都一起经历过来了,感情完全不一样,是个可以完全放心商量大事的人。”

    王世充哈哈一笑:“只是皇上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他认为可以商量大事的结发妻子,却是自己最危险的敌人。”

    萧铣听了后脸色一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这是家族的事情,跟姑母的个人感情没有关系。我们萧家的子孙都是从小刚懂事就接受过这国仇家恨的教育,个人的一切都可以割舍抛弃。”

    魏征突然道:“既然如此,那请问前西梁皇帝,现任莒国公萧琮现在何以自处呢?他才是你们萧梁后人的正溯吧。萧先生,刚才这一层我一直不想揭破,现在看来也不得不提了,你的口才太好,连我都不由自主地快要相信你了。”

    王世充刚才也隐约地想到过这点,但是没有深入地细想,这次被魏征一提醒,马上醒悟了过来,这萧铣的地位远远比不上曾当过皇帝的萧琮,又怎么可能作主萧家的大事呢?于是他看向了萧铣,眼神中也带了三分怀疑。

    萧铣笑了笑,道:“魏先生的消息真灵通,只是有一事你不知,我那位堂叔萧琮,因为没有守住我大梁国的基业,国家算是在他手上被灭掉的,因此已经在家族的会议上自请让出族长之职,改由姑母作主,而姑母又因为身在皇宫,出入不便,所以就全权委托给了我这个小辈处理我萧氏复国之事。”

    魏征笑了笑,道:“既然萧琮已经不算你们萧氏的家主了,那请问你又怎么解释萧家的婚嫁之事还由那萧琮作主?”

    王世充猛地醒悟了过来,去年年底的时候,大兴城中有一桩比较轰动的婚事。是由萧琮叔父的女儿嫁给了羌族豪门钳耳氏。由于这是兰陵萧氏这样的汉人高等世家和胡人大族的联姻。还很是在大兴城里被人议论了一番。

    当时杨素还没动身来东都,听到这事以后还专门去见了一趟萧琮,对他说道:“你是汉人的高贵世家,地位尊贵,又是皇室宗亲,怎么能把堂妹去嫁给羌人呢?”

    当时萧琮答道:“我以前有个妹妹嫁给了候莫陈氏(鲜卑族),当时也没见您来阻止呀。”

    杨素摇头道:“那不一样,钳耳氏是羌人。而候莫陈氏是鲜卑人。”杨素一向认为羌人是低贱的种族,而作为鲜卑大族的候莫陈氏则是血统高贵。

    萧琮笑着答道:“都是五胡的异族,有何高低贵贱之分?反正我是没有听说过。”杨素被弄得很没面子,惭愧地告辞而退。

    事后杨素还跟家人提及过这事,惭愧自己的见解气度连那萧琮都不如,居然还把同为五胡的异族分个三六九等,在自己的兄弟面前很是感慨了一阵。

    当时王世充虽风闻此事,却也没太上心,今天听到魏征突然提及此事,马上意识过来。嫁堂妹这种事非族长不可,因为按照风俗。出嫁是父母之命,在人父母尚在时就能作主嫁妹,那显然是族中的掌权人物所为,就象当年杨素也作主把堂侄女嫁给了封伦,而崔弘度也能作主把妹妹和侄女分别嫁给秦王杨浩和杨昭。魏征这样一问,显然是在提醒自己,这萧铣是在满嘴跑马车,断不可信。

    萧铣眼珠子一转,笑道:“那是因为琮叔人在大兴,而他们那一支的人也都一起迁到了大兴,所以子女婚嫁这些事情就由他作主,而恢复梁国这样的大事他是做不来的,且不说他自己让梁国灭亡,已经没了再统领我们萧氏的资格,就是他有这个打算,以朝廷对他这个前朝皇帝的监控力度,他也不可能有所作为。”

    王世充心中打定了主意,这萧铣即使没有他说的那样有势力,但光靠他的这野心和才学,就足以把这天下搅得天昏地暗,只此一点,就足以成为自己的盟友,王世充站起身来,笑了笑:“好了好了,你们萧家谁说话算数,我现在不做什么表态,还是刚才的那句话,一切看结果,如果你能做到我刚才说的那几件事,我就承认你是个可以合作的伙伴,不管萧家由谁作主,我都只认你萧铣这个人,而不是别人。”

    萧铣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他也一下子站起了身,上前握住了王世充的手,激动地说道:“有王兄这样的天下首富,有王兄这样的当世英杰,”他看了一眼魏征,又加了一句,“当然,还有魏先生这样算无遗策的才子,再加上我们兰陵萧氏的势力,何愁大事不成?”

    王世充也跟着笑了笑,压抑着内心对面前这头野心狼的极端厌恶与鄙视,道:“希望我们有合作的机会,这些天我会在郢州城内处理公事,而你如果能办到我交代的那两件事情,先是让你姑母把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赶出后宫,然后自己还能在这荆湘地区做个官,那到时候我们再谈合作的细节。”

    萧铣笑道:“这个自然没有问题,王兄就等着瞧吧。”

    王世充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等一下,我还有一个条件。”

    萧铣先是一愣,一丝不快闪过他的眼睛,随后问道:“哦,王兄还有什么吩咐?”

    王世充看了萧铣的反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萧先生稍安勿躁,这件事跟前两件相比,只是小事一桩,相信对萧先生来说只是手到擒来的事。”

    萧铣的心里有些发毛,跟王世充接触的这段时间以来,他发现此人完全不是外界所传的那样只会钻营之辈,相反此人见识超人,城府很深,绝不在自己之下。

    王世充越是这样笑容可掬的样子,越是让萧铣害怕,他提的上两个条件都是非常刁难自己的,也不知道这回又有什么新花样。

    于是萧铣硬着头皮打了个哈哈,道:“王兄但请吩咐就是,只要萧某能办到的。一定在所不辞!”

    王世充微微一笑。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颜色。开口道:“王某新官上任,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对此地的州县官员也是一无所知,王某想对这些官员们知根知底,最好是掌握一些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萧先生在这里手眼通天,想必这些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知道能不能帮王某这个小忙呢?”

    萧铣的心里飞速地在盘算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僵住,他在判断王世充究竟想要的是什么,真的只是抓本地官员的把柄这么简单?或者是想试探一下自己在本地的情报网有多大能力?再或者是想知道自己在州县官员中渗透了多少同党?

    王世充看着萧铣的眼睛,知道他的心里正在犹豫和纠结着,于是笑了笑,道:“萧先生请不要误会,这只不过是王某的一个另外要求,并不是前两件事那样的合作前提,如果萧先生不愿意或者是做这事有些困难的话,那就当王某没说过这话好了。”

    萧铣咬了咬牙。狠狠地一跺脚,直视着王世充的眼睛。道:“王兄,你是否可以据实见告,你要萧某做这事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王兄的情报探子能力,萧某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听说过,绝对是天下顶尖,这点从你来郢州前就能知道萧某身份便可以得到证实。”

    “王兄,今天萧某一再地强调我们双方的合作应该以诚信为本,如果萧某所料不差的话,你应该已经把这州郡和下面县城里所有的九品以上官员的情报摸得一清二楚了,连我这个布衣平民你都能注意到,更不用说他们啦。既然如此,那王兄为何还要从萧某这里查他们的情报?”

    王世充也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萧先生一定要王某把话说得再清楚些吗?”

    萧铣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不错,萧某希望看到王兄的诚意。”

    王世充道:“有几个原因需要你做这个事。第一,王某虽然在上任前先行派出了一些密探,但毕竟时间仓促,前一阵子我一直在并州平叛,而等我接到这个上任郢州的消息也不过四十多天而已,扣除赶路的时间,在这里真正着手也不过十六七天,所得的情报有限。”

    “至于萧先生,你名声在外,可比州县衙门里的不少官员要出名得多,在这郢州境内,州司马或者县太爷是谁,普通百姓未必清楚,但你萧先生的大名,却是连贩夫走卒都耳熟能详,所以在这点上,萧先生不用妄自菲薄。”

    “这样说起来,我们打听的情报难免粗疏,不如萧先生在这里经营多年掌握的情报多,王某斗胆请求萧先生在此处的情报支持,这个不难理解吧。”

    萧铣听了以后点了点头,道:“王兄言之有理,你刚才只说了第一,还有别的原因吗?”

    王世充继续道:“这第二嘛,萧先生也是主持这谍报细作工作的,既然有意与我合作,那就应该拿出你所说的诚意来,以后你去外地的州郡为官,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郢州,那么郢州城内你的这些探子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王某希望萧兄离开郢州前,也能把这些间谍探子们全部转移,以免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

    萧铣心里暗骂这王世充好生了得,自己原本还想留下些探子以后继续监视此人,却被他一语道破。但他脸上还是平静异常,继续道:“只有这两个原因吗?”

    王世充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还没说完呢,第三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以萧先生的本事,这几年来的经营,恐怕已经让一些得力的心腹加入到这郢州的官府之中,甚至能升任到高官了,以后王某在郢州,有可能会清洗和打击一些官员,换上自己的人,到时候可能会误伤到萧先生的属下。”

    萧铣沉声道:“那王兄的意思是什么?让萧某把这些好不容易进入官府,已经身居一定职务的人全撤出来?无缘无故地突然辞官,只会引起朝廷的怀疑,到时候派人来查,可能你我所图的大事都会毁于一旦!”

    王世充摆了摆手,道:“萧先生误会王某了,王某无意让萧先生前功尽弃,只是希望你能把在郢州城里忠于你们萧氏的官员告诉我一下, 我心里也好有个数,这样以后如果王某想和萧先生互相通个气,也好有人传信,你说是不?”

    萧铣的脸色越发地阴沉,他开口道:“王兄,你这要求似乎也太强人所难了一些,如果萧某要你现在把所有新潜入这郢州的探子都向我说明,你会同意吗?合作应该是平等的,不应该象你这样一边倒。请问王兄,你今天提了三个条件了,我们萧氏可向你王家提过一个条件?”

    王世充哈哈一笑,脸上突然现出一副威严的神情,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再次显现,他的声音象钢铁相交一样铿锵有力:“萧先生,合作需要双方的诚意,更需要建立在对等的实力上!我前面几次强调,现在你拿出的实力,和我王家不在一个档次上,不然你也不会找我来谈合作,对不对?”

    萧铣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愠意,他仰着脖子,大声地回道:“是,你们王家确实现在实力强过我们萧氏,但你们也有自己的问题,也需要我们出手帮忙,王兄前面连提了两个要求我都没吭声,现在又要我交出这里的情报网,这太过份了吧!”

    王世充摇了摇头,道:“萧先生,这个要求不是无偿的,作为交换,你回到洛阳后,可以去找我王家商铺的管事,他会给你五百万钱,作为我们两家友谊的回报。”

    萧铣听得一呆:“你说什么?五百万钱?”要知道隋朝刺史年俸不过二千石米,而按郢州这里一石米约二千钱的价格看,三四百名官吏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四百万钱,还不如王世充这随口一说的五百万高。

    王世充笑了笑,道:“这能不能说明我王世充和萧先生合作的诚意呢?”

    萧铣咽了泡口水,道:“王兄,你的出手确实大方,只是。。。”

    王世充不待他说完,便摆了摆手,道:“王某刚才说得很清楚,这个事情是一对一的交换,你曝光你的情报线,撤走你的探子,我会付出相应的金钱补偿,甚至你以后到哪里为官,我还可以派人在当地对你加以关照,帮你早日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线。只是在这郢州,我王世充为官之后,不想再看到别家的探子。”

    王世充说到这里,声音略高了一些,而说话的份量也变得更重:“如果萧兄实在舍不得在这里多年心血的话,王某也不夺人所爱。只是王某在这里建立自己的情报势力时,势必会清除别人的探子,到时候王某可不知道哪个探子是为谁效力的,只有玉石俱焚了。萧先生,可不要怪王某没打招呼啊。”

    萧铣心中一惊,这是王世充今天第一次**裸地威胁自己,但自己想要反驳,放狠话,却发现实在是无力反击,自己走后,这里的情报人员和探子们绝对不可能斗得过王世充那可怕的情报网,与其到时候被人主动挖出来,再影响两家的关系,不如现在收了王世充的好处,从容撤出。

    萧铣想到这里,长叹一声,道:“王兄,看来我没有底气拒绝你的这个提议了。也罢,明天这时,请你派人来这里一趟,萧某自当把那些官员的把柄奉上。”

    王世充笑了笑,道:“那个明天再说,不急,先只说后两件,萧先生是否同意撤出所有的探子呢?”

    萧铣咬了咬牙,道:“那就依王兄所言好了,我今晚就下令停止所有密探的活动,这几天就布置他们撤离。”(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四章 国仇家恨

    王世充的心中闪过一阵得意,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继续问道:“那萧兄打入这郢州的官员,可否现在见告呢?王某也好有所留意。”

    萧铣的额头上又开始冒汗,他的脸色一变再变,王世充和魏征都能看出他正在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在犹豫着是否要出卖自己最得力的属下。

    良久,萧铣长叹一声,道:“好吧,为了我们两家的合作,我也算是豁出去了。王兄,萧某在这郢州城内只安插了一名官员,此人是姑母费尽千辛万苦才特色到的一名极为忠心的手下,特地交给我使用,有此一人在,我在郢州就可如鱼得水,可以放手做事。”

    王世充哈哈一笑:“萧先生所说的,可是这郢州城中的骠骑将军,庐江人陈棱?”

    萧铣大惊失色,连声音也开始打起颤来:“你,你是怎么会知道的?”

    王世充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神情,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阴狠,他笑了笑,道:“这个其实不难,想必萧先生对下面的八个县没什么兴趣,要安排人也只会安排在这州郡之中,而且你是没本事安排人的,这得通过你的姑母才行。”

    “王某在进城前仔细查过你这里州郡官员的底细,这几年才调来的南朝一带的本地官员,只有这位陈棱一人而已!”

    萧铣咬了咬牙,道:“好吧,既然你已经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不过这陈棱乃是姑母亲自调来的人。我向姑母传信也是要通过陈棱手下的亲信卫士。夹在公文里上报到大兴。王兄。我这就向姑母禀报此事,让她想办法把陈棱调往别处任官。”

    王世充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其实萧先生也巴不得这个陈棱能早点离开吧,此人在这里就象你姑母放在郢州的一只眼睛,也会监视你的一举一动,没有人喜欢做事的时候被别人盯着,即使是姑母也一样。对不对?”

    萧铣一下子被王世充说中了多年来的心事,先是一愣,既而哈哈一笑,转手拿起案上的一只茶杯,直接砸破窗户纸,扔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只听外面一阵衣袂破空之声,紧接着就是一声刀剑入体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女人的闷哼声,紧接着一切归于平寂。

    王世充心里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沉声道:“萧先生。你把那护卫你的老妇给杀了?”

    萧铣拿起桌案上的一杯茶,若无其事地呷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平静地说道:“正是,她是姑母的人,刚才的话让她听到了,恐怕以后我和姑母之间也会生出麻烦,只好先行将她除去。”

    魏征冷冷地道:“萧先生好手段,好反应,魏征算是见识了。若是刚才跟我们谈得不投机,只怕你下令要杀的,就是我们二人了吧。”

    萧铣微微一笑:“不会,王兄的本事在这里,萧某这点强弱判断还是明白的,本来如果我们合作的内容不牵涉到姑母的人,自然可以让她把好消息去报告给姑母,但既然她全都听到了,那说不得,只好灭口,以免我们的大计暴露。”

    萧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现在,我们可以真正谈谈合作了。”

    王世充笑道:“怎么了,萧先生,难道刚才我们谈的不是合作?”

    萧铣摇了摇头,诡异地一笑:“刚才的情况你也清楚,有些话是要说给姑母听的,但是我觉得王兄是真正做大事的人,够爽快,够聪明,所以我萧铣愿意和你共谋真正的大事。”

    王世充“哦”了一声:“你们不是想推翻大隋,建立梁国吗?这份野心还不叫大事?那什么才叫大事?”

    萧铣的眼神变得黯淡起来,他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在这件事上,我们萧家内部产生了分裂,之所以萧琮一直不愿意以族长的身份来领导我们萧家进行复国大业,就是因为他本人并不想复国了。”

    王世充对此早有预料,这会儿听萧铣自己把这个说出来,心中冷笑一声,道:“哦,这点萧先生好象刚才不是这样说的,不是说你们萧氏的祖先还立下了遗训,子孙都要以复国为第一要务吗?”

    萧铣恨恨地道:“可惜有些不肖子孙只想着过现在的平安日子,享受着一个国公的荣华富贵,早已经把祖先的教诲扔到九霄云外了。王兄,请你记住,萧琮绝对不是可以合作的对象,以后千万不要跟他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不然有可能会坏了大事!”

    魏征冷笑道:“难不成你的这位堂叔还会去向皇上举报你这个堂侄?”

    萧铣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凡事都要做好周全的打算才行,你们刚才说得对,现在萧氏的族长确实是萧琮,也有不少人和他一样,已经放弃了复国的打算,只要享受眼前的安逸,所以我们的行动是瞒着他们的。”

    王世充道:“那萧先生可否见告,你们究竟有哪些人是靠得住的?除了你和你的姑母,还有谁?”

    萧铣沉声道:“都是一些后辈的子侄,象是我这样的,无官无权无势。堂叔萧瑀,书呆子气过重,虽然姑母试探过他,但他却说什么做人忠义为本,也不肯加入我们的行列。所以我们大梁萧氏,目前真正还存了复国之心,又有能力有一番作为的,也只有萧某和姑母萧皇后了。”

    王世充笑了笑,语气间带了几分讽刺:“那么依萧先生所说,你们萧家只有两个还想复国的,你现在还把另一个的耳目给杀了,就不怕得罪了她,转而放弃对你的支持?”

    萧铣一声长叹:“王兄,李兄,你们有所不知。在让大梁复国的这一点上。姑母和萧某的想法是一致的。但在实现的过程上,我却和她有明显的分歧 ,姑母毕竟是女流之辈,还做不到彻底的断情绝爱,唉。”

    王世充心中雪亮,道:“是不是萧皇后不想牺牲她的两个儿子?”

    萧铣点了点头:“其实她连是否真的要对杨广下手也是犹豫不绝,不然以她的本事,完全可以在杨广的饮食里下毒。也不用这么麻烦了。她只答应让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而杨广的朝廷又无力平叛,于是就象东汉末年那样,允许各地豪强征兵自行剿灭叛贼,而我大梁也可趁此机会复国。”

    王世充“嘿嘿”一笑,道:“所以你姑母是想让我们王家到时候带头起事,然后你们萧氏就和其他的野心家一起,打着讨伐我们王家的名义来平叛,在此过程中趁机坐大。恢复你们的那个梁国?”

    萧铣道:“实不相瞒,正是如此。只是从王兄前面的话,萧某就知道此计不可行,王兄何等英雄,怎么可能这样受人摆布?即使是合作,我们也不可能是完全平等的,至少现在是如此。”

    王世充笑了起来,心道这萧铣的态度转变如变色龙一样,一会儿一个说法,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王世充的双眼冷冷地盯着萧铣,而此时萧铣的眼中却是写满了真诚,毫无作伪之色,王世充摇了摇头,道:“萧先生,你的说法自相矛盾的太多,我现在也不好说是不是该信你,还是按我们之前议定的那条件办吧。你看如何?”

    萧铣正色道:“萧某此番推心置腹,不惜把我们萧氏家丑外扬,就是为了和王兄您坦诚相见,共商大事。至于合作的具体细节,当然需要作些改动。”

    王世充“哦”了一声,和魏征互相看了一眼,转头对着萧铣道:“那依着萧先生的意思,你想怎么合作?”

    萧铣的眼中突然闪现出一种热切的渴望,声音也变得兴奋起来:“王兄,我想建立自己的势力,以后能按自己的想法办,而不是处处再受置于姑母和萧琮,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吗?”

    王世充笑了起来,看来此人也是想先自立,再图谋不轨,只是现在他无权无钱,除了依附萧皇后外没有办法自立,于是想跟自己私下建立起关系。

    王世充道:“那我要怎么样才能助萧先生一臂之力呢?”

    萧铣笑道:“这第一嘛,自然是需要些金钱方面的扶持,所谓皇帝不差饿兵,要想招揽旧部,收买死士,没钱怎么能行?但这钱不能让姑母知道,不然她会加强对我的监视,我想办事也不那么容易了。所以那五百万钱,还请设法给我萧某个人,最好是不要经过洛阳或者大兴,直接把钱能转到萧某以后上任的地方。”

    王世充心中暗骂此人实在狡猾,这肯定是他早已经想好的,联系到他前面摔杯为号,让忠于自己的手下杀了萧皇后的耳目,更是能证明他在与自己见面前就有离开姑母,自立一方的打算。

    但王世充脸上却没有显示出任何惊讶,点了点头,道:“这个好办!看在萧先生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再加一百万,一共六百万,到时候会专门派人送到你指定的地点。”

    萧铣喜道:“太感谢王兄了,将来魏某一定唯王兄马首是瞻!”

    萧铣顿了一顿,继续道:“这第二件事嘛,就是魏某还是希望日后王兄可以率先起事,为天下英雄之先,魏某一定会紧随其后,奉王兄为盟主。推翻隋朝后,王兄自可黄袍加身,到时候只要给魏某一个荆州总管,或者是西梁那种藩属国的地位就行了。”

    王世充听了哈哈大笑,一如他现在的心理状态,这回他是真正的不加任何掩饰,声音震得书架上的灰尘又是一阵抖落。

    笑毕,王世充的眼神里透出一阵杀意,直视萧铣,一字一顿地道:“萧铣,这才是你的真正用意吧,让我王世充做陈胜吴广,你好当个刘邦在后面捡漏?”

    萧铣赔着笑,说道:“怎么会呢,王兄英雄盖世,一定可以创立自己的天下,无论是魏某还是其他人。都只能尊您为盟主。跟在你们王家后面分一杯羹罢了。”

    王世充沉声道:“历来的天下大乱。首先发难起事的都笑不到最后,无论是秦汉时的陈胜吴广,还是西汉末的绿林赤眉,再或者是东汉末的黄巾起义,无一例外地是为他人作嫁衣。这个道理你明白,我也明白。现在你萧铣甜言蜜语地忽悠我去造反起事,到了那时候你肯定也是咬我咬得最凶的一个,你敢说不是?”

    魏征猛地拍了一下手。喝了声彩:“主公说得太好了!此人心肠歹毒,不可不防。”

    萧铣依然是一副平静的表情,道:“王兄说得有些道理,可是你忽略了一个前提,这些起事的都是平民身份,他们根本不可能获得天下人的认同,所以在天下人的眼里,他们只不过是乱臣贼子罢了。”

    “可是王兄你不同,王兄是天下闻名的富豪,也是海内闻名的俊杰。如果是王兄起事,那号召力是没有问题的。不怕没有人追随。”

    “就好比汉末的曹操,他当时可是真正地挟天子而令诸侯,可是没有人敢对此质疑,即使是与他对抗的刘备和孙权,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打起反对汉献帝的旗号,所以在这大义上,曹操就是占了大便宜。”

    “王兄你也完全可以学那曹孟德,一旦诛除暴君后,就立他的一个儿子,不,最好是侄子,比如杨勇的长子杨俨为傀儡,王兄或者魏先生则可以位居丞相和大将军,分封天下给各路英雄,这样就可以大权独揽了,岂不美哉?”

    王世充冷笑道:“说得倒是不错,只是你的这番言论经不起推敲,如果你们真的到时候以我们王家为盟主,那你充其量不过是当个国公,现在不用冒这么大风险,你的堂叔萧琮已经是莒国公了,那你还要这么废劲折腾什么?”

    萧铣摇了摇头,道:“不一样,他那个虽然是名义上的国公,但是无兵无权,只不过是一个给关在大兴城的人质罢了,如果杨广想要他的命,一杯毒酒就行了,他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王世充的声音中透出一股杀气,而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异常的冷酷:“那你说唯我们王家马首是瞻,最后要的却是一个不受控制的结果,也就是说即使按你的设想,最后你也只是名义上臣服于我,实际上是想要自立,对吧。”

    萧铣微微一笑:“其实说白了呢,就是三国时刘表和曹操的关系,王兄可以一统北方,挟天子令诸侯,甚至如果想要自立为君,我都没有问题,会上表称臣的。只不过我这大梁国需要象以前那样有个帝号,没有其他势力的驻军而已。”

    魏征冷笑一声:“好个野心勃勃的刘表,刘表终其一生,也只不过是以汉朝的荆州牧自居,还不敢给自己加个皇帝号,萧先生的胃口和胆量可比这刘景升大多了。”

    萧铣神色平静,道:“我们西梁以前可是一个独立国家,跟刘表当然不一样。怎么样,王兄,李兄,我这个合作的提议如何?”

    王世充摇了摇头:“萧先生,抛开你的野心和动机不说,你这样一来,我们完全没有合作的基础,你如果没了萧皇后的帮助,老实说什么也不是,就连维持这个郢州的情报网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却要跟我平分天下,请问你有这资格吗?”

    萧铣哈哈一笑,两眼之中凶光暴射:“王兄也未免太小瞧了萧某。不要以为萧某是真正的草民一个,这么多年来,姑母对我的支持是极为有限的,她久在深宫,无论是人手还是资金,都远没有王兄想象的实力雄厚,只不过在杨广面前她能说得上话,施加些影响力罢了。这里的天下,基本上还是我一个人打的。”

    王世充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嘲讽:“哦?那请问萧先生又是如何空手套白狼,靠着你这三寸不烂之舌来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呢?”

    萧铣笑道:“王兄是不是以为我们萧氏在这江陵三代帝王,加上以前的萧绎任荆州刺史,前后经营数十年,会真的两手空空,一无所有?李兄是不是以为当年我祖父萧岩出逃南陈的时候,也是白手跑路,没有带上国库的积蓄?”

    王世充脸色一变,他一直没考虑过这件事,听萧铣这样一提,一下子想起当年萧岩在出逃时还能裹胁数十万百姓一起逃到南陈,而崔弘度追之不及。既然萧岩连百姓都能带走,那席卷国库存款自然是小事一桩了。

    萧铣一见杨李二人都低头沉思不语,继续道:“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其实当年萧琮去大兴之前就做好了这样的布置,因为在萧琮即位的第一年,负责监国辅佐他的叔父萧岑就被杨坚征调入朝,给了个大将军的虚衔,扣留不返。第二年杨坚又故伎重演,再次召萧琮入朝。”

    萧铣咬牙切齿地道:“结果这个胆小鬼不敢不去,也不敢奋起一搏,于是玩了个心眼,让我祖父萧岩,也是他的另一个叔父掌管了我们大梁的国库,把里面的金银财富转移到了个安全的地方,还让叔父一旦发现隋朝有吞并我们梁国的企图时,就联合陈国反抗。”

    王世充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可是据我所知,你祖父最后是选择了逃往陈朝,而没有敢兴兵反抗,保家卫国。”

    萧铣道:“王兄,你要知道,当时我们大梁被隋朝连年蚕食,吞并土地,只留下了江陵周围的八百里地盘,也只有今天一个郢州的大小,还不如现在的半个荆州大。而且人口也稀少,当年西魏可是把江陵城的数十万百姓席卷一空的,我大梁建国时不过几万户人口。”

    “以这样的实力,怎么可能保家卫国?当时隋朝是派了那个狠辣的崔弘度来接手江陵总管,他直接就带了五万兵过来,而且江陵城内到处都是隋朝的耳目,祖父也根本不可能整军备战。”

    王世充冷笑道:“那你们为何不去联合陈朝,并力抗敌?”

    萧铣长叹一声,道:“王兄此言差矣,你这样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我大梁立国之初就是与那南梁的荆州刺史萧绎有血海深仇,最后引西魏兵攻杀了他。而这萧绎又是陈朝开国皇帝陈霸先的名义上级,陈朝建立后,数十年间一直与我大梁国反复征战,那仇结得比跟名义上我们的宗主国隋朝要深得多。”

    “所以先祖父当年思前想后,引陈兵入境绝对是下下之策,即使一时守住了我大梁,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无非是从隋朝的傀儡变成南陈的傀儡罢了。”

    “于是先祖父咬咬牙,带上国库的财宝,和几十万大梁的百姓一起逃往南陈,路上将这批宝藏隐藏起来。”

    “南陈本来一见我大梁被隋朝入侵,不请自来,已经派出了军队。结果这支部队走到半路直接碰到了祖父所带领的百姓,才知江陵已失,只好护送着我们回归了南陈。”

    “看在这几十万人口的份上,当时的陈宣帝封了祖父一个虚职,再后来的事情就是二位所知道的了,隋朝灭南陈后,先祖父也落入杨坚之手。”

    “当年杨坚派了崔弘度占领江陵后,发现国库里空空如也,于是抓到先祖父后不肯罢休,将其押往大兴,严刑逼供那财宝的下落。可怜我那先祖父,年老体弱,哪经得起酷刑折磨,随便说了个以前埋藏过宝藏的地方,便就此故去了。”

    “我父亲当年转移了那批宝藏,杨坚派人到了先祖父说的地方时,发现已经一片狼藉,他们以为是那批宝藏被乱兵和暴兵发现,哄抢一空,又搜查了一阵之后,也就不了了之。”

    萧铣说到这里时,双眼圆睁,两只拳头紧紧地攥着,整个人象是一座随时要暴发的火山一样,连离他几尺远的王世充和魏征也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熊熊怒意。(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五章 货币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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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世充正色道:“所以你不仅恨先皇这个杀你祖父的仇人,恨大隋的皇室家族,也恨你的堂叔萧琮,因为是他把这祸事推到了你祖父身上,对不对?”

    萧铣咬牙切齿,字字铿锵地道:“不错,正是如此,他是大梁的皇帝,也明知杨坚老贼已经存了吞并我大梁之心,结果却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继续去大兴享受着他的荣华富贵,把这家国重任的千钧重担扔在了我祖父身上。王兄,换了你是我的话,会不恨他吗?”

    王世充不想陪着他做这种无意义的情绪发泄,他淡淡地道:“这是你萧家的家事,我无意卷入。不过既然如此,你萧先生想要自立的话,又为何又要仰仗你的姑母?她可是你最恨的那个萧琮的亲妹妹,而且当年你祖父带着百姓离开江陵时,萧皇后姐弟可是留在了江陵,没跟你们一起走。”

    萧铣恨恨地道:“这个事情我也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们的,姑母也是因为在此事上心怀愧疚,觉得有愧于我祖父这一支,所以才会对我暗中加以关照。”

    魏征冷冷地道:“既然已经和你姑母合作了这么多年了,以后一直继续合作下去不是也很好?我们毕竟是外人,你难道宁可和我们这些外人合作,也不想依靠自己的族人吗?”

    萧铣冷冷地“哼”了一声:“实话跟二位说了吧,无论是萧琮,还是我那姑母。都以为他们那一支才是萧氏正统。是真正的皇族。而我们这一支没有人当过皇帝,只能算是宗室而已,所以只要我继续接受姑母的帮助,就得永远听命于她,做她的奴才。”

    王世充笑道:“你刚才也说如果我们的大事成功后,会尊奉我们王家为主,难道这和你听命于你姑母有什么区别?”

    萧铣的额头上的青筋直暴,连脖子也变得通红。他大声道:“当然不一样,至少我到时候会是梁国的君王,而不会是被姑母呼来喝去的一个小辈。王兄,你虽然可以当我的宗主,但也不能象使唤仆役一样使唤我,这点萧某必须和你说明!”

    王世充笑着拍了拍萧铣的肩膀,道:“开个玩笑而已,萧兄不必如此激动嘛!”

    萧铣气鼓鼓地道:“王兄,萧某的底已经全交给你了,请不要总是这样出言讥讽。如果你看不起萧某的话,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以后王兄走你的阳关道,我姓萧的走自己的独木桥,就当今天我们没有见过面。”

    王世充知道此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能再出言刺激,于是他点了点头,道:“萧先生,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能如实回答,那没说的,我们就此合作,按你说的条件办,如何?”

    萧铣心中一阵兴奋,但脸上仍然装着余怒未息,没好气地说道:“王兄但问无妨,萧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世充平静地问道:“萧兄,你说你手上有那梁国数十年积累的国库财富,想来至少有个几千万,甚至上亿,如此大规模的巨款,难道不够你自立门户吗?还非要借助我王家的那五六百万钱?”

    萧铣嘴边的肌肉跳了跳,道:“王兄当真不知?还要萧某把话说明白?”

    王世充微微一笑:“王某愚钝,希望萧先生能自己说出来。”

    萧铣咬了咬牙,道:“好吧,王兄既然如此说了,萧某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二位请静听萧某道来。”

    萧铣的脸色变得异常的严肃,双眼中放出热切的光芒:“不瞒王兄,那批大梁国的宝藏确实有个几千万钱,但是现在根本不能使用,主要是两个原因。”

    “一来,那钱是大梁国当年自行铸造的,还有一些是金银财宝,隋朝自从开皇五年统一币制后,就禁止原北齐、北周和南陈的钱在隋境内流通,后来隋朝一统四海,更是把这个禁令贯彻到底,我们大梁的那钱只能在江南这一带的黑市上流通,不能进行大规模的交易。”

    “二来,那笔钱不能用于平时的招募密探,建立情报站,而是要用于将来起兵时的招兵买马。到时候无论是招募军队还是打造兵器,都用这大梁的货币。而且要在这荆湘一带禁用隋朝的钱币,这样一来,隋朝想要收买分化我们的将士也就不可能了。”

    “战乱时能者为王,隋朝在这里失去了统治力量后,自然是从经济到军事都要恢复到大梁时期,这样一来,我大梁在这里的统治根基才稳固。”

    王世充哈哈一笑:“萧先生真的是奇思妙想啊,在这荆湘地界不允许隋朝的货币流通,而只能用你这笔前梁朝的钱,请问这里的几百万人,你都能顾得过来吗?你有那么多的钱币发给民众吗?”

    萧铣微微一笑,道:“这个自然只是初步的,真正天下大乱的时候,钱是什么也买不到,只有粮食才是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到时候我们控制了这块地盘,可以开仓放粮,先招揽大批的军士,然后再先在这些将士中发放这种钱币,以作军饷。”

    “同时开设铸币厂,大规模地把市面上的隋朝五铢钱收来融化,铸成大梁的货币,这样就能在几年内逼得民众都用上我们的这种大梁钱币,再也不可能投向隋朝了。”

    王世充以前在穿越前知道些国共内战的旧事,听说过那种国民党最后因为**和军事失利,最后发行的金圆券也全部崩溃的往事。没想到这萧铣这么一个古代人,居然也想到了这种货币战争,不由得听得入神,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魏征听到这里。长叹一声。道:“想当年汉末的王莽施行新政。收民间的钱,禁止旧钱的流通,然后再发行自己的货币,如此往复四次,都是以质量较次的新币去兑换质量较高的旧币,每次换钱的过程都借机盘剥了一次百姓,最后弄得天怒人怨,作茧自缚。萧兄。你就不怕重蹈王莽的覆辙吗?”

    萧铣笑了笑,道:“这个并不用担心,王莽的失败是因为他在和平年代弄这件事,而且是以份量明显不足的新币去代替成色十足的旧币。”

    “加上他当年其他的改革方面得罪了当时的大贵族和大地主,这些人在最关键的时候站在了他的对立面,甚至明里暗里地支持民众起事。这才是王莽最后改革失败,自己也身死的原因。”

    “可是我萧铣是在战乱中搞这些,目的是为了保境安民,让荆湘这里只流通梁国的钱,只要能保证粮食的供应。这里的百姓就能支持我 。而且这样也会大大增加其他势力的军队进入这里的难度,他们就是打下一两座城池。也不可能养活那里的民众,所以迟早都无法在这里立足。”

    王世充听到这里,突然道:“萧先生,你这样发行基于充足米粮供应上的梁国钱币,禁止隋朝的五铢钱流通,指望着靠这种办法就能阻止被别人攻打,是不是太天真了点?其他人攻这荆湘,就不会也发放米粮吗?”

    萧铣笑道:“王兄过虑了,萧某考虑过这个问题,并不用担心的。因为群雄并起的时候,多数都是要打下自己的一块地盘,我们大梁萧氏在这里经营数十年,门客旧部遍布,这荆湘之地舍我其谁?不出意外的话,不消三年,我萧铣就可以在这里站稳脚根,恢复梁国。”

    “到了那时候,大梁的钱币在这一带彻底流通,以前的富人通过钱币兑换,还会是富人,而穷人则多数要去当兵吃粮,也要靠这大梁钱币作为军饷,养活一家老小。若是有外部势力进入,宣布这大梁的钱币作废,那么无论是富人还是军人,都会和这样的人拼命,我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王世充笑了笑,道:“可是萧先生,若是你的粮食供应出了问题,比如哪年产量不足,你没办法养活这荆湘的几百万百姓了,到时候你又如何自处?要知道杀敌三千,自损八百,你固然能让这块地方经济上独立了,但也失去了和外地做贸易的可能,不是吗?”

    萧铣微微一笑:“王兄只要上任就会知道了,托那老贼杨坚的福,这二十多年来这荆州,郢州和湘州区域都是风调雨顺,年年大丰收。官仓里的粮食足够吃上二十年,库房里的钱堆得如山一样高。就算是年年颗粒无收,只靠存粮也足够我们维持这里的统治了,所以王兄不必对此担心。”

    王世充叹了口气,道:“萧先生心思缜密,算计深远,竟然能考虑到这么多事,实在让人叹服。好吧,王世充说话算话,就和你萧先生合作了。”

    萧铣大喜过望,一下子站起了身,向着王世充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多谢王兄看得起萧某,你我联手,何愁大事不成?”

    王世充摆了摆手,道:“好了,那现在麻烦萧先生告诉我一声,那个陈棱的底细,他既然是你姑母打入到这郢州州府的一枚棋子,此人是不是可以为我们所用,你又准备如何对付他?”

    萧铣笑了笑,道:“这个陈棱嘛,说起来可话长了,他可是我们萧氏在南朝埋伏了多年的一颗棋子,祖孙三代都为我所用,一直到了这陈棱身上,中间也有反复,一直到陈棱这辈,才真正开始发挥他的作用。”

    王世充和魏征那次长谈后,已经对这种世代忠仆不再觉得奇怪,只是不知道这陈棱又有何过人之处,于是一下子又有了兴趣,不再说话,听那萧铣说下去。

    萧铣喝了一口水,说道:“这陈棱祖籍庐江,他的祖父就是我们萧氏手下的一个密探,平时一直以渔夫的身份作掩护,为我们打探陈朝的情报。在我朝与陈朝的多年征战中,立下过不少功劳。”

    “到了陈棱的父亲陈岘这辈时,又被我们大梁派向了陈朝大将章大宝手下担任亲兵护卫,顺便刺探陈朝的情报。可没想到陈岘其人对年复一年地担任我们萧氏的密探心怀不满。不想再继续这样的生活。”

    “那章大宝后来与我们大梁接触。想要投降我们大梁。而中间的联系人就是那陈岘,可是这陈岘却出卖了章大宝,把他要归顺我军的情报传递给了陈朝,导致章大宝事败被杀,陈岘这个叛徒也因功被陈朝封为谯州刺史。”

    王世充笑道:“那这陈岘是个背叛了你们梁国的叛徒啊,你们怎么还会继续用他的儿子?”

    萧铣微微一笑:“王兄稍安勿躁,请听我道来。那陈岘投降了陈朝后,好景不长。没过两年,陈朝就被杨坚所灭,而陈岘也被除名回了庐江老家。当时我们大梁也被杨坚强行灭国,因此也就没有去追杀这个叛徒。”

    “可是隋朝灭陈后不久,就发生了高智慧之乱,这个王兄应该非常清楚,此次动乱几乎席卷了整个江南,最后还是王兄亲自出马,奋战了两年,才好不容易镇压了下去。”

    王世充点了点头。道:“不错,这确实是王某平生一大功绩。不过当年我主要是在江南和岭南作战,没听说过什么陈岘。难道陈岘也参与了此次叛乱?”

    萧铣叹了口气,道:“当时陈岘在庐江一带算是比较有名气的了,除了周罗睺以外,就数他陈岘的势力最大,而周罗睺则早早地降了隋朝,举家北迁,所以陈岘被当地的那些豪强土匪们共推为首领,起兵反隋。”

    “当时陈岘开始还不想出这个头,而还是个少年的陈棱则劝他父亲说,现在这帮反贼群情汹汹,如果要强行拒绝,只怕他们会把你先当成隋朝的同党一起杀了。不如先假装接受他们的推举,当他们的的首领,以后再看情况随机应变。要是反贼们得了势,就顺水推舟带着他们做番事业,反之则在关键时刻倒向朝廷。”

    王世充笑了笑,道:“我好象记得最后这陈岘又想倒向朝廷,结果事泄被杀了。因为当时率军平叛的是柱国李彻,此人当年是高仆射的至交好友,高熲也对此人的军事才能有过称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李彻当时和那陈岘暗自通信,让那陈岘把手下的那批叛匪出卖给他,可惜后来搞砸了,是吧。”

    萧铣道:“不错,正是如此,当时陈岘派去与李彻联系的就是陈棱,这陈棱与李彻约定了时间和地点,答应让他父亲率领叛匪们到那个指定的地点供李彻剿灭。而李彻则大喜,当着陈棱的面给杨坚写奏折,保举那陈岘当大将军、宣州刺史、食邑一千户的谯郡公。”

    “可是当陈岘父子兴冲冲地把叛军们带到指定地点时,李彻军却是无影无踪,于是这个密谋泄露,这些叛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陈岘,陈棱则拼死逃得了一条命。而事后杨坚老贼只给了陈棱一个奉车都尉六品官,还是个虚衔,没有正式的编制,只是给了他一笔钱,让陈棱回乡去带领乡勇。”

    王世充笑道:“那这陈棱一定恨死了先皇,也恨死了那个李彻,这就给了你们萧氏趁虚而入的机会?”

    萧铣道:“不错,当时先祖父也是刚刚死在老贼杨坚之手,而先父则怀着血海深仇,隐名埋姓,四处逃命。后来他听说了那陈棱的事,索性心一横,直接去找了陈棱,结果陈棱对着落难的家父痛哭流涕,深悔他父亲以前的背叛之举,还发誓以后一定会效忠我们萧氏,推翻隋朝。”

    王世充“哦”了一声,道:“这么说,还是那陈棱救了你父亲一命?”

    萧铣点了点头,道:“不错,高智慧之乱后,隋朝一直在江南一带追捕参与叛乱的头目,还有我们家这些萧氏后人。如果不是当年陈棱的庇护,只怕先父带着我这个当时只有八岁的少年,恐怕也逃不过隋朝的天罗地网。”

    魏征冷冷地道:“这么说来陈棱应该是你萧先生的救命恩人,你应该对他报恩才是。”

    萧铣重重地“哼”了一声:“话不能这样说,若不是他父亲背叛我们萧氏在先,他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后来所做的那些。也不过是为了他那叛徒父亲赎罪而已。我无恩可谢。”

    王世充不屑地笑了笑:“这么说来。只要有人得罪了你,背叛了你,那么你萧先生一直到子孙后代都要记着他的仇,哪怕他的子孙后代救过你们,也偿还不来这份情,是这样的吗?”

    萧铣一下子给刺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开口道:“可是。可是这姓陈的只是我们萧氏的家奴啊。”

    魏征笑着摇了摇头,道:“萧先生,魏征不觉得人应该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你这辈子生在了高贵的萧氏皇族世家,下辈子若是不小心投胎成了别人的家奴,还会这么理直气壮地说这些话吗?”

    萧铣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汗珠又开始在额头上显现,他摆了摆手,道:“这个问题就不用多争了,我们萧家有自己的观点。也请二位不要干涉的好。”

    王世充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这陈棱后来跟你们又有何关系了?”

    萧铣道:“后来到了开皇末年。老贼杨坚觉得江南基本上平定了,也放松了对我们萧梁皇室的追捕,这时候先父才能堂而皇之地从陈棱家里走出来,并设法跟在大兴的萧琮和姑母等人取得了联系。”

    萧铣说到这里,恨得咬牙切齿,脸上的肌肉扭曲得变了形,头上的幞子无风自飘:“结果萧琮这厮是死不悔改,不仅没有一点恢复故国的雄心,还劝先父,说什么天下太平,四海是心,老贼杨坚是天命所归,不可与之对抗。”

    “他让先父死了这条心,从此安份守法做个隋朝的臣民。哼,他也真说得出口啊,反正死的不是他爹!”

    “结果先父当场和他翻了脸,痛骂了他一番,然后愤然而去,可是出乎先父意料的是,萧皇后,不,她当时还是萧王妃,那天正好也在萧琮的府上,这一切都被她在暗室中看在眼里。于是她后来设法联系到了先父,愿意和他共同复兴梁国。”

    王世充“哦”了一声,叹道:“想不到萧皇后一介女流,倒还是有几分气节,比她的哥哥要有骨气得多。”

    萧铣道:“这本就是每个大梁萧氏子孙都应该做到的,不过姑母以未来的皇后之尊,肯做到这点,确实也不容易。其实她已经一个人奋斗了许多年,挑起王家诸皇子之争,挑唆那崔弘度之妹毒杀秦王杨浩,煽动杨广夺杨勇的太子之位,都是姑母的手笔。”

    王世充心中一惊,道:“那崔弘度之妹大崔氏毒杀秦王杨浩,也是萧皇后所为?”

    萧铣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不错,这崔家也是我们萧氏的仇人,当年就是此人率兵来接收江陵,算是亲手灭掉我们大梁的直接凶手,而姑母当年和几个幼弟一起留在了江陵,也没有少受这个恶贼的欺侮,被他待之如囚犯,毫无一点皇族的尊严与体面。”

    “所以当时还年幼的姑母恨死了崔弘度这个恶贼,以后即使成了晋王妃,也不忘当年之仇。只是老贼杨坚一向对姓崔的青眼有加,委以重任,让他一享受了一门二妃的殊荣。就连杨广也需要多巴结此贼,以引为夺位的外援。”

    “天可怜见,姑母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那秦王杨俊的大崔妃乃是崔弘度之妹,而那杨广的长子杨昭之妃小崔氏则是崔弘度的侄女。杨俊好色,而大崔氏又善妒,于是杨俊一直是瞒着大崔氏在外拈花惹草,还骗那大崔氏是因为公务繁忙,经常夜不归宿,实际就是在外面风流快活呢。”

    “姑母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就不经意地在小崔氏面前提及了此事,而小崔氏在回娘家时又把此事告知了大崔氏。于是大崔氏果然心怀怨恨,居然在那杨俊吃的瓜果里下毒,让那杨俊一命呜呼,而大崔氏因此被杨坚下令赐死,小崔氏也被打发回了娘家,那崔弘度也就此闭门谢客,再也不敢嚣张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六章 与虎谋皮

    萧铣越说越得意,口沫横飞,眉飞色舞:“去年底的时候,杨广即位,当了太子的杨昭又去求情,想让那小崔氏回东宫做太子妃,结果姑母略施小计,让那传信的宫人先去崔弘度家,再向杨广回报说崔弘度称病不出,结果杨广果然就将此事作罢,老贼崔弘度也给活活气死,哈哈哈哈。”萧铣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得意,仰天一阵狂笑。

    王世充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想不到胖太子杨昭一生的悲剧,居然是源于这萧梁余党的复仇之心,可是今日因,昔时果,自己的爷爷灭人国,今天遭遇仇人子孙的报复,似乎也是无话可说,千言万语,只能化成一声长叹,与魏征对视摇头而已。

    萧铣笑罢,对自己刚才的放形浪骸也有点不好意思,言语间带了几分歉意:“二位兄台,萧某刚才一时情不能自已,让二位见笑了。”

    王世充淡淡地说道:“没什么,快意恩仇才是大丈夫所为,萧皇后良苦用心,让人感慨敬佩。请问后来萧皇后和令尊之间有何下文呢?”

    萧铣平复了一下情绪,正色道:“姑母后来让先父潜回荆湘一带召集旧部,因为当时先父的身份还是逃犯,所以她无法给先父安排官职,而是要先父推荐一个忠诚可靠的人,由于萧某当时年龄还小,尚在求学阶段,不足以出来做官,于是先父推荐了那陈棱,一来他是庐江豪族,二来也算是于我们萧氏有恩。”

    “这第三嘛。自然是陈棱和隋朝也有刻骨的仇恨。甚至可以说是我们萧氏在亡国后找到的第一个忠诚旧部。所以姑母就想办法说服杨广。让陈棱在庐江做了个司马,后来又升至郢州府的骠骑将军,管这郢州的府兵和治安,同时也负责萧某与姑母之间的联系。”

    “后来先父壮志未酬,染病含恨而终,临死前嘱咐萧某一定要铭记国仇家恨,以复国为人生目标。萧某之所以这些年来可以在这郢州放手发展,也多少是亏了陈棱打掩护。不然以这郢州的几个正副长官的精明,只怕萧某难免也会被他们抓住些蛛丝马迹。”

    王世充听到这里,一下子又来了兴趣,他想听听这萧铣对韩世谔与斛斯政的看法,于是笑了笑,道:“听说这里的韩刺史和斛长史都是难得的俊才,只怕萧先生在此长年与之周旋,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吧。”

    萧铣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恐惧,这还是今天王世充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这样的表情。只听萧铣道:“韩世谔不过是个只会骑马射猎的莽夫而已,斛斯政虽然精明。但人也非常圆滑,而且他的精力全放在政事上,基本上不怎么注意到我的行动,真正难缠的,是跟着韩世谔一起来这里的前刑部员外郎,李靖!”

    王世充和魏征这一下同时惊得站起声来,脱口而出:“什么?李靖?他怎么会在这里?!”

    萧铣咬牙切齿地说道:“不错,这家伙不好好地在京城呆着,却在刑部辞了官,跟着他的这个表哥韩世谔到处乱跑,在这郢州一呆就是一年多,而且他明显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几次都差点查获了萧某的探子,若不是陈棱多方维护,只怕现在萧某也无法在此立足,更不用说和二位相见了。”

    萧铣顿了一顿,道:“今天晚上萧某之所以要在这屋子内外遍布人手,不是为了对二位有什么不利,王兄神勇过人,魏某手下的这些人根本拦不住王兄,这样布置全是为了防备那李靖而已。”

    王世充定了定神,道:“这李靖不是在四处游历吗?怎么又跟着韩世谔了,还能来到这郢州?”

    萧铣笑了笑:“这李靖嘛,自视才高八斗,听陈棱说过,因为开皇年间世道太平,他成天呆得无聊,想到地方上历练一下,却又因为新辞了兵部员外郎,三年内无法再更换职务。于是李靖便应他表哥的邀请来到了这郢州。”

    “那韩世谔本人只会骑马射猎,并不会处理政事,来这郢州后,也被那斛斯政架空了,虽然斛斯政把所有的功劳和政绩都让给了韩世谔,但韩世谔本人对此并不是太满意,也总觉得斛斯政有事瞒着他,于是他还是从大兴把自己的表弟李靖叫了过来。”

    王世充笑了笑,道:“原来如此。”

    萧铣道:“王兄应该对此人有所了解,这李靖才华横溢,更难得的是深通兵法,陈棱也算是将官家庭出身了,可是与此人论及兵道,根本是无从下口。而且他的嗅觉非常灵敏,来这里没几天就发现了我的情报网,而且此后就一直纠着不放,他还真是把这郢州当成自己的地盘了,他娘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道:“王某跟这李靖也是有过几年的共事之谊,此人确实才气极高,见识超人,即使杨素也对其赞不绝口。就是感觉此人有些过于清高,恃才傲物,所以在官场上多年也不得志。”

    萧铣叹了口气,道:“其实这半年多以来,因为这李靖的穷追不舍,我已经切断了和郢州一带的探子们的联系了,指示手下全部潜伏起来不要活动,现在反正萧某要离开这郢州,也不用再跟这姓李的纠缠。倒是王兄你,以后想要在这里建立自己的势力,少不得与此人打交道,千万要当心才是。”

    王世充笑了笑:“这个倒是不怕,马上那韩世谔要调离郢州了,想必李靖也会跟着一起走。所以我可以在这里放心地施展手脚,再说了,即使我是刺史,也是有权力在这里广布耳目,掌握民间的一举一动,他无法怀疑到我的。”

    萧铣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魏某可就祝萧兄一番风顺了。对了,陈棱那里。只怕是不会与我一起调走。到时候如何与此人相处。王兄可以自行决定,此人是姑母的人,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了,今后我们之间的联系通过别的线路。”

    王世充点了点头,道:“以后我在此为官,你只需要资金方面的扶持,我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直接沟通的地方,这六百万的钱我会通知手下。你回洛阳后,我王家的管事会主动来找你,约定此事的细节,至于以后的进一步合作,等你完成了答应我的那两件事后再说。”

    “虽然你说你早晚要摆脱你的姑母,但至少是现在,她的势力还是我们王家所需要倚仗的,更不用说你萧先生了。”

    萧铣的脸微微一红,晒笑道:“正是正是,魏某现在羽翼未丰。还需要仰仗姑母,更需要以后一直仰仗二位兄台。所以这陈棱之事,还请二位千万要在他面前保密,切勿让陈棱知道是魏某向二位透露了他的真实底细,从而影响魏某和姑母的关系,进而影响两家的合作。”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个自然,王某也是希望和萧先生以及萧皇后长期合作的。”

    魏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远处的街道上,更夫报着三更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魏征看了看王世充,道:“主公,三更了,我们是不是?”

    王世充点了点头,冲着萧铣拱了拱手,正色道:“萧兄,天色已晚,我们就此告辞。”

    萧铣也忙站起身来,回礼道:“王兄李兄一路走好,萧某预祝二位在此大展鸿图,马到功成。”

    王世充走出了屋子,空气中飘过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想必是刚才那名躲在缸中的老妇所留下的,他扫了一眼院墙一角的那个大缸,此时已经空空如也,也不知道刚才什么时候尸体被清理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而在这浓浓的夜色里,显然还潜伏了至少十余名杀手。屋顶、院墙、另一边的屋子里都有人。

    王世充摇了摇头,昂首阔步地走出了院子,而魏征则是心事重重地跟在他后面,一连走出了里余,两人就是这么一前一后,一言不发。

    王世充知道魏征有许多话闷在肚子里,想和自己交流,于是一路之上也是左顾右盼,想要找一处能说得上话的地方。

    这郢州城入了夜后,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多少显得有些冷清,只有几处酒楼和青楼妓院还是生意红火,灯红酒绿。

    萧铣家处于城西北的一处偏僻院子,更是显得人气不足。王世充走了好久才找到了一家小酒馆,转过头来对着魏征一笑,便径直走了进去。

    酒馆里只有一个掌柜和两个跑堂的伙计,都已经开始打着哈欠,准备打烊了,两个伙计一看到王世充和魏征后,才不太情愿地招呼着两人坐下,王世充找了个二楼的僻静桌子,要了一壶酒水,两个小菜,便吩咐两个伙计不要再管自己。

    王世充和魏征围着桌子坐定,就着桌上的那盏油灯,王世充可以看到魏征的眉头深锁,他了解自己的这位谋士,只有在他入神思考一些麻烦事时才会如此。

    于是王世充以手蘸了蘸自己面前碗中的酒,在桌上写起字来:“玄成,今天这萧铣所说的,你怎么看?”

    魏征叹了口气,也在桌上写道:“此人不可信。”

    王世充其实心里一直有这种想法,这萧铣虚实难测,不象窦建德、徐盖那样的英雄豪杰,窦徐二人在自己面前倒也是没有伪装,可刚才和萧铣的接触中,此人多次转变过立场,让自己难以捉摸。

    王世充在桌上写道:“这个萧铣没有立场可言,连姑母都能背叛,还有那个对他家有恩的陈棱也要出卖,实在是心肠狠辣,我也不想和这样的人打太多交道。”

    魏征的双眼闪闪发光,写道:“既然如此,那主公为何又要和此人合作?其实依魏某看来,除掉他可能会更好点。”

    王世充心中一动,随即又摇了摇头:“这个人对我们现在还有用,而且萧皇后不知道他的本性,也不可能信我们的一面之辞,若是跟他翻脸。只怕萧皇后会对我们不利。我们的不少事情这个女人知道。如果告诉杨广,我们就大祸临头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写道:“其实我刚才所说的那些,都只是权宜之计,在那萧铣提到萧皇后是如何报复崔家,害惨杨昭的时候,我实在是惊诧于他的狠毒,甚至想要就此除掉他。可是后来想想杨昭的爷爷,我们的先皇也把萧家折腾成那样了,似乎这样也算是因果报应,于是还是算了。”

    魏征摇了摇头:“主公,老实说,我之所以反对和此人合作,宁可和徐盖窦建德和薛举这样的人做朋友,说白了就是因为这个人无底线,而且捉摸不透,薛举至少对他家人还不错。所以薛举至少在起事前不会出卖我们,而这萧铣呢?”

    王世充心中一惊。脸色也微微一变,双眼紧紧地盯着魏征那修长的手指下现出的一个个字。

    “主公,这萧铣今天就在我们面前出卖了陈棱,出卖了萧皇后,毫不掩饰他割据荆湘的野心,明天难保不会向着杨广出卖我们,以换取杨广的信任,让他有更好的造反条件。”

    王世充仔细地想想,脸上的表情舒展了一些,他摇了摇头,写道:“应该不会,他的把柄也不少,而且和杨广仇深似海,不至于靠着出卖我们来讨好杨广。”

    魏征写道:“主公,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人虽然口口声声和大隋皇室的仇恨有多深,但他最后还是不小心露出了马脚。他真正最恨的,并不是灭他那个大梁国,杀他祖父的先皇,而是他的亲堂叔萧琮。”

    王世充的心微微一动,继续写道:“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魏征笑了笑,手下如走龙蛇:“萧铣最终的目的是想割据荆湘,恢复他的那个梁国,而他自己只不过是梁朝宗室,不是正统的皇室后裔,即使恢复了梁国,那按法理,这皇帝位置也应该是由萧琮来坐,或者说是由萧瑀来坐,怎么也不可能轮到他这个庶族旁支的子弟。”

    “加上当年萧琮自己放弃梁国,却把保守祖宗基业的这个担子扔给了他的祖父萧岩,害得萧岩最后身死,从萧铣今天晚上的表现来看,骂到先皇的时候只是显得很愤怒而已,但提到萧琮和萧瑀时却真正是在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那种恨意是无法掩饰的,也装不出来。”

    魏征看了一眼王世充,继续写道:“而且这萧铣还很介意现在萧琮贵为莒国公,而自己却是个逃犯,多年来只能隐姓埋名。痛苦是可以通过对比得到放大的,在他看来,作为萧氏一族叛徒的萧琮现在混得比他们这一支死守祖宗基业的孝子贤孙们要好得多,怎么可能不心生怨恨呢?”

    王世充皱了皱眉头,写道:“可是听萧铣的意思,对萧皇后还是颇为推崇的,并没有对萧琮那样恨之入骨。”

    魏征摇了摇头:“主公可能又判断错误了,萧铣最恨的是萧琮不假,但这萧琮没有雄心壮志,其实对他构不成太大威胁,他真正要摆脱的恰恰是他的这位亲姑母萧皇后,其实他的一句话暴露了他的心声:不想当她的奴才!”

    王世充心中一凛,他的眼前马上浮现出萧铣说这话时那种面目狰狞的样子,心里仔细想了想,写道:“听玄成一说,确实如此,今天萧铣几次几乎脱口而出和萧皇后的分岐,可都忍住了,玄成对此有何高见?”

    魏征想了想,写道:“魏某以为萧皇后可能还是舍不得她的儿子,或者说即使要坐江山,也希望她的亲哥哥萧琮来坐,在她眼里,萧铣只是个庶支的子侄罢了,可以供她驱使办事,但绝不可能让他自立。”

    “所以萧皇后要在这里放下陈棱这个棋子来监视萧铣。主公,我根本不相信这萧铣会把他所有打入官府的内线全部暴露出来,这完全不符合此人的性格,这郢州以后也是他计划中的后梁国一部分,怎么可能就此把几年的经营结果毁于一旦?”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错,我刚才也是对他一番试探而已,一来想看看他与我们合作是否真心,二是想看看他在此地的势力如何,收买些探子并不是太难,有钱就行,但能弄到打入官府的人为自己所用,那就厉害了,因为本地的官吏往往是此地的有力人士,这就说明梁国的影响力还在。”

    魏征写道:“可是他只写出了一个陈棱,这陈棱还是庐江人,而不是郢州人,要说这萧铣这几年在这郢州经营出这么一个庞大的情报网,居然还没拉到一个当官的旧部,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王世充笑了起来,飞快地在桌上写道:“所以萧铣一定还有别的同伙,只不过陈棱是他姑母派来的,暴露给我们也没关系,既能取信于我们,又能打击到萧皇后,因为他恐怕是料定我们以后会除掉这个陈棱的,何乐而不为呢?”

    魏征叹了口气:“此人如此刻薄寡恩,翻脸无情,心肠比那薛举还要歹毒十倍,薛举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在我们背后下过黑手,而这个萧铣,几乎是肯定会背叛和出卖我们的。主公,你真的要和这人合作吗?”

    王世充冷笑一声,眼睛里闪过一丝可怕的杀机,在桌上写下了一句话:“姑且用之,伺机除之!”

    魏征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写道:“主公难道是已经有了好计划?怎么个用?怎么个除?”

    王世充仔细想了想,写道:“第一步,先在这里彻底清理他的耳目,尤其是他打入官府里的内线,让他在郢州彻底变成聋子和瞎子,也警告他不要跟我们玩花样。”

    “如果萧铣识趣,就会把他的人给彻底撤离或者是主动透露给我们,充当我们之间联系的桥梁,刚才我一直没有跟这萧铣约定以后联系的方式,其实就是留了这么个口子,以后这种联络的事交给我们查出来的萧铣手下去做。”

    魏征点了点头,写道:“这办法不错,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姓萧的不敢小看了我们。”

    王世充继续写道:“第二步,跟那陈棱搞好关系,以后找机会直接跟他合作,这样我们就可以建立起和萧皇后的联系,萧皇后如果肯绕开萧铣,通过陈棱直接和我们合作的话,那我们就在萧皇后和萧铣之间埋下了一个伏笔,他们之间的裂痕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地放大。”

    魏征笑了笑:“这倒是一条好计。魏某刚才也在思索这个,被主公先说出来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吃了两口桌上的菜,二人写了半天,菜都有点凉了,王世充喝了面前的一碗酒,肚子里一下子变得火辣辣的,再想继续满上,却发现壶已经空了,原来是自己与魏征一路书写,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把这一壶烧刀子全给写光。

    王世充与魏征对视一笑,叫来小二重新上了一坛女儿红,又再上了两斤酱牛肉,王世充和魏征今天与那萧铣斗智斗勇,脑力消耗极大,直到此时才觉得腹中有些饥肠辘辘,于是便边吃牛肉边喝酒,顺便继续在桌上写字交流。

    王世充写道:“其实我们跟萧铣现在合作,没有什么好处,现在我们的处境危险,更需要的是萧皇后能劝杨广暂缓对我们家下杀手,而这萧铣只想着自己在荆湘自立,哪会管我们王家的死活,薛举徐盖窦建德这些人未来是想争天下,所以他很看重我们王家的实力,很需要我王世充帮他,可这萧铣却并不这样想,他更看重我们现在给的钱。”

    魏征点了点头:“不错,他虽然刚才也说过要主公到时候率先起事,但完全没有拿出什么具体的方案出来,他自己也不象主公走遍天下,结交各处的豪杰一起举事。”

    “在这几年的时间里,萧铣只是呆在这郢州,以后也只是在荆湘当个地方官,这就充分说明了了此人的目的只不过是恢复后梁,割据一方,而不是称霸天下。”(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七章 割据荆湘,还是席卷两京?

    王世充叹了口气:“可是广义上的荆州乃是天下九州之一,绝对的大州,据此可成王霸这业,向南可控制岭南,向东可以吞并江东,向西可以直接入川,这可是当年诸葛亮极力劝说刘备要占据的王霸之基,一旦真的可以一统江南后,北进中原,争夺天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这里也是朝廷的统治力量不足之处,水网密布,河道纵横,北方的战马在此处无法发挥最大的威力,加上萧氏在这里经营多年,那萧铣手上还有一批后梁国的财宝,确实可以在这里立足,如果以后我们真的要被逼得起事,此人倒是可以在这里有所作为,这就是我所说的姑且用之。”

    魏征皱了皱眉头:“可是主公可有好的办法来控制这个萧铣?他的能力很强,在此处号召力极高,我们并没有可以制住他的办法,又怎么能如主公所说的那样伺机除掉他?”

    王世充默然无语,半晌之后,才写道:“这个事情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真要是到了天下大乱的时候,群雄并起,每个人都会割据一块地盘自立,我现在能想到的限制萧铣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把萧琮和萧皇后这些人放到荆湘这里,到时候萧氏内部一定会有一场内乱的。”

    魏征双眼一亮,笑着写道:“主公的这个设想是不是太天真了些,以后在这荆湘一带经营的可是那萧铣,而无论是萧皇后还是萧琮,他们人都不在这里。更不会有自己的势力。又怎么可能和根基已成的萧铣抗衡呢?”

    “只怕即使能把他们派来这里。也不过是送羊入虎口而已,我敢说那萧铣杀起他的叔叔和姑母绝不会手软。”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就要看我们这两年在这郢州经营得如何了,到时候我们可以把这郢州送给萧琮或者是萧皇后,让他们有跟萧铣对抗的资本。”

    魏征看到这行字时,心中一惊,差点连手中的酒碗都掉到了桌上,仔细看了两遍后,又沉吟了一下。写道:“主公,好不容易能在这里经营起自己的势力,到时候却要拱手让与他人,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写道:“玄成,荆湘之地绝对不是我们将来刚开始起事时就能控制的地方,我们的目标乃是两京,是中原,而不是这种南朝故地!无论是我们王家还是我们的其他盟友家,在此都毫无根基。一时打下来也站不住脚,这不是通过短短的两三年就能改变过来的。”

    “所以与其苦守着并不属于自己的地方。不如把这里作为一块诱饵抛出,让竞争对手们互相争夺,我们也好在北方安心对付自己真正的敌人。”

    魏征叹了一口气,眼神也变得黯淡起来,写道:“魏某和主公的看法不太一样,乱世之中,先争得一处自己的安身立命之地为好,中原向来是各路英雄的目标,争夺起来难度太大。”

    王世充摇了摇头,写道:“这点我和玄成想的不一样,如果起兵的话,迅速席卷两京,就可以控制整个局势,反之如果人人都割据一方,无人能控制两京的话,那战乱就会持续许多年,玄成,我们将来如果起事还是尽可能地要速战速决,拖得太久,人心还是会向着那些世家大族,而不是我们。”

    魏征点了点头,继续写道:“可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那首先发难的我们就会成为乱臣贼子,席卷两京的举动也会让这些人眼热,对我们群起而攻之,就算到时候除得了暴君,就一定能笑到最后吗?也许在民众的眼里,我们只不过是董卓王莽之流罢了,而各地的将领和一起起事的盟友们也会转而攻击我们。”

    王世充心中一动,写道:“那按玄成的意思,我们应该放弃对中原和两京的争夺,转而在一块边远安全的地方自立?”

    魏征笑了笑:“魏某一直觉得没必要当这个出头鸟,将来如果杨广真的倒行逆施,那得罪的绝不会只有几家而已,既然萧铣和薛举徐盖之流都蠢蠢欲动,那我们又何必当第一个造反的呢?”

    “魏某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别人先出手,如果这些野心家都不肯动的话,也会有民众活不下去,上山做盗匪的,这样时间一长,各地民变此起彼伏的时候,暴君只能分出兵马,交给将领们四处征讨。”

    “而以主公的威名,一定可以手握一支雄兵的,到时候借讨贼为名,一路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找个机会选择一处安全的地方自立,以观其变的好。”

    王世充摇了摇头,写道:“玄成,你的这个套路是当年东汉末年黄巾起义后群雄割据的那一套吧。”

    魏征点了点头:“不错,以主公的本事,如果不是自己出头弑君,而是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话,至少也能在一开始就做到袁绍或者是曹操这样的级别,而且不用担上那个弑君叛贼的恶名。主公其实自己也很清楚,乱世之中,率先起事的往往不能笑到最后,广积粮,缓称王才是王者所为。”

    王世充的手下如走龙蛇,一番龙飞凤舞,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真正和魏征认真地探讨此事,一下子兴致十足,连牛肉也顾不得吃了。

    “玄成,你的这种做法会让天下分裂许多年,想想那汉末的三国,整整打了六七十年才重新归晋,这会给天下的百姓造成多大的伤害?”

    “但如果我们率先出手,诛凶除暴,然后扶那个仁厚的太子杨昭即位,以为傀儡,这样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征讨四方,扫平那些不安份的野心家,甚至如果我们运气足够好的话,一场成功的宫廷政变加一个大赦令。就能避免一个乱世的出现。这不是更好吗?”

    魏征叹了口气:“如果真的弄到魏某所说的那种民不聊生。四处都是变民盗贼的时候,那已经是乱世了,不是一场宫廷政变,杀掉一个暴君就能挽回得了的。如果暴君需要动用主公这样的朝廷将领,领着中央军出去平叛,这就说明地方上的府兵已经控制不了局势,各路豪杰和野心家们也早就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了。”

    魏征写到这里时,看了一眼王世充。写道:“主公,我们不妨打个赌,将来暴君如果肯让你领兵,那时候萧铣肯定已经控制了整个荆湘地区,不再受朝廷的节制了。就是薛举和窦建德,恐怕也已经成为一方霸主。你就算政变成功了也没用,他们正好能找到一个弑君凶手,以洗脱自己为臣不忠的骂名呢。”

    “汉末三国的时候,董卓就扮演了这么一个角色,主公你也想当董卓吗?”

    王世充听得眉头深锁。半天没写出一个字来,今天魏征所言。确实让他一直以来的信念产生了怀疑,自己想一击而中,直接控制朝廷的想法似乎太简单了点。

    魏征继续写道:“而且魏某现在以为,以主公的这种想法,其实没必要在地方上结交势力,他们对我们实际上没什么用,养肥了他们反而将来尾大不掉,你只需要能掌握住京中的骁果禁卫和城外的番上左右屯卫就可以了。”

    “但如果是想乱世割据,成为笑到最后的人,那就需要群雄并起,而主公你就得找一处安身立命之处,形成割据,发展壮大自己。这荆湘之地其实是最好的一块地盘,人口众多,粮食丰足。荆湘之民又是敏捷善斗,稍加训练,就是非常优秀的精兵,连诸葛亮都看好的地盘,为什么要拱手让给他人?”

    王世充心中一动,写道:“那按玄成的意思,是想让我直接下手在这里经营,不仅是郢州,也要经营南边的荆州,将来真要天下大乱时,就割据这里?”

    魏征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不错,这正是上天赐给主公您的王霸之基,再不济也能打下南边的半壁江山,拱手送给萧铣那小子实在是可惜。”

    王世充仔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成,我们在这里没有势力,强行发展的话,只怕会引起萧铣的警觉,如果他转而与我们为敌的话,那可能等不到将来,我们的计划就会被发现,而皇帝也会对我们家提前下手了。”

    魏征笑了笑:“不用我们自己去发展,而只需要想办法在萧铣那里渗透一些人,萧铣能给的好处,我们将来一样能给,什么萧氏旧部都不过是萧铣的吹牛而已,这些人要真这么忠心,他爹也不会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还要躲到那庐江陈棱家了。”

    王世充笑了笑,写道:“还是玄成心思缜密啊,我刚才就总觉得哪里不对,给你这么一说才反应了过来。萧铣这家伙在谈判的过程中一直在极力地夸大自己的势力,顺便把我们说得一钱不值,以抬高今后合作时他的地位。”

    “我刚才就一直有这个感觉,所以今天也要强势压他一头,先逼他接受我们的条件,然后再谈未来。”

    魏征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写道:“主公,其实魏某还是觉得跟这个萧铣不要真正合作的好,借用一下萧皇后的势力帮着我们王家渡过这个难关就可以。但别真的在这里把他养得太肥,不然以后此人在这里形成根基后,再动他就难了。”

    王世充沉默了一下,写道:“你的意思还是要除掉他?”

    魏征叹了口气,写道:“魏某知道主公所图者大,也想尽可能地多结交些有力人士,可是这样的奸恶之徒,是我们无法控制的,此人连亲人族人都可以出卖,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跟他的合作真的是有巨大的风险,不可不早做打算,其实主公也知道要伺机除掉他,只不过这个机在哪里,魏某还想请主公明示。”

    王世充点了点头,他刚才写下伺机除掉萧铣时,只是出于对此人毫无底线,无法控制的本能性担忧,并不象魏征想得这么深远,但魏征提到了希望自己能割据荆湘。成王霸之业时。他突然又对是否要除掉萧铣有些动摇了。

    按王世充本来的设想。突然发难,以一场小规模的政变推翻杨广,是最理想的模式,但推翻了杨广后如何稳定朝政,如何把地方上的叛乱和民变真正地给扑灭掉,今天和魏征这样一番长谈后,他才发现自己所考虑的过于简单了,与这件大事相比。那萧铣的生死和未来的行为突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王世充摇了摇头,在桌上写道:“玄成,难道我们真的要开启一个乱世,让天下百姓持续数十年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吗?”

    魏征意识到王世充现在想的不是萧铣,而是未来的天下,他微微一愣,略一思索,马上在桌上写下一行字:“主公,我们现在所做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再说了。如果真的出现那个乱世,也不是你我弄出来的。而是暴君的倒行逆施,结怨于天下,主公没必要背这种思想包袱。”

    “萧铣这种人在先皇在时是兴不起风浪的,即使是现在,他们也做不了什么,至于将来,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如果杨广有先皇的一半英明,做事知道分寸,那就不用担心未来会出现乱世。说到底,毕竟民心才是世间最重要的东西,这也不是一两个野心家就能改变得了的。”

    “若是他失尽民心,成为独夫民贼,那自然会出现乱世,这也怪不到你我的头上,即使我们选择忠于那个暴君,也改变不了整个大势,就算我们早早地除掉了萧铣这样的人,难道到时候天下就没有人揭竿而起了吗?主公,记住我们都只是凡人,不可能逆势而动的。”

    王世充叹了一口气,写道:“多亏玄成提醒,我现在心里好受多了。不管怎么说,现在先保全自己为上。萧皇后现在对我们的支持还是很有必要的,暂时不能动那萧铣,至少等过了这难关再说。”

    魏征点了点头:“魏某的意思是,主公真的要把那六百万钱拱手送给萧铣吗?是不是太多了一点!这可比你在这里一年的俸禄还要多,足够那萧铣招募几千人了。”

    王世充笑了起来,他现在算是明白了魏征真正的用意,原来是嫌自己给萧铣的钱太多了,于是王世充写道:“不过是刺史一年的俸禄罢了,徐盖和薛举,甚至是窦建德这些人的财力都远远不止这个数,玄成好象也并不担心呀。”

    魏征叹了口气:“那不一样,这些人在自己的地盘上都经营多年,已经有了自己的产业了。这六百万钱对他们来说不成问题,但对萧铣这个两手空空,白手起家的人来说,就是很大的一笔钱,甚至可以说是他的第一桶金。”

    “如果现在给了他这笔钱,就是让他在这荆州站稳脚根,几年之后,我们就是想插手荆湘都不太可能了,所以我建议主公不要给他这钱,至少别给六百万这么多,给个一百万就顶天了。”

    王世充仔细地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跟萧铣既然要合作,那就必须要遵守自己的承诺,不然他要是怀恨在心,暗地里让萧皇后阴在皇上面前说坏话害我们家,就麻烦了。”

    魏征笑道:“主公刚才既然想到了以后把郢州让给萧皇后和萧琮,以牵制平衡萧铣的势力,就不能想到在这钱的分配上做做手脚吗?”

    王世充听得一愣,连忙写道:“这话又怎么说?”

    魏征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写道:“尽早与那陈棱见面,跟他把话挑明,主动向他表达愿意与萧皇后合作的意愿,陈棱是聪明人,我们如果这样跟他表示,他肯定能意识到萧铣想摆脱萧皇后的控制,然后的事情我们就不用费心啦。”

    王世充心中一动,跟着写道:“那萧铣那里如何交代?他如果还是派人上我们家取钱,又如何应对?”

    魏征微微一笑,将面前的一碗酒一饮而尽,又新倒了一碗酒,手指沾着水在桌上写道:“把五百万的钱想办法转给陈棱,一百万的钱给上门来要的萧铣,就说那个是萧皇后的决定,主公也无能为力,萧铣就算恨得牙痒痒也没有办法。”

    王世充笑了起来:“多亏玄成提醒,我现在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了。”

    魏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转眼间又变得兴奋起来,写道:“主公有什么好计策了?”

    王世充写道:“刚才我把玄成所说的梳理了一下,一下子发现我们可以利用萧皇后和萧铣间的互不信任来做文章,那萧铣曾说过,萧皇后是把他当奴才和下人来使唤的,所以要急于摆脱自己这位姑母的控制,对吧。”

    魏征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王世充微微一笑,他的思路继续顺着他的手指在桌面上展现开来:“那萧皇后是如何控制和使唤萧铣的?显然就要通过这个陈棱。萧铣之所以直接向我们揭露了此人的身份,就是巴不得我们去帮他除掉这个监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魏征的眉头微微一皱,写道:“可是主公,这里有些事情不太合理,一是这萧铣马上要异地为官,而陈棱却是不会调走的,萧铣以后并不会再与这陈棱有什么关系,或者说陈棱不会再对他构成威胁。”

    “二是陈棱庇护过萧铣父子,又是萧铣的父亲亲自举荐给萧皇后的,这几年也保护过萧铣,让他没被李靖查出来,萧铣对他至于这样下狠手吗?”

    魏征顿了顿,继续写道:“现在的陈棱对于萧铣来说,应该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借我们之手除掉这样的人,完全没有必要,反而会激化他跟萧皇后的矛盾。”

    王世充认真地点了点头,写道:“有一点你忽略了,那就是萧铣的野心。这郢州同样是原来的荆州之地,后梁国的故土所在,也是萧铣以后想要夺取的地方,即使他到别的地方当官,也不可能完全放弃此地自己的势力。”

    “关于这一点,从他宁可冒着得罪我们的风险也不肯在我们面前暴露自己已经打入官府中的人,可以得到证明。”

    “所以他所说的把所有探子都撤出郢州,肯定是个彻头彻尾的鬼话,他一定会把自己最重要,最可靠,最得力的探子留在这郢州,配合着那些忠于自己的官员,继续掌控这里。”

    魏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算是完全同意王世充的判断。

    王世充继续写道:“可是陈棱是萧皇后的人,从萧铣跟我们的谈话来看,他非常恨这个陈棱,这一点是很难解释的,正如玄成刚才的分析,陈棱对他们父子有救命之恩,而且一直在这郢州和他共事,甚至还几次帮忙摆脱了李靖对他的搜捕。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对这陈棱完全没有一点感恩之心,这是为什么?”

    魏征一下子醒悟了过来,写道:“一定是因为陈棱投靠了萧皇后,从此在这里多了一份监视萧铣的任务,而萧铣不喜欢这种被监视的感觉,想必这几年内也跟陈棱有过冲突,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自然现在是把陈棱看成一个仇人。”

    王世充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写道:“萧铣的自立之心昭然若揭,如果他走了以后,那这陈棱因为和他多年合作,就会成为这郢州城里极有势力的人,甚至可能会驱逐出那些萧铣潜伏下来的探子,在这里经营起属于萧皇后的一块地盘。”

    “萧铣可以某种程度上容忍我们在这里经营自己的情报网,因为他觉得我们毕竟是外来户,在这里也不会呆上多久,未来就算我们会依约起事,也会把精力放在中原和关中一带,不会在这荆湘地区和他争地盘。”(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八章 驱虎吞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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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世充心随意动,手下指走龙蛇:“但这陈棱不一样,他本身就是南朝人,他的家乡庐江紧挨着江陵,算是半个荆州人,再说他在南方有自己的亲信部曲,这点从他有能力庇护萧氏父子多年,在庐江成为当地有力人士就能看出来,加上萧皇后和萧琮的因素,萧铣是绝对不希望陈棱一直留在这里的。”

    “而且这个陈棱也未必没有野心,他爹陈岘当年就背叛了萧氏,跑到南陈当了刺史,虽然陈岘后来随着南陈的灭亡而跟着倒霉,但至少让陈棱能看到扔开萧氏自立的这种可能。”

    “萧家已经是个破落的前朝皇族,这陈棱不是傻子,跟他们也只是互相利用而已,先是用萧铣当跳板投靠了萧皇后,要是有更有力的靠山,他没准会再次改换门庭呢。”

    魏征看了王世充写了这么多,一直沉思不语,一直到王世充写完最后几个字,他才长叹一声,写道:“主公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主动去接近这陈棱的话,此人有可能会从萧皇后那里转投我们?”

    王世充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魏征马上摆了摆手,飞快地在桌上写道:“万万不可!”

    王世充笑着写道:“为何不可呢?玄成你刚才也说了这荆州是王霸之地,退可割据,进可图中原。南边的荆湘我们暂时插不了手。那就在这郢州扶持一个陈棱。岂不是早早地布下了一枚暗棋?”

    魏征一脸的严肃,烛光映着他那阴晴不定的脸,反映出他内心的变化:“这样做的结果是同时得罪萧皇后和萧铣,主公,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王世充摇了摇头:“玄成误会了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想主动拉拢陈棱,让他转投我们王家,而是想先得到萧皇后的许可。再把那五百万钱就地转给陈棱,让他来经营这里。”

    魏征微微一愣:“可是主公,不是说这里要由我们来掌控吗?陈棱不管是自立,还是为萧皇后办事,都不是我们的人,那为什么我们要扶持这个人?”

    王世充道:“那不过是我来这里之前的想法,现在我把整个思路理顺后,发现按我们原来设想的那套可能行不通了。”

    “这个小小的郢州,藏龙卧虎,现在至少有四方势力在角力。除了我们外,还有萧铣。陈棱,斛斯政和李靖为代表的官府势力。远不象我们出来时想象的那么简单。”

    “还记得我的爷爷吗?他就是想自己一家独大,完全吞并其他姑臧城的豪族,所以最后被人联手驱逐,这是我们极力需要极力避免的情况。”

    魏征笑了起来:“主公既然这样说,想必已经有了成型的方案了吧。”

    王世充的一双眸子里精光闪闪,他坚定地点了点头,写道:“不错,联合可以联合的,打击必须打击的!”

    魏征微微地“哦”了一声,又喝了碗酒,吃了两块牛肉,赞道:“想不到这郢州城里,这家酒馆的酒肉还真不错,今天与主公把酒言欢,实乃人生快事,当浮一大白!”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桌上写道:“愿闻其详!”

    王世充微微一笑:“在这些势力里,李靖是把这郢州城当成练情报的地方了,在所有想在这里建立自己势力的各方公敌里,第一个要排除掉的,就是李靖。”

    魏征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他的存在威胁到了所有人,斛斯政其实一直是对萧铣的事睁只眼闭只眼,而李靖是认真的,只是主公你不会真要了李靖的命吧,这事可是会结怨关陇军功贵族的。”

    王世充道:“当然不会,只要让杨素想办法保举这李靖当个刑部法曹司事之类的官,调他回洛阳,离开郢州就可以了。”

    魏征皱了皱眉头:“可是李靖自己辞了官,在这里他并没有官身,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样得到的权限,能够去追查萧铣的情报网络,但是他在这里没有彻底破获萧铣集团,也谈不上立了大功,没有功劳怎么去升迁呢?”

    王世充笑了笑:“这就是杨素考虑的事情了,他应该有这个能力,让李靖调往他处的。韩世谔要走了,李靖自然也没有再留下去的理由。”

    “接下来就是那斛斯政,此人态度**,现在没有和他接触,一切都不好说,对他究竟如何处理,等以后见过此人后再下结论。”

    魏征写道:“那其他人呢?哪些是可以联合的,哪些是一定要打击的?”

    王世充想了想,写道:“现在必须要联合的是萧皇后,只有她才真正能让我们王家暂时平安,如果跟她把关系弄僵了,只要她在杨广面前进谗言,那我们的大祸随时就会到来,现在布势还没有完成,这时候还是要忍字当头。”

    “陈棱是萧皇后放在这里监视萧铣的人,那么要想直接和萧皇后接触,只有通过这个陈棱了,不管他是不是存了自立的想法,至少在一开始,要通过陈棱向萧皇后传信,表明我们王家愿意和萧皇后合作的态度。”

    “萧铣今天除掉了那个萧皇后派到他身边的老妇杀手,当然他事后可以说这老妇是被李靖除掉的,可是我们可以去跟陈棱言明,萧铣是因为想自立,被那老妇听到了,才要杀人灭口,陈棱应该会信的。因为我们既然直接找上他,就说明一定是萧铣泄露了他的身份,加上老妇杀手之死,陈棱一定会倒向我们。”

    “这时候我们再给出那五百万钱,无论是给萧皇后还是给陈棱本人,他们都不会拒绝这份大礼。从而选择和我们合作。”

    “至于那萧铣。他如果识相的话应该主动撤出还留在这里的人。如果他不识相的话,以后我们就查出萧铣在此城中留下的密探,再去报给陈棱,我相信陈棱会有办法阴掉萧铣的那些手下,最终这郢州城只会留下我们和陈棱这两家势力,而陈棱可以作为我们的同盟,帮助我们在这里发展壮大。”

    魏征想了想,问道:“可是这样一来。陈棱会不会也变得无法控制,想要自立了呢?我们赶走一个萧铣,再来一个陈棱,这好象也不是什么好事。”

    王世充点了点头,写道:“我这只是个初步的设想,即使玄成所说的情况发生,最坏也不会超过萧铣的势力还在这里,因为陈棱无论是自立还是效忠萧皇后,他一个庐江土豪在这里的势力都远远不及那萧铣,想要维持下去恐怕要不断地依靠我们给他的金钱支持才行。”

    “所以陈棱是有可能控制得了的。而萧铣正如玄成所说,无法控制。这样的话,赶走一个更有能力的野心狼,显然更符合我们在这里的利益。”

    魏征想了想,写道:“可是这样得罪了萧铣,就不怕他报复我们吗?”

    王世充笑道:“现在的萧铣,没有钱就发展不起来,六百万钱变成了一百万,自然会大大地延缓他在荆湘这里发展的脚步。不过我们见陈棱摊牌的时机还要选择好才行,不能太早了,不然要是萧皇后早早知道萧铣有异心,没准就不会推荐他当官了,这个瘟神去不了别处,势必在这郢州跟我们死掐,这可不行。”

    “所以最好是等到了那萧铣确切的任命下来后,我们再去跟那陈棱摊牌。这样也不至于把萧铣得罪得太狠,弄得没有转环的余地。”

    魏征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只是这样一来,萧铣不是傻子,还是会恨上我们的,主公,此人阴险歹毒,又有能力,魏某还是觉得既然可以和萧皇后合作,那不如除掉他的好。”

    王世充摇了摇头:“有两个理由让我们现在不能做这个事。第一,我们现在还是在为了未来可能的乱世而布局,这萧铣在荆湘之地也能算得上我们的一个盟友,到了要动手的时候,有他在总比没他在这里要强。”

    “我们能容忍徐盖和薛举这样的人,也应该容得下萧铣,至于荆州这块地盘是否以后过来占据,那是以后的事,另说。不然要是我们火并合作盟友的事情传扬出去,以后徐盖、窦建德和薛举这些人可能都会生出异心,不再与我们合作。”

    “第二,萧铣也是可以用来牵制萧皇后或者是陈棱的一颗棋子,当我们把萧铣生出异心的事情告诉陈棱后,他们两边只怕就会翻脸了,到时候两边估计明争暗斗也少不了,应该都会找我们来寻求支持,不让萧铣发展得太顺利,但同时也不能让陈棱膨胀得过快,这样我们在这里才能顺风顺水,一帆风顺。”

    魏征看完后,向着王世充竖起了大姆指,脸上也写满了钦佩之情:“主公,你这见地实在高明,魏某不及也。”

    王世充心中暗喜,能得到魏征对自己在谋略上的肯定,实在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看来这些年的书没白读,跟着高熲和杨素学到这种制衡之术也终于派上了用场。想到这里,王世充的嘴边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魏征见到王世充面露得意之色后,写道:“其实有一件事魏某一直想征求一下主公的意见,可是一直没有机会提,今天我们已经把这郢州未来的大势走向商定了,不妨趁着这机会好好谈谈。”

    王世充看向了魏征,烛光摇曳下,那张黑瘦的脸庞这时候却显得异常的严肃,王世充心中一凛,连忙坐直了身子,正色写道:“玄成请说。”

    魏征点了点头,写道:“以后如果真到了需要铲除暴君的时候,那个准备立的傀儡怎么办?主公打算如何处置他?你刚才说想扶杨昭即位,可到了那个时候,和我们有了杀父之仇的杨昭,还能跟我们合作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在桌上写道:“此事我也有计较。其实我们将来就算是兴兵除暴。也不必一定要从**上消灭杨广。只要把他赶下皇位即可。然后再让杨昭即位,我想这应该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魏征双眼一亮,他没有料到王世充能想到这么好的解决办法,也跟着笑了起来,拊掌赞道:“好计,好计!”

    王世充拍了拍魏征的肩膀,继续在桌上写道:“可是杨昭的那个弟弟,却着实让人头疼。萧皇后算路深沉,一早地就埋下了他们兄弟反目的导火索,即使杨广不会弄得天下大乱,只怕萧皇后也会在自己的两个儿子身上作文章。”

    “据萧铣和我们透露的情况看,杨昭以后只会被扔在旧都大兴,挂着个东宫太子的名头去帮着杨广镇抚关中。而他的弟弟,齐王杨暕(杨广即位后把他的爵位从豫章王晋升到了齐王)则听说会被恩准从他现在的扬州总管任上回到新都洛阳。玄成,你应该能看出这意味着什么吧。”

    魏征沉重地点了点头:“杨昭性格温顺,凡事都不愿意与人相争,而齐王现在又是如此的咄咄逼人。我现在有些担心杨昭恐怕等不到我们起事的时候,就会被取而代之了。主公,我们能为他做些什么吗?”

    王世充茫然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仓促间我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以后再想想吧。”

    魏征点了点头,对王世充道:“这件事以后再想想主意吧,现在还是先忙我们眼前的事情。那我们这一行人的身份和任务,主公现在是否已经安排好了?”

    王世充笑了笑,写道:“这一路上我早已经想好了,玄成你就受点委屈,先担任我的幕僚,你现在没有官身,我无法直接给你长史或者是司马一类的官职,但这个幕僚并不占州衙属官的编制,每天只需要跟在我身边即可,钱粮方面的事,还有组建情报网,这些还要多麻烦玄成出力了。”

    魏征笑了笑,没有说话,神色平静,这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

    王世充继续道:“至于张金称么,上次随我打仗,他也得了个轻车都尉的军职,现在有六品武官的身份,又是奉了朝廷的旨意来这郢州协助我,在他的正式任命到达前,我还是暂且不授予他什么具体职务,而是让他多去跟陈棱熟悉一下这郢州的府兵情况,顺便也和陈棱拉拉关系。”

    “安迦陀来这里就是专门做这城中管账的事情,具体是授予什么职务,要看我们和斛斯政打交道的结果。如果斛斯政肯投靠我们,那就让安迦陀去当他的副手,顺便也能起到监视此人的目的,如果斛斯政不给我们面子,拒绝安迦陀的话,那我就想办法调离斛斯政,让安迦陀直接接手这郢州的长史之职。”

    魏征眉头深锁,写道:“主公,安迦陀没有官身,这样直接任命他当一州长史,是不是不太合适?”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个我早就有安排了,我在派安迦陀跟着我之前,就通过杨素举荐安迦陀当了一个正六品的检校民部员外郎,让他可以到地方上巡视各州的财政账簿,如果一州管钱粮的长史不在,那安迦陀就可以暂管此地的财政。”

    魏征叹道:“原来王兄早有安排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至于仁则,他虽然是我的侄子,但是我王世充不会因为这个就会对她们过分偏袒,一样会给他安排任务。在我们新来郢州之初时,玄成要负责建立起整个地下的情报网络,而仁则要先跟着玄成,熟悉这一套运作的过程,根据他学到的程度,我再来安排他以后的工作。而雄信为人智勇双全,就先做我的护卫好了”

    魏征的笑容中带了几分调侃:“主公,你能这大侄子可真是不遗余力地培养,玄应和玄恕以怎么办,你可得把握好了啊。”

    王世充摇头苦笑:“听天由命吧。至少我儿子现在还帮不上忙,而且仁则现在很乖,也很给力,不知道明天去了州衙后,韩世谔斛斯政他们会不会同样听话呢?”

    郢州城的城门前,一众朝服正装的官员们正列着队,面向着远处的官道,翘首以待。

    站在最前面排头位置的是一身紫色官服,挂着金鱼袋,身躯如铁塔的韩世谔,他年约三十五六,戴着乌纱官帽,紫红面膛,眉浓如墨刀,豹额环眼,鹰鼻狮口,满脸钢髯。若是把这身文官的打扮换成全套的铠甲将袍,更适合他的这副凛然的将威。

    在韩世谔的左手边,是明显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斛斯政,清瘦白晰的脸庞上,满是与他年龄不相称的皱纹,眉毛稀疏,微微眯着的眼睛里,凌厉的目光一闪一闪,他穿了一身绯色的官服,挂着银鱼袋,正合着他那从五品的郢州长史身份。

    而李靖则是和那斛斯政同样的装束,因为他虽然辞了兵部的差事,但仍然有个仪同将军的军职,也是从五品,只是李靖的身形明显比斛斯政大了一圈,虽然比不上前面铁塔般的韩世谔,可是在这一班文官中也算得上是条大汉,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了。

    站在对面的则是州县的一众武官,打头的便是那陈棱,他年约四十,面色白净,圆脸小眼,一把虬髯,可难得的是他的面相倒是有些慈眉善目,完全没有一般武将的那种桀傲和凶悍。

    甚至连陈棱的那把胡子,以及全身的大铠和将袍也显得与他的这种和蔼可亲的气质有点不相符合,看起来既不象将军也不象官员,倒象个富商老爷。

    这韩世谔等三人的身后,站着一批身着绿色文官袍的县令和州衙中的属官,而陈棱的身后则站了十几位全身披挂的武官,从都尉到旅帅,根据军职的不同,装扮也有所差异,但其中不乏几个孔武有力,不怒自威的军官,与那如和事佬一般的陈棱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日正当空,午时二刻已过,这帮郢州城的大小官员已经在这城门口呆了有近两个时辰了,听说朝廷派来的新任刺史王世充今天就会到,于是连郢州所属的八个县县令,都在这一天交代了公务,早早地赶到了城门口,想要在新任刺史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在这里杵了两个时辰后,依然是官道上人影也不见一个,甚至连在城北十里处长亭那里守候的人都几次传信回来,仍然没有一点新任刺史的动向。

    韩世谔的脸色开始越来越难看,在他身后,除了李靖、斛斯政和陈棱三人依然稳如泰山,峙岳渊停外,其他的文武两班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讨论起为何王世充迟迟不出现了。

    “新任王刺史今天到这里,消息确切吗?”

    “不知道啊,昨天是从州衙里传来的消息,兄弟我一接到消息就从县里赶过来啦。李兄请看,韩刺史他们不也是亲自来这里迎接吗?绝对错不了的。”

    “可是我听说这位新刺史没有走官道官驿啊,他好象刚出洛阳就不见了,也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嗨,你们这就不明白了吧,听说王刺史现在受着皇上的猜忌,刚刚平叛回朝,就给皇上外放咱郢州担任刺史,当然不敢前呼后拥,一路风光上任啦。”

    “刘兄所言极是啊,这位王刺史很有钱,一向是非常讲排场的。以前连他的家人出来办事,都是一路高调,各地官员都要迎来送往,远的不提,就说去年年底,王刺史让他的那个侄子王仁则去江南运茶叶,那封伦也是从大兴一路出发,商队上千人的规模走到了洛阳。”

    “这次他本人来此上任居然还要走小路,看来王刺史真的是遇到麻烦了。”

    “兄弟我可不这样看啊!听说那王世充,也就是我们的新任刺史,可是有着文武全才之名,这十几年灭南陈、平江南、破突厥、定杨谅,都是立下过大功。就算出身不好,没有位列世家,做这个郢州刺史没什么不可以的。按朝廷的礼法,他这样的刺史上任一路走官道住官驿,这才是符合礼法的行为呢。”(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九回 小楼接风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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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青衣县官摇了摇头:“那你怎么解释王刺史一出洛阳就失踪的事实呢?这可是从三品刺史啊,怎么说没就没了?”

    “这个就不是我等下官能揣测的事啦,虽然说算起时日来,应该是今天到,可是现在王刺史都没出现,也许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呢。”

    “听说这次王刺史的上任也有些与众不同,没有跟着年中吏部考核的那次大换官一起来,而是被单独任命为这郢州刺史,还要他即日上任,不得延误呢。”

    “嘘,小声点,我等这样妄议上官,似乎不太妥当,要是给王刺史听了去,我等可要倒霉了。”

    “李兄所言极是,我们还是乖乖地站好,等着王刺史吧。既然皇上都要他即日出发,那今天就是他必须来郢州的日子,要不然门下省的谏议大夫和散骑常侍们知道了,可是会上书弹劾王刺史的。”

    这几个县令的悄悄话被韩世谔听得一清二楚,他是练武之人,耳目远比常人来得灵光,听到这话后,回头喝道:“你们也都是朝廷命官了,站了两个时辰就受不了,跟那乡野村妇一样乱嚼舌根,羞也不羞?王刺史怎么会连上任时间都弄错?再要多言,当心本刺史先把你们几个今天所说的话呈报给皇上!”

    那几个县令吓得再也不敢吭声了,告罪几声后,一个个站如青松。大气也不敢再喘一口。

    韩世谔自己也站得有些腿脚酸麻。这一下吼完了几个县令后。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胸中的闷气也一下子没了,他一边活动了一下腿脚,一边看看了身旁视端容寂的斛斯政和正在站着闭目养神的李靖,道:“二位对此事怎么看?还要再等下去吗?”

    斛斯政微微一笑,道:“韩刺史刚才自己也说了,王刺史一定是守时之人,今天是他应该来郢州上任的时日。断不会有误,现在不过是午时二刻,还没到酉时的下值时间,所以我们还是继续在这里等下去的好。”

    李靖听到这里,嘴角边浮起一丝微笑,他睁开了眼,那清澈的眼神中透出一股自信:“如果李靖所料不差的话,王刺史应该已经在这郢州城中了。”

    李靖的话音未落,身后城门口的方向便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回应:“药师别来无恙?”

    韩世谔闻声一震,连忙转回了头。而斛斯政也是脸色微微一变,嘴角边抽动了一下。转过了身,李靖则是微微一笑,旋踵向后,一应文官武将们也都跟着这三人的动作,齐刷刷地转过了身,向后望去。

    只见一个三十二三岁,身材壮实,高鼻深目的汉子,正面带微笑地站在城门口,他穿了一身紫色的官服,挂着金鱼袋,可不正是新任郢州刺史王世充?

    王世充的身边站着一袭布衣青衫,羽扇纶巾的魏征。而一身千牛卫打扮的张金称,英气逼人,手扶腰刀站在王世充的身后。至于安迦陀,则和那几个县令们一样,穿着六品深绿色官服,和张金称比肩而立。

    韩世谔上前几步,冲着王世充行了个礼,道:“王刺史大驾光临,韩某有失远迎,还望王刺史不要计较。”

    王世充笑着摇了摇头,回了个礼,道:“韩兄实在是太客气了,应该是王某赔罪才是。按朝廷的律法,王某本应该走官道,住馆驿,一路派人通报行程的,只是王某心血来潮,一路带着几名随从游山玩水,有违朝廷律法,这才害得诸位在此等候多时,此罪王某自当向皇上上表具领。”

    韩世谔哈哈一笑,道:“王老弟,你我都是行伍出身,又有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不用这么客气的,来,韩某为你介绍一下我们郢州的才俊。”

    王世充微微一笑:“求之不得。”

    韩世谔首先指向了身后左侧的斛斯政,道:“这位是我们郢州的长史斛斯政,王老弟,斛斯长史的大名你应该也是听过的,韩某在这郢州的几年里,托先皇的福,又多蒙斛斯长史帮忙,才会有点小小的政绩,斛长史熟悉州情,以后一定能帮上王老弟的忙。”

    斛斯政笑了笑,道:“韩刺史过谦了!”

    他说完便转向了王世充,一个标准的官揖,恭声道:“下官郢州长史斛斯政,恭迎王刺史。”

    王世充连忙回了个礼,道:“斛斯长史免礼,王某初来乍到,以后要多多仰仗斛斯长史才是。”斛斯政点了点头,退后了几步,站回官员的队列里。

    韩世谔又指向了陈棱,道:“这位是本州司马,兼本州的骠骑将军陈棱。”

    陈棱神色平静,上前两步,一身的甲叶子碰得叮当作响,右手握成拳头,贴在前胸,倏地拿开,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朗声道:“末将陈棱,参见刺史大人。”

    王世充笑了笑,回礼道:“陈将军端地是英雄了得,王某不才,也曾经上过几回战场,今天一看这郢州城的将帅,个个威风凛凛,难怪此处平安无事,连盗贼也没有,看来都是拜将军虎威所赐啊,以后还请陈将军能继续支持王某。”

    陈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份内之事,末将自当尽心竭力,王刺史威名远播,以后还请多指教末将一二。”说完后他也倒退回列。

    韩世谔又指向了李靖,正要介绍的时候,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道:“药师就不劳烦韩兄介绍了,我们早就认识!药师,你怎么好好的兵部员外郎不当,却来到了这郢州?”

    李靖笑了笑,道:“兵部那里这两年难得有仗打,现在天下太平,盗匪绝迹。李某在那里也无趣得很。正好韩刺史是李某的表哥。就邀请李某来这郢州走走。顺便了解一下州郡一级应该如何管理。”

    王世充“哦”了一声,装出一副微微有些诧异的表情,道:“这样辞官来郢州?上头不会怪罪吧。”

    李靖摆了摆手,道:“这方面没有什么问题,除了李某以外,尚书省所属的六部之中,都有官员长期请病假。比如那上柱国将军杨玄感,据李某所知。也是长期告假,并不在兵部行走。皇上对此也没有责罚过,有他这个先例,自然也不好再为难我等,只要不误了正事就行。”

    李靖看了一眼王世充身后的魏征,笑道:“可是李某还是得为五斗米折腰,终究做不到魏先生这样的洒脱,能彻底出来游历天下。”魏征大名在河北一带极为响亮,李靖在辞官前倒也从王世充那里听说过,只是二人从没见过罢了。

    魏征笑了笑。上来和李靖互相行了礼,寒暄了两句。

    王世充听到李靖提起杨玄感时。心中一动,本想继续问李靖有关杨玄感最近的事,转念一下现在是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不太合适,于是王世充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话虽如此,可是药师的仕途恐怕要吃些亏啦,这也没有问题吗?”

    李靖道:“王兄是知道李某的,李某的志向一向在于边关,男儿应该建功立业,沙场上搏个功名才是,前次杨谅谋反时,李某就因为身在郢州,没赶上平叛,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啊。”李靖说到这里,摇头叹息了起来。

    韩世谔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懊恼:“是啊,本来当时皇上下诏,征调荆湘一带的府兵去平叛,我等半个月不到就紧急征调了五千府兵和五万石的军粮,韩某还准备与陈将军、李仪同一起率军去尽绵薄之力呢,结果走到半路就听说杨谅已经败了。哎,错过这次机会,再想要沙场建功,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韩世谔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王世充,道:“王将军可是赶上了这场大战!下次要有这样的好机会一定要带上韩某啊。”

    王世充哈哈一笑:“一定,一定。”

    韩世谔又接着把那州衙里六部的主管,八位县令和四五名校尉以上的武官向王世充介绍了一下,王世充与这些人一一见过后,韩世谔便把王世充一行迎向了州衙。

    王世充一行随着韩世谔一路走到了州衙,发现这郢州州衙的官邸非常简单,红漆大门上满是黄铜铆钉,而门外则架着一台鼓,供平民百姓击鼓鸣冤,门口则站着两名手持风火棍的衙役,一手扶棍,一手叉腰而立。

    一进公门,就是一进院子,正对着的大堂便是刺史每天升堂断案的场所,大堂的正梁上悬挂了一块写着“明镜高悬”的大匾,而大堂两边的签押房和值守室里,属吏衙役们各司其事。

    韩世谔领着王世充从大堂侧面的一遍小门进入,到了府衙的第二进院子,这一进可比前面的要宽阔了许多,两边足有二十多间小房间,韩世谔一路走一路介绍,都是州衙所属的六部职司,各司的录事、功曹、法曹等主官也纷纷向王世充介绍了自己的工作,一路走过去,王世充便对这州衙的运行心中有数。

    一行人走到了第二进院子的大堂之上,这里是韩世谔专门处理公务的后衙,刺史大印被摆在一眼就能看到的文案上,特别地显眼。两侧摆了十几张桌子,十余名属吏正在奋笔疾书,处理着公务,一见众人入内,纷纷起身行礼。

    韩世谔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各自回去处理公务,转而带着王世充等人走到了后衙刺史文案之后的屏风背后,这里还有一个门,直通州衙的后院。

    王世充一走出那道小门,眼前便豁然一亮,这郢州府衙的后院是一座不小的池塘,现已到五月,池中已经有些小荷开始露出尖尖角来,入目一片青绿色,而荷塘里渗出的淡淡清香,更是沁人心脾,怡神清凉。而池边则堆了几座怪石嶙峋的假山,颇有些江南水乡的味道。

    王世充昨天晚上和萧铣智斗了半天,又和魏征商量了很久未来之事,今天一早起来时。还把单雄信和王仁则等人分别派出去办事。刚才这一路走来。颇有些头脑发沉,精力不济,在刚才韩世谔介绍州衙里的各部门运行时,都有些听不进去,可现在一到这后院,被荷香一激 ,马上又变得灵台清明,思维活跃起来。

    王世充站在了池塘边。指着这一片的郁郁葱葱,对韩世谔笑道:“韩兄真是好福气,此处风景怡人,别有一番洞天。处理公务之余,要是能来这里小坐片刻,还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呢。”

    韩世谔笑了笑,道:“在韩某上任前,这里已经是这样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前任弄的,不过确实如王老弟所说。此处环境优美,连韩某这样的粗人也经常在 这里流连忘返呢。是不是呀,斛斯长史?”

    斛斯政笑了笑,道:“确实如此。”

    王世充知道这韩世谔很少处理公务,多半时间是在城外骑马射猎,再要不就是在后院习武,真正经常来这里的,还是这个成天在后衙大堂上处理公务的斛斯政。想到这里,王世充和魏征对视一眼,会心地一笑。

    王世充一行绕着池塘的边上的长廊走了一圈,这里是整个州衙门的后院,各司的主官,以及韩世谔、斛斯政、陈棱等长官都住在这里,而其他的属吏们则都是在城中有住宅,每天点卯上班时再来衙门办公,散衙后则各自归家。

    韩世谔的住处在这后院的最深处,那里是一座五六十步见方的独立院子,旁边甚至还有一个马厩,里面的几匹骏马一看就非凡种。王世充武将出身,对战马一向非常有兴趣,看过后连声称赞韩世谔果然好福气,不仅住处幽雅,连马厩里也有这么好的战马。

    而韩世谔则笑着回应,说是他自幼习武,即使当了刺史也改不了这个习惯,不仅是马厩里有几匹战马,而且还把自己住的那处院子里摆上了兵器架,可以天天习武强身,不至于把功夫拉下。

    王世充一路之上与韩世谔谈笑风生,而魏征也跟斛斯政和李靖打成了一片,有说有笑。

    虽然魏征现在只不过布衣百姓,但他的才名满天下,斛斯政也不敢小瞧了他,对魏征的态度显得非常客气。

    一行人走着走着,来到了韩世谔所住宅院附近的一座亭台楼榭,韩世谔笑了笑,对王世充道:“王老弟,你们一路行来,想必也累了。韩某不才,设了一桌薄宴,聊表寸心,不成敬意。”

    王世充也觉得走了这半天,腹中有些饥饿,于是哈哈一笑:“客随主变,那就感谢韩兄的盛情款待啦。”

    韩世谔引着王世充走进了这座水榭,王世充一眼望去,只见水榭内部还有两层楼,下面的楼厅内摆了三桌酒菜,尽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十余个青衣小帽的家丁仆役纷纷低首垂立在厅内,一见韩世谔进入,齐齐地低头作揖行礼。

    韩世谔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脸色微微一变,转头对着门口的一个管家模样,圆脸小眼,一身缮丝黑衣的老者道:“宋管事,怎么回事?这饭菜都凉了,你看连汤都不冒热气啦。”

    那宋管事恭声回道:“启禀老爷,现在午时已经过,已然是未时,这饭菜是老爷一早要小的备好的,没有您的吩咐,小的也怕误了老爷的事,所以不敢随便撤换。”

    韩世谔叹了口气,道:“那速速去换几桌新的来。要快!”

    王世充摆了摆手,道:“韩兄,不必如此,先皇是个节俭的人,宫里连银制的用具也舍不得使用,每餐更是以素食为主,即使是新皇登基,也说了要励行节俭,这次建设东都更是诏告天下,省字当头,要是在这里浪费这么多菜实在有些可惜,不如热一热再端上来吧,不知韩兄意下如何?”

    韩世谔拊掌大笑:“还是老弟想得周全,就依你说的办。宋管事,你听清楚了吗?”

    那宋管事应了声“是”,脸上堆着一副諂笑,忙不迭地招呼仆役们把这些酒菜全部端了出去。

    韩世谔今天一早就吩咐了州衙里的厨子做一桌上档次的宴席,为新上任的王世充接风洗尘。

    由于王世充来得有些晚,这饭菜都有点凉了。于是韩世谔便吩咐厨子们把菜先拿去重温一下。顺便带着斛斯政、李靖和陈棱三人。请王世充和魏征上了楼,而张金称和安迦陀则跟着一众县令们在楼下守候。

    韩世谔和王世充等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水榭的窗子开着,一阵阵淡淡的荷香随着荷塘的清风送入,让人身心无比地舒畅。

    韩世谔道:“王老弟,请恕韩某唐突,请问你是哪天到了我们这郢州城的呀?”

    王世充微微一笑:“ 不瞒韩兄,魏某昨天晚上就到了。不过当时已经入夜,魏某怕打扰韩兄休息,但找了个客栈住了一晚,由于路上有些疲劳,今天早晨睡过了头,害得韩兄和众位在城门口苦等,实在是抱歉。”

    王世充说到这里,把自己面前的一杯酒端了起来,仰头一灌,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王某先自罚一杯!”

    韩世谔笑了笑:“老弟果然是性情中人,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真不愧是行伍出身,痛快!”

    王世充早就知道到韩世谔为人如此直爽,哈哈大笑:“韩兄才是真正的豪气干云,王某佩服!”

    韩世谔心中大喜,也喝了一杯酒,与王世充相视大笑。

    韩世谔看了看窗外,叹了口气:“老弟,咱们现在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有些话韩某也是不吐不快。你昨天既然已经来了,也不早早地支会韩某一声,弄得韩某没作好准备,今天韩某就有些下不来台啦。”

    王世充正待开口,魏征的声音却响了起来:“韩刺史,主公昨天只是想在这郢州城里走走看。毕竟现在这城里没人认得出我们,但今天正式交接过后,主公再想微服私访,恐怕也不容易了。这个投宿客栈的主意是我魏征出的,当自罚三杯。”

    魏征说到这里,也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自斟自饮,一连三杯下了肚。他的酒量不算太大,又是在没有下酒菜的时候连饮三杯,放下杯子后,连脸膛也变得有些黑里透红。

    斛斯政笑道:“想不到魏先生才名满天下,喝起酒来也是如此地豪爽,难怪能和王刺史这么有缘份。”

    魏征定了定神,道:“斛斯兄在这里勤于政事,郢州百姓交口称赞,主公以后在这里为官,还要多仰仗斛斯兄才是,就是在下,也可以跟着斛斯兄学习到很多治理州郡的宝贵经验。”

    斛斯政脸色微微一变,马上又恢复了正常,笑道:“哪里哪里,在这郢州城里,公务都是由韩刺史处理的,斛斯某只不过是打打下手罢了。魏先生才名满天下,王刺史的虎威更是四海之内无人不知,应该是斛斯某多向二位学习才是。”

    韩世谔摆了摆手,道:“斛斯,二位都不是外人,没必要用对付上面的那套说辞。”

    他说到这里,转向了王世充,道:“不瞒老弟,我姓韩的是有一膀子力气,若是说冲锋陷阵,沙场建功,老韩自问还是有这个本事的,可是要是处理这州郡公务,劝课农桑,收取税赋,老韩可是听了头就大,做不来的。”

    韩世谔叹了口气,继续道:“这几年韩某在这里之所以官声政绩还可以,全是拜了斛斯长史所赐,这里的一切公务都是由他处理。,韩某每日只是在后院练练功,时不时地出城骑马打猎,好让功夫不搁下而已。”

    王世充笑了笑:“韩兄还真是直爽过人,其实刚才你说的这些,我们来郢州前就了解了。”

    韩世谔微微一愣,道:“王老弟是怎么知道的?”

    魏征正色道:“韩刺史,要知道我家主公的耳目遍及天下,平叛回来后,朝野内外就有我主公可能会调任郢州的传闻了,于是我们在正式任命下达之前,已经先行派人来这里暗查过,对此间的事情也略知一二。”(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回 李靖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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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世谔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既然王老弟有这么好的密探,以后掌控这郢州想必不成问题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靖突然开口道:“王刺史,请问你对这郢州城内的事,还有什么知道的?能否向下官透露一二?”

    王世充笑了笑,他知道李靖想问的是什么:“药师来这里一年多了吧,按说这郢州城民风淳朴,也没多少作奸犯科的歹人,不值得药师留这么久,你可是在这里发现了些什么?”

    李靖点了点头,正色道:“这郢州城并不简单,平静的表面下暗潮汹涌着呢,好象有些前朝的余党和奸恶之徒 ,在这里秘密经营自己的势力,图谋不轨,李某一来这里就看出了些端倪,与这些人也斗了一段时间了,只恨一直没有捉住元凶。”

    王世充故作惊讶,道:“前朝余党?药师是在说南陈的人吗?”

    李靖看了一眼身边的陈棱,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如果下官的判断没有错误,他们应该是南梁的人,就是萧氏。”

    王世充马上摆手阻止了李靖的进一步发话:“药师,此事如果没有真凭实据,万万不可声张,你也知道当今的皇后就是。。。”

    李靖沉声道:“李某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这一年多以来一直在苦查证据,有一次都几乎摸到这个组织的核心了,可都被一些怪事所打断。王刺史。无论是以朋友的身份还是以下属的身份。我都劝你万万不可对此掉以轻心。”

    王世充看了一眼李靖。转向了陈棱,道:“陈将军应该是专门负责这郢州城内维持治安,缉拿反贼的工作吧,你对李仪同的话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陈棱的小眼睛刚才一直在眯着,让人看不出他的心理状态,这会儿被王世充直接点名,他笑了笑,说道:“李仪同所言非虚。末将曾经查处过这帮反贼的窝点,有一处是在城外的大洪山之中,他们铸造私藏了上千件兵器甲胄,隐藏在大洪山的一处天然洞穴之中。”

    “可是当末将接到李仪同的情报,率兵赶去时,却只有一些被他们掳掠过来,打造兵器甲胄的附近村民,而首脑和喽罗都跑了个干干净净。”

    王世充心中暗暗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萧铣居然敢直接制造兵器铠甲,连忙问道:“陈将军又是如何得知这一情报的?可曾抓到了什么贼人?”

    陈棱摇了摇头。道:“这就要归功于李仪同了,一年多前他刚来郢州时。便四处走访,体察民情,却发现长寿县大洪山附近的几十个本地蛮夷的村子里,大半年以来一直失踪人口,有的村已经少了几十个人了,于是李仪同就生了疑心,经过多方打探,终于发现了这些人是被贼人掳掠进了山。”

    魏征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开口问道:“这些村子少了这么多人,怎么也不来报官?”

    李靖叹了口气,道:“这些山里的都是荆州一带的蛮夷,依本朝的律令,朝廷是给他们的首领分封一个官职,划给他们一片区域,然后让他们自行治理,这些蛮夷里还分了不少姓,相互间的仇恨也不小,经常会互相攻击,所以一开始少了四五个人时,村里人都不以为意,但少到几十个人后,村里人才慌了神。”

    魏征追问道:“那他们还是来报官了吧。”

    李靖笑了笑,道:“没有,这些蛮夷没有找官府解决问题的习惯,都以为是敌对的村寨抢了他们的人,结果谈判不成,这些村寨又是互相一通混战,白白损失了不少人口。在下去他们那些村寨的时候,正是十几个村子刚结束一场大混战。”

    “当时在下就生了疑心,因为从在下走访的十几个村子看,在下并没有看到什么掳掠来的人口,但当时这些村民的情绪都很激动,再加上又刚刚大打了一仗,对别的村子更是恨之入骨,根本不可能相信别的解释,而是一口咬定人都是被敌对的村子害了。”

    “所以在下就从州里借了几十名精干的护卫,在大洪山一带摸索搜查,后来我们找到了一个在大山深处的村子,那里的村民说最近的几个月里,后山里经常闹鬼,半夜时分还是火光闪烁不断,有些胆大的年轻人跑去查看,结果就一去不复返。”

    “当时在下就集中了人手,摸到了那个地方,结果发现有一个山洞,洞口非常隐蔽,里面还传出来叮当打铁的声音。唉,当时都怪在下,过于小心谨慎了,怕手头人手不足,于是派人紧急回州衙找陈将军带兵来捉贼,这一来一去耽误了一个白天的时间。”

    陈棱点了点头,道:“不错,当末将率人赶到那里时,却发现人去洞空了,只有六百多个村民被关在用木栅制成的牢房里,而贼人则全从另一条密道跑掉了。”

    王世充叹了口气,道:“真是太可惜了,可是这贼人又是怎么得到消息的呢?”

    李靖苦笑道:“下官后来也审问过那些被抓人村民,他们说原来这洞里有数十名贼人的,每天都是蒙着面,但有个头目模样的,穿的衣服也与众不同。那天陈将军带兵到来前的半个时辰左右,有人看到一个黑衣蒙面贼人跑了进来,跟那个贼人头目说了几句话,随即贼首就把所有村民都关进了牢房,带着其他的贼人跑了。”

    “这些贼人走得匆忙,连打造好的武器都没来得及拿,他们走之前还在洞里放了把火,想把那些村民全给烧死,幸亏陈将军来得及时,众军冲进了洞里,把村民们都解救出来。只是可惜了一些重要的文书、账册、资料。都被付之一炬了。”

    李靖说到这里时。不住地摇头叹息,那种不甘心写在了脸上,端起酒杯一口闷,然后重重地把杯子敲在了桌子上,长叹一声“唉!”

    王世充心中雪亮,想必是陈棱知道了此事后率先派亲信去走密道向洞里的贼人传信,才让他们逃过一劫。

    想到这里,王世充看了一眼陈棱。四目相对,陈棱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随即便恢复了常态,笑了起来:“李仪同不用如此挂怀,至少我们救出了几百名村民,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道:“此事后来有没有上报朝廷?药师刚才说些人是萧梁的余党,又有何真凭实据?”

    李靖摇了摇头,道:“这些只是在下的猜测。从这些人的手段和严密的组织程度上来看,他们绝非一般的山贼流寇。而且当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根本不会有什么普通百姓上山做盗匪,他们打造兵器铠甲,显然是为了造反起事。”

    “既然这些贼人明显不是普通占山为王的山贼土匪,这几年来在郢州境内也没听说有过什么大股的匪徒,更不用说打造数千件兵器了,那么此事必定是意图叛逆的反贼所为,思来想去,除了前朝余党外,还会有谁呢?”

    “郢州一直是原来后梁国的领地,离梁国都城江陵也不过一百多里的距离,这里的萧梁余党数量众多,只要有人挑头起事,未必不能兴风作浪,是吧,陈将军。”李靖说到这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棱一眼,双眼中神光一闪而没。

    陈棱哈哈一笑,道:“李仪同真是分析入微,鞭辟入里,末将完全同意李仪同的分析,这里不少萧梁旧部都心向萧氏,那次山洞的兵器案查获之后,末将也在郢州内外一带挨家挨户地搜查,可惜没有一点线索,最后只好作罢。那次事情之后,这伙贼人好象就消声匿迹了,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

    王世充低头沉思了一下,突然抬起头,道:“药师的意思,是不是怀疑在这郢州城里著名的萧梁宗室,那个抄书的萧铣?”

    李靖和陈棱的脸色同时微微一变,陈棱正在喝一杯酒,听到这话时差点没给呛到。而李靖则脸上写满了兴奋,马上开口问道:“王兄怎么会知道这萧铣的?难道你还知道些什么李某不知道的事情吗?”

    王世充笑着摇了摇头,道:“此人在这郢州城太过出名了,连我们投宿客栈时的房客们也提及这萧铣,都说他是文曲星下凡,这城里大户人家找他抄书的,写碑文的可都是络绎不绝啊。而且此人在年初时公开身份,说自己是萧梁宗室,刚才药师一提到前朝余党,萧梁后人,王某本能地想到了他。”

    “药师既然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了这萧铣,想必也是下了大力气对此人进行过一番调查吧,可有什么收获?”

    李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瞒王兄,在下曾派人盯了他半年多,此人每天只是抄书写文,甚至很少离开他寓居的那处宅院。那宅院的房东是一对老夫妻,平日里也是几乎足不出户的那种。在下一直拿不到他的任何证据,但直觉告诉我,此人一定会有问题的。”

    今天一直没开口的斛斯政突然道:“李老弟,我和你说过多次了,现在萧氏正得宠,皇上即位,萧皇后也成了正宫娘娘,这萧铣乃是萧皇后的亲侄子,他这番公开自己的身份,只怕是想攀龙附凤,求进身之道,如果没有证据就去针对他,只怕皇后那一关也过不了。”

    李靖正色道:“斛斯长史此言,李某不敢苟同,我等身为大隋官员,食君之禄就应该忠君之事。”

    “萧铣是叛贼萧岩之后,在今年皇上大赦天下以前,他只不过是个逃犯的身份,按说应该隐姓埋名,避免抛头露面才是,可他却在这处萧梁故土上走街串巷,整天来往于城中的大户人家和城外的乡野豪族之间,这是个简单的书生吗?”

    “何况他的祖父萧岩,当年叛我大隋,席卷了梁朝国库里的上亿库存。逃到了陈朝。可是陈朝也没有收到这笔钱。显然是被萧岩私吞。萧岩虽然当年在大兴伏法,可他的儿子,也就是萧铣的父亲萧璇却不知所踪。李某曾经拜访过萧铣,问及过他父亲萧璇的下落,那萧铣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父亲在逃亡过程中病死。”

    “斛斯长史,请问你能信这萧铣的说辞吗?一个叛贼爷爷,一个失踪了一辈子的父亲,一笔不翼而飞的梁国巨款。还有一个在这郢州一呆就是好几年的萧铣,那伙逮村民去打造兵器的贼人也正是在萧铣来郢州后才出现在此地,请问斛斯长史,您不觉得这一切太巧合了点吗?”

    斛斯政微微一笑,道:“李老弟,请不要过于激动,在下了解你的忠心,更能理解你急着想要破获谋逆大案的心情。只是欲速则不达,你刚才说的所有内容,都不过是你个人的推测。没有任何真凭实据,这官司就是打到皇上面前你也赢不了的。”

    “自从你怀疑上这个萧铣以来。几乎是没有一天不安排州衙的衙役们在他家附近全天候地监视。这半年多下来,衙役们一个个都苦不堪言,不少下乡抽丁征税的工作也因为你这个监视行动而被影响,请问李老弟又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李靖的脸上闪过一丝愠色,声音也变得略有些高:“斛斯长史,李某的直觉一向很准,从没有出过错,至少这半年以来,由于我们一直盯着萧铣,郢州境内再也没出过什么谋逆之事,李某不觉得这是个巧合。”

    斛斯政摇了摇头,把面前的一杯酒一口喝干,不再说话。

    王世充一看气氛有些不对,连忙打了个哈哈:“二位切勿为这点事动了火气,大家同僚一场不容易,药师确实勤于政事,王某佩服不已;而斛斯长史也是老成持重之言,凡事都要讲真凭实据才是。”

    “这次我们出来前,就听说了皇上准备拟旨将萧氏一族中有才干的人都提拔为官,这萧铣看来也不会例外,他迟早要离开这郢州的,不值得为这个人闹得自己人不和。”

    李靖倒吸了一口冷气:“王兄此话当真?皇上真的有意征调这萧铣入朝为官?”

    王世充点了点头:“听李兄刚才那些分析,王某觉得此人在这个时候公开自己作为梁国宗室的身份,加上在郢州一带此人算得上是个名士,正对皇上喜欢饱学之士的胃口,他一定会入朝为官的。”

    李靖恨恨地道:“此事万万不可,李某一定要向皇上上书,绝不能让此人掌握权力,不然将来一定会生出事端来。”

    韩世谔不满地道:“靖弟,凡事适可而止吧,老实说这一年多来你在这郢州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这上面了,以你的精明,如果这萧铣真的有问题,早就会给查出来了,怎么会一点线索也没有?”

    “我马上要回京了,也许会放任别州的刺史,还希望你继续去帮我呢。听哥的一句话,别再在这姓萧的身上浪费时间了,更别提什么上书之事,那样只会结怨萧皇后,搞不好我们两家都要倒霉!”

    李靖摆了摆手,神情异常坚毅:“不行,这萧铣身上疑点太多,他越是隐藏得好,就越是显示出此人不简单。主公,恕李某暂时不能跟随了,李某要继续追踪这个萧铣,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韩世谔没料到李靖竟然会当众在这里让他下不来台,先是微微一怔,转而怒道:“药师,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本来你这次来郢州也是告假,若不是我在兵部打了招呼为你作保,你怎么可能在这里一呆就是一年多?现在我要走了,这里没人会听你指挥,你就是想查这萧铣,又能从何查起?”

    李靖微微一笑:“主公,其实这萧铣的狐狸尾巴已经开始露出来了,斛斯长史,请问昨天监视萧铣的那几个衙役,为什么没有在岗?你已经有四天没有派人去夜里盯梢了,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斛斯政微微一笑,道:“这件事斛斯某已经和韩刺史商量过了,是得到了韩刺史首肯的,王刺史即将上任,我们这州里的公事需要抓紧处理一下,不能给王刺史留下什么烂尾的账。”

    “那萧铣处你已经监视了半年多了,也没什么异动,这样的人没必要全天守着,所以我把五个人减成了两个,入夜之后的人手也撤回州衙办事,请问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李靖重重地“哼”了一声:“斛斯长史要是认定了办点州衙里面的寻常公事,都比监视一个叛贼首领重要,那李某也无话可说了。”

    韩世谔重重地一拍桌子,“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吼道:“李靖,你别太过份了!别以为你是我韩世谔的表弟就可以为所欲为,让所有人围着你转。今天当着王刺史的面,你无凭无据地去怀疑一个当今皇后的亲戚,却又拿不出任何过硬的证据来,你究竟想要干嘛!?”

    李靖正待开口反驳,王世充站起身来,笑了笑,右手搭上了韩世谔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道:“韩兄,药师也是立功心切,忠心耿耿,即使手段有些过激,也是可以理解的,今天大家有缘相会,本该高兴才是,就不要弄得这样不开心啦。”

    韩世谔叹了口气,道:“还是王老弟明大体,识礼仪,我这兄弟才华确实没的说,但就是学不来为人处事,今天让老弟见笑了,实在是惭愧啊。”

    这时楼梯上一阵响动,那个圆脸的宋管事满头大汗地跑了上来,脸上堆着笑,恭声道:“老爷,饭菜都已经热好了,您看要不要。。。”

    韩世谔心中正有气,又找不到发泄,这回一看到这宋管事,马上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宋管事吼道:“早做什么去了?热个菜都要这半天,要你这样的废物有什么用?!”

    宋管事一下子吓得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边磕边道:“老爷,冤枉啊!您老吩咐的事情,小的怎敢有片刻拖延?实在是那些饭菜太多,厨房又离此有些远,这才有所延误,还请老爷明察啊!”

    王世充笑了笑,对韩世谔道:“韩兄,这位宋管事这么气喘吁吁地跑来,显然没有在路上拖延,今天大家欢聚一堂,就是要把酒言欢的,没必要跟个下人太计较。”

    韩世谔刚才一时失态,当着王世充的面大吼自己的管事,吼完之后被透过窗子吹来的湖风一激,脑子清醒了点,正为自己的冲动暴躁而后悔不及呢。

    韩世谔这一回被王世充主动解围,心中对王世充一下子多了几分好感,马上顺着王世充给的台阶下:“王老弟所言极是,韩某一时失态,让大家见笑了,韩某当自罚一杯。”言罢给自己面前倒上一杯酒,一口闷下了肚。

    韩世谔喝完酒后,冲着那宋管事道:“好了,快去把饭菜都端上来吧,贵客位都饿坏了。”

    宋管事闻言,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赶快爬起来行了个礼,一转身就跑下了楼。稍后,十余个青衣仆役流水介似地将一道道菜品端上,八冷八珍碟、武昌鱼、水晶鹿脯、蜜汁熊掌、大雁煲、腰果牛腩、霸王别姬,山里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一应俱全。

    王世充身为天下首富,这些年来养尊处优,对这些菜本是见怪不怪,但这一年多来他东征西讨,走遍天下,吃多了平民食品,尤其是这一路上十几天都没吃到什么太好的东西,王仁则厨艺虽好,却苦于食材不足,与今天的这顿大餐远远不能相比。

    王世充不由得食指大动,大快朵颐,席间宾主觥筹交错,气氛很是热烈,只有李靖一人闷闷不乐,枯坐一边基本上不说话,魏征见他不开心,频频劝酒,这才让李靖的愁容稍微展开了一些。(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一回 萧铣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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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韩世谔和陈棱不停地问王世充半年前平叛时的事情,王世充一下子来了劲头,把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又复述了一遍,由于酒喝得有点高,一时兴奋,情不自禁地有所夸大,把韩世谔和陈棱惊得一愣一愣的。

    就连一直闷闷不乐的李靖,听到战事后也来了劲,时不时地与王世充讨论起兵法战策起来,刚才那有些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众人正聊到兴头处,突然只听楼梯一阵响动,一个捕头打扮的七尺壮汉,黄脸大眼,穿了一身捕快服,足蹬快靴,出现在了楼梯口,韩世谔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把拿着的酒杯重重地向桌上一顿,喝道:“不是早就交代过了吗?今天有贵客在此,不要来打扰我们!”

    那捕快看到韩世谔后,先是擦了一下满脸的汗水,然后拱手行了个礼,道:“启禀刺史大人,城中出命案了,有人前来报官。”

    韩世谔微微一愣,随即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捕快道:“刚才城西北的一户居民,前来报官,说是他家的老婆昨天与自己吵架,一时气不过,趁他不注意时寻了短见。他还拉着租他家房子的一名房客一起前来,说是人证。”

    王世充一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与李靖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人证可是叫萧铣?”

    捕快吃了一惊,眼睛睁得圆圆的:“二位大人怎么会知道?”

    在座众人个个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和筷子。连韩世谔也是脸上阴晴不定。双眼之中光芒忽闪忽灭。

    王世充明白了过来。想必是昨天晚上那老妇杀手被萧铣灭口后。尸体无法处理,于是造了个伪造的自杀现场,想要躲过官府的盘查。

    因为以李靖对萧铣的关注,那个老妇突然失踪,势必会引起李靖的怀疑,以此为契机一查到底的话可能会有麻烦。

    所以萧铣就来个先下手为强。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否能瞒过李靖的眼睛。

    王世充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李靖,只见他抚着自己下颌的短须,在出神地思考着。看到李靖这副模样。王世充突然开始为萧铣的前程担心起来。

    韩世谔叹了口气,道:“既然出了命案,我们这顿酒恐怕也喝不下去了,王老弟,今天实在是抱歉,韩某只好改日再摆一桌,向你赔罪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道:“韩兄太客气了,这次的命案事关萧铣,王某也想亲眼去看一看呢。”

    韩世谔微微一愣。道:“王老弟还没有正式上任,现在就去办案恐怕于法不合吧。”

    王世充笑着摇了摇头。道:“韩兄误会了,王某过去只是想旁观一下,毕竟刚才药师说过,此人有很大的叛逆嫌疑,以后王某还要在这里呆上几年,如果此人清白的话,自然可以松一口气,不用成天疑神疑鬼,若是他有问题,也最好是在韩兄的任上将之破获,也算得上大功一件。”

    韩世谔的内心里是不想管这个案子的,无论萧铣是否有问题,自己都是吃力不讨好,万一此人真的是叛贼,皇上或许会高兴一阵子,但萧皇后肯定会恨自己一辈子,风险与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李靖在这里的一年多内,韩世谔也是被他对这个案子的穷追猛打搅得不厌其烦,看在亲戚关系上才吩咐斛斯政对他尽可能地行方便,刚才李靖在席间纠缠此事已经让他当众发火了,现在王世充又有介入此案的意思,更是让他肚子里不停地骂娘,怪李靖多事。

    但韩世谔还是勉强摆出了一副笑容,道:“王老弟勤于公事,实在是让韩某这个甩手掌柜汗颜。也罢,那就请王老弟同去,若是看出什么破绽,但说无妨!”

    王世充微微一笑:“好说,好说。”

    于是一行六人便纷纷起身离席,正了正官帽,整了整官服(魏征乃是一身布衣,除外),便由韩世谔带头,走下了楼梯,只见这里楼下摆的两桌宴席上,一众县令和州衙属吏们,以及张金称和安迦陀都纷纷地交头结耳,在揣测着城中出了何事,能让那捕快不惜叨扰今天对新任刺史王世充的接风宴。

    韩世谔威严地扫了正在叽叽喳喳的众官员,眼神犀利如电,这些人一下子都闭紧了嘴巴,低头不语。

    韩世谔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便向外走去,而李靖则快走几步,跟了过去。斛斯政环视了一眼厅内,道:“众位大人,请继续用膳 ,州里出了点事,刺史大人要去处理一下,你们吃完后就先行回去吧,今天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众县令一个个急忙起身行礼,恭声称是。

    王世充也看了一眼张金称和安迦陀,道:“一会儿你们先回客栈,我去去就来。”说完后王世充也大步流星地跟着走了出去,魏征紧紧地跟在他后面,也出了门。

    王世充一路走一路在盘算着一会儿可能发生的事,他开始在做最坏的打算了,要是萧铣露出破绽,被李靖一举拿下,到时候反咬自己的话,能用什么办法解围?灭口?抵死不认?想来想去似乎都没有一个非常完美的办法,王世充不由得心急如焚,背上出的汗把紫色官袍浸得湿了一大块。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走到了县衙大堂之上,韩世谔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案后的椅子上,而王世充则坐在了案下左首处的一张客位,魏征则站于他身后,李靖和斛斯政则坐在案下右首处的两张椅子上,两班衙役也早已经到位,撑着风火棍。齐声喝道:“威----武----”

    堂下则站着两人。萧铣一身青衣纶巾。朴素的布衣并不能掩盖他的儒雅气息,他先看了看李靖,笑道:“李仪同别来无恙?”

    李靖冷冷地道:“李某很好,不劳阁下费心,阁下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

    萧铣笑而不语,眼光从斛斯政开始扫过,经过了王世充和魏征,看到他们二人时还作出一副略有些吃惊的神情。仔细上下打量了两眼,似乎象是从未见过这二人。

    良久,萧铣才把目光转向了坐在大堂之上,一脸威严的韩世谔,正色行了个礼,道:“草民萧铣,见过刺史大人!”

    韩世谔先是准备说话,突然想起了什么,在桌上拿起了惊堂木,重重地一拍。沉声喝道:“堂下二人,姓甚名谁。何方人氏,速速报上名来!”

    萧铣淡然一笑,不紧不慢地道:“草民萧铣,祖籍荆州江陵,现寓居这郢州城中西北角的齐道福家,以抄书和写碑文为生。”

    韩世谔道:“萧铣,是你击鼓鸣冤告状的吗?你若是江陵人氏,为何又要来这郢州?”

    萧铣的语气平缓,但隐隐透出一种不卑不亢的自信:“回韩刺史的话,草民原是梁国萧氏宗室,因故国灭亡,而流落民间,几经辗转,来到了这郢州地界,由于此处上古文书很多,草民又喜爱读书,故而在此逗留了好几年。来告状的是齐老伯,草民只是做个见证而已。”

    韩世谔的眼光转向了那齐道福,只见此人年约五十五六,一头的乱发已经花白,佝偻着背,满脸皱纹,穿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蓝色布衣,而一双不算大的眼睛则眼珠子乱转,似是在想着说词。

    韩世谔转向了齐道福,喝道:“你可是齐道福?”

    齐道福似乎被韩世谔的声音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声音都在打着颤:“回青天大老爷,小老儿正是齐道福。”

    韩世谔冷笑一声,道:“齐道福,可是你在府衙外击鼓鸣冤?说是出了命案?”

    齐道福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身子都在微微地发抖,道:“都怪小老儿不好,昨天晚上和我们家的老婆子为了琐事拌了几句嘴,最后小老儿一生气离家出走,还故意气她,说我要去城里的春香阁去找姑娘了。”

    “结果小老儿只是在街上转了一夜就回去了,可没想到,可没想到我家老婆子一时想不开,竟然寻了短见!”齐道福说到这里时,声泪俱下,就在这公堂上捶胸顿足,号陶大哭起来。

    韩世谔重重地“哼”了一声,转向了萧铣,沉声问道:“这齐道福所言可是事实?”

    萧铣微微一笑,道:“非也非也,那刘氏正是这齐道福所杀。”

    萧铣这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堂上堂下之人闻言无不变色,连左右两班衙役也都开始交头结耳,只有李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象是早就料到这一点。

    王世充也没料到萧铣居然会当庭翻供,这一下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定睛一看萧铣,只见萧铣嘴角边挂着一丝淡淡的自信微笑,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今天的这一切,显然是他经过了精心策划之后的谋定后动。

    刚才一直在地上满地打滚的齐道福也一下子停止了自己的表演,吃惊地看着萧铣,眼神里尽是不信,道:“萧先生,这话可不敢乱说啊。你可是亲眼看到我那老婆子是寻了短见的,还说了要为小老儿来洗清冤情呢。”

    韩世谔一拍惊堂木,“啪”地一声,惊得堂上众人再不敢出声,他沉声道:“公堂之上,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训完一众衙役后,韩世谔转向了萧铣,一脸的严肃:“萧铣,本官听说过你在此地的名声,你也算是个受人景仰的文人了。可这是公堂之上,人命关天的事,不能信口开河,不然就算你有靠山,只怕也无法为你洗脱这诬告之罪了。”

    萧铣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语调平缓,字正腔圆:“萧某当然不是信口开河,昨天夜里萧某抄书时就听到了齐道福的房中传出了一些争吵声。当时萧某不以为意,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后来那声音渐渐地平息下去。萧某看到那齐道福气哼哼地出了门。也就没再多想。继续看书,由于昨天晚上有些疲倦,很快就睡下了。”

    “可是今天一早,这齐道福却来找萧某,说是刘大娘上吊寻了短见,还把萧某拉到他的房间里查看。萧某虽然不才,但一看便知是这齐道福下的手,当时齐道福要萧某为他作个人证。”

    “萧某虽然看出了端倪。但当时只有萧某和齐道福二人在场,要是当场将他戳破,此人很可能向萧某下毒手,虽然这齐道福已经上了年纪,但毕竟杀过人,而萧某不过一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真要是动起手来,怕是要遭此人毒手。于是萧某便对其虚以委蛇,假意答应跟他来州衙作证。以好当场揭露此贼!”

    齐道福听到这里,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萧铣破口大骂:“好你个姓萧的,我夫妇二人看你可怜,好心收留你这几年,想不到你居然恩将仇报,血口喷人,诬陷我!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天理良心,你就不怕遭报应啊!”

    萧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都不看齐道福一眼,声音中透出一丝冷酷:“人命大过天,萧某既读圣贤书,就不能助你犯法,是非曲直,韩刺史只要到了现场,一看便知。”

    韩世谔点了点头,转头问向了那句来小楼通知众人的黄脸捕快:“雷捕头,那命案现场可曾派人保护?”

    黄脸捕头名唤雷世猛,出身郢州城内的一家豪族,本人也在州衙当了十余年的捕头了,一向办事干练,消息灵通,黑白两道都算得上手脚通天。

    雷世猛向着韩世谔行了个礼,恭声道:“回老爷的话,职下一接到报案,马上派了副都头董景珍,带着十个得力的弟兄,去了那齐道福家,刚才已经有一人回报,说是保护好了现场,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韩世谔赞许地点了点头:“雷捕头,你处理得很好,现在本官要去那现场查看,劳你在前面引路。”

    雷世猛暴诺一声,转身昂首阔步走在了前面,早有六名五大三粗的衙役围住了萧铣与齐道福两人,跟在雷世猛后面行走。

    韩世谔站起了身,向着王世充做了个请的手势,王世充等人则跟在韩世谔身后一路走出了州衙。

    到了衙门口,刚才没有上堂的陈棱已经骑马率兵在这里等候,更有披甲军士牵过来五匹马,供王世充等人骑乘。

    百余名府兵在马的两侧摆开警戒的队形,几名高高举着“肃静”,“回避”牌子的衙役则站在了最前方,一路鸣锣开道,缓缓而行。

    王世充这是第一次象个真正的官老爷这样出巡,一路之上只见沿途百姓纷纷肃立大街两侧,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更是有些人跪伏于地,不住地磕头。而骑在前面的韩世谔则是志得意满,不断地举起手中马鞭,向两侧百姓致意,端地是威风八面。

    走了没多久,穿过了三四条街,便到了那齐道福的小院处,王世充昨天夜里来这院子时,因为夜黑风高,又没有打起灯笼,故而没有怎么细看这周围的环境。现在光天化日下,王世充看得真切,此处实在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平民宅院,只是院中的那口大水缸却已经是无影无踪。

    萧铣在前面引路,带着众人进到了院子中,向着左边的那处黄土夯成的平房一指,道:“各位大人,此处便是那齐道福杀人的场所了。”

    王世充走到门外,向内望去,只见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正高高地吊在房梁之上,屋内一片狼藉,桌倒椅歪,那妇人脸色发紫,身上的衣服有几处撕裂,舌头吐出嘴外,眼珠子暴突,看起来象是死了有六七个时辰了。

    韩世谔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转回头对着那萧铣道:“萧铣,本官看不出这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死者吊在房梁上,你也没验过尸,怎么就能看出是齐道福所杀?”

    魏征和李靖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笑而不语。

    萧铣笑了笑,走进了房中。道:“齐道福。萧某现在就来教教你如何犯罪。”

    齐道福恨声道:“姓萧的。你血口喷人,众位大人心明眼亮,一会儿一定治你个诬告之罪。”

    萧铣围着尸体转了一圈,缓缓道:“齐道福,第一,如果我是你,就会给刘大娘换身新的衣服,以掩盖你和她发生扭打的事实。她现在身上衣服的裂痕证明了你们昨天晚上有过搏斗。”

    齐道福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呆在了原地。

    萧铣继续道:“第二,如果我是你,就会把这一屋子的桌椅板凳都扶好扶正,这里一看就知道是发生过打斗,远不是你所说的吵嘴这么简单。”

    齐道福的脑门上开始冒汗,他的嘴角抽了抽,抗声道:“我们没你们读书人这么多讲究,夫妻间拌嘴吵架都要动手动脚的,这又能证明什么?我家老婆子明明是上吊死的,不信我们可以找仵作来验尸!”

    萧铣微微一笑。道:“你先别急,我还没说完。第三。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勒死刘大娘后,把她吊得这么高。”

    萧铣说到这里时,把刘大娘脚下的一张板凳扶了起来,那凳子离着刘大娘的脚底足足还有半尺有余。

    王世充一看到这里,马上恍然大悟,刘大娘的脚边只有这一张被踢倒的凳子,而离她的脚有半尺,这显然不是一个上吊的人能蹬翻凳子的距离。

    齐道福一下子面如死灰,有气无力地瘫到了地上。

    萧铣收起了笑容 ,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寒芒:“齐道福,你昨天晚上出门前就杀害了刘大娘,事后心虚,先是伪装布置了现场,然后又企图拉我帮你做伪证,现在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可说?”

    韩世谔对着齐道福厉声喝道:“大胆齐道福,杀妻在先,欺瞒本官在后,现在案情水落石出,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齐道福跪倒在地,不停地磕着头:“都怪小人酒后失德,与我家的老婆子先是吵嘴,进而动起手来,最后一时不慎将她掐死。小人惊恐之下,不敢主动投案自首,这才伪造了老婆子上吊的假象,想要蒙混过关。大老爷啊,小老儿所说,句句属实,还望大老爷开恩,饶小老儿一命!”

    韩世谔重重地“哼”了一声,对着身后的一班衙役们道:“将齐道福拿下,打入死牢。”

    雷世猛暴诺一声,带了两名衙役,象抓小鸡一样把齐道福从地上拎了起来,左右夹着,把齐道福拖了出去,那齐道福一路上还不停地嚷着:“大老爷饶命啊。”

    王世充心头雪亮,萧铣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那齐道福是萧家的死士,故意装得这样愚蠢而猥琐,以一出简单的杀妻案来洗脱萧铣的嫌疑,只是这一招能瞒过对萧铣和萧皇后间的矛盾不甚了了的韩世谔、斛斯政和李靖三人,却是不能瞒过陈棱。

    王世充看向了陈棱,只见他一脸的阴沉,看着正在和韩世谔交谈的萧铣,正出了神地在思考。

    而王世充和目光一落到他身上,陈棱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又恢复了那副笑呵呵的表情,对着王世充道:“王刺史,你看我们这郢州果然是藏龙卧虎吧,萧先生可真是名不虚传,就连我这个专门负责在城里缉盗捉匪的司马,也是自愧不如啊。”

    王世充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是啊,萧先生乃是前朝宗室,又是当朝萧皇后的亲戚,自皇上今年登基以来,萧家子弟很多都飞黄腾达,萧先生这样的才干,想必在萧氏家族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将来一定会被委以重任啊。”

    陈棱的脸色微微一变,转瞬间又笑容上脸,哈哈一笑:“是啊,萧先生大才,未来实在是不可限量。”

    李靖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眼珠子则几乎转也不转,显然是在出了神地思考,听到陈棱和王世充的话后,他摇了摇头,道:“李某认为此案中还有些疑点。”(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二回 凶案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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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世谔吃惊地转过了头,声音中带了三分怒意:“李仪同,你觉得还能有什么疑点?连人犯都供认不讳了,你还想如何?”

    李靖平静地道:“韩刺史,这位萧先生如此洞察入微,耳聪目明,怎么可能昨天夜里齐道福杀妻,这现场打斗得如此激烈,他却能若无其事,只是说后来声音小了,就安心睡觉了呢?”

    萧铣微微一笑,道:“李仪同,您看这院子,萧某和齐道福夫妇分别住在这院里的东西两头,相隔有二十多步,加上夜深之时都是门窗紧闭,即使是他们在房中打斗,传到萧某的房间里,也不会有多大的动静。”

    李靖继续道:“既然如此,隔了二十多步远,你在自己的房中听不到齐道福房中的声音,为何你说那齐道福后来出门时,你却能听出来?”

    萧铣看了一眼院门,不疾不徐地道:“李仪同请看,那齐道福出门前,曾对着他的那间房里装模作样地吼了一声,说是他要去春香阁去找姑娘,那一声是故意吼给萧某听的,所以萧某听得真切。后来他就气冲冲地出门了,还重重地把院子里的门摔了一下,所以萧某知道齐道福出了门。”

    李靖的双眼紧盯着萧铣的眼睛,沉声道:“以萧先生的精明,齐道福如此反常的举动,你居然能安之若素,连看都不去他房中看一眼。不觉得有点说不过去吗?还有。那齐道福布置完了现场后。一个人就跑出去了,他难道就不怕你萧先生走进那屋子,揭穿那刘大娘已经身亡的事实真相?”

    萧铣微微一笑,道:“李仪同,本来死者为大,萧某本不应该随便说人家事,但现在人命关天,而且李仪同开始怀疑起了萧某。那萧某只好把齐家的一些事情说出来了。”

    “那齐道福,贪酒好赌,本来他在这郢州城里有一家祖传的布料店,就因为他这两个恶习,最后经营不下去,于是便变卖了那家店铺,搬到了这里。”

    “刘大娘恨夫不成器,经常劝他出去找些营生,不要坐吃山空,而齐道福则总是说刘大娘不能生育。反正齐家绝了后,要钱何用。既然有萧某租他们家的房子,这房租勉强够两人度日,何必再出去劳心费力。这几年下来,这对夫妻为此几乎三天一吵,五天一动手,萧某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萧铣来回踱了两步,继续道:“萧某刚搬来这里时,碰到这样的事情还经常会去劝劝,结果有好几次都被当成他们两人的出气桶,这对夫妻自己吵起来是天昏地暗,但在我这个外人面前却是出奇一致,每次都是夫唱妇随,要萧某滚开。”

    “所以时间一长,萧某也懒得管他们家事。这次既然没有直接撞破齐道福杀人,那在齐道福出门后,也不过是看到上吊的刘大娘,给他作个证人罢了。”

    萧铣这番分析有理有据,配合着他从容不迫的神情和柔中带刚的语气,让韩世谔和斛斯政等人连连点头,而王世充和魏征两人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也都闭口不言,心中却暗赞这萧铣实在是厉害,应对之策实在是无懈可击。

    而一边站着的陈棱却是脸上堆着诡异的笑容,眼中却隐隐地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神情。

    李靖刚才一直盯着萧铣的眼睛,一直没有挪开过,似乎是想看穿面前这个人的内心,一直到萧铣说完后,他仍然是这样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萧铣。

    萧铣却仍然是一脸的从容,他向李靖拱手行了个礼,道:“李仪同,不知道萧某的解释,是否能让你满意?”

    李靖叹了口气,道:“萧先生,本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一个这么忠心的手下就这么解决掉,也无法从你的话里找出什么破绽。可是请你记住,狐狸尾巴总有一天是藏不住的,本官这辈子都会一直盯着你,希望你每一次的表现都能象今天这样出色。”

    萧铣微微一笑,道:“李仪同神目如炬,萧某的任何小动作都不可能逃出大人的火眼金睛的。只是萧某一介书生,以抄书写文为生,也没什么远大志向,实在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李仪同,对萧某如此一逼再逼?如果萧某不经意间得罪过李仪同,就大人不妨言明,萧某一定郑重向大人赔罪。”

    韩世谔一摆手,道:“萧先生,李仪同破案心切,言语之中对你多有得罪,本官作为他的表哥,也作为他的上司,向你赔个不是了。以后本官保证他不会无故再来骚扰你。”

    李靖急道:“韩刺史,此事万万不可!”

    韩世谔怒道:“有何不可?李仪同,你身为朝廷命官,无凭无据,对一个久负才名的书生一再为难,却又拿不出半点真凭实据,你提的那些质疑也被人家一一驳回,到了现在还在放狠话,你不嫌丢人,我这当刺史的表哥还嫌脸红呢!”

    韩世谔转头对着斛斯政道:“传我的令,从今天开始,对此地的监视全部取消,不论白天黑夜,所有盯梢的捕快衙役全部撤回。”

    斛斯政正色拱手称是。而李靖的身子则微微地晃了晃,转过身去,一声长叹。

    韩世谔转头对萧铣行了个礼,道:“萧先生,非常抱歉,由于李仪同怀疑你与半年多前在大洪山查处的一起谋逆案有牵连,所以这半年多以来,我们一直在暗中对你进行监视。好在今天真相大白,韩某相信你是守法良民,不会作奸犯科,现在韩某也为这半年多来对你造成的不便,向你赔个不是。”

    萧铣笑道:“韩刺史这是哪里的话!萧某相信,真金不怕火炼,事实总会还萧某一个清白的。其实萧某一早就知道被人盯梢上。开始还以为是些盗贼宵小之辈。可后来发现这些人对萧某这么一个穷书生也是天天轮班监视。加上后来李仪同亲自上门造访过萧某,才知道本人上了官府的黑名单。”

    “不过依本朝律令,官府有权对觉得有嫌疑的百姓进行监视乃至讯问,尤其是那件半年前大洪山的案子,听说事关谋逆,那更是大意不得。萧某也很高兴能配合官府的调查,毕竟萧某的祖上犯过事,被怀疑也是应该。”

    萧铣说到这里时。脸上的微笑突然凝固在了面皮上,两眼中闪过一道神光,而语调中也带了三分强硬:“只是今天既然韩刺史这样说了,萧某希望能回复以往平静的生活。”

    “对了,今天早晨萧某接到一封家书,要萧某去东都洛阳与阔别已久的族人们一叙,认祖归宗,萧某打算这两天收拾一下就动身,以后想必也不会再叨扰各位大人。”

    韩世谔微微一愣,转而问道:“萧先生在东都洛阳还有亲戚?”

    李靖冷冷地道:“韩刺史。这位萧先生说的亲戚应该是他的堂叔,现任兰陵萧氏本房的族长。莒国公萧琮,再一个就是他的亲姑母,当朝萧皇后娘娘。”

    萧铣微微一笑,道:“李仪同真是料事如神,萧某佩服。”

    王世充心中一动,原来今天早晨萧铣就接到了萧皇后让他进东都的邀请,看来杨广已经决定让萧铣担任何种职务了,难怪萧铣今天敢大摇大摆地主动报案,公开那刘大娘的死讯,而并不担心陈棱会将此事通报给萧皇后,转而放弃对他的支持。

    李靖摇了摇头,仰天长叹一声:“天意,真乃是天意啊。”他也不再看这院落中的人一眼,直接转身出了院门。

    韩世谔强压住心中的怒火 ,挤出一丝笑容,对着萧铣一抱拳,道:“萧先生,韩某祝你日后官运亨通,一路青云直上。在你动身之前,还麻烦你现在去州衙里做个笔录,也好有个证词,定那齐道福之罪。”

    萧铣淡淡一笑:“这个自然,听说韩刺史也要在交接后回京述职了,萧某不才,希望能跟着韩兄的大驾一起回东都,一路之上也好多向韩刺史讨教些治理州郡的经验。”

    韩世谔先是一愣,转而哈哈一笑:“求之不得,韩某定于三日后动身上路,到时候也请萧先生一路随行。”

    萧铣点了点头,转向了王世充和魏征,拱手行了个礼,道:“二位想必就是名满天下的王世充王将军,还有魏先生吧。”

    王世充刚才看这萧铣三言两语就和韩世谔搭上了关系,心中越发地觉得此人实在可怕,这会儿看他又主动转向了自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失了礼数,于是挤出一丝笑容,拱手回礼道:“萧先生好眼力。”

    萧铣道:“今天早晨接到姑母的信,提及了王将军来此地上任之事。这郢州民风纯朴,韩刺史在这任上一直考核名列前茅,这才得以高升,王刺史名满天下,想必一定能在这块风水宝地做出一番事业,成就您的美名。”

    王世充冷冷地道:“萧先生,王某在这里的事情就不劳挂心了,还希望你进京得官之后,能象李仪同那样勤于政事,象打出你的才名一样,能在官场上也声名鹊起。”

    萧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你我就以此为约,共同努力吧。”

    王世充不想继续再多看萧铣的表演,对着韩世谔道:“韩刺史,今天王某已经讨教了您如何办案了,实在是大开眼界。现在已经不早,王某想要先回客栈整理一下,交接之事就放在明天吧。”

    韩世谔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只是王刺史住在客栈恐怕不太合适,还是先搬进官驿吧,那里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王世充笑了笑:“反正也就一晚上的事,不劳韩刺史费心了,明天辰时二刻,韩某一定准时造访刺史州衙。”

    韩世谔转向了陈棱,道:“陈将军,传我的令,速调两队军士,去护卫王刺史所住客栈。若是出了半点差池。拿你是问。”

    陈棱刚才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出神地思考着,听到韩世谔这话后,一下子醒过了神来,连忙拱手应了声“是”,转身就要向门外走去。

    王世充连忙摆了摆手,道:“韩刺史,大可不必,王某自问能保护好自己。今天是王某在这郢州城可以自由活动的最后一个晚上。不想如此兴师动众,更不想给城中百姓留下一个高不可攀的印象。”

    韩世谔叹了口气,道:“也罢,那一切依王刺史就是。咱们明天不见不散。”

    王世充和魏征冲着韩世谔行了个礼后,也转身出了院门,骑上了那两匹州衙的马,向着自己昨天夜里投宿的那家白云客栈走去,陈棱本来还准备派十几人跟随,在前开道,在侧保护。王世充心情不是太好。坚持自己还是独自回客栈,陈棱也只好作罢。

    一路之上。王世充骑马招摇过市,配合上他那远异众人的体格和一身紫色的三品官服,惹得一路之上的百姓纷纷对其敬而远之,在他的身后窃窃私语,猜测着这是哪里来的大官,看起来好象比韩刺史还要精明过人。

    这就样,王世充和魏征一前一后地回到了白云客栈,刚刚下马,那昨天还颐指气使的掌柜亲自跑了出来,帮着王世充牵住了马缰。

    这掌柜年约四十上下,尖嘴猴腮,一看就是非常势利之人,脸上堆着笑,道:“王刺史,小人昨天夜里有眼不识泰山,该打,该打!您的光临是小店几十年才修来的福气,小人已经吩咐伙计们,腾出三间最好的上房,供您老今天在这里歇息。”

    王世充昨天夜里和魏征回客栈时,这掌柜因为已经睡下,还要披衣爬起来为王世充开门,言辞间一直夹枪带棒,骂骂咧咧的,很不客气。王世充当时都有揍他一顿的冲动,后来想想自己深夜扰人清梦,也算有错在先,这才忍了下来。

    今天的王世充心情不是太好,对这种前倨后恭的小人更是没什么好气,冷冷地道:“这消息还传得真快,怎么连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

    掌柜的小心翼翼地道:“本城的李仪同先您一步已经到了,正在大堂上坐着等您哪。”

    王世充心中一惊,这李靖刚才气呼呼地夺门而走,没回府衙,却来到了自己下榻之处,不知所为何来。

    魏征笑了笑,道:“李靖果然还是主动找上门了啊。”

    王世充奇道:“玄成,你又是如何能算到他会来的?”

    魏征道:“主公,刚才李靖在那小院时,似乎还有些话要说,但是看了我们一眼后,还是忍住了,然后就是负气离开,当时魏某就料到此人恐怕会来直接找我们。”

    李靖的声音冷冷地响起,不带一丝感情:“魏先生好眼力,李某今天当众受辱,现在心情不是太好,二位能否陪李某到城外走走,散散心?”随着这句话说完,还穿着浅绯官服的李靖缓缓地从客栈中走出,张金称也跟着走了出来。

    王世充与魏征对视一眼,道:“药师所邀,我兄弟求之不得,只是我等官服在身,就这样骑马出城,是否合适?”

    李靖摇了摇头,道:“无妨,李某心中有些话,如骾在喉,不吐不快。过了今天,只怕很久不会再有机会与二位一叙了。”他说完后,也不等王世充的回应,直接跨上了门口自己的那匹马,双腿一夹,便向着南门的方向出去。

    王世充叹了口气,对着张金称道:“金称,麻烦你看守好这里我们的行囊,不要出什么差错。仁则和雄信若是回来了,安排他们先回房歇息,有什么事等我们回来再说。”说完也“驾”地一声,打马跟着李靖出城而去。

    三人出了城门后,又沿着官道向着南边走了六七里,到了一道潺潺小溪边,小溪的两岸都是茂密的树林。

    李靖看了二人一眼,忽然一拨马头,向着官道右侧奔去。王世充和魏征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已经到了这里,也没法多想,一拍马臀,跟着李靖奔了下去。

    跑出去三四里后,到了一处偏僻荒凉的树林边,李靖终于停了下来,王世充和魏征也几乎同时奔到,“吁”地一声,把马停了下来,王世充冲着李靖一拱手:“药师,不知带我二人来此,有何要事?”

    李靖叹了口气,看着王世充的双眼,开口问道:“王兄,请问我们上次相见,离现在有多久了?”

    王世充笑了笑,道:“将近两年了吧,这两年发生了太多的事。今天本来想和药师好好地长谈一番的,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其实以魏某看来,药师实在没有必要跟萧铣这个布衣百姓一般见识。”

    李靖摇了摇头:“其实萧铣的应对,早在李某的意料之中,他如果洗清不了自己的话,也不会是萧铣了。李某今天其实也是在和他演戏,目的就是为了让你王兄能更清楚地看清此人,看清他的精明,看清他的腹黑,绝了你今后想以他为援手的想法。”

    王世充心中暗自一惊,脸上却仍然是平静如故,道:“药师这是何言?王某听不懂,还请赐教。”

    李靖的眼神变得黯淡了起来:“行满,难道你宁可和萧铣合作,也不愿意和李某交心吗?为什么李某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是装聋作哑?”

    王世充冷冷地道:“王某实在不明白药师在说什么。今天王某也只是初见萧铣,刚刚才知道他是萧皇后的亲戚,王某自问不需要攀皇后的关系,跟这萧铣又能有何合作?药师想多了。”

    李靖长叹一声:“行满,昨天夜里你和魏先生夜访萧家,李某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还要否认吗?”

    王世充这一下被惊得一阵身体晃动,连胯下的那匹黄马也是高嘶一声,一阵摇头晃脑,王世充好不容易才把这马儿稳了下来。

    魏征的脸色也是大变,拉着马缰倒退了好几步,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李兄何出此言?”

    李靖冷冷地道:“王兄,你是不是以为李某也是象斛斯长史那样玩忽职守,半年多不见那萧铣有什么异动,就会放松对他的监视?”

    “实话跟二位说了吧!自从破获了那大洪山山洞中的反贼巢穴之后,李某在这郢州唯一想做的,就是抓到这个反贼。每天晚上,李某都会亲自去那萧铣的院子附近,找个地方盯梢,因为只有自己亲眼所见的才靠得住。”

    “之所以斛斯政撤了夜间的监视岗足有四天,李某都没有声张,也没有捅破,就是希望能攻敌不备。那萧铣总要和外面联系,对他的手下下令的,白天被盯得太紧,就会在晚上想办法。李某希望能看到他在自以为安全以后真正想见的是谁,可惜李某万万没有料到,走进他院子里的竟然是你们二位。”

    王世充的脸上一片平静,在渡过了最初的慌乱后,他开始定下心来仔细地思考着李靖的话。

    王世充抬起了头,平静地直视着李靖的双眼,道:“其实王某也一直觉得奇怪,当年与药师在兵部共事几年,王某现在还记忆犹新,当时药师可没有现在这么忠义啊。”

    “药师后来为求仕途进步,还去找过越国公,甚至说了一大堆结交草莽英豪,以图大事之类的话,那时候的你可跟这郢州城中的萧铣没有太大的区别。难不成当时你去越国公府,只是为了试探弘农杨家的忠诚度吗?又或者,你当年是奉了先皇的秘旨,故意去试探越国公有没有反意呢?”

    李靖微微一笑,道:“王兄,魏兄,你们都是聪明人,俗话说得好,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如果我真的想对二位有所不利的话,昨天夜里就可以直接调人来萧铣的小院,把你们拿下了,何必多此一举,冒着给你们灭口的危险,孤身带二位来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向二位敞开心肺呢?”(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三章 李靖来投

    魏征冷冷地道:“这很好理解啊,因为你昨天晚上拿不出我们什么谋反的证据来。萧铣的家里并没有什么违禁之物,也没有什么兵器铠甲。我二人夜访这位在郢州一带久负盛名的书生,就跟我们这一路的微服私访一样,并不算什么违法行为。你就是带人来抓我等,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到头来只能乖乖地放掉我们。”

    “而且当时萧铣在院子内外遍布哨探,李兄不太可能听到我们的对话,最多只能远远地看到我们兄弟二人进出那个院子。既然如此,你更不可能抓到我们什么违法之举,对吗?”

    李靖笑了笑,道:“魏先生果然伶牙俐齿,心思缜密,李某佩服。只是你所说的有一点不对,李某固然没什么真凭实据,也奈何不了你们,但只要李某回去调兵来那个院子,二位和那萧铣的合作只怕就要泡汤了。萧铣为人猜疑心极重,之所以昨天夜里杀那个老妇,只怕也是因为她听到了你们密议之事。”

    “若是当时我带兵前来,萧铣肯定会认为是你们设局想害他,即使躲过这次的事,他也肯定对二位恨之入骨,不要说合作之事必黄无疑,这萧铣说不定还会报复二位,做出些对你们不利之事,是吧。”

    王世充沉声道:“行了,李靖,我们不用在这里唇枪舌剑,逞口舌之利,想必你带我们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嘴上分个高下。你想说什么,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至少跟萧铣相比,我王世充还更喜欢你一点。”

    李靖点了点头。正色道:“其实当年我与行满在兵部共事多年。深深敬佩行满你的才华。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怜,之所以后来辞官奔走,也是想结交些地方上的豪杰之士,以备不时之需。其实我一开始来这郢州时,并没有想要捉拿这萧铣,而是有意跟他合作。”

    王世充道:“药师想跟这萧铣合作?我没听错吧,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当年你说想要结交草莽间的英雄时,自己只不过是白身。现在你已经好歹是个五品的仪同将军,还用得着这样提着脑袋,和这些反贼搅到一起吗?”

    李靖微微一笑:“那行满你现在已经贵为当朝三品了,为什么也要和那萧铣合作呢?”

    王世充被李靖这话说得一愣,转而沉声道:“药师好生健忘!几年前你应该就知道我在新皇登基的过程中出力甚巨,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他又岂能容得下我?所以我们寻找一些外援,以备不时之需,是不得已为之。而你这样主动结交匪类,和我们能一样?”

    李靖摇了摇头,道:“杨广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大家都清楚,他一定会祸及苍生的。不然当年我在白身时也不会去找越国公了。”

    李靖看了看王世充,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与现在当这个五品官相比,其实李某更乐意行走江湖,为将来作些准备。”

    “所以表哥一来信要我过来帮忙,我就马上告了假来这郢州,就是想看看这萧梁国故地有没有真正可以结交的英雄。”

    王世充摇了摇头:“那这萧铣岂不是正合你的胃口?他人极有才,又在这里影响力巨大,以后一定可以成为你药师的外援。”

    李靖叹了口气:“行满,你一直没弄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李某的位置。你们王家家大业大,以后即使有乱世,你们也会成为独霸一方的诸候,可我李靖又有什么?只不过这一身有用之躯而已!所以真正到了乱世的时候,我也只能投一个明主,而不是象你们一样自立。”

    “行满,魏兄,我索性把话给你们说明白了吧,今后我李靖只能找一个足够我依靠的明主,而不可能象你们这样找一个平等合作的伙伴。本来上次我想找越国公,可惜他老人家宁可给我个官当也不想收下我,所以李靖只好另寻靠山。但这萧铣,是绝对不能依靠的。”

    王世充“哦”了一声:“这话又从何说起?难道这萧铣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李靖冷冷地道:“其实行满应该对此很清楚,萧铣在这里敢于抛头露面,可以几年如一日地经营这郢州,就是靠了萧皇后明里暗里的支持,而维系他和萧皇后之间联系的,就是本州的司马,骠骑将军陈棱。”

    王世充笑了笑,不置可否,从李靖天天亲自监视萧铣这一点来看,李靖能查出萧铣和陈棱之间的关系,并不让他感到意外。

    魏征突然开口道:“药师又是从何而知此事呢?陈棱好象和那萧铣没有过直接联系吧。”

    李靖正色道:“上次的大洪山反贼巢穴案中,李某就证实了陈棱的身份。其实李靖盯着那个山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看到过这山洞里的人出来后,回郢州城向萧铣禀报。”

    “但李某一直不想动手,因为李某是想结交这个有如此实力和野心,敢在这郢州真正起事的豪杰,而不是真的想抓了他。”

    “可是李某觉得此人如此胆大,居然敢掳掠这么多蛮夷村民为他打造兵器,在这郢州城内没有保护伞是不可能的。”

    “我那表哥一向不喜欢参予政事,他是不可能与此人结交的,那么剩下的人里,最有可能的就是斛斯政和陈棱了。也只有长史或者是司马这样级别的高官才能为这种事打掩护。”

    “李某查过斛斯政和陈棱的资料,斛斯政来此地时间较长,而陈棱则是由萧琮举荐,两年前才来这郢州的,显然是代表了萧皇后。这两个人都有可能是萧铣的保护伞。所以李某决定在与萧铣见面前,要先摸清楚他的底。”

    “所以那次山洞的事情,李某其实真正想要看的。就是萧铣在这城里真正的同伙是谁。于是李某就通知了陈棱。如果那山洞里的贼人都跑光了。那就说明陈棱是他的同伙。反之,如果所有的贼人被查获,那就说明陈棱不是他的同伙,就只可能是斛斯政了。”

    王世充笑了笑:“如果当时是那萧铣在山洞里,你这样一来不是直接就把萧铣给端了吗?就不怕得不偿失?”

    李靖道:“当时我是打探过了,萧铣本人还在城中小院里呢,所以李某才敢动手。结果洞中的贼人果然在陈棱到来前半小时接到消息,全跑了。这就说明陈棱一定会是他的同伙。”

    魏征忽然道:“可是斛斯政也可能是他的同伙呀,你这个办法只能证实陈棱是萧铣的同伴,却没有洗清斛斯政的嫌疑。”

    李靖笑了笑:“斛斯政是不是他的同伴,李某已经没有兴趣知道了,因为李某现在觉得萧铣这个人太可怕,根本不值得依靠。”

    王世充正色道:“何以见得呢?”

    李靖看了看那流淌着的溪水,道:“这萧铣以前不过是个逃犯,是个叛贼之后,敢在这里活动完全是靠了萧皇后的势力与支持。可是在李某看来,他已经不安心继续为萧皇后服务了。而是想扔开萧皇后单干。”

    王世充问道:“李兄又是从哪里看出这一点的呢?”

    李靖叹了口气,道:“这很简单。李某盯了他半年,这半年来,萧铣仍然是每天走街串巷,出入这郢州城内的豪强大族家中,却和那陈棱没有了任何联系,这显然是想建立自己的势力。昨天夜里你们去萧铣家这件事,更让我坚信了自己的这个判断。”

    王世充笑了笑:“你并不知道我们之间谈了些什么,又何来如此的判断?我们可以通过萧铣这个人去和萧皇后谈条件啊,你又怎么能说萧铣要自立呢?”

    李靖笑了笑:“李某之所以作这样的判断,不是因为你们二位和萧铣谈话这件事,而是因为那个刘大娘被杀。为什么那萧铣突然从房里扔了个茶杯,就有好几个黑衣人一下子钻了出来,直接把那个躲在大缸里的刘大娘给击杀?”

    “那刘大娘的情况我也查过,这齐道福成天无所事事,而刘大娘则做些针线活来贴补家用,她每半个月都会到陈棱的府上去一趟,说是给陈府织补些衣服,大概刘大娘跟陈棱的联系也是通过这条渠道。”

    “如果萧铣一早就不想让这刘大娘知道你们之间的谈话,那完全可以早早地把那刘大娘支开,或者让她到外围警戒,不让她知道你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可是他却选择了中途将这刘大娘灭口,原因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你们的谈话如果被刘大娘听到,会影响你们的合作,或者说会影响他的安全。”

    “综合起来分析一下,那萧铣跟你们谈的一定是跟他个人的合作,换句话说,就是萧铣想要自立,摆脱那萧皇后的控制。”

    王世充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药师的分析实在是精彩,王某佩服。既然你一切都能推断出来,那王某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不错,萧铣确实是想自立,跟王某也想合作。”

    王世充接下来就把那天和萧铣见面的情况和李靖细细地叙述了一遍,把自己也想在这郢州自立的想法跟李靖和盘托出。

    李靖静静地听完了王世充所说的一切,一直没有说话,听完之后,才长出一口气,道:“行满的应对实在是精彩,李某也认为绝不能给那个萧铣大笔的金钱,此人实在是心如虎狼,要是发展过快的话,以后实在是无法控制。其实要是依了李某的意思,除掉此人可能会更好。”

    魏征也跟着附和道:“是啊,主公,你看药师也是这个意思,养虎为患,当心反噬自己啊。”

    王世充举起了手,示意魏征不用再说,他的神情变得坚毅:“此事就不用再提了。这件事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荆湘一带需要陈棱和萧铣二虎相争,这样我们才能坐收渔利。”

    李靖的双眼炯炯有神,对着王世充道:“行满,李某想问你一句话。希望你能给我个准信。”

    王世充正色道:“药师请说。”

    李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语调掩饰不住他现在内心的激动:“将来行满究竟想作何打算?你说你也想自立。那将来你是想象萧铣这样主动作乱,还是先做大隋的臣子,然后再趁乱而起?”

    王世充听到这里,笑了笑:“在王某回答这个问题以前,我想先知道药师为什么要出此一问,王某是主动作乱,还是趁势而为,有什么关系吗?”

    李靖的表情写满了严肃:“不错。此事非常重要,关乎到接下来李某将如何与王兄相处。”

    王世充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凝固,开始变得一本正经:“也就是说,这个回答会决定药师以后与我是敌是友?”

    李靖毫不迟疑地答道:“不错,正是如此。”

    王世充哈哈一笑:“痛快,药师果然是性情中人,坦荡君子,就冲你这句话,即使我们以后成了敌人,兵戎相见。王某仍然不会后悔与药师相识一场。”

    李靖微微一笑:“李某也是同样的想法。所以还请行满能如实见告。”

    王世充止住了笑,沉吟了一下。道:“其实王某不是象萧铣这样的野心家,为了自己的权势野心就想祸乱天下,起兵谋反。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只是图个自保而已。”

    “如果皇上能做到先皇的一半好,不弄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也不来害我们王家的话,那我们就会安心地做大隋的忠臣,尽心竭力地去辅佐他。就象在先皇在世时,我王世充所做的那样。”

    “可是如果昏君无道,对我们家赶尽杀绝的话,那我王世充就只有奋起一搏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不用说是我们王家。你上次去越国公府上的那番说辞,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李靖笑了笑,道:“行满,李某想问你一句,所谓的昏君无道和对你们家斩尽杀绝,有必然的联系吗?先皇也诛杀过不少大臣,但先皇在治国上没有问题。如果当今的皇上只是出于巩固自己君位的考虑,而对你们王家下手,但另一方面他治国治得很好,那你会怎么办?”

    王世充心里无数次考虑过这个问题,今天听到李靖提起,心中一动,转头一看魏征,发现他也正是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似乎也在期待着自己的答案。

    王世充长叹一声,道:“如果当今的皇上治国有方,只是以功高震主或者是杀人灭口这样的原因而对我们王家下手的话,天下太平,四海安定,我们是无力与之对抗的,即使是那些联络好的盟友,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起事响应。”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王家唯一能做的,只有让尽可能多的族人逃过这一劫。无论是隐姓埋名还是远遁海外,都要尽力保我王家香火不失,伺机再复仇。”

    李靖的双眼神光暴闪:“怎么个伺机复仇?还请王兄明示!”

    王世充沉声道:“我们不能以一家之私仇而祸乱天下,人为地挑起战事,皇族也有子孙后代,没有万年铁打的江山,总有一天,会出一个昏君暴君为祸天下,让四方英雄纷纷揭竿而起,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王家再起兵复仇。”

    李靖紧紧追问道:“行满又何来自信,能让子孙后代一直遵循你的这个想法?”

    王世充哈哈一笑,道:“药师,你看看这兰陵萧氏,身怀国仇家恨,只因为高祖辈的临终遗言,一颗复仇之心就能延续到现在。萧皇后都已经母仪天下了,还不忘了自己作为萧氏子孙要做的事情,王某自信我们王家也能做到这一点!”

    李靖舌绽春雷般地喝道:“好,痛快!王行满,你是真正有仁心的英雄豪杰,就冲你刚才的这段话,我李靖以后愿意为你所驱使!主公,你愿意收下李靖吗?”

    魏征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嘴巴动了动,似是有话想说,却又是忍住了。

    王世充一直在看着李靖,甚至没有主动去看看自己的玄成,他哈哈一笑:“药师,不必如此,你我是兄弟,是朋友,王某不喜欢驱使别人,只喜欢与人真心结交,不用分个高低贵贱。”

    李靖摆了摆手:“这上下之分还是需要的,不然要靠谁来领导众多的英雄豪杰呢?李某确实是想建功立业,更想保家族平安,但并不想以天下苍生的生命来谋取自己的野心。君有道,则辅之;君无道,则弃之。一句话,李某不想主动创造一个乱世,但到了乱世的时候,也不愿意为暴君殉葬,只想追随真正的英雄。”

    魏征“嘿嘿”一笑:“药师,这么说你觉得主公是真正的英雄了?”

    李靖点了点头,正色道:“不错,主公的威名早已经传遍天下,我从不怀疑主公是大才,但我想追随的是真正的英雄。真正的英雄一定要有一颗王者的仁心,要怜悯天下的苍生,不然推翻一个暴君,又来一个暴君,天下百姓永远解不了倒悬之苦。”

    李靖的双眼炯炯有神,声音也越来越高:“如果主公是象萧铣那样的人,有条件就要造--反,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造--反,祸乱天下只为了自己想要当皇帝的野心,那么恕李靖不但不能跟随,以后还要与行满战场上你死我活。”

    王世充笑了笑:“可是萧铣也只是想恢复他的梁国,似乎并没有席卷天下,建立皇朝霸业的野心啊。”

    李靖摇了摇头:“主公对此人还是不够了解啊,人的野心和**是会随着自己地位的上升不断地膨胀的。萧铣在背着一个逃犯之名,东躲西藏,隐姓埋名的时候,所想着的只不过是能存活下来。当他得到萧皇后的支持,开始在这郢州经营的时候,他想的就是要在这里构建属于萧家的势力。”

    “等他在这里站住了脚后,他就想着要扔开自己的姑母单干,和你合作,以后建立真正属于自己而不是萧皇后的势力。到了他真正有了自己的势力时,他就会想着趁天下不稳之时恢复他的梁国,割据荆湘,这就是他和行满的约定,对吧。”

    王世充笑了笑:“所以当他真正在荆湘站稳了脚跟,形成割据以后,所想的就是进取中原,夺取天下了,药师是这个意思吗?”

    李靖微微一笑:“不错,他就是这样的人。不过他很聪明,知道饭要一口口吃,不可操之过急。所以每次他都在一步步地实现自己的眼前目标,绝不好高骛远。比如现在,他的目标就是和行满合作,摆脱萧皇后以自立,但在摆脱萧皇后之前,他还需要用萧皇后的势力去跟象我表哥那样的关陇军功贵族搞好关系。”

    王世充想到了刚才在小院分别前,萧铣对韩世谔的那番露骨的示好与结交,不由得连连点头。

    魏征突然开口道:“那么以药师现在的打算,以后该如何与这个萧铣相处,你又能如何帮上我们?”

    李靖叹了口气,道:“现在李某乃是朝廷命官,以前趁着先皇病重,杨广无心管我们这些低阶官员的机会,可以请个长假出来游历四方,结交一些英雄豪杰。”

    “可是现在杨广登基了,刚才听主公所言,他还要通过科举这样的方式来提拔一大批新的官员,打破现在这种朝廷官位被关陇军功贵族和山东世家们垄断的现状。”

    “这样一来,李某的这个仪同将军不可能再象以前那样长假不在岗了,不然杨广很容易就以这个为借口把李某给踢出去的,要知道现在我们李家日子并不好过。”

    “家兄李端,本来在开皇末年已经官至大将军,可是在仁寿初年的时候,跟随舅舅,时任代州总管的韩洪出战,与达头可汗的大军相遇,在恒安一场大战,将士折损大半,舅舅和家兄都因为此战而免官。”

    “李某当年本来也已经做到过兵部员外郎,但也受此事牵连,被免官为民。”(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四章 串联世家

    王世充心中一动,连忙道:“恒安之战,当年也算是轰动一时。那一战其实韩将军打得不错,一万步骑碰到近十万突厥铁骑,虽然将士战死大半,但杀敌也是不下两万,最后还突围成功了,先皇却因此把韩将军和李将军都免官,从军的蔚州刺史刘隆更是被斩首,我事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时候问你药师,你却不肯开口。”

    李靖摇了摇头,眼中闪出一丝仇恨的光芒:“若不是已经定下了投向行满你,约为主从的决心,这中间的隐情,我只能隐瞒一辈子。当时这个决定是杨广做的,那时候他就开始有意识地排挤关陇的军功贵族了。韩家是关陇贵族的中坚力量,即使舅舅韩擒虎早逝,但是他的二弟韩僧寿和三弟韩洪也是著名的战将,加上家兄李端时任大将军,连我也有官身,自然会被杨广所忌惮。”

    “当年恒安那一战,也着实诡异,据主公后来说,蔚州刺史刘隆率先接到的军报,说是突厥军不过五千,只不过是来掳掠的。所以我们才只出动了一万人去迎击,可是到了恒安以后,却发现碰到的是十万敌骑。敌众我寡,最后还能突出来两千多人,已经算是死里逃生了。”

    王世充听到这里,倒吸一口冷气:“药师的意思是当年恒安之败,是有人故意陷害?”

    李靖认真地点了点头:“当时情报最早是刘隆传过来的,可是事后刘隆却被斩首,除了杀人灭口。还有别的解释吗?”

    王世充严肃地点了点头:“所以当年药师就主动来投奔了越国公府。提及了那结交天下英雄之事。你当时为的其实不是给自己求个官。而是想结交弘农杨家,以为援手?”

    李靖微微一笑:“不错,李某观察了好几年,发现好象越国公和杨广的关系并不象外界传闻的那样铁板一块,杨广似乎一直在疏远和防范着越国公,而只是把宇文述和于仲文看成自己人。所以我们李家和韩家经过商议之后,决定让李某以求官投靠为名,主动前往越国公府。试探一下杨素是否愿意和我们结盟。”

    王世充哈哈一笑:“可惜当年杨素没有看出药师的真意,只是去给药师求了个官。对于你真正感兴趣的合作之事,却是没有回应。”

    李靖叹道:“越国公杨素才华绝世,如果当年能和高仆射精诚合作,与先皇君臣齐心,当可开一段千古佳话,杨广也不至于登上皇位,我等也不用象现在这样为了避祸而被迫行此谋逆之事,跟各路野心家们违心结交了。”

    王世充的声音也转为低沉:“是啊,多说这些没有用了。我们还是得着眼于未来。药师,以你所见。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李靖想了想,道:“这郢州就交给主公经营了,不能让荆湘之地完全落入那萧铣之手。无论你是扶持陈棱还是自己经营,都不可以把此处让与那萧铣。据李某这一年来的观察,州里的捕头雷世猛,副捕头董景福,都是那萧铣的手下。除此之外,下面的八个县里,汉东县令张绣,丰乡县令杨道生也是萧铣的人。”

    王世充问道:“是萧铣的人还是陈棱的人?药师,这点很关键。”

    李靖肯定地点了点头:“是萧铣的人,错不了。陈棱在这里应该是负责协助萧铣,顺便将萧铣的一举一动上报给萧皇后,李某也一直在观察这陈棱,并没有发现他自己在这里有经营自己势力的行为。也许是因为没那钱,也许是因为没那胆。”

    王世充道:“很好,接下来我们要把这几个萧铣留下来的人想办法赶到别的地方去,不能让他们留在郢州。我在此地任职的这几年,会把郢州经营好的。只是药师有何打算?”

    李靖长叹一口气,道:“李某其实刚才已经说得清楚了,现在杨广新登基,我等请长假的闲官都不能再象以前那样了,都需要各归其岗,不然要是被杨广以为官不勤的借口夺了这官身,那连一家人的生计都会成为问题。”

    李靖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魏征,笑道:“李某在今天城门口初见时就说过,魏先生进退自如,李某实在是佩服,但学不来。因为魏先生现在在主公这里,吃穿用度自然不用费心,而我们李家一大家子,现在全靠着李某的这个俸禄维持生计,现在要是丢了官,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啊。”

    魏征笑了笑:“既然如此,当初药师为何不拿越国公当年所赠的那两万钱?”

    李靖摆了摆手,道:“李某当时觉得那是越国公的一个试探,想看看李某是否见钱眼开的势利小人,那钱当然不能要。”

    魏征点了点头,道:“可是听药师的意思,你这一回朝后,就无法再行走天下,去串联豪杰之士了,对吗?”

    李靖微微一笑,两眼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神色:“串联豪杰之士不一定非要行走天下啊,在那东都洛阳一样可以的。”

    “这点我已经想好了,杨广登基之后,如果真的开了科举,必然会有大批的官员更换,到时候这些被免官的人里应该不乏才能卓绝之士,李某会找机会结交这些人。”

    魏征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主公,药师提的这件事很重要,我们只有真正地取得了大批世家大族的支持,才可能夺取天下。越国公和我们的联盟可以拉到一些大世族,但中下等士族的支持,也是必不可少的。”

    王世充的眼中绿芒一闪:“玄成,说下去。”

    魏征的眼光一闪一闪,语调平缓:“当年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天下响应,可最后消灭秦朝。成为天下共主的却是作为楚国大将项燕之后的西楚霸王项羽。若不是项羽头脑发热。又想分封诸王。开历史的大倒车,那笑到最后的绝不会是刘邦。”

    “现在离陈胜吴广的时代又过了八百年,主公,药师,你们仔细想想,这八百年里,无论是两汉的末世大乱,还是南北朝。每一次的乱世中,最后能建立王朝霸业的,可曾再有过平民百姓?没了世家大族的支持与首肯,谁又能建立起自己的王朝霸业?”

    王世充摇了摇头,道:“可是五胡乱华呢?那些异民族也是胡人,没有汉人的世家大族支持,照样可以让神州陆沉,建立北朝的胡人政权。若不是先皇以汉人外戚的身份代周自立,恐怕你我现在都是胡人王朝的一员了。”

    魏征笑了笑,道:“主公此言只说对了一半。且不说从拓跋鲜卑建立的北魏开始,胡人们已经被迫向着汉人的世家大族作让步。全盘汉化,以此换取汉人世家大族对他们的支持。即使遭遇了六镇官兵起义,胡人也没有动摇这个政策。”

    “还有一条,就是五胡乱华时,这些胡人全部是以整个民族为单位,几十万人,上百万人地集体进入中原。”

    “就象慕容氏的鲜卑,把整个起家的辽东都放弃了,南下进入中原。而拓跋鲜卑也是离开了大漠,举族南迁,把起家的大漠让给了柔然。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入主中原的可能,若是只来个十几万人,那根本无法立足,即使一时打下一些州郡,也不可能长期驻守。”

    魏征越说越兴奋,语调也变得略微高了些:“而我们有什么?主公您虽然出自昭武九姓,可是他除了自己的家族外,没有任何的帐落和部众!”

    “虽然你现在建立了一个遍及全国的地下势力网,但你的手下多数是雇佣来的汉人,并不是他的族人。这些人之所以为你卖命,只不过是基于金钱的收买,忠诚度是值得怀疑的,而且人数也不过是数万,根本不可能靠这点人来夺取天下。”

    “主公,而汉人的世家大族间虽然也勾心斗角,合纵连横,但若是一个没有根基的西域胡人对他们玩这一手,那他们反而会同仇敌忾,一起对付和排挤您。”

    “以玄成愚见,您应该在乱世中割据一方,然后向真正的王者臣服,获得一个国公甚至是王爷的封号,再通过几代人和汉人世家间的联姻通婚,慢慢地融入汉人主流群体当中。”

    “所以我并不怀疑在乱世中主公能一度成为势力最强,兵力最多的人,可是就怕您在志得意满,觉得自己实力最雄厚,想要君临天下的时候,会被其他人联手痛殴,最终落得一无所有。主公,这些话我知道不好听,但为了咱们的千秋大计,我必须要和您说明。”

    王世充低着头思考了一阵,道:“玄成,你说的那个汉人世家的支持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在我看来,世家大族们深谙保身之道,只要我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他们为什么不跟我王世充合作?”

    “就算是五胡乱华的早期,象匈奴人刘渊,羯人石勒,不照样是可以建立起自己的帝国,而北方的不少世家还不是在他们朝中为官?”

    李靖笑了笑,道:“玄成的意思,李某是有点明白了,主公,玄成是说您没有自己的部族,不可能象五胡那样有一批死心踏地跟着自己的族人。真正到了乱世的时候,外界所传的你这个胡人身份,会制约普通的汉人百姓投入他的军队之中,而在乱世,如果没有了强大的军队,也就没了一切。”

    “世家大族不仅是身份高贵的象征,更是掌握了大量的田地和商铺,依附于这些世家大族的佃户和庄客都是成千上万。在乱世时,他们的商铺能变出大量的金钱,他们的田地能产出巨额的军粮,而他们的庄客佃户们则能迅速武装成大军。”

    “一个两个世家大族的力量或许有限,但若是成百上千个这样的世家加在一起,那基本上就是不可阻挡的力量。你没有自己的同族部众,拉不起足够压制所有世家大族的强大军力,所以得不到汉人世家的支持,因此你不会成为笑到最后的真正王者。玄成。是这个意思吧。”

    魏征摸了摸自己唇上的短须。笑道:“药师好见识。好口才!”

    魏征转向了王世充,正色道:“主公,其实我一直挺奇怪,好象在你眼里,这人世间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虽然魏某知道主公你志向高洁,又是白手起家,但实在是和这个世道格格不入啊。”

    王世充叹了口气:“都是爹生妈养。都是血肉之躯,为何一定要以财产和出身分个高低贵贱呢?陈胜喊出的王候将相,宁有种乎,难道这句话不对吗?”

    魏征的眼睛闪闪发光,朗声道:“魏某以为此话当然不妥,虽然魏某也承认草莽间未必没有英雄,高门世族间也总会有些不肖子孙,但总的来说,高门世家有着悠久的历史和荣誉,他们的子弟无论是从小受到的教育水平还是所生长的环境。都要远远地强于普通的平民,世家子弟的能力、见识远强过一般人是应该的。”

    王世充摇了摇头:“玄成。这些高门大族,已经在先天上比起普通的平民子弟有了太多的优势了,如果在才能上还不能胜人一筹,而是要通过制度上的限制,把最高的官位只抓在世家子弟们的手上,那迟早会有象萧铣这样的人带领心怀不满的平民起事造--反,弄得整个天下大乱的。”

    魏征摇了摇头,平缓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冷酷:“乱完以后又如何?换了个皇帝后,仍然是世家大族把握天下,窦建德这样有才能的平民英雄笑不到最后,最高的那些官位仍然逃不出五姓七望这些家族手里。”

    “主公,你应该知道一句至理名言,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这就是我们汉人千年以来形成的等级制度,无法违背。”

    王世充长叹一声:“玄成,这个制度实在是遗祸万年,不停地阻塞着出身草根的平民中,那些有异能之士的上升空间。我读史书时,每每掩卷深思,每个朝代在初期时,这种世家大族轮流坐庄的制度都会在一定程度上促进王朝的发展和稳定。”

    “因为建国之初,世家大族的地位还没有完全稳定,还面临其他中等士族和其他世家间的竞争,逼着世家大族的子弟们努力奋发,以保住自己家族的地位。所以世家大族和王族贵戚还能起到促进整个社会发展的正面作用。”

    “可是每个王朝到了中后期后,这些世家大族的地位稳固,无论是在政治权力上还是经济上都占了统治性的地位,家产私田可以半天下,三公九卿更是成为世袭。”

    “所以每个王朝的末期,都会出现这种超级世家垄断和控制国家的政治经济命脉,而族中子弟因为缺乏竞争而导致能力下降,贪欲上升。最后的结果无一不是出自平民或者是中等世家的英杰之士,鼓动天下的民众起事,改朝换代。”

    “玄成,为什么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永远摆脱不了这种周而复始的命运?还不就是因为这种人人生而不平等的制度吗?其实这对世家大族又何尝是好事了?如果高官厚禄生而可得,那世家大族的子弟又怎么可能奋发向上,这样的子弟又怎么可能竞争得过那种拼了命想要建功立业的中等士族子弟呢?”

    李靖猛地一拍手,赞道:“主公说得太好了。李某以前虽然有这种想法,但是一直没有象主公想得这么深,这么成熟,总有报国无力,升官无门的感觉,细想起来还就是主公所说的这个原因。”

    魏征的声音依然是平和中透出一丝冷酷:“主公,天下的人心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改变的,你所设想的人人平等只存在于梦境之中,按你说的,只要有了皇帝,有了官员,那就有不平等,凭什么有人生而就能是帝王,主宰着全天下人的生杀大权,而绝大多数平民百姓生下来却只能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劳累?”

    “主公,魏某敬佩你这种佛家的慈悲心肠,但你不是佛祖,没有那么大的法力能让众生平等,即使是佛祖也改变不了这人世间的天道。逆天而为,最后只能让自己粉身碎骨,没人能改变这个天道,我等只能顺势而为,这是魏某的肺腑之言,还请主公明鉴。”

    王世充笑了笑:“我怎么会不明白玄成的良苦用心呢,也只有我们兄弟间会这样推心置腹!我其实不傻,知道我等凡夫俗子是不可能建立起一个真正人人平等的天国王朝的,那只存在于上古传说的三皇五帝圣王时代。对了,其实杨广马上要推行的科举,就有点打破这种世家大族对官位爵位世袭控制的意思。”

    魏征冷冷地道:“所以杨广这一举动不管如何动机,都是逆天而行,不会有太好的结果。他在迁都洛阳一事上,得罪了胡人将领为主的关陇军功贵族们,而这个科举又会得罪山东的汉人世家。”

    “如果这两批人都不支持他,只靠些中等世家的子弟们考上科举,再从基层的官员们慢慢混起资历,恐怕等不到这帮人当上高官,天下早已经大乱了。”

    王世充摇了摇头:“其实虽然我对皇上的人品实在看不上眼,但对他这个做法倒是要举双手赞成的,如果科举真正的能成功,那无疑为中下层的人士打开了一条向上当官的通道,对世家大族的子弟们也能带来良性的竞争,不是坏事。”

    魏征叹了口气:“主公,自古以来,再好的变法都是改变祖制,得罪现在从这些祖制中获得利益的人。远有商鞅变法,近些的也有王莽改制,变法者无一不得善终,王莽更是身死国灭,人亡政息,就是因为他们的改制得罪了强大的保守势力,自己又有诸多缺陷,因此难以为继。”

    “我们的这位新皇上,他是上古先王那样的圣人吗?显然不是。连我们这些人都不看好他的人品,现在都在做着这些串联豪杰,以后有朝一日反抗他的事情,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主公,相信我,杨广一定会弄得天下大乱的,因为他并不懂得如何真正地治国,骨子里只是个玩弄阴谋诡计,好大喜功的公子哥儿罢了。即使这个科举的法子,也不过是他为了架空象主公这样,出身世家大族的强大老臣,提拔一批对其感恩戴德的新贵们的伎俩罢了,远没有主公说的这么高尚。”

    魏征的双眼炯炯有神,语调铿锵有力:“同样的事情,一个一心为民,品德高尚的人来做,和一个腹黑阴险,卑鄙无耻的人来做,完全不一样。就象同样为了将来可能的乱世而准备,我们现在做的事和萧铣做的能一样吗?他们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而反,而我们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存留条后路而已。”

    “所以杨广是不会通过这个科举去选出什么真正的人才的。主公可别忘了,开皇末年的时候,先皇曾下令废天下学校,没有乡学村墅,平民家的子弟多数连字都不识,短短的几年时间里,怎么可能出多少优秀的人材?”

    “杨广只不过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挑一些对其言听计从的马屁精罢了,以支撑他那成为千古一帝的虚荣心而已。”

    李靖点了点头,笑道:“不错,他确实是这样的人,为了表明自己的胸襟宽广,最近皇上下令,把贺若弼、高熲都重新授予了一些荣誉官职,却又没有实权。”

    “真正掌握大政方针的是苏威、虞世基、裴世矩、裴蕴、宇文述这几个人。这些人才能是有,但远远比不上高熲,也不如主公,只不过他们懂得迎合皇上的心思罢了。”

    王世充叹了口气:“若是自保也不可得,那也只能顺势而为,夺了暴君的天下了。”

    李靖道:“可是我们还得为这个做准备,对吧。等我回洛阳后,再看看有没有什么优秀的人才值得结交的。”(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五章 天下的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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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征忽然开口道:“李百药和高表仁这二位,药师可以想办法去结交一下。”

    李靖微微一愣:“为何要结交这两个失意的文官?”

    魏征笑了笑:“李百药一向有才名,而且此人跟杨广不太对路子,他最早就是前太子杨勇的东宫学士,后来杨勇倒霉后他又被主公保举,当了礼部员外郎,当时任太子的杨广还曾经想让他回东宫当幕僚,却被其一口拒绝,所以杨广一定对他怀恨在心,估计这次州郡的长官调整,一定会把他贬到偏远地区的。”

    李靖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有仇必报,这才符合我们皇上的性格。可是那高表仁又有什么必要结交呢?为了拉拢高仆射?”

    魏征摇了摇头:“不,高熲高仆射是不会被人拉拢的,我说的是高表仁。主公,你不会不高兴吧。”

    王世充想到当年撞破李百药和高表仁这两个秀才造--反之事,心里一阵好笑,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容,刚才一直有些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高三公子倒是有几份硬骨头,这几年高家走了背运,他也成天足不出户,不过肯定恨死了杨广。”

    魏征正色道:“高表仁此人是个书呆子,但也有几分骨气,颇有几分高仆射的风骨。杨勇出事后,高表仁一直没有休掉大宁郡主,和杨勇家脱离关系,而是夫妻间非常恩爱。这事在京城中都传为美谈。这几年高表仁也修身养性。经常和李百药、欧阳洵这样的著名文人来往。虽然没当官,但也算是半个清流名士了。”

    “主公,乱世之中,这种清流名士代表的是世家大族们的品味,同样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不然的话,即使以主公之尊,主公之威,若是得不到这帮人的首肯。给你来个非暴力不合作,那一样是很难成事的。”

    魏征转向了李靖,正色道:“药师回东都后,想结识位高权重的高级将领或者是朝中重臣,恐怕不容易,但跟李百药和高表仁来往还是可以的。”

    王世充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跟当今的文坛领袖薛道衡搞好关系?他在文人中的影响力可比李高这两个小辈要大得多了。”

    魏征马上道:“万万不可。”

    王世充“哦”了一声,问道:“有何不可?”

    魏征叹了口气,道:“主公有所不知啊,当年这薛道衡和苏威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苏威那次结党营私东窗事发后。薛道衡也跟着倒霉,被流放去了岭南。那时候杨广还是扬州总管。听说了薛道衡的事,主动去结交,请他不要去岭南,而是来自己的总管府当幕僚,等过段时间再由杨广向先皇求情,把此事摆平。”

    “可结果这薛道衡过于清高,拒绝了杨广的延揽,直接取道荆州,去了岭南,甚至没有到扬州去拜见一下杨广,从此就伤害了杨广作为一个文学青年想要亲近自己偶像的心。主公,你觉得以杨广的为人,他会如何对待薛道衡?”

    王世充摇了摇头:“玄成,你是不是有些想得太多了?照你这样说,那李百药也得罪过皇上,为什么我们又要和他结交呢?”

    魏征笑了笑:“两个人情况不一样,李百药虽然有才,但名气还远不如薛道衡,入不得杨广的眼,当初之所以要拉拢他,也只不过是因为李百药是前东宫学士,算是杨勇的人。杨广这样做也是做给以前杨勇的僚属们看的,以安定其心。其实李百药来不来都无所谓,即使拒绝了杨广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可薛道衡不一样,人家是现在的文坛领袖,超级偶像,当年拒绝杨广的主动延揽,对杨广的伤害之深,只怕可比杨玄感当年主动拒绝杨广的上门提亲之事。”

    李靖忽然道:“可是我听到消息,杨广准备把在外任官的薛道衡召回京城,担任秘书监,专门负责起草诏书。”

    魏征摇了摇头:“现在是杨广初登大位,还要安定人心,所以不是下手的时候。包括去年的杨谅谋反,杨广为了显示他的宽大,也给杨谅留了一条命。但是无论是杨谅还是薛道衡,都是早晚要被清算的,即使是高熲高仆射也避免不了这个结局。”

    王世充的心里浮过一阵巨大的阴影,连忙追问道:“怎么回事?皇上不是让高仆射重新为官了吗?怎么又要对他下手了?”

    魏征叹了口气,对着李靖道:“药师,刚才你说的高仆射又出来当官了,当的是什么官?”

    李靖正色道:“前天李某刚接到的家书,是家兄拜托驿卒,跟着主公要来郢州上任的公文一起捎来的。信上说,高仆射是起复为太常卿,负责礼乐与祭祀之事。”

    魏征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一双眼珠子几乎动也不动,显然是在凝神思索,半晌,才开口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现在杨广最宠信的近臣之一,出自河东闻喜裴氏的裴蕴,现在正在当太常少卿吧。”

    王世充听到这里,脑子突然“轰”地一声,一下子被雷得说不出话来。

    裴蕴出自山东闻喜裴氏的分家,和那裴矩同样,算是裴氏的庶支分流。五胡乱华时期,裴蕴的这一支先祖南渡去了江南,裴蕴的祖父在南梁当过卫将军,父亲裴忌更是做到了南陈的都官尚书(刑部尚书),而裴蕴本人在南陈也做到过直阁将军,兴宁令。

    当年南陈大将吴明彻北伐时,裴忌跟随大军一起出发,与吴明彻后来一起被北周俘虏,十余年后,在北方郁郁而终。而裴蕴则因为父亲身在北方。又看清了南陈君昏臣庸。必将被北朝所灭的大势。于是暗中给杨坚上表,请求作为隋朝南征时的内应。

    后来隋朝灭陈以后,杨坚召见了所有曾经在南陈做过官的江南衣冠之士,裴蕴也在此列,杨坚想起裴蕴曾主动上表投靠的事,出于当时收拢江南人心的需要,杨坚当即决定给裴蕴一个正五品仪同的官职。

    高熲当时认为这个官职给得太高了,即使是周罗睺这样的南朝名将。也只不过得了个仪同的官职,而裴蕴当时在南陈只不过是个七品的县令,只因为给杨坚暗中上了个请为内应的表章,就一下子成了正五品的仪同,实在是没有道理。

    于是高熲就直言这个官职给得太高,在朝堂上谏言道:“裴蕴对国家没有尺寸之功,却被授予高官,臣认为不合适。”

    杨坚马上回应道:“那就给裴蕴当个上仪同。”一下子把裴蕴的官从正五品又提升到了从四品。

    高熲当时一下子就急了,进一步地直言进谏,换来的却是杨坚的一句话:“那就再加个开府!”于是裴蕴一下子又官升一级。成了正四品的开府仪同三司了,跟那个真正当了带路党的前南陈将军羊翔官职一样。这下高熲再也不敢说话了。怕是再一开口,会帮着裴蕴继续升官。

    裴蕴入隋后,十几年来连续当了洋州、直州、隶州这三个下州的刺史,在任上精明强干,政绩出色,一直被人所称道。这次杨广一即位,就把他从隶州刺史的任上召回,进入中央朝廷担任太常少卿。

    王世充想到这里,一切都明白了,裴蕴当年被高熲当堂阻其官路,肯定对高熲怀恨在心,而现在杨广把这裴蕴弄去当高熲的副手,负责的又是这礼乐和祭祀方面的事情,摆明了就是要抓高熲一个把柄,置他于死地的。

    当年杨坚在位时,一切都从俭,曾经请牛弘负责,把北周的宫廷皇家乐队就地解散,只留下少部分吹奏弹唱正统严肃礼乐的成员,其他乐工全部打发回家。

    而以杨广贪财好色,追求享受的个性,一定会重新把那些能作糜糜之音,奇技淫巧的艺人们重新招进皇家宫廷乐队。裴蕴在太常少卿的位置上就是做这事的,而高熲这个古板正直的老古董却一定会反对此事,所以他的结局基本上能够预料到了。

    王世充想到高熲未来惨淡的命运,又想到当年自己在高熲手下,也曾得到这位高仆射的不少关照,虽然他最后也算有份害死了安遂玉,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对自己有恩的故人,心中一时有些难受,连鼻子都有点发酸了。

    李靖也意识到了这点,叹了口气:“是啊,官场之上,步步惊心,祸福相倚,先皇在时,高仆射虽然免官在家,但至少能保个身家性命平安,现在杨广登位,只怕高仆射欲求一田舍翁而不可得了。”

    魏征觉得气氛变得有点压抑沉闷,便打了个哈哈:“药师说得对,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杨广要对高仆射动手是注定了的,这就为我们争取高表仁和李百药这些人的支持创造了条件。药师回去后切忌先不要跟他们走得太近,以免受到牵连,这些人手中无兵无权,只有一些在文人间的名气,也无需深交。”

    “只需要对他们的遭遇表达一些同情,在他们失意的时候劝慰一下,就可以了。他们不是傻子,将来若是真到了那种时候,会知道应该做什么的。”

    李靖点了点头:“李某知道该如何去做,二位就请放心吧。”

    王世充刚才一起在低头沉思,李靖和魏征说完以后,齐刷刷地一起看向了王世充,而王世充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两个手下正等着自己拍板,还是在出神地思考着,直到魏征轻轻地叫了声“主公”,他才缓缓地抬起了头。

    王世充看了一眼魏征,缓缓地道:“玄成刚才的举措,我没有什么意见,麻烦药师照此办理就是。薛道衡那里我们是不是找人通知一下,让他闭门不出,谢绝宾客上门,借以避祸?”

    魏征摇了摇头:“现在主公自身难保,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如果主公实在放心不下薛大人,那魏某修书一封。让一个人去劝劝那薛大人。薛大人一定会听他的话。”

    王世充笑了起来:“玄成。你是不是自信得有些过头了?薛大人文坛领袖,一代文豪,连家父都未必会有这个面子能劝得他老人家闭门谢客,你虽然名动河北,但毕竟根基尚浅,现在又是布衣之身,又能劝得动哪位皇亲贵胄去让薛大人乖乖听话呢?”

    魏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信的微笑:“我说的这人,乃是前长葛令。监察御史,房彦谦。”

    王世充一下子想到了当年魏征初投自己时,给自己举荐过的关东俊才里,就有这位房彦谦的儿子房玄龄,不仅笑了起来。

    李靖笑了笑,说:“主公,这个房玄龄李某也听说过,名气极大,虽然李某没有见过此人,但那句吏部高侍郎的评语却早已经在大兴城中。尚书省内的年轻一代官员中流传了开来。也许是树大招风的原因,这房玄龄没有被调任尚书省。而是被授了一个隰城县尉的官职,被派到了并州隰城上任。”

    王世充一下子失声道:“隰城?并州?这么说他当了杨谅的属下?”

    魏征的脸上现出一副遗憾的表情,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虽然他没有跟随杨谅一起起兵谋反,而是劝说县令紧闭城门,一直坚持到官军到来。主公大军征战并州的时候,他也帮忙解决了不少后勤粮草的转运。但是受杨谅谋反的牵连,并州几乎所有的大小官员都被罢官或者是降职。”

    “房玄龄也不例外,他被贬到了关中北边的敷州担任一个从八品的司库。魏某在这回来郢州之前,还曾去送过他呢。”

    王世充点了点头:“这房彦谦房玄龄父子,都是极为难得的人材,玄成,照你这样说,这样的人材我们应该早点结交,以后想办法为我们所用才是。可比李百药,高表仁之流管用得多。”

    魏征摇了摇头:“此事万万不可,这对父子现在是不可能加入我们未来的计划的。”

    王世充奇道:“又怎么了?那房玄龄在开皇十七年时,就对玄成你说了这么一大段大逆不道的话,现在又被贬官调任,难道他还会对朝廷忠心耿耿吗?”

    魏征笑道:“非也非也,房氏父子未必对朝廷会有多忠心,但他们对自己的定位非常准确,那就是辅国良臣,而不是一方霸主。你指望他们象萧铣这样一样割据一方,成为一镇诸侯,甚至想问鼎天下,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说白了就是择木而栖的良禽。虽然自从七年前那次和房玄龄趁兴纵论过天下大势后,房玄龄就再也没有和魏某议论过这种大事,但是魏某看得出来,他的内心仍然不平静,对杨广治下的大隋基本上是不抱希望的,现在只是想找一个乱世中的明主罢了。”

    王世充笑了起来:“这么说来,这房氏父子其实本质上也和药师一样嘛,想作为贤臣而名垂青史,玄成觉得他们以后会跟随我们吗?”

    魏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只怕未必。”

    王世充脸色一变,道:“怎么会这样?”

    魏征正视着王世充,道:“主公,你有所不知,房氏父子是典型的山东世家,虽然房家自己不是五姓七望中的一员,但是他们也只愿意向出身五姓七望,或者是南朝的王家,谢家,萧家这样的超级世家效忠,当年房彦谦之所以没有直接出仕大隋,听那房玄龄的意思,是有点嫌出身弘农杨氏的皇室家族不够高贵。”

    王世充哭笑不得,他第一次听说有人会嫌皇家的身份不够高贵而拒绝当官:“那这房家在青州世代为官,难道鲜卑氏的慕容家,出身南朝低等士族的刘宋,还有北齐的高家,他们就是五姓七望了?”

    魏征笑道:“那不一样,当时天下分裂,谁能一统天下尚未可知,你说的那几家都是割据青州建立小王朝而已,如果能辅佐这样的国家一统天下,那房氏可以一跃而为堪比五姓七望的顶级豪门。”

    “可是后来大隋一统天下,五姓七望和关陇军功贵族,以及江南的世家大族已经占据了朝堂上的高官大位,这种时候房家即使入朝为官,想要出头,当上三公九卿这种级别的高官,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

    “后来的事实也正是如此,房氏父子尽管名声在外,也不乏高熲和高孝基这样的名臣推荐,可就是升不上去。房彦谦现在已经年逾花甲,也只不过是一个鄀州司马,而房玄龄更是在州衙里当个管库房的八品官,想要出头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所以房氏父子应该早已经对大隋失望,现在只不过是冷眼观察而已。”

    “房玄龄曾跟我提到过这方面的事,他认为如果皇室家族出身足够高贵,是那种超级世家的话,那么就无需要提拔同样出身世家大族或者是名将家族的人,在朝堂之上为自己撑门面。”

    “而越是出身中小世家的皇帝,甚至是平民天子,自身的家族势力越是不够强,就需要倚仗世家大族帮他们稳固天下,或者是结亲强大的外戚。”

    “主公,由此可见,房家以后想要投靠的,恐怕是真正的超级世家大族,主公虽然天下闻名,可是恐怕并不入他们家的眼,一开始也未必会选择主公作为主公。”

    王世充叹了口气:“想不到这房氏父子如此博学,却仍然免不了门户高下之见,令人齿冷啊。”

    魏征笑了笑:“这就是中等世家们的普遍观点,乱世之中,平民百姓追随强者,追随英雄,而这些普通的汉人世家们却是心向世家大族或者是皇室贵戚,前者有名望,后者有大义的名份。主公,到时候如果你能打出杨昭这张牌,也许房氏父子会来投靠的。”

    李靖连忙道:“杨昭?你说的可是东宫太子杨昭?”

    魏征点了点头:“正是,此人与杨广完全不同,重礼下士的名声传遍天下,是真正的仁德之人。”

    李靖笑着说道:“太子的仁厚之名朝野皆知,只是他现在的情况不太妙啊。太子被一个人扔在了大兴,看起来象是要重蹈房陵王杨勇(杨勇死后,杨广给了他一个房陵王的追封,但不能荫及子孙,所以杨勇的子女们仍然是庶人身份)的覆辙啊。”

    魏征看了一眼李靖,继续道:“不过这样一来,朝野内外,天下士人们的舆论中,杨昭倒是得到了极大的同情,就象当年先皇即使废了天下的学校,也没能堵住天下士子们同情房陵王的汹汹之口。”

    “而现在的杨昭,比起当年的房陵王,更加可怜,更加无辜。加之他向来有仁孝之名,对结发妻子小崔氏也是仁致义尽,口碑比起沉迷于酒色之中的房陵王要好得多。如果他真的能挺到我们起事的时候,到时候我们把暴君赶下皇位后,扶他即位,那房氏父子这样的主流世族们,一定会心悦诚服地投向我们的。”

    李靖微笑地抚了抚自己颌下的须髯,道:“魏先生所言极是。李某佩服。”

    王世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眉头深锁:“可是杨昭能撑到那时候吗?”

    魏征听到这话,身躯微微地一震,脸色也变得有些发白,他闭上了嘴,说不出话来。

    王世充看向了魏征,沉吟了一下,道:“今天我们再商量最后一件事,以后对长孙晟如何应对,药师,玄成,你们有何高见?”

    魏征笑了笑,没有说话,看向了李靖,那意思很明显,想先听听他的想法。

    李靖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李某想先弄清楚一件事,长孙将军分化突厥诸可汗,最后用各种军政手段将之击破的故事尽人皆知,但是在此之外还有什么常人所不知道的事?比如刚才主公所说,当年仁寿宫变之时,当时负责大兴城守卫,率领番上府兵屯兵城外的长孙晟在做啥?”(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六章 关陇贵族攻略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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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世充点了点头,把长孙晟的情况和李靖作了详细的说明,甚至直言那次上万神秘人企图围攻大兴,也是自己所为。李靖今天听了太多的秘辛,这次已经见怪不怪了,边听边捻髯长思,时不时地点点头,一直到王世充全部说完后,才长叹一声:“真是难为长孙将军了。”

    魏征的双眼炯炯有神,直视着李靖:“那以药师所看,这长孙将军以后是能做朋友呢,还是要当敌人?”

    李靖的双眼之中光芒一闪一闪,他骑在马上出神地思考着,连座下的那匹黄鬃马似乎也明白了主人的心思,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良久,李靖缓缓开口道:“以李某所看,长孙晟还是不要招惹的好。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变数,稍有不慎,就会影响未来的大事。”

    王世充“哦”了一声:“愿闻其详。”在他的心里其实早有这个看法了,但他现在想听听李靖的分析与判断。

    李靖看了一眼正一脸热切地看着自己的王世充,不紧不慢地分析了起来:“首先,我们要弄清楚长孙晟的立场和想法。长孙家族是北魏的开国重臣,但是到了长孙晟的父辈时,已经随着北魏的灭亡而一起没落了。”

    “长孙晟并不是长孙家的长子,只是他父亲的第三个儿子,长孙晟虽然名气很大。但本身的官位却不是太高。而且真正提拔重用他的是先皇。主公刚才说过这长孙晟曾经投靠过杨广。可是后来又因为没有被授予东宫卫率之职而心怀不满,转而投向了杨勇,这就注定了长孙晟在杨广这一朝不可能得到多大的重用,更不可能被看成自己人。”

    “但是长孙晟有一点是和主公不同的,那就是他了解突厥内情,跟启民可汗的关系远远超过了一般外臣使者和突厥大汗的关系,可以说他就是启民可汗的救命恩人。”

    “启民可汗在大隋恐怕只听长孙晟的话,这也是杨广还不能动长孙晟动手的原因。因为杨广也需要长孙晟来帮他稳定突厥。不然逼急了他,逃到突厥,说动启民可汗,起兵与大隋开战,那就是国无宁日了。”

    “还有一个原因,也导致了杨广不可能现在就对长孙晟下手,那就是长孙晟对突厥的内情过于了解,可以说他是我朝掌握突厥内情的第一人。如果离了他,那我朝对突厥的情报方面就会大受影响,变成聋子和瞎子。连突厥何时会转变立场起兵犯我,也无从掌握了。”

    “所以长孙晟虽然进不了杨广的核心圈子。但是暂时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杨广应该还离不了他。长孙晟也很清楚这一点,在杨广这一朝他不会报什么希望,以他现在这年纪,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

    “所以长孙晟现在的状态应该就是无欲无求,不再想着封官进爵,只是时不时地通过安排突厥来大隋朝见和进贡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提醒一下杨广,欲安定突厥还离不了自己,仅此而已!”

    王世充笑着点了点头:“药师大才,这么短时间内就能作出如此分析,王某佩服。”

    魏征紧跟着问道:“药师的分析没有问题,能否再解释下这应对策略呢?”

    李靖微微一笑,道:“李某刚才已经说得清楚,长孙晟现在已经没了在先皇一朝时的雄心壮志,也不会再想着向北修城筑堡,把长城推到大漠一线。现在对于他来说,平安是福。而且杨谅的叛乱中,他的长子长孙无乃也死了,听说长孙晟前妻早死,留下两个儿子,而他后来又娶了一位夫人高氏,生下了一双儿女。”

    “只怕现在的长孙将军也是家中不宁,确定新的嫡子就够让他头疼了,还要安置好自己的后妻少子,家事不宁,哪可能再有精力在官场上拼搏?毕竟他这辈子也扬名天下了,即使不能出将入相也能青史留名,但要是继嗣的事情处理不好,那前半身的名声说不定就会尽毁。”

    王世充点了点头:“是啊,家和万事兴,这个道理没错,长孙晟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往来于突厥和大隋,估计也没有多少时间管他的家事,这次他的长子长孙无乃在杨谅的叛乱里战死,为国尽忠,这事应该对他打击不小,足以熄灭他出将入相的雄心壮志。”

    魏征摇了摇头:“魏某倒不这么看,上次平叛的时候,长孙晟还是有点想法的,开始并不想完全倒向杨广,甚至还帮着豆卢毓去跟突厥人暗通消息,直到长孙无乃被杀后,出于为子报仇的想法,才彻底为朝廷效力,我想他应该把仇恨也转向了杨广,未必不能为我们所用。”

    李靖笑了笑:“是有这种可能,但更大的可能是他已经心灰意冷,不想招惹是非,其实到目前为止,肯跟我们结交,未来以图大事的,要么是野心勃勃之辈,要么是朝不保夕,想要自保的人。长孙晟跟这两种人都不沾边,所以说他没有跟我们合作的最基本条件,那就是动机,或者说本人的意愿。”

    “这种情况下,要是我们非要去结交他,那结果无非是逼着他去向杨广举报我们,因为即使他跟我们一起干,成功了以后结果也不会好过现在,与其那样,不如把我们给出卖掉,也许还能加官晋爵呢。”

    王世充心中有些不信,道:“长孙晟应该不至于主动出卖我们吧。”

    魏征摇了摇头:“这点上魏某倒是同意药师的看法,主公,上次长孙晟在大兴城外大营按兵不动的时候,魏某其实已经看穿了他的为人。长孙晟一辈子都在玩阴谋,玩暗黑。一辈子都在不停的收买。出卖和背叛别人。只不过以前他针对的对象是突厥人而已。对启民可汗,他以小利诱之,然后害得人家家破人亡,族人四散,最后逼得人家走投无路的时候,再把他骗进边关,让其成为我大隋的附庸,这难道不是出卖。不是背叛朋友吗?”

    “更何况无论是我们还是主公,都跟他没有那么深的交情,甚至知道了他的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有足够的动机想要除掉我们,如果我们主动去找长孙晟,无异于把这个机会拱手送给他,想必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王世充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说得对,确实不能在他身上冒险。那我们还是不招惹他的好。对了,长孙晟后来娶的妻子姓高?是高仆射的族人吗?”

    李靖一下子来了兴趣,笑道:“主公有所不知啊。这长孙晟后来娶的高氏,可是大有来头。是正宗的北齐宗室之后。”

    “高氏的祖父高岳,是北齐神武皇帝高欢的堂弟,清河王,做到过尚书左仆射。而高氏的父亲乐安王高劢,也做到过北齐的左仆射,北周灭齐时,高励居然没被杀掉,保了一条命,入隋后还当过四任州刺史。长孙晟与高家联姻,显然也是看重了高家在北齐故地的巨大影响力和地位。”

    “高劢在开皇末年就去世了,他的儿子高士廉成了一家之主,这个人年纪轻轻的就颇有才名,虽然不象房玄龄那样出名,但在大兴城的官二代中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嫁妹之事也是他一手操办的。”

    魏征叹了口气:“所以说,现在的长孙晟已经没了搏取功名的动力,他的长子都年过四十了,剩下的两个儿子也都是正当壮年,而她的继室年龄可能还没有他儿子大,后来生的幼子幼女现在更是两个不到七八岁的孩童。我曾经听房玄龄说过,长孙晟前妻生下的两个儿子,长孙无傲和长孙无宪,和高氏的关系非常紧张。”

    “甚至长孙无傲曾经公开扬言会在父亲百年之后,把高氏扫地出门,现在长孙无乃已死,按说这长孙家的嫡子位置就会轮到长孙无傲,他对后妈幼弟的态度又是这样,能不让长孙晟头疼么?”

    王世充心中一动,问道:“房玄龄这样一个八品官,又怎么会知道长孙家的家事?”

    魏征道:“这高士廉在大兴的世家子弟中颇有才名,跟房玄龄关系不错,经常在一起饮酒作诗,那长孙家的家事,也是有一次高士廉喝多了点后跟房玄龄吐露的,魏某在大兴时有意收集一些世家公子们之间的消息,就在跟房玄龄闲聊时套出了这件事。”

    王世充道:“那既然高家是有力人士,又跟长孙晟有联系,那我们是不是能先去结交高士廉,以后再通过他去影响长孙晟?毕竟长孙晟能联络得上突厥,乱世的时候这是非常大的一个变数。”

    李靖微微一皱眉头:“主公,对于你说的这个外联突厥,李某有自己的看法。”

    “我们今天这样布局,结交豪杰之士,为的是应付将来的天下大乱,如果要是趁着乱世把突厥这匹草原狼引进中原,那不是重复五胡乱华时的悲剧了吗?我等还有何面目在死后面对祖先的灵魂?主公如果有这种想法的话,那就恕李靖不能跟随了。”

    王世充先是一愣,然后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不禁在马上笑出了声,他一边笑着一边站着李靖,却是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李靖看到王世充这样子,有些恼火,道:“主公何故如此发笑?李某不知有何好笑。”

    王世充终于笑完了,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摇摆着,道:“药师啊,你还真是不了解我王世充啊。我这辈子最恨汉奸,又怎么可能在乱世中主动去投靠突厥人,带他们来祸害中原呢?请你记住我的话,我王世充宁可战死,也不会引异族入关,当那千古罪人的。”

    李靖的眉头舒展了开来,他点了点头,沉声道:“我相信主公的话,只是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心心念念不忘这长孙晟呢?你刚才也说了是看重他跟突厥的关系。”

    王世充在马上坐直了腰,正色道:“我看重长孙晟和突厥的关系,不是为了我自己去引突厥人作外援。而是要确保在乱世中不会有别的野心家勾结突厥。成为我们强大的敌手。”

    “北方的边境一带。朔方、朔州、代州、幽州,都与突厥直接接壤,而临近西域的武威、敦煌一带,也都和西突-厥有着联系,如果天下大乱的时候,当地的豪强势力很有可能会北连突厥,借兵侵入中原,这是我们必须要考虑到的变数。”

    李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所以主公是想让长孙晟去劝说启民可汗。让他放弃这种对中原趁火打劫的想法?”

    王世充摇了摇头,一脸的严肃:“不,突厥的内情可能药师不太清楚,启民可汗软弱无力,根本控制不了手下那些如狼似虎的部众。你看他的那个汗庭在漠南的大利城,怎么可能让大漠以北的数千个小部落顺服?所以启民对突厥的控制只是名义上的,未来突厥的实权一定会落在他的三个儿子身上。”

    “启民的三个儿子倒是一个凶过一个的草原狼,凶狠、残忍、狡诈,对他们父亲这种投靠汉人,甘为附庸的做法很是不满。现在这三头草原狼全都在漠北分别经营着自己的势力。吞并和收服着那些小部落,而启民也乐得当甩手掌柜。由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去发展壮大。”

    李靖的眉毛动了动:“这么说,以后启民可汗的三个儿子会与我朝为敌?”

    王世充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药师有所不知,这三个小可汗已经在和我大隋的不法之徒开始联系,企图从大隋走私生铁了,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和其中的一个咄苾王子也有过接触,深知其为人。”

    李靖倒吸一口冷气:“与突厥的生铁交易是被我朝严禁的,抓到走私百斤以上就要掉脑袋,谁敢做这样的事?”

    魏征笑了起来:“药师,有句商人的话我送给你,风险越高,利润越大!正是因为要提着脑袋做这种生意,所以一旦做成功这生意,所得好处何止十倍?更是可以通过这种交易跟未来的突厥可汗搞好关系,所以不要以为没人去做。”

    李靖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究竟是什么人?”

    王世充冷冷地道:“左武卫大将军宇文述的两个儿子,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

    李靖略有些惊讶,似是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是他们?”

    王世充道:“宇文述一直心术不正,投机钻营无所不用其极。而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兄弟,也是大兴城里出了名的恶少,宇文化及向来有轻薄公子之名,而宇文智及更是出了名的凶狠暴虐,加之这两人性格极其贪婪,做这事有什么奇怪的?”

    李靖叹了口气:“我不是怀疑宇文兄弟的人品,这二位是个什么东西,世家公子间人尽皆知,提起来没有不鄙夷的。”

    “可是宇文述已经位极人臣了,他当东宫左卫率的时候,杨广为了给他加官晋爵,特地把一向只有正四品的左卫率提高到正三品,还跟他结了儿女亲家,把南阳公主许配给了他的三子宇文士及,登位之初又让他当了许国公。现在杨广的宠臣里,武将之中宇文述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从先皇到杨广,对宇文家的赏赐不可计数,连他家的上千奴仆出门都是骑着高头大马,穿金戴银,在大兴城内横冲直撞。这宇文兄弟有必要为了一点钱去做这掉脑袋的事情?他们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王世充摇了摇头,正色道:“药师,他们的脑子没有进水,这两个人并不是多想赚钱,而是想趁机结交突厥的贵人,以实现自己不可靠人的野心。”

    “宇文述也知道了杨广太多的秘密,深知伴君如伴虎,而且宇文家能从全国各地调集大量的生铁去进行交易,一路之上还要打点好沿途的哨卡关隘,只靠着宇文兄弟两个人是不可能的,一定是得了宇文述本人的首肯。”

    李靖道:“这么说宇文述也是存了和我们类似的想法,想要在乱世中求个靠山?”

    魏征笑了笑:“恐怕正是如此。只是宇文述的名头太臭,而且他在向上爬的过程中也得罪了太多人。非但山东的汉人世家大族,诸如五姓七望这样的不齿与之为伍,就是关陇的胡人军功贵族们,也不愿意和他们家结交,所以他们也只好去找突厥人为伴了。万一天下大乱的时候,宇文述一定会北联突厥,引狼入室的。”

    王世充认真地看着李靖,语调中尽显坚毅:“药师这回明白了我的意思了吧,王某需要未来能找到一个人,帮忙挡住突厥,让他们不能在中原内乱时入侵,更不能让突厥那三个野心勃勃的王子去跟宇文述之流搞到一起。现在的天下间,除了长孙晟以外,我想不到还有谁有这种本事。”

    李靖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主公,何不先下手为强,想办法把宇文化及兄弟抓个现行,顺便除掉宇文述呢?”

    王世充笑着摇了摇头:“药师,你有所不知,现在我跟那咄苾王子还有联系,因为我必须要掌握草原上的动向,如果举报了宇文述父子,先不说杨广会不会信我,这样一来我也断了自己在草原上的情报来源,得不偿失啊。”

    李靖“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他是聪明人,知道王世充已经决定的事情,再劝也不是太好。

    王世充看到李靖的表情略略有点失望,笑道:“药师,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我还有些自己的考虑,这些年我游走天下,深知边地的豪杰都在打突厥的主意,我们现在不可以随便地跟突厥贵族搞坏关系。”

    李靖点了点头:“主公不用解释,李某完全可以理解,现在还是在筹划的阶段,若是杨广不自已作死,也许我们一辈子也就这样平安渡过。李某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李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些什么,道:“对了,那高士廉和斛斯政的关系非常好,斛斯政在这里的几年里,都一直不间断地和高士廉书信来往。好象是听说斛斯政与高士廉的父亲就有交情,没少去高家玩,对高士廉的才华从小就很惊讶,一下子成了忘年交,两人的关系一直维持到了现在。”

    王世充突然想到这斛斯政和韩世谔的事,开口道:“药师在这里也有一年多了,依你看来,你表哥和这斛斯政可不可以做我们的援手?你表哥多年来一直和我有生意往来,在我做生意的最初阶段,韩家曾秘密入股过不少钱,但是几年前韩世谔要求把这笔钱变现,所以我给了他们几十家全国各地的产业店铺,听说后来经营不善,都纷纷关门了,以后我和韩家也就渐渐地断了联系。”

    李靖微微一笑:“表哥一直深悔当年目光短浅,没有继续跟主公合作下去的事。本来李某今天一开始想和二位谈的就是这事,结果聊别的事情起了兴致,这最重要的事反而给疏忽了。我那表哥韩世谔,早已经对杨广心怀不满。”

    “他的父亲韩擒虎有灭陈大功,先皇却有意地纵容贺若弼与他争功,在平陈之后也将之闲置起来不再掌兵,韩擒虎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苦闷异常,所以没过两年就去世了。”

    “加上韩擒虎的二弟韩僧寿,也是在开皇初年就已经当上大将军的老将了,这么多年来也曾经有过击破突厥的军功,累功至上柱国,但杨广一上台,出于抑制关陇军功贵族的需要,给了他一个郡公的爵位,打发回家养老,现在老将军正一个人在家成天生闷气呢。”

    “最惨的还是韩世谔的三弟韩洪,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假情报给坑了,与我兄李药王一起兵败丢官,现在韩家对杨广的怨气可以说是冲天,除了韩世谔在外州当了个刺史外,已经完全不掌兵了。所以从仁寿初年起,韩世谔在上任郢州前就委托我结交一些有力人士,以防有变。”(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七章 豪华大龙船

    王世充奇道:“仁寿初年?那么早吗?”

    李靖点了点头:“是的,韩家其实看到先皇在废前太子杨勇时,罢免高仆射,斩杀王世积和史万岁这样的宿将时,就已经有兔死狐悲之感,伴君如伴虎,即使是已经算很英明的先皇,在天下安定的时候,也不再需要韩家这样的宿将老臣,再加上杨广跟韩家的关系一直不好,韩世谔恐惧自己的未来,也不想坐以待毙。”

    王世充松了一口气:“这么说韩世谔是有意和我们结交了?”

    李靖笑了笑:“这是自然,今天我来这里和你们摊牌,也是事先和他商量好的。表哥虽然心机没那么深,但为人率直豪爽,以后如果真的有乱世的话,一定会是主公麾下的开路先锋。”

    王世充笑道:“韩兄肯居于我之下?”

    李靖点了点头,道:“表哥是全权委托了李某来和二位商谈,如果主公是英雄之主的话,那我们韩家和李家都愿意为主公所驱使;反之如果你不是我们期待的那个人,那可以平等合作;要是你是萧铣那样的野心狼的话,那我们以后就是敌人,这就是我李靖的想法,也是表哥的回答。”

    王世充听到这里,在马上坐直了身子,郑重其事地抱拳行礼道:“韩兄和药师肯这样看得起我王世充,实在让我惶恐之至。世充的内心真心希望天下太平,我们所谈论的那个乱世最好永远不要到来,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的话。还要倚仗二位多多帮忙了。”

    李靖笑了笑。在马上行了个礼:“主公你太客气了。现在我们都要叫你主公,我李靖看好主公能带大家打出一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出来。”

    魏征笑了笑,道:“我们有药师和韩兄加入,何愁大事不成!对了,斛斯政的立场又是如何呢?”

    李靖仔细地想了想,道:“这斛斯政的态度,却端地是难以捉摸。表哥来这里当刺史时。他已经在这里做了一年长史了。跟前任刺史的关系也算不错,斛斯政现在已是知天命之年,斛斯家在大兴也没几个朋友,他本人也是多年在外地任长史,司马一类的官职,所以可能本人对于回到朝廷中枢为官也不抱希望。”

    “斛斯政在表哥一来这里的时候,就主动表示不争功,不推过,做出成绩全给表哥,当时表哥还很是奇怪了一阵子。甚至怀疑他有什么阴谋。后来才知道,这斛斯政年轻时在外任官的时候。还有向上爬的心思,一连跟着几任刺史都搞不好关系。”

    “因为刺史如果手下的官吏太能干,抢光了自己的政绩,照样会在考核时吃亏,所以斛斯政没有少吃这种吃力不讨好,干多事情还要被人嫉恨和排挤的亏。他现在就是只做事,把功劳都让给表哥,这样平平安安地在这郢州能辅佐好几任刺史,不再象以前那样被降职外调,也许以后还有上升的机会。”

    王世充点了点头,问道:“那这斛斯政肯和我们合作,以谋大事吗?”

    李靖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这个可就不好说了。斛斯家在大隋立国以来一直不得志,斛斯椿虽然名声差,但毕竟在北魏也算做到了宰相了,可到了斛斯政这辈,却完全被排挤出权力的中央,甚至连刺史也没做到过。要说斛斯政心里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也不是无能之辈。”

    “但是在李某看来,斛斯政心里有所不满,暗地里发发牢骚,有些怀才不遇的怨念是极有可能的,但要他提着脑袋跟我们一条心,为了将来一个不确定的乱世做准备,那基本上是没戏。”

    王世充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药师的意思是没有必要结交斛斯政,只需要和他公事公办就可以了?”

    李靖眨了眨眼睛,道:“不,李某不是这个意思,李某觉得可以跟斛斯政建立不一般的私人关系,换而言之可以跟他做朋友。主公如果方便的话,也可以帮忙在朝中举荐他,如果能让他从地方调到中央,进入尚书省的一些实权部门,那想必斛斯政会对主公感恩戴德,以后也许会主动帮助我们。”

    王世充笑了笑:“药师的意思是我们跟斛斯政做朋友,但不向他透露大事,只是施恩不求报,以后他要是能帮我们最好,要是不能帮我们的话,至少也不会害我们,是这意思吗?”

    李靖笑道:“不错,就是这意思。主公刚才说过要在这里建立自己的势力和情报网,老实说,斛斯政在这郢州四五年了,以他的精明,会看不到萧铣做的事?我是根本不信的。但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对此不闻不问,实际上也不想得罪在这里根基深厚的萧梁势力,从这一点上看,他并没有多忠于朝廷。”

    魏征叹了口气:“原来如此,魏某还一直奇怪呢,为什么萧铣的阴谋是药师这么一个外来户给发现的,而对郢州上下的情况了如指掌的斛斯政,却是对此一无所知,听你这么一说,他非不能也,是不为也!”

    王世充的眉头皱了皱,问道:“这斛斯政在郢州可有建立自己的势力,比如秘密情报网之类的,以掌控这里的局势?”

    李靖摇了摇头:“没有,虽然这点也挺出乎李某的意外,但确实没有。斛斯政在这里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对于缉捕盗贼,捉拿逃犯这样的事情,完全是交给州中的司马去办,他只负责钱粮役丁,劝课农桑之类文职方面的事情,并不掺和府兵之事和谍报之事。”

    “李某开始对这个也有点意外,后来从其他渠道了解了一些事情,好象是因为以前斛斯政在任职别的州郡时,跟时任刺史争功。手伸得太长。把本不属于他份内的军事和情报之事也抢了过来。结果被人弹劾,降职外调。”

    “这种事情在他三十多年的外放生涯中出现了不少次,所以他现在应该是吸取了教训,不管份外之事。”

    王世充奇道:“哦?竟然会这样!这么说来,这州里的情报之事就是交给捕头雷世猛和副捕头董景珍去办?”

    李靖笑了笑:“正是如此,这二人都是郢州本地的大户人家出身,以前祖辈都在萧梁的朝廷里做过地方官吏,一直念着萧氏的好处。所以萧铣来这里后。很轻易地就取得了他们的效忠,有了他们当保护伞,自然发展起来非常方便了。”

    “至于陈棱,他只是本州的司马,掌管本州的府兵和军械之事,据我的观察,他把不少在庐江的门客和庄户都迁到了这郢州,入了籍,成了郢州百姓,也可以名正言顺地以服役为名做他的亲卫。”

    “今天护送我们去萧铣院子的那百余名士兵。就是他从庐江带来的亲兵护卫,那陈棱一听说萧铣这里出了命案。马上就来了这么一手,想用自己的亲信控制现场,万一萧铣这里暴露出一些对他和萧皇后不利的东西,他是会抢先毁灭掉证据的。”

    王世充叹了口气:“怪不得这陈棱今天根本没有跟我们去大堂审案,而是直接调兵去了,我们离开后他又坚持要派人送我们回客栈。”

    李靖正色道:“所以李某今天佯装和萧铣大吵一场,负气离开,当时陈棱的主要心思还在这刘大娘之死上,也没太多注意力放在李某身上,所以李某才会这么轻松地找到了主公的客栈,可那里毕竟人多嘴杂,于是李某才会在那里约主公出城一叙。”

    王世充伸出手来,竖起了大姆指:“药师算路深远,心思缜密,王某佩服。不过听你这样一分析,这陈棱似乎也不甘心就在这里给萧铣打打下手,顺便当个监工,而是也有意建立自己的势力了?”

    李靖笑道:“正是如此,但是他的手上除了定额发放的军饷外,并没有太多的闲置资金。那斛斯政虽然不插手别人的事,但对自己的份内职责却是牢牢地抓紧,钱粮方面都是严格按定制发放,陈棱从没有在斛斯政这里要到过额外的钱粮补助,甚至为了让那些庐江的亲信们来这里安家落户,还花光了他自己的积蓄。”

    王世充笑了笑:“这么说来,这陈棱最恨的不应该是萧铣,而是这个斛斯政才是。”

    李靖点了点头:“这是必然的,但是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心里骂遍斛斯政的十八代祖宗。雷世猛和董景珍是萧铣的人,这点他心知肚明,所以他知道自己插手不了萧铣在此地建立的情报网,只能在军中暗中经营自己的势力,最缺的就是钱了。”

    魏征和王世充对视一眼,互相心领神会,王世充长叹一声:“玄成啊,今天多亏了药师为我们道出了这其中的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看来我们给陈棱五百万钱的事情,也要再从长计较才行。”

    李靖微微一笑:“其实刚才听二位提及这六百万钱的事,我开始也是暗暗一惊,但仔细想想,二位的处置没有问题,给陈棱五百万也无妨,他发展不起来。”

    王世充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药师刚才还说陈棱缺钱,这导致他发展不起来,现在又说给他五百万也没事,这是不是有些自相矛盾了?”

    魏征笑了起来:“主公,我有点明白药师的意思了,他应该是说那陈棱只能掌控这郢州的府兵,而掌管不了这州衙里负责缉盗拿匪的捕快,而只有这些人才成天在街市是跟三教九流打交道,能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

    “至于归他管的那些府兵,只是平时种田耕作,战时受命征发,他这司马也不可能随便召集和指挥这些人,最多让他的那些庐江过来的亲信们跑腿,所以陈棱有了钱也花不出去,是吧。”

    李靖点了点头,道:“魏先生说得不错。雷世猛和董景珍只要在郢州,就不会让这陈棱放手发展自己的情报线,光靠他的那些外来亲兵。没有几年时间是不会在这里混熟地面的。”

    “李某在这里这一年就对此体会很深。这郢州人对外地来的人挺排斥。大概是因为此地夹在几个大国间多年易手,让他们觉得外人不可信,只有在一起生活了几百年的乡里乡亲们才是值得依靠的。”

    “而且这郢州境内有不少荆奚洞蛮,就是李某上次走访过的那些村子里的蛮夷们。他们不服王化,时不时地会下山来抢劫汉人,因此本地的汉民们也往往结社自卫,对外乡人有种天生的警惕。李某上次走访那大洪山一带,感受颇深。若不是有这官身,加上有十余个得力的护卫相随,只怕这条命就交代在那里了。”

    王世充道:“此地人当真如此排外?那照这么说,就是我想以后在这里建立自己的势力,也非易事了?”

    李靖正色道:“不错,除非主公可以控制住这雷世猛和董景珍,或者是把这二人赶走,让自己信得过的得力人士当这里的捕头。”

    魏征的双眼中光芒一闪一闪:“药师,你刚才说了本地人排外,只是这州刺史、长史、司马之类的上官是朝廷派来的。他们没有办法拒绝,只能接受。可是这捕头之类的流外吏员却都是本土人士担当,难道赶走了雷董二人,就能安排自己人了?恐怕未必吧。”

    李靖笑道:“那就是二位要考虑的事情了!李某很快就要跟着表哥一起回京,这里的事情也是有心无力,不过我相信主公一定可以找到很好的解决办法的,当然前提是先要把雷董二人给踢走。”

    王世充仔细想了想,道:“这个问题以后我自己想办法解决。我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那斛斯政当真到了连谋反大案也不闻不问的地步吗?他是明哲保身呢还是自己也心怀异志?”

    李靖听到这话,没有马上开口,低头沉思了一阵,才缓缓地开口道:“这个事情确实很难说,因为斛斯政在李某看来,是个把自己隐藏得很好的人,很难看清楚他内心的真正想法。他应该是知道萧铣的事,可从来不去戳破,甚至有一阵子我还认为他有可能是萧铣的人,因为他一直不给陈棱方便。”

    “可是后来我盯了萧铣很久,发现他其实和陈棱暗中还是有联系的,可跟斛斯政却是从没有任何往来,应该也能排除斛斯政是萧铣同党的这种可能。至于他是本身有反心,还是纯粹的只是不想揽事上身,那就不得而知了。”

    王世充笑道:“这件事我们会弄清楚的,药师,你是不是三天后就跟着韩兄一起回大兴?”

    李靖摆了摆手:“不,我们回洛阳,就在你们出洛阳的时候,杨广也正式迁都了,诏命我们回去复命时直接到东都。”

    王世充微微一愣:“这么快?”

    李靖点了点头,道:“越国公这回把整个洛阳城向东移了十几里,可以说是另建了一座新城,完全不同于汉魏时的旧洛阳,但是他毕竟有数十万役夫一起干。”

    “而且洛阳临着洛水,漕运方便,建城的木料可以顺水漂来,而石料在北边的硭山中到处都是,修起来也不慢。在你们动身前,整个工程已经完成了大半,而那显仁宫正是已经修筑完成,可供杨广入住了。”

    “再加上杨广对他以前呆过的扬州江都一直念念不忘,巴不得早一点从洛阳出发,以便旧地重游。所以杨广一听到洛阳那边的宫殿完工,就迫不及待地搬了过来,顺便让文武百官和王公贵胄们也跟着他一起搬家。”

    魏征笑了笑,道:“药师说得没错,杨广迁都洛阳,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方便他更好地去江都玩。听说在修建显仁宫的同时,还让著名的能工巧匠,前国子监祭酒何妥的侄子,现任太府卿何稠,为他营造下江都时所乘的龙舟。”

    王世充心中一动,连忙道:“何妥?就是那个在开皇年间上书先皇,说是苏威结党营私,害得先皇在朝堂之上当众让苏威看谢晦传,然后将其免官的老学究?”

    魏征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何妥是著名的学者,他的儿子何稠,则是有名的能工巧匠,开皇年间曾经出征岭南,说动岭南蛮夷宁猛力来降,何稠那次因功被加了开府,成了四品官员,后来还和宇文恺一起负责了文献皇后和先皇陵墓的建造,先皇生前对文献皇后和自己的陵墓非常满意,最后在弥留的时候,还当着杨广的面说,多亏了何稠,自己才能和文献皇后魂游地下,要杨广以后要重用何稠呢。”

    王世充听得连连点头:“这何稠听起来和那将作大监宇文恺一样,只是个专业型的技术人才,先皇生性节俭,不喜欢精美奢侈的东西,更不喜欢大兴土木。所以何稠在先皇一朝英雄无用武之地,大概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先皇要给他一个平叛的差事,让他立点军功以升官,也算是为了弥补对他的歉意吧。”

    魏征笑了起来:“主公所言极是,按我朝律法,非有战功者或者政绩突出,考核优等者,不得晋升。因为先皇不好奢华,何稠这样的巧手大师多年来一直无事可做,自然也没法升官,所以先皇才会派他去打一个没有难度的仗,积点军功好升官。”

    王世充哈哈一笑,在马上摆了摆手,道:“药师,玄成,虽然这何稠在先皇一朝无事可做,可是现在新皇登基,只怕很快他就有的忙了。”

    王世充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脸色微微一变,道:“不对啊,杨广这回大兴土木地去营造东都洛阳,指定由越国公监工,宇文恺和封伦都是领衔主修,为何却偏偏少了这何稠?”

    李靖笑了笑,道:“因为这何稠被派去做另一件事了,就是修龙舟。”

    王世充刚才就听到过此事,现在给李靖一提醒马上想起来了,他笑道:“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那龙舟不就是端午节时用来竞速的那种船嘛,有必要要何稠这样的大师去建造?再说了,皇上是要和人比划船的速度吗?不坐大船而要坐龙舟?”

    李靖摇了摇头:“主公误会了,何稠所建的龙舟不是端午比赛的那种东西,而是供杨广下江都时乘坐的豪华大船。李某只是略有耳闻,但听到的情况也让李某吃惊不已,这点魏先生应该最清楚,还是由他来说吧。”

    魏征点了点头,正色道:“那龙舟魏某亲眼见过,高四十五尺,长二百尺,上面足足有四层建筑。最上层是正殿和内殿,正殿足可以接见上百名朝臣,内殿也可以接见二十余人。此外还有东西朝堂,供官员们休息。”

    “中间的两层加起来有一百二十多个房间,全是用上好的檀香木打造,内部镶金嵌玉。最下面一层也有数十个房间,都是供宫女和内侍们居住的地方。这是杨广自己乘坐的大龙舟。”

    “而萧皇后所乘坐的叫翔螭舟,除了规格上比杨广的龙舟小了一点以外,一切都是按造那条龙舟的标准打造的,也是四层建筑。此外还有九艘浮景船,都是三层建筑的水上宫殿。”

    “我去东都洛口处的造船地时,这些巨型龙舟已经打造完成了,其他还有根据大小和规模不同的漾彩、朱鸟、苍螭、白虎、玄武、飞羽、青凫、陵波、五楼、道场、玄坛、板、黄蔑等几千艘船,供后宫、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蕃客乘坐,都已经建好了大半。”

    “除此之外,还打造了大小几千艘战船,供随行护驾的军士们乘坐。主公,你是没见过,那洛口处的水面,已经被这上万条船塞得满满当当了,而那十余条三四层建筑的大龙舟,则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王世充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听魏征一口气说完,好久才反应了过来,长叹一声:“我的天啊,这是要出巡江都吗?只怕是当年大隋灭南陈也没这么多船吧。”(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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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阴雄介绍:
一个隋末的商人之子,进货跑断了腿,卖东西喊破了嘴,做生意碰到了官匪,赌输了钱给打得后悔,正路闯过,邪路走过,既然条条路都不通,那就戴上面具,天下无敌吧。 从此他心机深沉,内心阴暗,腹黑权谋,杀伐果断,是为阴雄。 他逢场作戏,巧言令色,洞悉人心,一世奸雄,是为影帝。 猫鬼案,废杨勇,罢高熲,扶杨广,平突厥,弑文帝,害杨素。一系列的诡异事件背后,是他那张阴沉的脸。 烽烟起,金鼓急,大争之世,多少英杰,他能脱颖而出吗? 且看王华强的帝王之路。隋末阴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阴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阴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