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代州城攻防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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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微微一笑,放下了兵书,对着那卫士道:“见你面生,是新调来的吗?”
那卫士忙收回了目光,低头拱手道:“回刺史大人,小的名叫王二牛,是这城中人士,叛贼来犯前新征入伍的,昨天您的卫士郝大哥已经上城防守了,所以今天轮到小的来服侍您。”
李景哈哈一笑:“王二牛,稍安勿躁,你放心,叛军是攻不进来的!”
王二牛又惊又喜,但转瞬间又换上了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他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李景摇了摇头,问道:“你可是对守住此城没有信心?”
王二牛嘟囔了一句:“杀声震天,而且越来越近,小的心里一直在打鼓,不知道刺史大人何来的自信。”
李景站起了身,在堂上踱起步来:“因为这些天来叛军的气势已衰,你听到没有,那些喊杀声到了城关那里就停了下来,不能再近一步,这四五天来敌军每次都是用一千人的龙骑护卫步战攻城,本就是拼血本的无奈之举,他们已经变不出什么花样了。”
李景的眼中开始放光,声调也开始渐渐地变高了起来:“可即使如此,他们连我军的第一道关城也无法突破,只不过是砸了几道豁口而已,即使是那个最大的两丈多宽的豁口,最多一次也只能挤进来两三个人。城头有我们的弓箭手和滚油。墙后有刀斧手和弩手。他们怎么可能攻得进来?!”
王二牛兴奋地说道:“既然大人有如此的把握,为何不亲临城头,鼓舞一下大家的士气呢?”
李景哈哈一笑:“士气不是靠我上城就能鼓舞的,守城的将士们越打越有信心,这就是最好的士气,你要是天天听,就能听出这震天的杀声一大半是来自我军,那个一直在叫着‘他奶奶的’的大嗓门一定是冯司马!”
“这二十天来。城头吕司法守得滴水不漏,叛贼的云梯和攻城塔几乎没有一部能架上城头,就全部被摧毁,而城墙处虽然给砸了几道豁口,但墙下的冯司马和死士营却没有放一个贼人进来。他们做得很好,我可以完全放心交权,只要在这刺史府里居中调度,补给他们战备所需即可。”
“更让我放心的是,候莫陈仪同已经在城关内又筑起了一道瓮城,即使外面的城墙守不住。我们也可以再退到瓮城内防守。”
“这些天敌军攻城的损失在一万人以上,各种方法都已经试过。现在连作为野战主力的龙骑护卫都调上来攻城了,只能说明他们已经没了别的手段,白白地拿人命在填这个无底洞罢了。王二牛,你说换了你在我这个位置上,会慌张吗?”
王二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笑道:“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小的哪懂这些呀!”言罢昂首挺胸地走到了门口站起岗来
李景脸上的笑容越随着王二牛欢天喜地地离开而渐渐地消散,转为沉重,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朝廷的援兵还要多久才能来呢?杨义臣,你不会真的见死不救吧!”
代州城外,面相凶悍,满脸都是刀疤伤痕,右眼戴了一只黑色眼罩,全身包在一身明光大铠之中的乔钟葵无奈地看着在豁口处厮杀了足有半个时辰,却不曾踏入城中一步的龙骑护卫们心有不甘地撤了下来。
而在阵前鸣金的那个士兵也敲锣敲得有气无力,这二十天来他每天要重复这个动作十几次,早已经没了开始的兴奋。
乔钟葵心中火大,指着那个小兵吼道:“敲个锣都有气无力的,早晨没吃饭吗?来人,给我把这厮拖出去,重打四十军棍!”
换了一身银色战甲的裴文安一脸阴沉地站在乔钟葵的身边,冷笑一声:“乔将军,攻不下城也犯不着跟个小兵置气啊,依我看你还是多想想办法才好。”
乔钟葵一下子来了火气,扭头对着裴文安吼了起来:“裴文安,你别以为拿着根汉王的鸡毛就能当令箭,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这攻城战就是得用人命填,连攻几次敌军就动摇了,你懂不懂?!”
裴文安不屑地从鼻孔里出了口气,指了指那屹立在远处的代州城:“动摇?乔将军,你听不到这城中敌军的欢呼声吗?依我看,这几天他们不是动摇了,而是越守越有信心了,连龙骑护卫都上了也拿他们没办法,换了我也会信心百倍的。”
乔钟葵给说得瞠目结舌,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语言反驳,只能重重地以右拳击左掌,顺便狠狠地跺了跺脚。
裴文安心里也是万分懊恼,原以为乔钟葵沙场悍将,想不到只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只知道不顾伤亡地死打硬拼,十几天的攻城把那一万步军都折损得差不多了,要不是三天前杨谅又派来了将近四万马步军助战,只怕现在连攻城的能力也不足了。
裴文安甚至有些后悔起自己的意气用事了,早知道这代州如此难打,倒真不如按王頍的计策,把这支劲旅用去打通河南,进军江淮。
这些天来倒霉的军报如雪片般地传来,先是余公理出河南的部队被朝廷的右卫将军,河南道行军总管史祥以洛阳一带的留守部队打得大败,几乎全军覆没,余公理当场战死,他的副将带着数千残兵狼狈逃回晋阳。
再是纂良走滏口陉出河北攻黎阳的部队,先是攻慈州的上官政不克,再是转攻相州,却跟前刑部尚书,现相州刺史薛胄(五年前杨坚废高颎时据理力争的那个刑部尚书)搭上了关系。
薛胄写信给纂良说大家都是混饭吃的,给个面子也给自己留条退路。纂良仿佛中了魔咒。真的就不攻相州。绕道转进黎阳。
由于他在这两个地方浪费了太多时间,结果到了黎阳时,也被史祥的得胜之师从后面追上,面对史祥兵强马壮的十余万大军,纂良居然扔下大军独自逃命,到薛胄那里政治避难去了,这样杨谅派出经略山东的大军也是全军覆没。
至于围攻井陉,准备经略燕赵之地的刘建。听说情况也跟这里半斤八两,井陉的守将张祥坚守拒战,由于张祥平时爱民如子,井陉的军民都愿为其效死力,刘建在城下损兵折将,一无所获,最后终于想了个办法,放火烧城,眼看就要成功,却被张祥跑进了龙王庙。一通大哭,居然求来了倾盆大雨。浇灭大火,守住了城池。看样子就连上天也不站在汉王的这一边。
裴文安恨恨地叹了一口气,心中越来越害怕起来,他早晨刚收到的情报,说是幽州那里的窦抗,从杨谅起兵以来就没有一点动静,朝廷派了渤海人,大将军李子雄假道突厥,单车上任。这李子雄到了幽州城外的馆驿便停下,一边诏命窦抗前来接旨,一边却重金收买了当地的几个豪族,埋伏了千余剑士在驿馆的周围。
等到窦抗大摇大摆地前来馆驿时,李子雄掷杯为号,伏兵尽出,当场把窦抗拿下,装进了囚车运回大兴,而李子雄则名正言顺地当上了幽州总管,几天内就调集了三四万步骑,听说正奔着井陉那里的刘建而去。
最可怕的消息还是来自于关中,杨素的单骑回京彻底打消了杨广对他手握重兵的疑虑,十几天内,关中陇右一带被征发的军队已经达到十余万,精兵强将云集,杨素在三天前已经率领着麦铁杖﹑周罗睺﹑张须陀﹑鱼俱罗﹑吐万绪等名将,以右屯卫大军为前驱,大张旗鼓地出兵潼关,已经过了蒲津渡,兵锋直指晋阳城了。
那在蒲州城下给放回家中的万余士卒们也起到了可怕的作用,这些人打仗不行,瞎咋呼的本事却比谁都强,到了乡里到处说什么朝廷天军是如何的可怕,那个领头的杨玄感简直成了三头六臂的战神再世了。
这些流言越传越凶,十几天内就弄得晋中晋南这一块杨谅经营多年的老巢都是人心惶惶,征调上来的军队连计划的一半都没有,不少村子是全村逃亡到山里,以避免给杨谅当炮灰,更是有些州郡开始和朝廷私下接触,准备谈判投降的事了。
杨谅无奈,只得再次离开晋阳城,率领六七万亲卫部队到晋南介州一带宣示军力,稳定人心,临走前留了自己的王妃豆卢氏的哥哥豆卢毓和将军朱涛,还有那个一直态度**的长孙晟的长子,长孙无乃守城。
没想到这个豆卢毓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他看准了杨谅起兵不得人心,早就倒向了朝廷,而且这人是个胆大心黑的主,不仅不单骑回朝投奔杨广,还留在晋阳城里玩起了无间,杨谅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杀了忠于杨谅的将军朱涛,还和长孙无乃一起,把大牢里的皇甫诞给放了出来,一下子夺取了晋阳。
可惜豆卢毓等人低估了杨谅在这晋阳城里经营多年的势力,他晚上动手杀了朱涛,连夜就有死士从晋阳城逃出,第二天一早就赶上了出城不久的杨谅,把晋阳生变的消息传到。
杨谅再也顾不得再去搞武装大游行,以宣示军威了,全军立即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急行军赶回了晋阳,豆卢毓和长孙无乃还在做张榜安民的工作,没料到杨谅来得如此之快,连城防都来不及布置。
当豆卢毓跑到城南的城头时,杨谅已经带着先头骑兵赶到了城下,一想到自己的老婆孩子落在了别人的手里,杨谅这回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居然冲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结果就是守南城临时雇佣来的胡人士兵们不认识杨谅,豆卢毓趁机哄骗大家说这是贼军,于是守军箭如雨下,杨谅差点给直接射成了刺猬。
杨谅眼看南门走不通,转走西门,这一回西门的守军都是汉人。认识杨谅。守门军官还是忠于杨谅的一个死党。见状马上把杨谅的大军放进了城,这回轮到豆卢毓﹑长孙无乃和皇甫诞倒霉了,一个都没逃掉,都成了杨谅的刀下之鬼。
只是此事一出,杨谅被吓得再也不敢离晋阳一步,除了派来四万援军催促乔钟葵和裴文安迅速打通代州外,什么事也不做,就是坐拥着最后的二十万军队在晋阳等着末日来临。
裴文安想到这里。长叹一口气,他想不到这次计划周全的起事,怎么一下子成了这副模样,这才一个月,继奇袭关中的计划失败后,分兵征略四方的计划也失败了,而南下江南的计划又早早地给自己破坏,现在连晋阳城都有人谋反,可见人心的向背,这场战争的结局看来已经是不言而喻。
裴文安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重新又充满了斗志,他心底里的一个声音在大叫:“不。我还没输,只要打通了代州,只要能跟突厥联系上,那一切皆有可能。只要别让乔钟葵这个笨蛋再这样瞎指挥,用我的办法一定能攻下这代州城!”
裴文安眼珠子一转,换上了一副笑脸,对着乔钟葵道:“乔将军啊,现在战事不利,大家心情都不太好,在下刚才出言无状,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现在我们正是要精诚合作的时候,自己人可别先乱。”
乔钟葵重重地“哼”了一声,本待继续嘲讽裴文安几句,忽然想起这人是汉王现在最亲信的人,不仅给封了一个柱国的官职,和自己平级,也是带着便宜行事的军令过来的,真惹毛了他,下令把自己杀了也没地方诉苦去。
乔钟葵也换上了一副笑脸,道:“都是本将无能,这么多天也攻不下这小小的代州城,有负大王的厚望,裴柱国教训的是,不过依你看,想要攻城有何良策?”
裴文安咬牙切齿地道:“我也小看了这座代州城了,没想到这么难打,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挖地道攻城,现在战机已失,我看强攻是不太容易了,不如我们暂且退军。”
乔钟葵一听这话,脸色一变,只剩下的一只眼睛里凶光四射:“什么,退兵?万万不可,我这可是在大王面前立过军令状的,要是退兵,回去就要杀我头,裴柱国,你如果想要我姓乔的死,直接在这里杀就是,用不着使出这招!”
此言一出,乔钟葵身边的卫士们全都怒目而视裴文安,一名身长九尺,背插双戟的铁塔般大汉更是眼眶欲裂地瞪着裴文安,只待乔钟葵一声令下,就要上来活活撕了裴文安。
裴文安哈哈一笑,眼光扫过那名大汉时,却被吓得打了个激灵。他摆了摆手,强作镇定地道:“不是真退军,是假装退军,趁敌军松懈下来的时候,咱们再连夜杀他个回马枪!”
乔钟葵一听这话,两眼放光,一下子拉住了裴文安的手,急问道:“裴柱国,你有什么好办法,快细说来听听!”
裴文安捻了捻自己的胡子,嘴角边挂起一丝微笑:“人嘛,面对压力的时候总是能凝神聚气,注意力高度集中,但要是这个外界的压力一撤,难免就会松懈下来。”
裴文安的眼光转向了那城上正在欢呼们的李景所部士兵,一抹残忍的杀意从他脸上一闪而过:“就象他们,在这城关上不眠不休地抵挡了我们二十多天了,按说体能和意志早就过了极限,但还是能坚持下来,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只要城一破,我军不会留下一个活人吗?所以现在他们拼命不是为了什么忠义,而是为了保自己的命罢了。”
“而且这代州城虽然南关前也是一片开阔地,但城关还是建在峡谷内,每次我军攻城最多也只能有一千人上去,其他人只能在后面瞪眼干看,这也能最大程度地弥补守城方兵力的不足,这便是我军以十倍的军力围攻这座城池,二十多天都无法攻取的原因。”
乔钟葵点了点头:“是啊,我等接到的将令又是需要速速攻下城池,这样的话围困﹑绕道和地穴战法都无法使用,只能这样轮流出动,死打硬攻。对了,文安,你说了半天还没提到撤军回攻的事呢。”
裴文安“嘿嘿”一笑,说道:“我们先假装撤军,做得逼真一点,营帐不要拆,旗鼓也丢得满地都是,这样让敌军以为我们后方发生了什么事情,仓促撤军。乔将军,你说如果你是李景,看到这情况会怎么做呢?”
乔钟葵哈哈一笑:“为将者嘛,攻城的敌军如果是真的撤军了,那无非是两个选择,一是出城追击,二是犒赏三军。”
裴文安点了点头,脸上杀机浮现:“如果他出城追击,那我们正好在野战中用这些铁甲龙骑护卫将其击灭,再趁势攻城,如果他犒赏三军,那城防必须松懈,到时候我们以轻兵锐卒趁夜偷袭,也可以一战而定。”
乔钟葵猛地一拍手:“妙计啊,妙计,那我们现在就这么办?”
裴文安的声音中透出了一丝得意:“做得逼真点啊,太假了人家就会看破啦。”(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二章 援军入城
三个时辰后,已近黄昏,李景站在代州城头,一脸严肃地看着城外那丢得遍地都是的旗帜与大车,身后跟着一脸兴奋的十几名部下,一个个指着城外的敌军营地,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而城下的那个豁口处,候莫陈乂正指挥着几百人在流水作业,后面的人一块块地递着砖石,而前面的十几名军士则熟练地砌着墙,一会儿的功夫两丈多宽的豁口几乎给补上了一半。
冯孝慈的声音大喇喇地响了起来:“他奶奶的,看来乔钟葵这厮终于承受不住这伤亡,认输撤退了呀。”
吕玉则仔细看了看城外那些旗帜和大车,道:“将军,会不会是敌军背后出了什么事,这才急着撤军的?从这情形看,不象是假的,你看他们的旗帜大车全都丢了,车轮马蹄印子也是乱七八糟的。”
冯孝慈兴奋地捶了一下城垛,叫道:“将军,快下令出城追击敌军吧,给这帮兔崽子们压着打了快一个月,这回终于可以报仇了!”
吕玉笑了笑,对着冯孝慈道:“老冯,就你最急,大家都累了这么多天了,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我看还是好好地犒劳一下弟兄们,让大家休息休息。城外堆的敌军尸体也有上万具了,一直没空去清理,天这么热,不及时处置会发生疫情的,这些都是我们现在要做的事。”
李景抚髯长思,喃喃地道:“我总觉得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说走就走。这不太象乔钟葵的做法,他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哪会这么甘心就这么撤了?即使有事,也不会连步军也走得这么干净。而且不留任何后卫部队在这里做做样子。”
冯孝慈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他奶奶的,还真是!将军,你意思是他们在使诈吗?”
李景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好说,杨谅反叛已经一个月了,朝廷应该也已经征调各处兵马来围剿,我们这里拖住了杨谅最精锐的部队,对全局肯定是有好处的。无论如何,现在还不能懈怠。传我将令,出城三百人,把敌军尸体甲胄剥下,然后堆起来烧掉,其余守城将士,不得有半点懈怠。”
突然间,王二牛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大喊道:“大人,大人。北边城关有情况!”
一个时辰后,李景引着杨义臣,一路有说有笑地走上了南城的城头。
城门已经打开,上千名掩着口鼻的军士和民夫们。正忙着将敌尸上的盔甲剥下,送回城中,城门内早已经烧开了几十大锅开水。把这些死尸身上的盔甲扔进沸水里消毒。
城外的开旷地上已经堆了三大堆小山般高的尸体,有两堆正在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刺鼻的黑烟伴随着另人作呕的尸臭味扑鼻而来。
而城关上的守军们都知道了援军到来的消息,个个精神百倍。挺得跟标枪一样,尽管浓烟扑面,不少人眼睛都给呛出了眼泪,也没有一个人离开自己的岗位。
杨义臣环视了一下这些军士们,感叹道:“道兴兄啊,你可真厉害,三千多孤军能守住这座并不算坚固的城池,将士们还能在二十多天的苦战后保持如此高的士气,我是远远不及的。”李景字道兴,跟杨义臣是多年的好友了,所以杨义臣直呼其字。
李景笑着回道:“义臣啊,这全赖先皇的恩德,部下都深受先皇的大恩,愿意以死相报,而且这里是绝地,无处可逃,只有全力死战而已。你不用二十天就能集结兵马,翻越这西陉前来救援,换了我也很难做到的。”二人相视大笑一阵。
笑毕,李景看着城外的星星点点,若有所思地问道:“会不会我的判断真的出了问题,乔钟葵真是得了什么急报后撤军的呢?”
杨义臣拍了拍李景的肩头:“小心使得万年船,牢牢地守住此地才是最关键的,就算乔钟葵真的后院起火,也是有朝廷别路的兵马打到杨谅的老家了,他才要撤兵去救的。”
李景点了点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倒是可以狠狠地追击他们一下。”
杨义臣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如何,我先率八千骑兵出城,如果追上了乔钟葵就痛击他们,如果他们是有埋伏,我的骑兵也可以随时撤回,剩下的一万步军今天夜里应该就可以到,到时候能协助你守住城池,明天午后,杨玄感的五千骁果也能到达,到时候就算乔钟葵耍什么花样,我军也不用担心了。”
李景道:“如此甚好,只是义臣你千万要当心,乔钟葵的部下都是精锐铁骑,正面厮杀的话,你这支轻骑为主的部队恐怕会吃亏,一旦发现不对劲,马上就走,不要恋战。”
杨义臣“嘿嘿”一笑,不再说话。
第二天的中午,杨玄感和王世充的五千骁果终于在经过了十天的漫长跋涉后,从那西陉的小路上进了代州城,一进城中,王世充便急急地与李景在南城头相会,询问杨义臣的去向。
李景一脸严肃地说道:“义臣已经走了一整夜了,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只怕是真的遇上敌军主力了,我这里全是步军,又要守城,恐怕无法现在去帮上义臣,二位将军所部都是精锐的骁果骑士,正好可以前去助义臣一臂之力。”
王世充冲着杨玄感点了点头,说道:“玄感,杨将军可能出事了,你带骁果去接应一下,切忌,不可恋战!”
杨玄感直接下了城,片刻之后,城门大开,五千骁果全部一人双马,鱼贯而出,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列成了五十骑一排的标准骑阵,城中的步军们则忙着把副马上的马甲一片片地披到前排的战马身上。
杨玄感下令,前方的四千骑全部甲骑俱装。列阵而行,后面的一千骑则马不披甲。携带着副马群前进,一声令下后。精甲曜日的钢铁骑阵开始向南方奔去,卷起漫天的尘土。
走了十余里后,杨玄感突然发现前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些小的黑点,迅速地向着自己这里移动着,随着距离的接近,小黑点渐渐地清晰起来,数量也变得越来越多,从开始的几十个变成了几百个,上千个。最后足有七八千,带起了滚滚的烟尘。
杨玄感停下了黑云,抬起右手,一旁的传令兵连忙取出号角,吹起了停止行军的军号,钢铁骑阵一下子定在了原地,前排的骑士们则纷纷取出了上了弦的骑弩,对准了前方。
杨玄感双目如炬,一下子看出了这些在狂奔的骑士们正是已经出发了一天多的朔州骑兵们。人人盔甲散乱,灰头土脸,旗帜也打得歪歪斜斜,很明显已经是一支溃军了。
正面的骑阵中。一面绣有“杨”字的帅旗正在迅速地移动着,旗下的杨义臣已经是盔歪甲裂,肩头上还中了一箭。正抱着那匹花斑褐鬃马的脖子,整个人都伏在马背上。两腿死命地不停踢着马腹,战马的肚子上早已经被靴头马刺给扎得鲜血淋漓。正吐着血沫拼命地跑着。
离着杨义臣二十多丈远处,一员壮得象头狗熊,背插双戟,手持长矛的黑脸大将,胯下一匹乌骓马,也是全副马甲,马的额头上高高地树着一枝钢制角刺,正在咬牙切齿地追着杨义臣,一边追一边大吼着:“休要走了杨义臣!”
在他的身后,上千名戴着鬼面具,人马俱甲的叛军骑兵也在拼命地追击着朔州骑兵们。
跟在杨义臣身边的亲兵已经不多了,只剩下十余人,有四人拨转马头,挥舞着枪矛锤斧等各式兵器,返身与那黑脸大将杀成一团,只听那黑脸大将一边狂笑着,一边右手单手挥矛,左手则拔出背上的铁戟,左右开弓,一出手便直接把冲在最前面,双手持斧欲劈自己的一名亲兵刺了个透心凉。
其他三骑见状,大叫一声,左枪右矛,分刺黑脸大将的两肋,而使锤亲兵则直接抡圆了大锤,借着马势奔向黑脸大将,向着他的头上砸来。
黑脸大将左手的铁戟飞出,正中左边使枪亲兵的面门,右手的长矛先是横向一荡,右边的使矛亲兵一下子感觉手腕处传来一阵大得离奇的力量,虎口一下子迸裂,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长矛,被生生荡到一边,中门大开,而黑脸大将的那支长矛则如毒蛇出洞,“噗”地一声,直接从他的前心穿进,后心钻出。
使矛亲兵惨叫一声,双手紧紧地抓住了矛杆,断气前的眼睛还死死地瞪着那黑脸大将。而最后的那一名使锤亲兵眼睛里快要喷出血来,直接站在了马蹬上,长柄铜锤高举过头,就准备那势如雷霆的一击。
黑脸大将大叫一声“来得好”!单手一用力,竟然用那矛杆把那使矛亲兵的尸体直接举了起来,高高地举过了头顶,舌绽春雷地大吼一声,那尸体被他重重地甩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离他还有五六步远的那名使锤亲兵的身上。
使锤亲兵则于速度太快,又站在马蹬上,此时避无可避,直接被砸得倒飞出去五六步,“嘭”地一声,落在了地上,黑脸大将脸上挂着残忍的笑意,上前两步,一勒马缰,那乌骓马高高地双蹄立起,又重重地踩了下去,直接把还在地上蠕动着的使锤亲兵的脑袋象西瓜一样踩了个稀烂。
黑脸大将在片刻间就连杀杨义臣身边四名武艺高强的护卫亲兵,武功之高实在让人咋舌。只是这四人的殊死奋战为杨义臣争取到了一点点时间,此时杨义臣已经相距此人百步开外了。
黑脸大将重重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杨义臣,今天先便宜了你,他日定取你狗头!”
黑脸大将的话音未落,突然觉得前面劲风扑面,空气中传来一阵凄厉的破空风声,一道白光闪得他眼睛都几乎无法张开,他心中大叫一声不好,来不及格挡。匆匆地一低头。
黑脸大将只觉得头上象是一团火在燃烧,紧接着头皮一凉。那头盔竟然被一枝长杆狼牙箭射了个对穿,直接飞到十几步外。去势未尽,又钉进了后面的一个本方骑兵的心口。
黑脸大将抬起头来,只见两百多步外,一员甲骑俱装,黑马银甲,黄金面当的骑士,正持着一支半人多高的纯钢铁胎弓,双目如电,眼中尽是杀意!
黑脸大将心中暗自一惊。只见那人再次搭箭上弓,作势欲射,他咬了咬牙,左手飞快地从鞍上取下了自己那张四石半的强弓,右手则顺手抽出了箭囊里的一枝雁翎箭,搭在弓弦上,弓如满月,大吼一声,将箭射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杨玄感的箭也几乎同时射出,两枝箭都去势如同流星赶月,竟然在空中相撞。
只听得“叮”地一声。黑脸大将的雁翎箭生生地在空中断为几截,落到了地上,而杨玄感的长杆狼牙箭被阻了一些。力道与准头都差了不少,却是余势未尽。继续奔着黑脸大将过来。
黑脸大将看得真切,一侧脸。闪过来箭,右边的脸颊上立即被擦出了一道血印子,火辣辣地痛。而跟着此人追击杨义臣的骑兵们一个个被吓得呆立当场,哪个还敢再上前?
只听杨玄感冷冷地说道:“能接我两箭,也算是英雄了,今天饶你不死,改天战阵之上,再取你性命!”声音隔着几百步的距离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闻者无不失色。
黑脸大将恨恨地吼道:“来将何人,留下姓名,爷爷不杀无名之鬼,他日阵上相遇也好让你死个明白,我乃乔将军座下亚将,王拔是也。”
杨玄感冷酷的语调中透出强烈的杀意:“我乃大隋柱国,骁果统领杨玄感,王拔,下次再见,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王拔倒吸一口冷气:“杨玄感?你真的是大破突厥的杨玄感?”
杨玄感傲然答道:“这还会有假吗?”
王拔的脸上写满了惊惧,最后他咬了咬牙,一拨马头,对着左右的士兵们高声叫道:“看什么看,收兵!”
王拔言罢一夹马腹,绝尘而去,路过十余步外自己的那顶头盔时,手腕一抖,矛尖如灵动的蛇头,直接把那头盔挑起,戴回了自己的头上。
杨玄感冷冷地看着潮水般的追兵一下子如退潮的浪涛一样纷纷退了回去,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他之所以单骑前来,就是因为敌我混杂,甚至连骁果的队型都有点被自己的败军所冲击。
这种情况下,杨玄感只能硬着头皮单骑出战,靠斗将而退敌追兵,幸运的是,那王拔果然就是敌军领兵大将,居然还冲在最前面,只是此人武艺之高,杨玄感生平仅见,显然在雄阔海之上,也只有那金城的薛仁杲能与之相提并论。
杨玄感也掉转了马头,只见那面歪歪斜斜的“杨”字大旗已经渐渐地在骁果骑阵的侧面立了起来,败逃的朔州骑兵们正在三三两两地向着大旗下重新集结,而杨义臣则驻马于那面大旗之下,满脸的尘土中,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泪水盈盈,神色间尽是落寞。
杨玄感驰到杨义臣的身边,看了看在他身后聚拢的骑兵们,数量倒还有七千多,心里稍稍宽了些。
杨玄感摘下了面当,嘴角边挤出了一丝笑容,道:“义臣兄,胜败乃兵家常事,偶有小挫也是难免,好在大多数兄弟们已经回来了,损失不大,现在我们骁果骑士已经到了,明天重整旗鼓再战,一定能胜的。”
杨义臣沉痛地摇了摇头,说的每个字都象是在泣血:“无论什么都无法弥补思恩的命啊!”
杨玄感惊得差点下巴要掉了下来:“什么?!思恩他怎么了?!”
杨义臣痛苦地摇着头,却是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杨玄感一下子转向了杨义臣身边的一个校尉打扮的亲卫将领,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正是刘武周,他长叹一口气,双眼泪光闪闪地说出了昨天杨义臣离开代州城之后的事:
杨义臣所部万余骑兵,离了朔州城后,一路向前,杨义臣是沙场宿将,虽然是追击,但仍然用兵谨慎,前方和侧翼都广布斥候骑兵,没有盲目突进。
结果奔了两个多时辰,追出六七十里后,前方忽然回报,离大军五里处有敌军骑阵,而侧翼也有回报,说是两侧似有大队骑兵在向后方穿插机动,意欲合围。
于是杨义臣当机立断,前队徐退,以强弓劲弩压住阵脚,而后军开始梯次掩护撤退,如此布置,敌军在黑夜中判断不出对方的具体人数,也不敢贸然压上,两军就这样互相对峙着走了一夜,直到天明时分才看清对方的全貌。
敌军一见杨义臣所部军容严整,秩序井然,也深知此部乃是劲敌,不敢托大分兵包抄,而是撤回了两翼的部队,与之正面以堂堂之阵接战。(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三章 虎将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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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之后,杨义臣发现敌军是足有两万多人的龙骑护卫部队,这支部队人马皆甲,战斗力剽悍,敌军发现了杨义臣所部也只有万人左右,于是向着朔州骑兵发动了潮水般的攻击。
其中尤其有一员黑脸大将,带头冲锋,每次身边只带了几名随从,却是左出右入,如入无人之境,几个回合下来,把朔州军打得连连后退,气势为之一夺。
打到午时左右,朔州军虽然小败,却仍然保持了阵型,缓缓后退,龙骑护卫的几次集团冲锋也多被强弓硬弩射回,而那名黑脸大将在几次冲阵斩杀了上百名朔州骑兵后也暂时撤回阵中休息。
杨义臣看出了将者,军之胆,敌军的嚣张气焰全部来自于这黑脸的王拔,他几次冲阵,长矛挥舞得如同风车一样,连箭雨也不能伤他分毫,杨义臣盯着远处敌阵中正在策马奔驰,耀武扬威的王拔,愤然问道:“谁能斩此敌将?!”
同样是黑脸虬髯的杨思恩一下子站了出来,昂首挺胸地傲然道:“我愿意冲阵斩将,诛杀此贼!”
杨义臣一见自己的兄弟挺身而出,心中大喜,脸上的愁云也一扫而空,赞道:“真是壮士啊!”然后命左右拿出鞍上装着的酒囊,又从自己的马鞍里掏出一个酒觥,满满地灌了一大觥,敬给杨思恩。以壮其行色。
杨思恩哈哈一笑,上前接过酒觥。正准备一饮而尽,然后发现对面的王拔已经转身进了阵中。还挑衅似地向本方阵营看了一眼。
于是杨思恩斗志一下子燃烧了起来,掷觥于地,也不跟杨义臣再多说一句话,直接骑上了自己的枣红骝,提起大枪,直奔敌军阵而去。
杨义臣则脱掉了自己的战袍,亲自擂鼓,一时间朔州军齐声呐喊,战鼓之声惊天动地。而杨思恩的身影则远远地消失在了敌军阵前的漫天烟尘中。
小半个时辰之后,浑身是血,汗透重衫的杨思恩奔了回来,一人一马已经被血和汗水染得浑身透湿,一进已方大阵,便高声叫道:“敌阵坚固,四下合围,我一时半会间找不到那贼将所在,可有壮士愿意随我一起突阵死战?”
杨义臣环视左右。有十余名勇力绝伦,膀大腰圆的骑士纷纷策马而出,愿意与杨思恩一起冲阵斩将。于是杨思恩就带着这十余名骑士再次冲击敌阵,这一回敌阵前的烟尘已经散尽。杨义臣和所有将士都把敌方阵中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杨思恩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一杆大枪左右翻飞。如蛟龙出海,又如毒蛇出洞。所过之处,当者无不披靡。两边的敌军如被斩开的浪涛一样,纷纷闪开一条通道,偶有几个胆大上来拒战的敌将,都被杨思恩三下两下地挑于马下。
那王拔横矛立马,傲然驻马于正中,脸上的狂傲之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双眼圆睁,身后的披风都无风自动,浑身上下笼罩着一阵浓浓的杀意。
杨思恩冲到了王拔的面前,大吼一声,势如奔雷,大枪抖起一个碗大的枪花,直刺王拔的面门,王拔大喝一声:“来得好!”双手持矛,横里一扫,对着那枪杆便是一荡,金铁相交,声音如同半空中打了一个炸雷,双方同时几乎虎口欲裂,兵器都差一点把握不住。
杨思章身后的骑士们也拼命打马上前,企图帮到杨思恩,却被王拔身前的骑士们迎上前去截杀,原来王拔并非有勇无谋之辈,眼见杨思恩的武艺和力量并不在自己之下,便使起了心计,先是故意散开一条通道,放杨思恩过来与自己厮杀,然后截住杨思恩的随行骑士,最后趁两人打得筋疲力尽之时再一涌而上。
结果那十余名随行骑士们没有杨思恩的武艺,被这些同样骁勇剽悍的龙骑护卫们缠上,不到片刻功夫便有四五人落马战死,剩下的几人也人人带伤,眼见无力回天,而背后的敌军也越来越多,有合围之势,领头的武士发了声喊,剩下的几人都虚晃几枪,逼退了当面的敌骑,拨马拼命地逃回了本方大营。
而杨思恩却完全没有理会身外之事,全神贯注地与那王拔厮杀,两人的枪法和矛法都是各擅胜场,而力量也是半斤八两。
在这无法奔驰突刺的狭窄空间里,双马相交,两人各自凭借招式和武艺在马上大战了数百回合,而龙骑护卫们则把两人围在了中间,内圈的骑士们个个挎弓持弩,对准了杨思恩。
打到后来,王拔见纯拼枪法未必能胜,便得了个空当,拔出了背上的铁戟,左戟右矛,铁戟突刺,而矛杆则用来拨打杨思恩的大枪。
杨思恩见状,一招百鸟朝凤,先刺王拔的左肩,待王拔以矛去拨时,枪杆一横,枪柄转过来去撞王拔的铁戟,兵刃相撞,王拔的铁戟被这一撞几乎脱手飞出,虎口也隐隐有欲裂的感觉。
杨思恩这一下抢得了先机,立马得势不饶人,暴喝一声,枪尖化为点点寒芒,把王拔的周身都笼罩在如山的枪影中,而王拔这下子弄巧成拙,只能守紧门户,单手把那长矛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而左手的铁戟也只能用来时不时地拨开对方的枪头,再也无力刺击对手。
杨思恩越战越勇,精神抖擞,暴喝连连,眼见龙飞槊法带起周围的一片飞沙走石,渐渐地两人的身影都没在了滚滚的黄尘中,只听到叮叮当当的武器相交声和两人的暴喝声。
又战了百余个回合,只听一声巨响,两声闷哼。王拔的那支铁戟竟然飞上了半空,原来是王拔眼见形势不妙。一咬牙,不顾杨思恩扫向自己左臂的枪杆。直接一戟向杨思恩的腿上扎去。
杨思恩料不到他如此凶悍,微一楞神,左腿被一戟扎上,登时血流如注,而他的枪杆也直接扫到了王拔的左臂,幸亏有铁甲护身,饶是如此,那片臂甲仍然被打得碎成几片,掉到了地上。而王拔也一时间抬不起手来。
王拔左手无法再提力,心知不好,右手长矛虚点两下,将杨思恩逼退两步后直接拨转马头回走,杨思恩大喝一声:“哪里走!”,本想一夹马腹追上去,却是左腿一阵剧痛,竟是无法发力催马。
眼见王拔已经奔出去十几步远,杨思恩一咬牙。从腿上生生地把那铁戟拔下,直接冲着王拔的后心掷了过去,王拔听到脑后风声,来不及闪躲。矛杆横立,来了一个苏秦背剑的招式,那铁戟砸在枪杆上。生生被弹到了半空之中。
周围掠阵的龙骑护卫们眼见王拔失魂落魄地逃了出来,那个尘土圈内只剩下了杨思恩一人。再无顾忌,一个副将一声令下。所有的弩箭全都冲着杨思恩的身上纷纷射去。
杨思恩与王拔大战数百回合,气力已亏,加上腿上流血不止,再也无力抵御,挡了几箭后,先是手上中了一箭,势头一缓,身上便如雨点般地连中数十箭,转瞬间便被射得如同刺猬一样!一双眼睛却还睁得大大的,狠狠地瞪着前方的王拔。
远处观战的杨义臣见此情形,大叫一声,口吐鲜血,几乎落下马来,而那王拔一转头却看到杨思恩被射杀,心下懊恼,大吼一声:“谁他娘的让你们放箭的!你们以为我杀不了此人吗?!”
正说话间,龙骑护卫方的战鼓声开始响彻天地,乔钟葵一见斗将获胜,对方阵中有些骚动,马上趁势下令突击。王拔心中虽恨,却也无可奈何,活动了一下肩膀,重新上马出击,这回他带着上百个亲兵,直接奔着杨义臣而去。
杨义臣痛失堂弟兼麾下第一猛将,心中悲痛莫名,根本无力组织有效抵挡,这一阵被杀得大败,全军是溃不成军,连杨义臣也几乎被王拔追上,命丧敌手,号称四大金刚的四名贴身护卫也全部战死,幸亏杨玄感半路杀出,才捡回一命。
杨玄感听完了那刘武周的叙述,狠狠地砸了一下马鞍,恨声道:“早知道定要取了那王拔的性命,用来祭奠小杨将军的在天之灵。”
杨义臣停止了痛哭,坐直了身子,向着杨玄感拱了拱手,谢道:“多谢玄感及时相救,若不是你,恐怕老哥我的这条命今天就要交待了。”
杨玄感摆了摆手:“并肩讨贼而已,这些是我等为将的本份,义臣兄不用太放在心上,今天我军新败,还是先收兵回代州吧,明日再与敌军约战。”
杨义臣先是点了点头,眼中突然神光四射,环顾起左右来,看到了躲在后面的几人,脸上闪过一阵可怕的杀意,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拨转马头,对着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传令兵道:“传令,全军回城!”
杨玄感顺着杨义臣的目光看去,刚才被他看到的那几人都面带惭色,眼神躲躲闪闪,心想这几人一定是今天作战时不力,惹恼了杨义臣,不知道回城后还要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正思索间,只见朔州骑军已经排好了队列,井然有序地按骑兵行军的队列奔向了北边的代州城方向,杨义臣嘱咐了身边的刘武周几句,刘武周心领神会,飞快地向着代州城的方向先行一步,绝尘而去。
杨玄感回到了自己的骁果骑士队伍里,作了个回军的手势,十余名传令兵飞别奔向了各个小队,随着错落有致的号角声纷纷响起,钢铁的骑阵整齐划一地转过了身,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卫,跟在朔州骑兵的后面向着代州城奔去。
入夜,代州城中的刺史府内,王世充,李景,杨义臣,杨玄感四人围坐在沙盘前,人人脸色凝重,城外二十里处敌军大营的喧嚣声冲天,得胜了的叛军的狂叫声与叫骂声远远地顺着风飘过来,惹得人们心中一阵阵的烦躁。
李景先开了口:“杨刺史今天出战小挫,这也没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军现在兵力充足。只要守好城池,敌军便无计可施。”
杨玄感点了点头:“父帅的意思也是如此。只要把敌军的龙骑禁卫主力牢牢地钉在这代州城下,杨谅便指日可破,一旦父帅的大军攻到晋阳城下,还怕城外的敌军不撤吗?而且现在其他各处的战况不明,我军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固守待援的好。”
杨义臣咬牙切齿地说道:“别的还好说,就是我的兄弟今天死在敌手,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明天一战,不管如何,我朔州军都将列阵而出,与敌军死拼,城防有李刺史的部队和二位的骁果铁骑防守足矣,不需要多我这一支。”
杨玄感急道:“义臣兄,兵法有云,王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因愠而攻战。现在你满脑子想的就是报仇,已经犯了兵家大忌,而敌军气势正盛,今天一战我们都看到了敌军龙骑禁卫的强悍战力。朔州军虽精,可拉开来打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时候。还请义臣兄三思!”
杨义臣冷笑道:“杨柱国,我现在很冷静。也想到了对付敌军的办法了,并不是因愠而攻战。无论如何,此战我非打不可,你若是不想打,还请自便!”
杨玄感皱了皱眉头,还待张口再说,却听到杨义臣脸色一沉,沉声说道:“杨柱国,你我都身为军人,你这些年一直跟着越国公帐下南北征战,多的是军功,而我几次出击突厥,都未得封赏,尤其是上次我在史万岁史元帅麾下,本已经立下大功,可是随着史元帅被害而一无所获,这次还请你不要再拦我!”
杨素陷害史万岁的事情,早已经天下人尽知,尤其是在军功贵族中更是传开,杨玄感的脸一红,收住了嘴,再说无法说话。
王世充则心中一直在犹豫不定,其实从他到代州的时候,基本上心里就已经放弃了任何对汉王的幻想,二十多天都攻不下一个小小代州,基本上也决定了汉王的命运,本来他还指望汉王能打通这里,自己再利用跟咄苾王子的关系,能让杨谅远远地在漠北得到庇护,可现在一切都完了,而这裴文安只会在这里赌气,却不想想在这里看到了朔州军后连夜改去突袭朔州,胜负早已经注定,看来自己只有改变计划,帮着杨素父子早点平叛 ,以获得杨广的信任了。
想到这里,王世充哈哈一笑:“好了好了,既然杨将军执意要战,那大家还是要尊重他的意见,杨将军,明天我等在城头给你掠阵。万一不利,也好接应你回城。”
杨义臣的脸上闪过一丝坚毅的神情:“明天一战,有胜无败 ,若是输了,我绝不回城,只是我兄弟的尸体还在敌军手中,一会儿我要先派人把尸体赎回,以免敌军侮辱。”
王世充心中一动,正好可以借这机会跟裴文安接上头,劝他赶快跑路,万一裴文安被生擒供出自己,可就麻烦了,于是王世充笑了笑:“这个去敌营的事嘛,我最拿手了,交给我好啦。”
三人同时一惊,异口同声地说道:“不可!”
杨义臣最先接口道:“王参军,你是援军的实际指挥,越国公亲自派来的大将,而且名声在外,不象以前那样是无名小卒了,这个时候不要轻身犯险。”
李景也说道:“叛军凶残,为了断自己人的后路,可能会让手下杀王参军示威,王参军,此事让一小兵过去就行了,你没必要过去的。”
杨玄感皱了皱眉头:“你别犯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真要死了啥都没戏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我可以去打探一下叛军的虚实,实在不行还可以谎称前来讲和,叛军今天虽然取胜,但也知道想要攻城不易,所以一定不会傻到杀我以绝后路的,你们放心吧,这种事我在行。”
杨义臣皱了皱眉头:“真的没事吗?”
王世充笑道:“只有你们几位知道我是越国公亲自派来的掌军之人,别人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个上仪同罢了,跟你们几位柱国和大将军没法比,若是去个小兵,那别人反而会杀,只有我这种不高不低的人过去,人家才会觉得有诚意。”
三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看来是同意了王世充的做法,杨玄感说道:“那你要多带些武艺高的护卫吗?万一不行,还可以杀出来。”
王世充摆了摆手:“那可是龙骑禁卫的军营,杨思恩将军都折在里面了,我带再多人也是一起送死的,没有意义,就我一个人去好了,对了,给我一箱十万钱,一会我带过去,就算是赎回尸体的钱好了。”
李景叹了口气:“那我就祝王参军一路平安吧。”
王世充咧了咧嘴,居然笑了起来:“我这人命硬,死不了的,你们就放心吧。”(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四章 朔州军出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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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城外十里处的叛军大营里,空空荡荡的大帐中,只剩下裴文安与王世充两人,最近的卫士都被打发到了帐外百步之处,而一身戎装的两人,隔着一个沙盘,相对而坐,在那沙盘上手书交谈。
裴文安的脸上看不出多少兴奋之情,写道:早知道该听魏征的计策,不顾蒲州,直扑潼关了。
王世充摇了摇头:你那一两千人夺不下潼关的,若是人再多点就会引起丘和的警觉,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你真正的失策是阻止了萧摩诃和王頍南下,若是他们去经略江南,也许你们这回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已经晚了。
裴文安脸色一变:不,不晚,只要打通了代州,跟突厥联系上,就有希望,你以前不也是赞成这个的吗?
王世充叹了口气,运指如风:事情变了,长孙晟已经倒向了杨广,现在即使打通了代州,你们也不用指望突厥的帮助了。我来的时候长孙晟和李子雄已经取道突厥,到幽州和青州去了,你们现在经略燕赵和中原的部队怎么样了?如果能及时攻下幽州,或有一线生机。
裴文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恨恨地一跺脚:别提了,派出去的几个全是废物,去中原的余公理已经全军覆没,去黎阳和河北的纂良也没攻下慈州,现在已成孤军,失败就在眼前。至于去燕赵的刘建。连井陉关都没攻下。李子雄已经接管了窦抗的幽州兵,正与来护儿联兵去井陉,关东攻略已经彻底失败。
王世充摇了摇头:这次起兵果然还是不得人心,不过你们失败得也太快了,连半年都撑不住,这样我的人也没法起兵响应,文安,我劝你别在杨谅这棵树上吊死了。赶快想办法从朔州混出关,投奔突厥漠北部落,我跟那咄苾王子还有点交情,还能保一条命。
裴文安愤愤地甩了甩手:不,我不甘心,只要这一仗打下代州,还有希望,龙骑禁卫的战力冠绝天下,先破代州,再回头与晋阳之兵汇合。现在汉王还有二十多万大军,足可与杨素一战。一旦打败了杨素的关中部队,胜负尚未可知!
王世充心知这裴文安已经不可救药了,他沉吟了一下,写道:文安,你既然有这决心,那就好好把握吧,你的家人现在都由弘大在照料,不用担心。
裴文安的脸上肌肉跳了跳,写道:王行满,咱们这会儿也不用互相使心计了,你想要我去漠北,无非就是不想让我兵败后落在朝廷的手里把你供出来,我在起兵前把家人交给弘大也是让你们放心的互信之举。这回我若是能在几天内攻下代州,那还有救,如果龙骑禁卫也攻不下这代州,那就事败无疑,我逃到漠北也是活不了的,你放心,若真是兵败,我自当了断,绝不拖累你们,我还要等着你们照顾我家人,给我报仇呢!
王世充心中一宽,笑了笑:明天杨义臣会出城与你决战,你好好把握这机会。
裴文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要出城和我决战?他没病吧!
王世充摇了摇头:杨义臣乃是世之名将,又有骁果掠阵,胜败未可知,他今天让我来就是想取回杨思恩的尸首,我带的十万钱已经在帐外了,你就给我做个人情好了。
裴文安哈哈一笑:本来还想着若是杨义臣龟缩不出,我就在城下虐这杨思恩的尸体呢,这回倒是省了我的事啦,没问题,尸体你带回去,明天你好好观战吧。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明天之后,但愿我们还有再说话的机会。
第二天的一早,辰时刚过,代州南城的吊桥重重地放下,城门慢慢打开,密集的骑兵和步兵成三列纵队鱼贯而出,刀枪如林,人人的脸上都带着坚毅的杀气。
大军出了城南边的那块空地后各自向左右散开,朔州骑兵在前,步兵居中,而杨玄感的骁果铁骑则是最后才出来,拖在了朔州军队后五里左右,远远地掠阵。
王世充全副武装,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今天他难得可以轻松地以局外人的身份观战,虽然他明知裴文安败多胜少,即使打羸了也不会对全局有太大的影响,可是他也很好奇,朔州军,龙骑禁军,骁果军这三支天下最强的骑兵相遇,加上有一流的猛将阵前相搏,无论胜负,都足以让自己大饱眼福。
杨玄感的心中此时却是充满了与强敌一较高下的渴望,那黑脸王拔让他印象深刻,而能在正面打垮杨义臣的朔州骑兵,这杨谅的龙骑护卫果然也是名不虚传,与劲敌间的交手能真正迸发出杨玄感内心深处的激情。
杨玄感自五年前与突厥一战后,从未再与真正的强敌过招,上个月突袭纥单贵大营的战斗让他提不起什么兴趣,那种一边倒的屠杀不是他这样的人所要的,只有与强敌的正面对抗才能沸腾起他作为一个战士的热血。
在出城前,先是有数百名军士,赶着几千头牛羊出城,杨玄感心中奇怪,问那些赶羊的军士这是做什么,那军士只说是奉了杨义臣的军令,要用这些牛羊出去鼓舞军心。
城头上的王世充也奇怪:就算要是犒赏三军也应该是在出城前杀牛宰羊,让将士们们饱餐一顿才是,哪有部队已经出城后却驱牛羊在后的道理呢?
城上更是有些守城的军士们小声地议论那杨义臣乃是鲜卑人,这草原上的人打仗都是赶着满山遍野的牛羊的,往往一战下来,战败一方被斩杀不过数千人,被缴获的牛羊却是要以十万计,看来杨义臣虽然自幼在汉宫长大。骨子里还是脱不了胡人的习性啊。
杨玄感好不容易等这支牛羊大军出了城。正要下令部队跟进时。又见到六七辆囚车紧跟着牛羊大军而出。
囚车里的几人衣衫褴缕,衣服前襟写了个大大的死字,后心则写了个囚字,一个个披头散发,垂头不语,看不清容貌,但每个人都身形壮实,膀大腰圆。看起来比普通的士兵要粗壮许多。
杨玄感心下茫然,先是部队出城后牛羊后继,再是赶了几辆囚车出去,真是不知道这杨义臣究竟是要闹哪样,他叹了口气,等囚车出营后,确定了再没有什么人出城,才率着五千骁果慢慢地出了城,在离杨义臣后军五里处才开始布阵。
离开杨义臣的军队远处十里外,敌军的营帐里也开始一阵地忙碌。各种号角声和战鼓声,混合着都督和队正们粗野的叫骂声和战马的嘶叫声。响成了一片。
杨义臣的那面绣着斗大“杨”字大旗树在了阵营的最前方,他开始策马在军前奔驰,用鲜卑语和汉语交替地进行着慷慨激昂的演讲,所过之处,士兵们无不欢呼声震天。
杨玄感看到那几辆囚车开始被押向了阵前,而牛羊则远远地向着右边数里外的一片山谷里前进,不由得心中一动,低头对雄阔海交代了两句,让他暂管眼前的部队,一夹黑云的肚子,直接向着杨义臣奔了过去。
从后排的步兵队与队之间的间隙钻过,杨玄感奔到了杨义臣的身边,杨义臣一见杨玄感,先是一楞,接着一丝不悦之情浮上了脸面,也不打招呼,直接道:“玄感,你不是和我约好了在后面掠阵,不来干涉我们朔州军的作战吗?”
杨玄感微微一笑:“这个是自然,昨天晚上既然商量好了,就不会反悔的,只是……”杨玄感上前两步,低声对杨义臣说道:“义臣兄你的打法和作战计划可否告知我一二?我虽然是掠阵,也要知道何时上前接应吧。”
杨义臣哈哈一笑:“玄感,你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算是沙场宿将了,何时接应何时压阵还需要我来告诉你吗?”
杨玄感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那已经走向了西边山谷里的那些牛羊,道:“从昨天到现在,你一直不肯和我们说自己的作战计划,今天这架式,敌强我弱,即使我这骁果铁骑加入战局也未必能说必胜,你却如此信心满满,只怕这玄机在那几千头牛羊身上吧。”
杨义臣赶忙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只见其一个个神色平静,应该是没听到杨玄感的话,他向杨玄感使了个眼色,向前走出了几十步,才开口叹道:“玄感果然深得越国公兵法之妙,看来什么也瞒不住你啊。”
杨玄感收起了笑脸,正色道:“莫非义臣兄是想学战国时田单的火牛计?给那些牛羊角上绑刀,再在屁股上点火,以冲乱敌军吗?”
杨义臣摇了摇头:“我是想过这办法,但行不通,敌军是精锐之师,如果我军主动出击,他们一定会先行防守,以战车和弓弩挡在前面,火牛火羊只怕近不得敌军的身就会被射杀。”
杨玄感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紧接着问道:“那如果是两军混战时,再用这招呢?”
杨义臣点了点头:“有点接近我的想法了,只是两军混战时,火牛乱冲,会冲到敌军,更是也能冲到我军,还是得不偿失。”
“我的想法是,让那数百名军士多带战鼓,给牛羊身后挂上树枝,昨天我观察过天象,再过一个时辰左右,会刮起北风,到时候我让那谷里的军士擂响战鼓,驱赶牛羊奔跑,这样烟尘满天,敌军不知我军虚实,必然惊恐万状,进而全军崩溃的。”
杨玄感脸上写满了敬佩之意,赞道:“义臣兄真厉害,这种办法都能想到,三国时的张飞张翼德在当阳长阪坡前用过这招,没想到今天给你老兄复制了。”
杨义臣哈哈一笑:“这也要刮起北风才行,现在可是南风,根本不能用此计。如果北风刮得慢了,那我这里就麻烦了,玄感,到时候我还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杨玄感摆了摆手:“你我是战场上共过命的兄弟。不用说得这么客气。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杨义臣沉默了半晌。抬起头,咬牙切齿地看着对面的敌人军阵前,那策马来回奔驰,跃跃欲试的王拔,恨恨地道:“敌军的大将王拔,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我的兄弟杨思恩昨天就是害在他的手上。玄感,你是天下第一勇将,今天能否与此贼阵前交手,如果能将他斩于马下,敌军为必之气夺!”
杨玄感也扭头看向了王拔,两眼中渐渐放出了光芒:“义臣兄,小弟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的,我知道你一定有奇计打垮敌军,但我不会跟你争这个功劳,我想要的。”杨玄感的手臂高高地抬起,马鞭直指王拔:“只是那王拔的命!”
杨义臣哈哈大笑:“玄感。你一定可以的,但千万要防那王拔的奸计,这人不但武艺高强,而且极工心计,昨天思恩就是着了他的道,被暗算而死的。你千万要小心。”
杨玄感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待我回去取了兵器,就来战他。”也不待杨义臣再说话,一拍黑云的屁股,径直向后奔去。
杨义臣对着杨玄感远去的身影高声叫道:“玄感,一会儿来这阵前,我再教你看一出好戏!”
杨玄感全身披挂整齐,戴上了黄金面当,挎上铁胎弓,举起精钢槊,双球钉头链枷锤也放在马鞍左侧,一切准备停当后,在骁果骑士们齐声发出的震天欢呼中,单骑驰向了阵前。
只见此时的阵前,南风扑面,绣着“杨”字的大旗被刮得不住地向北飘,满地的沙尘都裹在这劲风中向着前排的士兵们吹来,人人的脸上眉毛上都如同镀了一层金沙。
地上用白布裹着一具尸体,昨天见过的刘武周正默然站在尸体身边,而那几具囚车已经被打开,那几名披头散发的死囚壮汉跪在地上,个个都被一左一右两名刀斧手按着肩头。
杨义臣已经取下了头盔,散乱了头发,一头浓密的乌黑长发在这风中飘荡着,而他的双眼也已经噙满了泪水,一见到杨玄感,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苦,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扑到了那尸体上。
杨玄感一下子意识到那尸体乃是杨思恩,连忙把长槊向地上一插,跳下马来,赶到那具白布前,正好风吹起了盖在尸体脸上的白布,黑面虬髯,双眼圆睁,一口钢牙还在紧紧地咬着,可不正是杨思恩?
王世充的眼神很好,城外数里处的一举一动,都尽在视线之中,他远远地看去,只见杨玄感一掀白布,只见杨思恩身上密密麻麻地插着几十支弩箭,都是近距离的连弩激射,根本避无可避,浑身上下已经给射得血肉模糊,可见其死的有多惨烈。
王世充正默然间,杨义臣突然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那几个死囚厉声吼道:“都是你们这几个懦夫,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才让杨将军这样战死,不按军法惩处你们几个,怎么对得起杨将军的在天之灵?来人,全部腰斩!”
那几名死囚突然抬起了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叫了起来,却是一个字也说不清楚,王世充面沉如水,他知道这几人的舌头都已经被割去。
从阵中又奔出十余名剽悍的武士,配合着刚才的那些刀斧手,将这几人四肢牢牢地按住,让其脸面朝下趴在了地上。六七名手持长柄利斧的刽子手晃着满身的肥膘,带着一脸的狞笑走了过来。
王世充这回算是弄明白了杨义臣的打算,原来杨义臣昨天就让刘武周连夜去敌军中赎回了杨思章的尸体,又在阵前斩杀逃兵,为的就是最大程度地鼓舞本方的士气,此举和杨素的临阵杀人立威,严肃军纪,有异曲同功之妙,而杀人之后,就会是正面地鼓舞本方士气了。
王世充看着远方的杨义臣,心中暗道,此人果然是将帅之才,今后争霸天下,尚须想办法拉拢此人才是。
而此时的杨义臣趁势上马,奋臂高呼:“朔州儿郎,你们怕死吗?!”
话音随着六七把明晃晃的斧头一起落了下去,而那几个逃兵的惨叫声一下子被两万人齐声发出的声浪所淹没:“风!风!风!”
杨义臣的花斑褐鬃马在阵前奔驰了起来,他的声音也远远地飘向了军阵的后方:“你们怕死吗?!”
“风!风!风!”一浪高过一浪的吼叫声伴随着以剑击盾,以枪顿地的声音,两万儿郎散发出的血气与热度几乎要将这块沙场融化,对面叛军阵中刚才还震天的锣鼓声一下子被压得几乎听不见了。
杨义臣又奔回了帅旗的下方,他的眼中杀气四溢,鲜红的盔缨就象燃烧着的火焰,“呛啷”一声,杨义臣抽出了腰间的宝剑,直指对面十里开外的那座在初升的太阳下,盔甲矛槊的闪光几乎能亮瞎人眼的钢铁军阵,用尽全身的力量,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们怕死吗?!”(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五章 阵前单挑
所有的步兵也把嗓门抬高到了自己最大的分贝,拼命地用右脚跺地;而骑兵们则纷纷掏出了自己的钉锤、钢鞭、马刀之类的副武器,有节奏地敲击着自己的骑盾,两万人以同样的频率和节奏,喊着同样的两个字:“大风!大风!大风!”
就连一边还在有些发呆的杨玄感都被杨义臣的这番举动弄得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跟着一起喊了起来,而远方五里之外的骁果骑士们,也被这情绪感染,跟着高声大喊,连带着更远处的代州城头的守城士兵们也在有节奏地应和着,声音连绵十里,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王世充只感觉到耳膜和胸中的热血一阵阵地沸腾,甚至能生出不少现在就出城与杨义臣会合,痛快一战的冲动,他定了定心神,看着远处十余里外的敌军,阵前的王拔也被朔州军的气势所震慑,这会儿驻马于阵前观望,王世充突然生出了一种冲动,接下来就是阵前斗将了,杨玄感大战王拔,想想就让人激动!
杨义臣转过头来,看了杨玄感一眼,杨玄感突然意识到自己答应过杨义臣要为他除掉那王拔,连忙戴上了黄金面当,右手一抓槊柄,翻身跃上了坐骑。黑云的四蹄翻飞,如同一枝利箭般地射向了立于对方阵前,一脸阴沉的王拔。
王拔身后的重甲步兵方阵中,一下子闪出了数百名弩兵,闪着寒光的强弩都已经上弦,弓弦后面满是汗水的脸上,一双双充着血丝的眼睛正透过弩身上的望山。死死地盯着远处越来越近的杨玄感。只等他进入三百步(约一里)的有效杀伤射程之内。便可万弩齐发,就象昨天射杨思恩那样把来将射成刺猬。
杨玄感一看对方的弩手们所持的弩,心中有数,这些弩手所使的都是自汉以来,精锐部队中标准的八石俱弩和十石俱弩,射程可达四百步到五百步,而有效杀伤距离也在三百步左右。
如此强大的张力,即使是双臂有千斤之力。能开六石铁胎弓的杨玄感也不可能做到,上弩箭必须是两人甚至几人合力拉动弩弦,或者是用脚蹬着弩身内侧,人躺在地下硬是用上四肢的力量把弓撑开。
到了现在的隋代,兵器科技比起汉代时有了相当大的进步,出现了用铰链将弓弦拉开的机械辅助工具,足以张开这种八到十石的超强劲弩,一百步距离内,即使穿了双层铁甲,也会被射个透穿。
因此这种强弓硬弩一向就是中原的汉家军队对付北方的胡骑们最好的利器。只是这种弩箭的发射速度很慢,远不如弓箭来得快。
至于弩身上的那个望山。则是弩身上的简易瞄准器,还带有刻度,透过望山的瞄准,有经验的弩兵们能迅速地透过望山,来调整自己的弓弩的高度,以根据敌人的距离,以最合适的角度将其一击致命。
杨玄感认识这些弩箭的厉害,跑到离王拔还有两里的地方,六百多步开外,就远远地停了下来,他哈哈大笑,拿起随身带着的那个铁喇叭,声音逆着强劲的南风,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前排叛军每个人的耳朵里:“王拔,你不是自称猛将,万人敌吗?永远只能靠这些弩手们的帮忙和暗算才有胆子跟人单挑?”
平日里若是换了别人上前挑战,王拔哪用得着这样,但昨天先是和杨思恩大战,无法取胜,再是碰上了传说中的杨玄感,几乎性命不保,这回又见到杨玄感杀气腾腾,威风凛凛地直奔自己而来,配合上对方军阵里那可怕的声势,他的气势上已经矮了三分,甚至有些微微地发起抖来。
但泥人也有土性,王拔多年来也是未逢敌手,在战场上被他斩杀的突厥勇将也不下二十人,心高气傲的品性早已经深在了他的骨髓里,给杨玄感这样当面辱骂,哪里还受得了激。
王拔鼓起勇气,双腿一夹乌骓马,大吼一声:“贼子休得张狂,你王爷爷来也!”闪电一般地奔着杨玄感而去。
杨玄感哈哈一笑,大叫一声:“来得好!”
他停下了黑云,一按槊身上的机关,长槊一下子伸长到四米多,遥指王拔。
王拔并非有勇无谋的莽夫,一看对方的兵刃突然变长,先是心中一惊,随即很快镇定下来,在奔驰的骏马上枪尖连连抖动,连续虚刺六七下,速度极快,眼神稍差一点的士兵看起来就象是刺出了六七个枪影出来,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而与此同时,乌骓马长嘶一声,低下了头,把那钢质的尖刺角冲着前面直撞了出去,全速向着杨玄感和黑云奔来,转瞬间距离已不到二十步!
杨玄感高声赞了一声:“好枪法!果然厉害!”左手一勒黑云马的缰绳,黑云跟杨玄感多年配合,早已通人性,这下更是心领神会,原地左蹄一样,踢起脚下的一把沙石,直奔着那乌骓马的眼睛而去。
就在此时,杨玄感一按槊身上的开关,四米多长的长槊“嗖”地一声,一下子缩回到了两米左右,变成一把标准的大枪。
王拔一开始看到对面突然扬起一阵尘土,心中大骇,猛地一拉乌骓马,那马也通灵性,生生把头一扭,侧向了一边,饶是如此,由于速度太快,左眼里还是被沙土晃到,顿时悲嘶一声,步点也散乱了起来。
王拔在马上吃这一晃,一下子夹不住马,加上乌骓马歪向了一边,几乎一个把持不住就要跌倒,幸亏他马术精湛,马背上连续几个打晃,这才堪堪稳住。
王拔原来是看准了那枝长槊的方向和角度,也早已经计算好了如何避开这枝长槊,这下将将稳住马身后,突然发现那枝可怕的长槊已经不见踪影。一下子吓得三魂出窍。电光火石间。来不及多想,手上长矛变刺为挥,风车一样地挥舞了起来,把周身笼罩得水泄不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杨玄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哈哈一笑,长槊突然向下一扫。直奔马腿而去,这一回的乌骓马的速度远远不及以前在金城和薛仁杲比武时的那次,而杨玄感用的又是精钢长槊,硬度和力量都与当时的木槊不可同日而语,这一下横扫足可碎碑裂石。
可怜的乌骓马连悲鸣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直接双腿“喀啦”一声,被打得完全变了形,扑通一下向前栽倒。
马上还在挥舞着长矛的王拔这时候再好的骑术也不顶用了,由于他的注意力全在上半身,一杆长枪挥舞得密不透风。根本没留意到乌骓会真的“马失前蹄”,整个人跟着乌骓马一起向前栽倒。重重地摔在地上来了个嘴啃沙。
杨玄感的眼中透出一阵强烈的杀意,他想到了杨义臣那四个护卫的惨死,更想到了刚才杨思恩身上那矢如猬刺的情况,再也不留情面,一拉黑云的缰绳,黑云高高地双腿前立,又重重地踩了下去,生生踏在王拔的后心。
顶盔贯甲的杨玄感加上武装到牙齿的黑云,重量何止千斤,加上这一下全力从空中踏下,饶是王拔也是锁子甲外套明光铠的双层铁皮罐头,也禁不起如此力道,一下就给踩得后心铠甲重重地陷了进去,嘴里鲜血狂喷,在地上只剩四肢抽搐的条件反射了。
杨玄感一不做,二不休,继续拉起黑云,再次凌空踏蹄,继续向着王拔的后心踩去,这回钢铁的碎裂声伴着骨头的碎裂声,王拔连抽搐也不抽搐了,嘴里的血已经变成小溪一样汩汩流出,人却是早就气绝而亡。
杨玄感发出一阵慑人心魄的狂笑,果然只有这种斩杀强敌后的快意恩仇才真正让他热血沸腾,驾着黑云狂踩敌将的尸体更是让他血脉贲张,每个张开的毛孔都透着说不尽的痛快。
他一下一下地驾着黑云狂踩着王拔的尸体,不一会就生生把王拔的躯体踩成了一团碎铁片包着的血泥,模糊的血肉从铁片的缝隙里缓缓地流出。
整个过程中,无论是刚才高唱着“大风”的朔州军阵还是锣鼓喧天的叛军阵营,都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之中。
所有的将士都被杨玄感这种嗜血的杀戳惊呆了,这个银甲金面的男人在这一刻无疑成了最可怕的死神,每个人都张大了嘴,变得如同泥雕木塑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玄感提起长槊,轻舒猿臂,在那王拔的脖颈处一划,那颗斗大的头颅就象个圆球一样地和颈子分了家,而黑黑的脸膛上,五官早已经扭曲得眼睛鼻子都快挤到了一起,可见其死前的痛苦。
不远处,那匹乌骓马前腿已断,横躺在地上无力地摆动着后腿,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发出声声撕心裂肺的哀鸣,死死地盯着王拔的脑袋,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在为自己主人的惨死而流泪。
杨玄感知道这马已经必死无疑,现在的活着对它来说便是痛苦,手腕一动,长槊一下子刺进了马的脖子里,拔出时带出如喷泉般的血流,乌骓马晃了晃脑袋,终于停止了呼气,眼神中却流出一丝感激。
杨玄感再挥长槊,把王拔的脑袋刺在槊头,高高地举了起来,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正对着叛军的军阵,见者无不心胆俱裂。
王世充在城头冷冷地看着这场龙争虎斗,居然这么快就以这样的方式分出了胜负,他喃喃地说道:“杨玄感,你斗将时也学会用计了吗?”
杨玄感心中豪气顿声,一鼓胸中之气,大声吼道:“还有谁?!”
身后数里处的朔州军突然醒悟了过来,全都整齐划一地吼道:“大风!大风!大风!”而叛军的阵营里则更加一片死寂,每个被杨玄感那充满杀气的眼神扫过的士兵无不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四目相交。
杨玄感哈哈大笑,一拉黑云,横向在敌军的阵前跑了起来,那个插在槊头上的脑袋仿佛变成了美杜莎那蛇发密布的头,看到它的人全部象被石化了一样。呆立在原地。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杨玄感一边驰马。一边放声高歌:“大风起兮云风扬,裴郎妙计安天下,龙骑护卫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远处的朔州军中先是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很快就一边以剑击盾,以矛顿地,以各种方式打着整齐有序的节拍,跟着杨玄感的节奏唱了起来。
叛军的帅旗下高台上。站在面沉如水的乔钟葵身边,早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的裴文安再也忍不住了。
裴文安双眉倒竖,连脖子都胀得通红,上面两条青筋就象蚯蚓一样地在跳动着,两只眼珠子都快要瞪得暴出眼眶,那表情活脱脱象是要吃人,跟那槊头上王拔的神情倒是有几分相似。
只听裴文安厉声吼道:“你们他娘的是死人吗?就让这厮这么嚣张得意?手里的家伙是吃干饭的啊!还不快有箭的放箭,没箭的骑马上前,乱刀砍死这厮!”
乔钟葵那沙包大的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一下子飞了过来,“彭”地一声重重地打在裴文安的脸上。
裴文安的神智跟着两颗门牙一起飞出了自己的身体外。只觉得半边耳朵不停地在响,另半边耳朵里依稀钻进乔钟葵冷冷的话:“老子的兵。轮不到你这浑球侮辱,再敢骂一个字,定取你狗命!还有,我最后一遍告诉你,这军中只有一个发号施令的,而那人绝不是你!”
乔钟葵看了一眼身边惊得不知所措的传令兵,吼道:“楞着干嘛,还不快点传令弩兵放箭,射死此贼,给王将军报仇!”
掌旗官的旗子一下子明白无误地把乔钟葵的命令传到,前排的弩兵们如梦初醒,纷纷扣下了扳机,箭如飞蝗,嗖嗖地直飞了出来,而杨玄感早已经算好了距离,离着这排弩兵五六百步。
他们的弩箭来时汹汹,可到了杨玄感的身前时已经真正地成了强弩之末,纷纷地落到了地上,偶尔几支十石强弩慢慢悠悠地撞到杨玄感的铁甲上,也就是给土疙瘩块子砸了一下的感觉,完全无法造成哪怕是轻微的伤害。
杨玄感哈哈一笑,退后几十步,取下了自己的那支铁胎弓,这时候他感觉到刚才还算强劲的南风已经有点转向了,对方阵中的那面“乔”字帅旗已经开始渐渐地有点向南摆动的趋势,杨玄感心中一动,知道这北风快要起来了。
叛军阵前第一排的弩手个个面露懊恼不已的表情,在长官的斥骂声中退向了后排重新装箭,而阵前铁盔铁甲,甲骑俱装的一百多名龙骑护卫则纷纷跃马而出,挥舞着各种武器,嘴里“忽忽喝喝”地叫着各种口号,一边给自己壮胆,一边向着杨玄感奔来。
这百多人也是王拔亲自率领的一批护卫,每战都冲锋陷阵在最前,即使在强悍的龙骑护卫中,也堪称精锐,眼见王拔战死,这会儿个个都红了眼,命令一下,就奔着杨玄感咬牙切齿地冲了出去。
杨玄感右手中的长槊向地上一插,王拔的脑袋一下子给钉在了地上,他左手铁胎弓在手,右手从箭袋里取出一枝长杆狼牙箭,眯起了眼睛,心中迅速地计算起距离和风向,对着冲在最前面的一骑射去,三百步的距离,一箭直接从那人大张的嘴里射了进去,穿脑而过。
其他的敌骑一见此场景,都微微一楞,奔跑的势头为之一阻,杨玄感一箭得手,更是信心百倍,连珠炮似地从箭袋里一枝枝地掏出箭枝,也不用多瞄准,对着密集前来的敌骑,一箭箭迅速地射出,转眼功夫便射出了十余箭,对方的十余骑还没反应过来就纷纷给射穿了脑袋和脖子,一个个栽落马下。
可是其他的敌骑却是战意更加疯狂,同伴们的落马而死反而激起了这些人的斗志,一个缩在后面象是副将模样的人吼道:“他的箭最多五十枝,一起上,累也累死他!”
话音未落,杨玄感的一枝狼牙箭带着死亡的呼啸向他奔来,这人手忙脚乱地举起厚如门板的大木骑盾抵挡,叮得一声,箭头直接透过了骑盾,冷冷的三棱箭头直接碰到了那副将的脸上,在他那浓密的络腮胡子丛中留下了一道血痕,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箭头上冰冷的死亡气息。
副将大叫一声,扔到了骑盾,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高兴地叫道:“我头还在啊!”
话音未落,另一枝狼牙箭直接从他的眉心射了进去,箭势未迟,穿颅而过,把那顶铁质头盔都击得直飞了出去好几步远,副将连哼都没哼出一声,直接落马而亡,而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笑意。
剩下的骑士们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理会自己副将的战死了,所有人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血来,死死地盯着两百步外的那个银甲金面的死神。杀了他,或者被他杀掉,这是还剩下的七十多名龙骑护卫们现在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未完待续。。)
有关接下来一段剧情的说明
杨广上位之后,重点会放在巩固君权,清洗政变参与者的路上,平定杨谅之后就是逼死杨素,这也会直接诱发十年之后的杨玄感之乱,揭开天下大乱的序幕,这段惊心动魄的过程,如果以主角王世充的眼光来看,难免失之偏颇,他经过多年的布局,已经成功了一半,所缺的只是最后一步,即世家的支持,而这一步,由于我们的阴雄主角身份所限,很难完成,如果要完全跳过这十年,直接到隋末,跨度又太大,所以接下来的几个月内,我们的阴雄王世充暂时退居二线,视角放在杨玄感身上,由这位天下第一猛将来带出将来压垮大隋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而狡诈多智,阴险毒辣的阴雄王世充将暂时以旁观者的视角出现,希望大家能继续喜欢。(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六章 独战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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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喊了声:“放箭!”龙骑护卫们纷纷掏出了自己背着的骑弓或是弩箭,在这过程中又有四五人中箭而亡。
随着距离的接近,杨玄感的那死亡之箭造成的伤害也越来越恐怖,在这二百步的距离上被射死的那几人不象前面三百多步时只是落马而亡,而是全部直接给射得连人带箭飞出去十几步远,还有两人把后面的骑兵同伴也给狠狠地砸了下来。
一百八十步的距离,三十余枝龙骑护卫的雁翎箭也开始发射,杨玄感射出了箭袋里的最后一枝狼牙箭,直接从最前面的一名咬牙切齿的骑士胸前射入,穿过前胸后背双层铁甲,生生射了个透心凉。
五十箭连射,次次都是六石强弓满弦发射,饶是杨玄感双臂力有千斤,仍是觉得手臂隐隐有些酸麻,甚至右手有些不听使唤地在颤抖起来。
转眼间三十多枝羽箭呼啸而来,杨玄感来不及拔起长槊,就用那铁胎弓在身前舞得密不透风,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所有的箭枝都被杨玄感迅速地拔打在地,连一枝也没有钻进来。
杨玄感心中暗出了口气,突然发现前方又是一排弩矢,以比刚才的弓箭快得多的速度向自己飞来,再挥舞大弓拨打已不可能,匆忙间提起了鞍边挂着的精钢大盾。
杨玄感还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整个正面,三枝弩箭。两左一右,分别钉到了他的左右双肩上,其余的七八支弩箭都打在了精钢大盾的正面。震得杨玄感一阵手腕酥麻。
幸亏这十余人都是用的二石左右的骑兵三连弩,速度和穿透力远不如那些八到十石的步兵弩,不然杨玄感的双肩在这个距离早已经被射个对穿,饶是如此,杨玄感的左右肩仍被射出三个血洞,鲜血顿时顺着矢身涌出。
王世充在远远的城头上看到这一幕,脱口而出道:“不好!”一拳重重地砸到了城墙垛子上。要是杨玄感这个愣头青在这里挂了,于自己以后的计划可是大大不利,再说这几年交道打下来。他对杨玄感也颇有好感,不是那种纯利用的关系,甚至有些惺惺相惜,是绝对不希望他折在这里的。
杨玄感受此创伤。突然也打出了血气。仰天哈哈一笑,双肩一运气,再使劲一震,三枝没带倒刺的利弩被生生地震出了他的两只肩膀,“叮当”几声,先是撞到了马鞍,然后又弹到了地上。
杨玄感扔掉了护在自己面前的精钢骑盾,右手一拔那地上的长槊。王拔的脑袋有气无力地滚到了一边,而对面的那些敌骑离自己已经不到三十步了。
龙骑护卫们纷纷扔掉了手上的弓弩。举起了自己的十八般兵器,马刀、三叉戟、红缨枪、蛇矛、长柄铜锤、手锏、马槊、狼牙棒,凡是马上能使的格斗兵器,纷纷冲着杨玄感的周身招呼了过来。
杨玄感的双肩向外冒着血,而双眼中透出了野兽般的杀气,他的左手摸到了左侧鞍鞯处的流星锤柄,右手的长槊举了起来,双腿一夹黑云的肚子,低吼声伴随着黑云的一声长嘶在空气中激荡着,共鸣着,冲着面前的敌人直奔了过去。
一阵风沙恰如其来地吹过,覆盖了正在厮杀的这五十多个身影,叛军的“乔”字帅旗下,裴文安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顾不得找乔钟葵算账,甚至顾不得去擦干自己鼻子里还在向下流着的两行血河,遍布血丝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风沙之中。
一个龙骑护卫,带着一声惨叫,凌空从那团沙尘中飞了出来,从前胸到后背是一个血肉模糊的透明窟窿,在地上滚了两下后终于不动。
又一个龙骑护卫的脑袋从沙尘中直接飞了出来,脸上已经被砸得成了一团血糊,竟然象是被重锤直接把他的人头从脖子上打飞。
裴文安的惊愕未定,又是两骑马从沙尘中奔了出来,马上的两名骑士的手勒着马缰,身子端坐在马鞍上,而脑袋却不知道到了哪里。
沙尘中的喊杀声,兵器的撞击声,骨骼碎裂的声音,还有人垂死前的惨叫声,以及伤者的哀号声响成了一片,混合着那虎虎的风声,随着那越来越大的北风,清楚地灌到了叛军每个将士们的耳朵里。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后,声音渐渐地沉寂了下来,一匹黄斑褐鬃马缓缓地走出了沙尘,马鞍上的一名骑士身子挺得笔直,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甚至挂着一丝诡异笑容,慢慢地走向了叛军的军阵。
裴文安的鼻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行止住,而在叛军阵中擂鼓助威的壮汉们也都停下了手头的活计,眼睁睁地看着那名骑士。
只见他吃力地慢慢举起自己右手的铜棍,似乎想说什么,一张嘴,却喷出了一口血雾,倒头便栽下了马,滚了两滚,归于无声,而所有人这时才发现,他的后心已经被重物打得陷了进去,原来心脉早已经断了。
代州城头的王世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嘴里喃喃道:“好小子,真猛。”
沙尘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凛冽的北风传来沙尘中沉重的喘息声,一阵劲风吹过,尘归尘,土归土,杨玄感那魁梧的身影正安然地坐在马上,一身的银甲已经被血染得通红,头盔也已经不翼而飞,一头黑发散乱地披在肩上,黄金面当掉在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脸上两道血痕正从碎片向外渗着血。
他的左腿甲叶处有两道深深的刀痕,前胸的兽面连环甲已经被打得陷进去一个拳头左右,右臂上被刺了一个茶杯大的枪洞。跟左右肩的伤口一起正向外冒着血。就连黑云,此时也是血染马甲,鼻子里喷着带血的热气。而屁股上还扎着半截枪头。
但是杨玄感和黑云的眼神里都写满了胜利都的兴奋与傲气,这等创伤放在普通人身上足以致命,而杨玄感却跟没事人一样,眼中尽是冷酷的杀意。
他的周围散落着四十多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二十多匹马正在舔着主人的尸体,似乎希望自己的主人能再站起来,而另二十多匹马也都是肠穿肚烂或者是骨断筋折。正在地上做着垂死的挣扎。
朔州军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所有的士兵开始用拳头疯狂地擂着自己胸前的铠甲,从胸腔里用尽所有的气吼道:“大风!大风!大风!”
杨玄感哈哈一笑。一拨黑云马,转身向着已方的阵营奔去,那一人一马的英姿在这朝阳的照耀下,连身上的斑斑血迹都带着金色的光芒。真是透到了骨子里的性感。
叛军阵中。个个目瞪口呆,谁也料不到个个都是久经沙场,杀人如麻,每个人手下都有上百条人命,可称军中悍将的王拔百人亲卫队居然被杨玄感一个人杀了个干净,这份功夫实在是闻所未闻,每一个龙骑护卫的心灵都被深深地震慑到了,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勇士们平生第一回真正地感觉到了恐惧。
朔州军开始向前缓缓地移动起来。步兵在前,骑兵分散两翼。第一排都推着插满了刀刃的刀车和立有厚木挡板的战车,三千名挎弓持箭的长弓手精神百倍地跟在战车后面,一边走一边喊着:“风!风!风!”
在他们的身后,六千步槊手身披皮甲,举着如林的矛槊,伸向天空,坚定而有力地前进着,整个军阵透出一种一往无前,不可阻挡的气势,很快就距离叛军不到三里了。
裴文安突然醒悟了过来,举头看了看那被凛冽的北风吹得不住向南方飘起的大旗,猛地一跺脚,大叫一声:“糟糕!上了贼子的当啦,他们就是用这杨玄感来拖时间,现在刮起北风了,对我军极为不利!”
乔钟葵也反应了过来,对着身边的掌旗官迅速地吼道:“快快传令,前排弓弩手最快速度上弦,盾牌掩护第一线的弓箭手!”
话音未落,对方两翼的骑兵突然传出一阵巨大的唿哨声,只穿着皮甲皮帽的轻骑兵从两侧绕过一个巨大的弧线,向着中央扫了过来。
他们不是直冲着叛军的军阵冲锋,而是从叛军阵前三百步左右扫过一个完美的弧形,左翼骑兵率先驰射,数千支黑压压的雁翎箭带着呼啸的风声,借着战马冲刺的速度和凛冽的北风,形成了一片死亡的箭岚,向着叛军的阵线飞了过去。
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混合着铁质箭头破甲入肉时的那种“噗噗噗噗”不绝于耳的声音,第一排的重甲弩手和穿了皮甲的步弓手们就象被收割的麦子一样,一片片地倒下,伤者的惨叫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还能行动的弓弩手们纷纷胡乱地射出了自己手中的弓弩箭,由于事发突然,已经来不及瞄准,冲着对方那些跑动着的战马的身影发出去即可,由于背风的情况严重,多数弩箭只飞了不到二百步距离就纷纷势尽而落。
只有二三十名不幸的轻骑兵中了十石弩箭而落马,还不到叛军这里两千多伤亡的一个零头。
在叛军弓箭手们纷纷定晴观察自己的战果时,又一拔黑压压的箭雨扑面而来,箭岚!第二拨!
这一拨的箭岚来自于从右边过来的骑兵,一阵暴风骤雨般的箭雨洗过后,前排的三千多弓弩手多数已经被射成了刺猬,剩下不死的也几乎人人身上插着箭杆,扔掉了手上的弓弩,抱着伤处在地上翻滚着,呻吟着,而这三千多人流出的鲜血,把阵前一里左右的草地上染得一片猩红。
乔钟葵和裴文安几乎同时对着那个传令兵异口同时地喊道:“盾墙,盾墙!”
传令兵连忙从地上捡起了一面黑旗,举到了空中,使劲地摇晃起来。
中军的步兵们纷纷越过站在最前列,举着弓箭在和对方轻骑兵们对射着的龙骑护卫。四五人一组,抬着由十余根木头绑在一起,形状巨大的木制盾牌。向前方慢慢地推进。
这一招果然有效,有了这些足有两丈高的一道木墙防卫着,朔州骑兵们的直射箭岚的威力一下子小了许多,转瞬间这道木盾墙上便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羽箭,而木盾后的叛军士卒们总算可以稍微喘口气,总算不用直面这可怕的箭雨了。
代州城头的王世充看到叛军举起了木盾,再看了一眼城头那不住向南飘荡的大旗。心领神会地微微一笑,这顺风纵火的好戏,看来很快就要上演了。
杨玄感奔到了站在一辆战车之上。立于阵中,正在缓缓向前推进的杨义臣,只见杨义臣面沉如水,对着身边的几个传令兵飞快地用鲜卑语下着一道又一道的命令。而那些传令兵则有人举旗摇旗。有人上马直奔各军而去,甚至还有一个人策马直奔那埋伏了大批牛羊的山谷处。
杨义臣看到了杨玄感,哈哈一笑,改用汉语道:“玄感,你实在是太神勇了,老哥我打了这么多仗,从没见过你这样的英雄,今天是真正地服了。”
杨玄感的胸口和肚子里这时正是翻江倒海。说不出的难受,全身更是有种几乎要虚脱的感觉。在敌我两军眼里他是无敌的英雄。再世的霸王,但刚才那风沙中的一战,实在是他毕生从未有过的惊险:
那百名护卫个个都是武艺高强,弓马娴熟,换了每个人至少都有正规军军将以上的实力,被这样的五十多人围住了厮杀,那感觉实在是刺激。
加上风沙扑面,混战中被人几次突加暗算,胸前那个陷进去足有一拳的地方就是给一人使了流星锤砸到的,当时自己一口血直接喷在了对面一人的脸上,糊得他双眼一下无法视物,本来直劈自己左壁的一刀才猛地一滑,直接砍到了自己的左腿上。
还好杨玄感是天生的战士,受伤之后越战越勇,战斗力完全爆发,霸王神枪更是神出鬼没,左手的链枷锤虽然直来直去,招式简单,但一力降十会,无人能挡得住他那可怕的力量,左右的长槊搠死的不过十余人,倒是有三十多人是被这双头链枷锤生生砸死,甚至有一名敌军的脑袋被他直接从脖子上砸得飞了出去。
黑云在此战中也是跟着对方的战马拼命地撕咬﹑踢打,有四五个想从后面偷袭杨玄感的家伙的坐骑都是被黑云直接用后腿蹬到了前腿的膝弯处,一下子就跪了,顺带着还把马上的人给掀了下来,这也导致了有个使枪的骑士直接用大枪在黑云的屁股上扎了一家伙,那半截枪头现在还陷在黑云的屁股里呢。
杨玄感跳下马来,拿起酒囊,拔开塞子,对着嘴里一阵灌,烈酒入喉,全身的疼痛感一下子减少了许多,而那种脑子里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有些麻木的神经和混沌的意识也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杨玄感一屁股坐上了杨义臣的战车,几名军医和十余名小校忙跟着跑了过来,两个跳上车的小校七手八脚地帮杨玄感卸起身上的连环甲来,时间紧迫,二人直接取出小刀去割杨玄感肩上和肋下的绳扣。
不消片刻,外面那件已经被砍砸得变了形状的兽面连环甲被解了下来,重重地丢在了地上,而那颗呲牙咧嘴的兽头,却是因为染满了血污,变得更加面目狰狞。
杨玄感没有理会后面这些人在自己身上的折腾和忙活,他虽是坐着,但这辆主帅观战车是经过特制的,轮子和底盘远比一般的战车要高大,加上杨玄感体格魁梧,即使是坐在车上,仍对前方的战况看得一清二楚。
杨义臣看了一眼杨玄感,微微一笑:“玄感,如果换了你,敌军换了此阵,要如何破解?”
杨玄感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盯着对方的那个木墙,一边道:“兵书上说,这种木盾战阵,正面射击效果不大,可以再向前一些,把箭向天上射,起个弧度再去杀伤盾后的敌军,如果有抛石机这样的武器就更好了。”
杨义臣笑着摇了摇头:“还有别的办法吗?”
杨玄感也觉得自己的这方法不是最好,要形成吊射,就要离得近,这样盾后的敌军有了准备后可以以木盾为掩护,重整队形,直射本方冲击的骑弓手,缺乏护甲和盾牌的骑弓手到时候就会大量地伤亡。
杨玄感又想了想,歪着头道:“如果让骑兵迂回两翼包抄,而让步弓手压制正面呢?”
杨义臣微微一笑:“玄感看看敌军的正面,宽度足有三里,骑弓手们很难绕到两翼的,再说如果从侧面进攻,那我军最大的优势,也就是这强劲的北风也发挥不出来了。”
杨玄感看了看那西北处的山谷,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者是让伏兵尽出,牛羊掀起满天的尘土,以震慑敌军?”
杨义臣摆了摆手:“那是彻底击溃敌军的最后一击,在此之前还要想点别的办法。”
杨玄感脸上的两道血印子被风吹得有点疼,突然他心里一动,一下子从车了跳了起来,叫道:“义臣兄是不是想要火攻?”(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七章 火攻龙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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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义臣哈哈大笑:“玄感,终于让你想到了啊,北风,木盾,这种时候不用火攻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了啊!我已经传令了,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杨玄感内穿的第二层连环甲这时候也被卸了下来,只着中衣,那两名医士也上了车,开始在杨玄感身上的伤处抹酒涂药,只是杨玄感现在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前方的战事上,根本无心去管这些上药裹布的事情,甚至连身体的感觉也丢到九宵云外了。
只见朔州骑兵们仍然用着密集的箭雨继续肆虐着那些大块的木盾,但杨玄感注意到箭尾都挂了些干粪蛋子,外面用枯长的茅草包着,甚至有些蛋子呈黄色,很明显是加了硫黄等引火之物,没过一会儿,那道木制盾墙上就挂满了这些晃来晃去的引火之物,而躲在木盾后的敌军对这一切竟然还一无所知。
代州城头,王世充冷冷地看着那密布于木盾上的硫黄火药包,叹了口气,喃喃地说道:“裴文安,你毕竟是书生领军,纸上谈兵啊。”
就在朔州军的骑兵们以箭雨压制敌军的时候,步兵们已经推进到了离敌阵不足一里之处的地方,最前方的箭手们从那些刀车,战车后奔到了前排,抽出了箭囊里包裹着硫磺和狼粪在前端的箭,又掏出了怀里的火折子纷纷打着,极快的工夫。前排的三千余名弓箭手便全部火箭上弦。远远望去。沙场前腾起了一片火龙。
叛军阵营里。裴文安看到对面的那些步弓手们开始点火时,一下了也反应了过来,他声嘶力竭地叫道:“撤!快撤!”
乔钟葵这时候也顾不得再给他一拳,让他明白军中应该由谁来发号施令了,他甚至顾不得让传令兵再去摇旗子,直接转身一个箭步蹿到放信号旗的地方,一下子抓起了一面白旗,使劲地在空中摇了五圈。
乔钟葵所部一向是以白旗为撤退的信号。最快速度的撤退也只是摇三圈而已,而乔钟葵则是情急之下一连摇了五圈,所有士兵们看到后都是不明所以地微微一楞。
就在这走神的一瞬间,对面的三千余枝火箭,从空中划过一阵美丽的弧线,带着滚滚的热浪,奔着那木盾而来,射中了那早已经裹满了干草和狼粪的木板,“轰”地一下,一下子炸出了不少个火球。火借风势,一下子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瞬间将这道木盾排成的墙变成了一道火墙。
火焰燃烧的噼哩啪啦声加上火势借着大风滚滚前行的声音盖过了举着木盾的士兵们被烧到时的惨叫声。
这回大家不用再犹豫了,也不用看那旗子,动作也变得整齐划一:扔下手中的兵器,以最快的速度向后逃,离这该死的火场越远越好!
朔州军的轻骑们这回找到了最开心的节奏,敌人在火光与浓烟中不顾一切地向后逃跑,那道刚才看起来还不可逾越的木墙也已经变成了一堆在地上燃烧的火墙,杨义臣的帅旗处升起一面绿旗,朔州骑兵们都心领神会,也不追进火场内,而是尽情地拔出自己箭囊里的长箭,也不用瞄准,对着那火墙后面尽情地发射。
一拨拨的黑色箭雨透过那道火墙中尽情地挥洒着,带去一片片的死亡,不少羽箭在穿过火墙时被点着了箭尾处的羽毛,钉上人体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条火蛇,被这样的火尾箭射中后背的士兵们无不惨叫着变成了一团火球。
步弓手们也都进入了自由射击的阶段,由于骑射手们来回驰突,挡在了前面,步弓手干脆就放弃了直射,改为向天空以大弧度曲射。
尽管叛军的士兵们都在拼命地向后逃跑,但几万大军刚以密集的队型挤在了一起,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跑快,后心的护甲永远没有正面来得厚,这一片片的箭雨每次砸下去,都会有数百名叛军被射倒在地,即使没有当场咽气的也很快被后面的人踩成了肉泥。
裴文安和乔钟葵双目尽赤,心痛而无奈地看着这些汉王手下最精锐的部队,现在就象待宰的羔羊一样,被成片地屠杀,甚至多数人连哼都哼不出来一声,就已经成了一具尸体,紧接着被后面那蔓延过来的大火烧成一具焦尸。
乔钟葵长叹一声,扔掉了手中的令旗,转身跨上了自己的坐骑,上马的时候对着还呆立在那里的裴文安道:“大势已去,裴柱国,还是先逃命吧!”
裴文安本来一直楞在那里,听到这话时突然象是回过了神,一下子把自己的头盔摘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披头散发,象是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大吼道:“不,现在还没输,我们还有机会,乔钟葵,要逃命你自己去,我裴文安在这里要么胜利,要么死亡!”
说来也奇怪,裴文安这么一吼之后,那刚才还凛冽的北风居然一下子停了下来,本来跟着风势一路烧过来的大火这回又停留在了原地,一下子不再象刚才那样以刮风的速度追着逃命的叛军屁股后面再烧,而离着火最近的那几百名叛军突然感觉到了背后一下子没有那么炎热了,连空气也变得清新了起来。
裴文安见此情形,先是一呆,马上反应了过来,“哈哈哈”地仰天一阵狂笑,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在马上不知所措的乔钟葵道:“看到没有,天不亡我也,火停了,就可以反击了,我们还有机会!”
乔钟葵马上对着身边的掌旗官吼了起来,嘴里那咆哮而出的风带着口水喷得那掌旗兵一脸都是:“还楞着做啥,快点传令,重新整队。骑兵在前。步兵居后。列好队型后就杀过去!”
另一边的杨义臣呆呆地看着那面突然间一动不动的大旗,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才半个时辰不到,这风就停了?”
杨玄感摇了摇头,拍了拍杨义臣的肩膀:“义臣兄,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也不用太懊恼了,就算只烧了小半个时辰,这烧死射死的敌军也足有上万人了。剩下的也多数已经胆寒,正面打起来我们也能赢的。再说我的骁果铁骑一直在养精蓄锐呢,这时候换他们冲杀,就算五千铁骑也一定能大获全胜。”
杨义臣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不用,我们朔州军一定能单独打赢这一场战斗的,要是我们败下阵来,你们的骁果骑士再上,这可是我们约定过的。”
他的头转向了前方的战场,一脸阴沉地看着叛军们在西边两里处重新开始集结,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句话:“这仗。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看到,大隋的精兵锐卒。不止是你们骁果铁骑,还有我们朔州军马!”
王世充看着城头已经停下,不再飘舞的大旗,又看了看对面已经开始重新整队,准备反击的龙骑护卫们,微微一笑:“有点意思。”
杨玄感长叹了一声,坐了下来,他肩头手臂的伤都已经被处理过了伤口,撒上了上好的金创药粉,并裹上了绷带。
那几个小校帮他套上了贴身的那套连环甲,杨玄感趁着刚才打仗的工夫,吃了一袋肉干,又把那一大囊烈酒喝得一滴不剩,那惊人的力量又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身上,随时都可以再次上阵厮杀。
杨玄感幽幽地问道:“义臣兄,你总是拒绝我们骁果的帮助,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兵凶战危,你的赌气会造成成千上万的兄弟们无谓的伤亡,值得吗?”
杨义臣的声音斩钉截铁,铿锵有力,没有半分的犹豫与迟疑:“值得,太值得了!”
“玄感,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些边将,长年出镇在外,却不能用军功证明自己的苦闷。”
“男儿生于世,就当建功立业,马革裹尸而还,若是一辈子默默无名,什么也不能留下,最后老死床榻,那还真不如就象思恩那样,血洒疆场,留一段英雄的传说了。”
杨义臣说到这里时,虎目中隐隐有泪光闪现,杨玄感知道他又想到了自己兄弟的死,不禁默然。
杨义臣装着不在意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看着前方,嘴里说话的对象却明显还是杨玄感:“玄感,一会儿就是我们朔州军和这支贼军精锐的最后决战了,请你千万不要插手,如果我们死光了,你们再上,行吗?”
杨玄感哈哈一笑:“我相信义臣兄一定能赢的。”
杨义臣自信的笑容也浮上了脸,他跳下了战车,骑上了那匹花斑褐鬃马,对着刘武周和后面那几名撑着帅旗的兵士们说道:“一会儿短兵相接时,把我的大旗前移,我要让每个将士们看到,杨义臣战斗在最前方!”
叛军的阵中,这些训练有素的龙骑护卫们即使在如此不利的败退过程中,仍然迅速地稳定了下来,重新根据帅旗处的旗语开始集结。
刚才骑兵有马跑得快,损失倒不是太大,而步兵被射死踩死烧死的却是超过一大半了,剩下的人也都几乎个个没了武器,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一个个灰头土脸,两手空空地站在骑兵的马屁股后面。
裴文安也抢过了一匹高头大马,在军前发表着演讲,他现在这副模样已经完全没了一个谋士和儒将的风度,由于他刚才亲手杀了两个逃兵,这会儿活脱脱象个凶神恶煞的厉鬼,满脸的血污,头发几乎根根倒立,声嘶力竭地激发着龙骑护卫们的自尊心和战意。
裴文安还不失时机地宣布只要此战击破当前之敌,顺势攻下代州城,则纵兵大掠三天,而汉王也一定会为击败了骁果骑士和朔州步骑的将士们封爵赏金的。
激得这些刚才还丢盔弃甲,只恨爹妈没有多生两条腿的溃军们一下子又是士气满满,个个拍着胸脯嗷嗷直叫,恨不得马上能冲出去,抢钱﹑抢粮﹑抢女人!
朔州军也回复了最基本的阵型。由于朔州骑军多是轻骑。无法与这些铁骑重甲的龙骑护卫们正面厮杀。因此都退回了两翼。
正面的弓箭手们都已经纷纷退回了刀板和战车之后的整个步兵阵列的后排,长枪手们举着如林的矛槊站到了战车的后面。在最前面的位置,杨义臣正横刀立马,站在阵前,而他的身后,就是那面绣着斗大“杨”字的帅旗。
叛军早已经离开了那片燃烧着的火场,向西边去了足有三里地,远处的火光映红了一张张被烟熏得黑一块白一块。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对面的敌人生吞活剥的脸。
裴文安演说结束后,直接驰马奔回了乔钟葵的帅旗处,两人互相对了个眼色,乔钟葵一挥手,中军的一百面牛皮大鼓被擂得震天价地响,而龙骑护卫们则正对着对方的正面军阵发起了冲锋!
双方和距离在迅速地接近,从五里左右缩短到三里,再到一里,披着铁甲的战马那震天动地的气势震憾着战场上每一个双方将士们的心。
杨义臣一挥手。推着刀盾和战车的士兵们大吼一声,全力把这些沉重的障物向前推进。后面的长槊手们则一手把矛槊架在前面同袍的肩头,另一手死死地顶着前面人的背,推着前面的同伴一起向前冲。
两大团钢铁军阵发出了一声如同火星撞地球般的巨响,直接撞击在了一起,叛军第一排冲击的骑士们一个个如同空中飞人一样,直接从马上向前方飞了出去,往往在飞行的过程中就被步兵队里的那些斜举向天的长槊在空中刺成了串糖葫芦。
而没有被直接在空中戳死的几十个“幸运儿”却如同投石车发出的巨石一样狠狠地砸进人群,连带着一路的滚翻,能生生地砸倒十几个人,然后才被后排的兵士们刀枪齐下,再加上几十只臭哄哄的大脚,生生给砍成和踩成了一堆的模糊的血肉。
但龙骑护卫的这番全力冲击并非没有效果,虽然前面的几百人不是放了风筝成了飞人,就是给直接挂在了刀板上,万刃穿心,死状极惨,但也有数十骑成功地冲翻了当前的战车或者刀板,成功地向着后面的步兵阵营里踩了进去。
虽然这些人很快就被长槊手们从马上刺下﹑拉下﹑乱刀分尸,但后续的铁骑一个个继续从这些狭窄的缺口里涌入,挥舞着狼牙棒﹑铜锤﹑钢鞭﹑铁锏﹑马刀等重武器,一通乱砍。
由于人马俱甲的龙骑护卫们每个人连人带马,甲骑俱装,再加上武器的重量,足有**百斤,加上这些都是力道十足的壮士,所用的兵器全都是势大力沉,一时间越来越深地向着朔州步军的阵营里挤,挤得长矛手们一边咬紧牙关抵抗,一边缓缓地向后退去。
随着叛军铁骑的不断涌入,朔州步军的这五千长槊手被挤得慢慢地离开了前排的战车和刀板,留下了一条足有二十多步的空隙,这段空隙里倒是挤进了千余名铁骑。
有些亡命之徒更是从马上飞身扑进长矛手的阵中,先是砸到一片人,起身后再抽出随身的大刀重剑乱砍乱劈,锐不可当。
战不多时,长朔手们已经丢下了近千具尸体,前排剩下的两千余人也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还在不住地向后退,眼看就要到达杨义臣的大旗所在了。
杨义臣双目炯炯有神,面沉如水,缓缓地举起了手中那把大刀,身后的一个掌旗兵心领神会,马上举起了一面黄旗,使劲地在空中摇了三圈。
杨义臣身后的那三千名早已经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刀斧手们,在早已经迫不及待的王仁恭的带领下,一下子向前冲出,如猛虎下山。
这些刀斧手一个个身披重甲,双手握着战斧、大刀、重剑等武器,纷纷地从长槊手们的队形间隙中钻了进去,然后迅速地向前涌去,如同一道道小溪汇入了一个硕大的湖泊,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正在第一排杀得起劲的龙骑护卫们,一边挥舞着沉重的马上兵器尽情乱砸,一边驱动着胯下的坐骑,踩着地上的伤者和死尸向前碾压式前进,突然间这些骑士们纷纷觉得座骑一下子失了重心,向前栽去,而自己也被直接从马背上掀了下来,摔了个七晕八素。
原来是那些刀斧手们,从长枪手的队形中间纷纷钻了出来,也不砍人,直接对着马腿就是一顿乱砍。
这些龙骑护卫虽然人马俱穿重甲,但战马的盔甲只限于马头和马身,在马腿上不可能象骑士一样地套上胫甲,因此刀斧手们用这些锋利而沉重的斩马刀、双手斧之类的兵器砍上马腿,就如同用大斧砍一颗小树一样,一抡就断。
全身包得跟铁罐头一样的骑士们一下子被摔到了地上,这时候身上那过于厚重的铁甲就起了副作用了,先是摔得头昏脑胀分不清东南西北,等想爬起来时又一下子起不了身。(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八章 死斗,最后的五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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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马的骑士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同伴们被重剑大刀一阵乱砍,利斧铜锤一通乱砸,长枪步槊一齐攒刺,片刻间数百名刚才还威风八面的龙骑护卫就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
加上那数百匹被砍断了前蹄,躺在地上满地乱滚的战马,居然在两军之间形成了十余步的隔离带,地上浸满了鲜血,阻止了后面的骑士们的进一步前进。
朔州步兵的长矛手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前排的两千多名筋疲力尽,伤痕累累的士兵们潮水般地退下,轮到阵后治伤休息,换上后排的生力军顶上,而那三千名重甲铁盔的刀斧手们则稍稍后撤,混在长枪手们的队形当中,只等对方再次攻击时,便上前再次偷袭马腿。
杨义臣一见前方的战线得已稳定,脸色稍稍和缓了一些,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掌旗兵这回又立起了一面红旗,就象鲜红的血液的颜色,在空中无风自飘。
在火箭攻击结束后便撤回大阵后方的三千弓箭后们重新迅速列成了一千人一排的三排箭阵,在队正们的统一指挥下,再次计算好方向与角度,瞬间便把一千支黑压压的羽箭射向了天空,划过一阵优美而绵长的弧线,落在二百多步外原先的那些刀盾与战车的位置。
现在那个位置已经没有了一个朔州士兵,倒是全挤满了叛军,甚至有些急性子的骑兵已经跳下马来。正跟着那些扔掉了盔甲。从后面跑过来帮忙拉车的步兵们。合力把那些碍事的战车和刀盾推倒拉开,以便自己能更好更快地挤到前方参战。
这样一来,那些刀盾和战车便成了弓箭手们最好的指引物,虽然龙骑护卫们都是重甲在身,一两枝箭很难射死,但一千多枝雁翎箭加上半空中落下的巨大势能,却是把不少人射得东倒西歪,更多的人肩颈处插了好几枝箭。一边叫骂着一边抓着箭杆向外拔。
而那些没有盔甲防护,挤在一起拉车推盾的步兵们则更是倒了大霉,被射倒一片,惨叫声此起彼伏,活人们也纷纷扔下手中的拉绳和工具,要么抱头鼠窜,要么就近钻到车下盾后寻找掩护。
箭雨过后,那些跑远了的步兵又马上跑了回来,车肚子底下的人也都纷纷钻了出来,继续拉这该死的车。但转眼间,空中又是一片乌黑的箭雨袭来。不少人张大了嘴巴,惊得都忘了跑,长箭贯体而入的时候都在奇怪为何这第二拨的箭雨来得如此之快,几乎没有任何间隙。
城头的王世充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杨义臣把弓箭手分成了三排,相隔不过五六步,前一排的弓箭手们射完后迅速地回退,第二排的弓箭手上前继续发射,而第三排的箭手们则一边装箭一边前行到第二排弓箭手的位置。
如此交替往复,排与排间击发的时间相隔不过跑步五步,再拉弓射箭的时间而已,连绵不断的箭雨不断地倾泻而下,又准又狠地砸在战车刀盾那一线,很快就留下了近两千具被射得跟刺猬一样的尸体和倒地不起,翻转哀号的伤兵们。
剩下的步兵和龙骑护卫们也不是傻子,除了几百个来不及跑掉的步兵,正抱头躲在战车的下面,掩着耳朵,心随着头上的战车坐板每一次被箭射中而跳动着,剩下的骑士和步兵纷纷向后退,远远地撤出了百步的距离,到了弓箭的打击范围外,车阵之内,朔州军阵前,只剩下了两千多挤得密密麻麻的龙骑护卫们。
杨义臣的嘴边闪过一阵得意而残忍的笑意,再次举起了大刀,那掌旗兵把手中的红旗向着后方摇了三下,弓箭手的队正们马上传出一阵口令:“减力二分,射程向内靠近五十步,十发速射!”
这回三排弓箭手不再使用那种轮番发身的模式,三排一起发箭,发出一箭后迅速地再次搭箭上弓,以最快的速度将箭射出,这次一轮三千多的箭雨声势比前面一千枝一轮的箭雨要大上了许多,尽情地倾泻在那挤得象沙丁鱼一样的钢铁集群当中。
前排离着朔州枪兵们最近的龙骑护卫,拼命地试图踩过地上的伤马和死尸,挤到前方去厮杀,却被那又长又密,如同森林一般的枪阵阻挠着。
朔州的枪兵从刚才的刀斧手们的动作里学到了经验,十杆枪槊中有五六杆向上斜刺,用来捅人或者刺马的前胸,以抵住骑士的钢铁推进,但是有四五杆枪开始专门向下刺马腿。
这样一来果然奏效,有不少骑士被直接刺中马腿,或是被地上的尸体与战马绊倒,连人带马地跌倒在地,落地的倒霉鬼们很快就会被乱枪捅死,或者是被人群里钻出,手持重锤的刀斧手们一下子砸死,连尸体也变成了新的障碍物。
更致命的打击还是来自于空中,饶是这些龙骑护卫们全身重甲,也并不代表他们刀枪不入,十轮箭雨急袭,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两三分钟的样子,让他们避无可避,甚至来不及掉头向后逃跑。多数骑士的身上被射得矢如猬集,远远看去象是一只只活动着的刺猬。
这样密集的空中打击,有不少还是能射中头,颈等处的要害,由于从空中落下的巨大势能作用,被射中头部或者贯穿脖颈的骑士们还是会一箭毙命,变成一具具伏在马身的尸体。
箭雨急袭过后,龙骑护卫的钢铁军阵中还呆在马上的已经不足一半了,而且就这千名左右的骑士中也有三四百是趴在马上的尸体,剩下的活人也都被射得身上插满了箭矢,伤痕累累,多数已经丢掉了武器,无力地抱着马颈子苟延残喘。
杨义臣身后的黄旗再次竖起。向前点了三下。眼睛已经变得一片血红的刀斧手们一下子如同开闸的洪水一样。从枪槊手们的方阵中钻了出来,直奔那些已经很少有人还有力反抗的骑士们,刀斧锤鞭齐下,先砍马腿,再对着地上的人一通乱砍乱砸,很快,连哀号声也渐渐地平息下来了。
裴文安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一脸阴沉地看着身边的乔钟葵。问道:“乔元帅,现在这情况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乔钟葵恨恨地击了一下马鞍,咬牙切齿地说道:“杨义臣这狗贼果然奸诈,故意引我军铁骑进攻,有这些乱七八糟的障碍物,铁骑的优势无法发挥,这才会让前军有这么大的损失,依我看我军必须绕到敌军的侧面再行攻击。”
裴文安的语调阴冷中带了一丝杀气,他挥鞭一指对面的战车和刀盾,那里还有些没有完全平息的兵刃相交声传出。问道:“那现在这情况怎么办?”
乔钟葵微一楞神,道:“这能怎么办。里面的兄弟们不可能救出来了呀。”
裴文安双眼之中充满了杀意:“现在是敌军最猖狂的时刻,他们两翼有轻骑兵,我们想要绕过去很难,兵法有云,骄兵必败,乔元帅你能想到的侧击之法,杨义臣一定也能想到,要打赢这仗,只有用他想不到的办法才行!”
乔钟葵歪着脑袋看着裴文安,语气中也透出了一丝不服气:“裴柱国,我知道你足智多谋,但现在这情况你又能有什么好办法?”
裴文安“嘿嘿”一笑:“我们可以下令让骑兵全部下马步战,敌军的轻骑兵在两翼,无法加入中央作战,我军的这些铁甲骑士就算下了马,对上他们这些皮甲护身的步军仍然是大占优势,而且短兵相交后,他们就不可能再用弓箭对我们进行攻击了。”
乔钟葵双眼一亮,脱口而出:“对啊,这个办法倒是不错,敌军的骑兵在两翼,中央是无法过来支援的。传令兵,速到前面传我将令,前排五千人全部下马步战。”
裴文安继续说道:“两翼各派两千骑兵,和对方的轻骑保持距离,保护好侧翼就可以,另外让步军和后排的骑军都备好弓弩,随时准备发射。”
乔钟葵瞪着眼睛对着第二个传令兵吼道:“听到没有,就按裴柱国说的办!”
裴文安咬牙切齿地道:“这场仗就比谁更狠,更坚决,根本不能按常规来慢慢打。我们的战士不缺乏勇气,更不缺乏力量,只要我们这些作将帅的狠一点,就一定能压垮对面的敌军。”
杨义臣也一脸严肃地看着对面的数千名铁甲龙骑护卫下了马,前两排的战士举着长槊,后排的步行骑士们则纷纷拿着马刀重剑之类的近身格斗兵器,如同一座不大不小的钢铁森林,向着自己这边压了过来,这一招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的脑袋里飞快地转着,想要找个破敌的方法。
就在杨义臣思索间,敌军已经行进到了战车和刀盾那一线,杨义臣大声向身后的掌旗兵下令道:“传令弓兵营,五轮急射!”
天空中又被密密麻麻的箭雨所笼罩,不过这回后排的敌军们早有准备,都拎着硕大的骑盾,一见空中有箭来袭,纷纷上前举盾过顶,象撑伞一样地给前排的持槊战士们撑起了一片安全的天空。
除了几十个运气不好的倒霉鬼中箭倒地外,整个钢铁方阵仍是有条不絮地从那几个缺口中涌进了战车后面,龙骑护卫们眼里闪着可怕的杀意和复仇的怒火,凶神恶煞地踩着同袍们的尸体,坚定有力地向着五十步外的朔州步兵们压去。
朔州军们也知道现在是决死一战,后退已无出路,死战才能得生,第一排的长槊手们仍端着枪槊,也同样踏着行军的步伐向着敌军走去,而后排的战士们全部举起了木盾和战刀这些近战武器,只待一接阵,就迅速地冲进敌阵中砍杀。
裴文安的嘴角邪恶地抽搐了几下,转过头来对着传令兵吼道:“就是现在,快传令,五箭急袭!”
乔钟葵的屁股好象被火点着了一样,一下子在马鞍上跳了起来:“裴柱国,你没弄错吧!正要接阵了。这时候怎么可以放箭?会杀到我军的!”
裴文安转头看了一眼乔钟葵。眼睛中闪过一丝嘲讽的神色:“是啊。我知道会杀到我军,但也会杀到敌军啊,要是刚才射箭敌人有盾可以挡,杀不了多少,但短兵相接的时候谁会顾着举盾挡箭,我军是钢盔铁甲,给射也不会有太大损失,敌军全是轻装皮甲。又是全无防护,一轮就能射倒一大片,我们还是大赚!”
裴文安说完这段后,根本不再看那目瞪口呆的乔钟葵一眼,直接对着他身后的传令兵厉声吼道:“还楞着做什么?快点传令啊!贻误战机,军法从事!”
传令兵马上忙不迭地跑到后面找旗子去了,乔钟葵长叹一声,幽幽地道:“裴柱国,这样杀到本军,会让前方厮杀的将士。和后面射击的将士们怎么看,你就不怕失尽军心。以后无人再卖力了吗?”
裴文安直接出言打断了乔钟葵:“以后的事情如何以后再说,大不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换一批就是。可是今天如果打输了,你我全要掉脑袋,还管什么以后?!今天那姓杨的是有备而来,到目前为止步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我军如不出奇用狠,如何取胜?”
“乔元帅,所谓慈不将兵,难怪你在军中这么多年,虽有悍将之名,却永远无法与杨素史万岁这些人相提并论啊。”
乔钟葵正欲再说,前方已经传来一片惨叫声,刚刚接阵厮杀的双方士兵,被突如其来的一轮接一轮的箭雨所清洗。
果然也如裴文安所料,这种不分敌我的箭袭,在杀成一团的双方士兵中,显然给轻装上阵的朔州步兵们造成了严重得多的损失,五轮箭雨一过,两千多朔州步兵已经永远地倒在了血泊中,而下马步战的龙骑护卫们给射倒的还不足三百。
先前在阵后养伤休息的两千多长槊手,一见情形不妙,马上都纷纷拿起武器,也不待杨义臣举旗下令,便在各自的队正的带领下,结成小队冲入战团,而双方的士卒在交手后也完全不再管任何队形,全部是捉队厮杀,战车刀盾后百步左右的距离上,已经完全陷入了一场混战!
裴文安的脸上尽是兴奋得意之情,他狠狠地以右拳击了一下自己的左掌,嚎叫道:“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传令,再派三千人进去,一鼓作气击破当前的敌军步兵!”
厮杀的阵线越来越向着朔州军的一侧推进,半个多时辰过去了,步战的龙骑护卫们已经生生地把交战的阵线向着朔州军一方又推进了一百步左右,眼看离杨义臣的帅旗处已经不足五十步。
第一线厮杀的几十个眼尖的龙骑护卫甚至已经看到了提着大刀立于马上的杨义臣,都象吃了兴奋剂一样,企图杀开眼前的敌人,直接冲到杨义臣面前斩帅夺旗,立下首功!
杨义臣的眉头快要拧成了一个川字,他清晰可见就在自己面前不到百步的距离内舍生忘死地厮杀着的每个士兵的脸,他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沉声道:“传令弓兵队,五发急射,前二发普通箭枝,后三发火箭!目标,敌军新上来的援军!战车那一线的!”
六千枝黑压压的箭矢扑向了新涌进来的那三千步行龙骑护卫,他们轻车熟路地象前方的同伴们首次推进时一样,举起了大木盾在头,只听一片“噼哩啪啦”之声不绝于耳,绝大多数的箭枝都钉在了木盾之上,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这些龙骑护卫们更有信心了,一个带头的队正大声叫道:“朔州懦夫,只配射盾牌!”周围的骑士们个个哈哈大笑,脚步也加快了起来,只待再进五十步,赶到混战之处,就可以扔掉盾牌大开杀戒了。
又是一阵箭矢钉在木盾上的声音,照样没有造成什么伤亡,龙骑护卫们笑得更起劲了,但是很快就有人觉得有点不对头,这次的木盾之上似乎传来了一丝灼热的感觉,更是有一阵烟味钻进了大家的鼻子里。
众人还在惊愕之中,又是一阵箭矢着盾的声音,烟味越来越大,大家终于明白过来敌军是在用火箭袭击,许多人的手上已经被从木盾上传来的火苗烧到,刚才那个大声高叫“朔州懦夫”的队正这回声嘶力竭地大叫道:“火箭来袭,快扔木盾,快!”
他话音未落,第三拨火箭又劈头盖脸地射了过来,尽管有不少骑士已经扔掉了手中的木盾,但身后的战车和刀盾也是木制,照样被钉上了大把的火箭,顿时在这三千人的队伍里和后方燃烧起了熊熊的大火。
尽管现在基本上无风,但这时候正值夏季,草原上的空气非常干燥,加上碰到大量的木头,火势“腾”地一下就蹿了起来,越烧越烈。(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九章 胜利之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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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一下子勾起了就在一个多时辰前还被火追着屁股后面烧的龙骑护卫们心底深处最恐怖的回忆,三千援军中还没进入车阵的那一千多人立马扔掉了手上的木盾,转身向后面逃去,而前方正在作战的骑士们也多数心生恐惧,开始心猿意马地且战且退,不少人四下张望开始找寻逃跑的通道了。
一阵骑兵们所专用的二石弩机纷纷击发的声音响过之后,一拨黑压压的弩矢带着忽啸的风声破空而过,直接钉到了逃在最前面的数十名龙骑护卫的前胸之处。
这些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由于惯性作用,身体还保持着奔跑的状态,他们向前奔出两三步后,一头栽倒在地上,吐出几口鲜血,一下子断了气,脸上的神情除了恐惧更有惊惧。
后面的逃兵们一下子象是中了定身法,全都站在了原地,再也不敢迈开腿来,多跑一步。
裴文安那张被熏得一块黑一块白的脸上遍布杀机,身后跟着三百名持着骑弩的中军护卫,一柄宝剑在日光下精光闪耀,而他充满杀意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有后退过我这位置一步的!斩!”
逃兵们回过了神来,一个个面面相觑,虽说军令如山,可是身后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想要再冲回去实在是让大家心中打鼓,一个旅帅模样的军官小心地问道:“将军,火势太大。我等实在难冲进去啊。并不是我等不想尽力作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裴文安冷笑了两声,厉声道:“慌什么,现在无风,这火只是烧了那战车木盾附近,火带也不过十余步宽,咬咬牙直接就冲过去了,你也知道军令如山,本将军既然下了这条命令。就没有收回的道理,进者生,退者死,就这么简单!”
不知哪个士兵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让我们去送死,你怎么不去?”
裴文安听到这话后,一下子跳下了马,对着所有逃兵吼道:“现在就让你们就看看本将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咬了咬牙,从人群的空隙里大步向前,走到了熊熊燃烧着的烈火带前不到十步的地方。
热浪伴随着浓烟一起袭来,裴文安把身后的披风一脱。眼睛一闭,猫着腰就钻进了那条灼热的火带。须臾,他的声音就从烈火带的另一边清楚地传了过来:“本将军已经安全过来了,你们还等什么呢?!”
逃兵们一下子又都恢复了勇气,有样学样,猫腰冲进了火带,最先冲进去的人只见裴文安已经一张脸被烟熏得全黑,只剩下眼睛的眼白还留在外面,而胡子也给烧掉了一半,看起来显得有点滑稽可笑。
逃兵们顾不得笑,一个个都举起了武器,直接向前方正在厮杀的人群扑了过去,而前方厮杀的那些龙骑护卫们一见有生力军加入,一个个都精神抖擞,信心百倍,又开始鼓起勇气,没有人再想着逃跑,全都集中精力边打边向前进。
烈火带的后方,乔钟葵的中军大旗也移了过来,乔钟葵坐在马上,冷冷地听着里面传来的厮杀声,又看了一眼两翼密集的骑兵,对着身边的传令兵道:“传我将令,中央再调五千骑士准备下马步战,两翼的骑兵要牢牢地盯住敌军的两翼,不能让他们包抄我军中央的步行骑士。”
传令兵接令而去,一名副将小心翼翼地问道:“元帅,我军的预备队已经不足一万铁骑了,这一下子再调五千人上去,万一敌军的两翼骑兵开始包抄,这里可是有点危险啊。”
乔钟葵也不答话,直接一马鞭抽了过去,在那副将的脸上开了一道血印子:“蠢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自己的安危吗?你没看到裴柱国自己都冲进了火堆里,他一个文官谋士都不怕死,你这武将还不如他?”
那副将脸带惭色,胀得通红,说不出话,捂着那道血印子退下。
杨玄感正立在骁果骑士们的正前方,一脸严肃地看着五里外的那场厮杀,数万人正手持兵器,舍生忘死地作生死之搏,喊杀声﹑鼓声﹑惨叫声混在一起,震天动地。
雄阔海打马走到了杨玄感的身边,悄声道:“少主,现在敌军的预备队都已经用上了,我怕如果我们再不行动,杨将军那里可能会顶不住,只要我们绕到西边,再直冲乔钟葵的中军,一定可以大获全胜。”
杨玄感点了点头:“不错,这样一来是能全胜,但是杨将军和他的朔州军就输了,这仗的胜负其实没有悬念,即使杨将军全军覆没,我们一样可以收拾残局,就算我们不能取胜,叛军也不可能攻下代州!阔海,杨将军就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会这样坚持的。”
雄阔海摇了摇头:“我实在是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舍弃强援,孤军奋战,为的究竟是哪样?”
杨玄感叹了口气:“为的是战士的尊严和将军的荣誉!”
他突然转过头来,对着身后的骑士们吼道:“都拿起你们的号角来,用最大的力气吹响它,我们不出战,但可以为前方浴血的同袍们加油鼓劲!”
代州城头的王世充,冷冷地看着前方骁果军阵中,鼓号大作,震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他心中的热血也在一阵阵地沸腾,转头对着左右吼道:“没吃早饭吗,全都擂鼓助阵!”
杨义臣突然听到后方的鼓号声大作,再一回头,后方五里开外的骁果骑士们人手一支号角,声音响彻天地,而远处的代州城头,也是金鼓之声震天动地,杨义臣绷紧的脸稍微舒缓了一些,哈哈一笑:“行满。玄感。真有你们的。还能用这种方式来支持老哥,谢谢啦!”
杨义臣转过头来,对着左右的护卫和前方的将士们喊道:“听到没有,那是后方的骁果兄弟和城中的兄弟们在为我们打气加油,记住,我们不是孤军奋战!”
杨义臣喊完后,对着掌旗兵道:“传令,中军陷阵死士两千人全部投入战斗。一定要把敌军压下去!”
还不等掌旗兵去找旗子摇起,杨义臣身边的刘武周就如离弦的箭一样,先是跳下马来,然后吆喝着率领着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的部下冲了出去,刚才还密密麻麻的中军帅旗下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杨义臣的身边只剩下了百余名人马俱甲的铁骑护卫。
杨义臣的眼光看向了两翼的那八千轻骑,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升到了正中的位置,已到午时,杨义臣喃喃地道:“是时候了!”
他扭过了头来。对着那个忙碌得几乎一刻不得闲的掌旗兵道:“打出黑旗,让山谷中的部队出动!”
一面硕大的黑旗立了起来。在空中摇了足有三圈,战场西北方的山谷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巨大的鼓声,仿佛有几百面大鼓正在同时被擂响,远远地看去,更是腾起了漫天的烟尘,看上去起码有三四万的步骑正在向这里迅速地逼近,一面绣着金色狼头的大纛缓缓地从山谷中升起。
正在厮杀着的双方士兵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里,双方都是长年和突厥人作战的精兵锐卒,对这面狼头大纛再熟悉不过,是的,这是突厥可汗的标志,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件事:启民可汗亲自来了。
杨义臣的声音在朔州军的后方响了起来:“哈哈哈,兄弟们,启民可汗亲自率援军来助战了,大家再加把劲,把敌军杀个片甲不留!”
战场上的声音一传十,十传百,朔州军人人都在高声传喊着:“突厥援兵来助我军啦,突厥援兵来助我军啦!”
而龙骑护卫们一个个都闻风丧胆,本来势均力敌的较量,一下子对方多出这么多援军,胜负直接就没了悬念,一个正在厮杀的士兵扔下了武器,头也不回地向着后方开始逃命。
恐惧和绝望的情绪象病毒一样在战场上迅速地蔓延开来,没有直接挤到前面厮杀的预备队们整齐划一地脚跟后旋,丢盔弃甲,争先恐后地开始了大规模逃亡。
持剑督战的裴文安虽然厉声喝止,甚至亲手杀了一个从他身边跑过的逃兵,却也阻止不了越来越多的人象奔腾的河水一样争先恐后地向后逃命,就连前方厮杀的士兵们也多数加入了这个行列。
裴文安仰天长叹一声,两行清泪在他那黑乎乎的脸上冲开了两条河道:“天亡我也,非战之罪!汉王殿下,文安先行一步!”他倒转手中的宝剑,直接就向着脖子上抹去。
鲜血如喷泉似的从割开的气管中喷射而出,裴文安在人世间最后的印象就是原来那喷血的声音就如同风吹过树叶一样。
他的身体在原地摇晃了几下,被一个惊慌失措地从他身边跑过的士兵一擦,终于倒在了地上,很快就有些慌不择路的士兵们从他的尸身上踏过……
乔钟葵在帅旗下痛哭流涕,他久经战阵,深知兵败如山倒这个道理,现在这情形就如同泰山在自己的面前轰然倾倒,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却是无能为力,他抚胸大哭几声,对着后面的传令兵道:“传令,全军撤退,两翼和中央的骑兵以劲弩压住阵脚,掩护前方的战士们撤离!”
话音未落,杨义臣那里又树起了一面金色的大旗,上面绣了一个硕大的“朔”字,所有的朔州军士,无论步骑还是弓箭手,都齐声大喊:“大风,大风,大风!”
然后抽出近战武器,争先恐后地向前全速冲锋。
乔钟葵看出了这是敌军全线突击的旗号,远远地望向西北方,烟尘里似乎冲出了百余骑棉袍皮帽的骑兵,完全是标准的突厥人打扮,他原来对这个所谓的突厥援军还有点怀疑,这一下打消了他最后的一点侥幸,顾不得再下一道命令,直接拨马转身而逃。甚至连头盔掉到了地上也浑然不觉。
随着乔钟葵的逃跑。叛军中军卫队也都人人旋踵向后。那面“乔”字中军大旗也无人再管,轰然倒地。
两翼的那数千骑兵本来都已经是人心惶惶了,这一下看到中军帅旗一倒,更是肝胆俱裂,也顾不得掩护的命令了,直接纵马向后狂奔,一边跑还一边把身上手上沉重的兵器,盔甲。马甲一件件地丢掉,以加快逃命的速度。
开战以来一直不动如山的朔州轻骑们,在金色大旗树起后一下子象是变成了听到发令枪响的短跑运动员,嘴里兴奋地吹着狂野的口哨声,全力打马向着奔去,尽情地用弓箭、套马索和马刀砍杀着那些落荒而逃,却又跑不了多快的叛军步行骑士们。
不少叛军士卒眼看跑不掉,纷纷转身跪下,扔掉兵器,脱下甲胄纷纷地高举过头。以示投降,朔州军无论步骑。都从这些降兵身边飞快地跑过,却顾不上将其俘虏,全都奔着前方的逃兵而去,在他们眼里,这些跑动着的猎物就是人头,就是军功!
王世充看着前方发生的一切,叹了一声:“杨将军实在是难得的良将,今天一战,以两万不到的步骑大破五万龙骑护卫,足可扬名天下,朔州军战力之强,纪律之坚,也足以为一切军队所效仿。”
身边的张金称也若有所思地道:“我老张跟了您打了这么多仗,见多了杨元帅的那种以威立军的手段,却不曾见到哪个统帅能不杀人,只凭荣誉就把这部队整成如此的铁血劲旅。”
王世充若有所思地道:“那不一样,金称,我的部队不是我们个人的,都是朝廷从各处征发的,打仗时靠虎符调动,打完仗就要解散回家,主帅没有时间慢慢建立自己的威信,只能靠杀人立威来保持军纪的威严。”
他抬起头,看了看远处指挥若定,扬着马鞭指向前方一处处的战地,嘴里不停地向着身边的掌旗兵下着命令的杨义臣,感叹道:“杨将军和我们不一样,他长年镇守边关,这支部队也不象是寻常临时征召的府兵部队,而是跟随他个人征战的常备军,也许在这些军士的眼中,杨将军这个人要大过朝廷的虎符节度。”
张金称点了点头:“不错,金称这些天最直观的体会就是,朔州军就是杨义臣,杨义臣就是朔州军,可以说这算是杨将军的私人军队了。”
王世充突然心中一动,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杨义臣受杨坚的大恩,也得到了杨坚的绝对信任,这才能在边关这十余年独掌兵权,出镇一方,但杨广上台后他能容得下这个深得军心的杨义臣吗?还会让这朔州军继续姓杨吗?自己日后如果起兵的话,这杨义臣会是对手还是朋友呢?
王世充想到这里,扭头对着张金称道:“金称,带兄弟们守在这里,一会准备迎接朔州军回城庆功了。”自己却跑下了城,上了匹战马,冲着杨义臣就奔了过去。
杨义臣远远地看到王世充跑来,哈哈一笑,把手中的令旗一放,对着王世充道:“行满,今天我这仗打得如何?”
王世充微微一笑:“义臣兄此战足以名垂千古,载入史书,小弟今天有幸亲眼目睹这场传奇战事,幸何如哉!”
杨义臣摆了摆手:“都是三军用命,将士们舍生忘死的结果,跟我的关系不是太大,不过经此一战,朔州军当可扬名天下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错,此役一过,杨谅的败局也已经注定,失败只是时间问题,只是不知道义臣兄在平叛之后,有何打算?是继续执掌朔州军马,还是入朝为官?”
杨义臣的脸色一变,随即一丝笑容重新浮上了脸庞,哈哈一笑:“行满,现在仗还没打完,等这仗结束后你我兄弟有时间痛饮时,再说这个!今天你和玄感帮我兄弟报了仇,这个恩我杨义臣一辈子记得。”
杨义臣抬头看了看正前方还在追亡逐北的部下们,笑道:“今天这样的大战,我作为主帅不亲手砍杀几个敌兵实在是说不过去。行满,失陪了,你我战后再一醉方休!”说完后狠狠地抽了一下自己坐骑的屁股,那骏马长嘶一声,闪电般地奔了出去。
王世充摇了摇头,他从杨义臣刚才的神情中已经判断出了此人内心真正的顾虑,杨义臣绝非有勇无谋之辈,从此战中他的沉毅多谋划就可以看出此人智商极高,对人心的把握也非常到位。
他又突然想起了这杨义臣从小在宫中长大,又给杨坚做了几年的侍卫才外放出来当上朔州刺史,应该是对杨广的所作所为也看在眼里,心中有数,至少是知道杨广不可能象杨坚那样对自己无条件无保留地信任。
只怕是此战过后,他杨义臣就会主动上书请辞军职,入朝当个手中无兵的文官了,这才是聪明的大将的保身之道。
王世充叹了口气,喃喃地自语道:“义臣兄,只怕是以后你我要同朝为官,朝堂相见了。你真的能舍下你的这些生死兄弟吗?”他也一打坐骑,只不过是反方向而行,向着代州城奔去。(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章 论功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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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夕阳已经西下,战场上的火焰已经渐渐地熄灭了,可原来的火场处仍然冒着浓烟,垂头丧气的俘虏们都被剥去了铠甲,缴去了武器,只着单衣,数百人一团地围坐在一起,眼神中尽是麻木与空洞。
而朔州军们则以队为单位,也是数百人一堆地围在一起,他们尽情地喝着酒,吃着肉干,互相吹嘘着自己在战斗中的英勇表现。
几千名俘虏正在数百名朔州骑兵的监视下,挖着几个大坑,把叛军一方阵亡将士的尸体扔到大坑里埋葬,而朔州军自己的尸体,则被白布裹了起来,装上了从叛军大营里缴获的大车,准备运回朔州安葬。
临时在叛军的中军大营里召开了战后的评定会议,朔州军的都督以上的军官,二三十人,都挤在这宽敞的军帐中,虽然人人脸上都是疲惫之色,更是有十余人浑身是伤,脱了盔甲扎着绷带,但却难掩那种打心底里的兴奋之情。
杨玄感一个人进了这帅帐,他本想和雄阔海一起回去的,但杨义臣派来的传令兵说,今天杨玄感阵前斗将大发神威,堪称第一功臣,如果不参加这庆功宴实在是说不过去,无奈之下杨玄感只得让雄阔海领兵先回,自己单骑到了这里。
白面长须的行军司马李通正站在帅案前,朗声读着刚刚统计上来的战报,经过紧张的统计。叛军自伪柱国将军裴文安以下。被斩杀和烧死士卒超过三万五千。俘虏两万两千多人,跟着乔钟葵最后逃跑掉的不足三千。
其中大部分的俘虏和缴获都记在了骑兵的帐上,追击时取得的战果永远要大过面对面时的拼命厮杀。
杨谅最精锐凶悍的三万龙骑护卫部队,基本上在此战中全军覆没,再也不可能形成战斗力了。
而叛军自仪同以上的将领,斩俘也有三百多人,这些都是杨谅多年来与突厥和高句丽作战后提拔起来的中坚力量,也是一战报销。晋阳一带。虽然他还有二十余万新征召的部队,但战斗力已经与这六万劲卒悍将不可同日而语了。
至于朔州军方面,战死五千多人,伤者超过七千,这伤亡有许多是在裴文安那通不分敌我的乱射中造成的,步军几乎人人带伤,而骑兵基本上没有什么损失和伤亡,各军的都督和军将们都纷纷地开始争论起谁的功第一,谁出的力最多,一个个面红耳赤。
杨义臣先是哈哈一笑。摆摆手示意大家都安静下来,然后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威严地环视了众将一眼,开口道:“今天一战,各军都有各自的功劳和斩获,骑军斩获俘虏很多,按理说当记头功。”
“但大家要记住,今天承受了敌军最凶猛的攻击,遭遇了最惨重的伤亡的,是顶在最前面的五千矛槊手,没有他们的奋战,请问骑在马上的诸位,能这么痛快地杀敌吗?”
有杨义臣这话,一下子帐内鸦雀无声,几个骑军的副将和旅帅都低下了头,不再争辩。
杨义臣继续道:“今天我军的五千多阵亡将士中,有三千左右都是步军的矛槊手,跟已经永远倒在了战场上,甚至无法来参加这个评定和庆功会议的刘副将和张旅帅他们相比,你们还在这里为一点战功的高低争来争取,不觉得惭愧吗?”
这话说得帐内所有人都面红耳赤,连带领刀斧手和弓箭手的几个旅帅也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杨义臣威严而低沉的声音继续在帐内回荡着:“本帅一向赏罚分明,你们都跟随了我多年,应该清楚这点,我今天把首功记在中央步军的矛槊队上,你们可有不服?”
众人都抬起了头,拱手齐声道:“谨遵大帅的将令!”
杨义臣满意地点了点头:“第二功,步军的刀斧手队在中央战线最危急的时刻,顶了上去,击退了敌军的攻击,整整一个时辰左右的厮杀和混战中,也都顶在了第一线,守住了阵线,记今天的第二功,大家有异议吗?”
弓兵队和骑兵队的几名旅帅互相看了持,服气地道:“没有,大帅说得极是!”而带领着刀斧手队的王仁恭和另两名旅帅都面有喜色,连声向杨义臣道谢。
杨义臣微微一笑,继续道:“今天的第三功,记在弓兵队的身上,弓兵队今天的箭雨袭击又准又狠,无论是最开始的火箭烈,还是中途的十轮箭雨急袭,又或者是最后的那阵箭矢加火箭的混合攻击,都是非常出色和到位,排功在此,大家有意见吗?”
众将齐声道:“大帅英明,今日一战,弓兵队的兄弟们委实辛苦了。”
杨义臣的眼光环视了一眼众人,那几句骑兵的将领已经满脸的迫不及待了,心中想着这回再怎么也该轮到我们了吧,可是杨义臣的嘴里却分明地说出:“第四功,应推给埋伏在山谷中的那五百辎重兵。”
此言一出,帐内皆哗然,就连站在最后的那名辎重队的张旅帅也是满脸的惊愕,而那几位骑兵将领更是人人而有不忿之色。
更是有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吴副将站了出来,直接问道:“大帅,我等骑兵今天再怎么也说是浴血奋战,斩获更是居全军之冠,要说不如中央的步兵兄弟们苦战,我等也就忍了。”
“但要说连这些在山谷里赶着牛羊,敲锣打鼓骗人的辎重兵都不如,我等实在着实不服!”
话音刚落,那几名骑兵将领也都跟着叫了起来,连那几位步军的将领也都多有出来建言,希望杨义臣重新考虑考虑的。
王世充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却在想着:论功来说把这些辎重兵排在这里并无问题。若不是他们在关键时刻布下疑阵。敌军也不可能全线崩溃。
但只知阵上厮杀搏命的铁血男儿却是很难有人能明白这个道理,还以为敌军是被自己所打跑的,如何让这些粗丘八(合起来是个兵字)明白这个道理,服气这条命令,确实可以能看出杨义臣的御下能力和思辩的水平。
杨义臣开始也不说话,等着这些将领们渐渐地平息了下来,一个个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才微微一笑。道:“诸位可曾想过,为何大家在厮杀到最关键的时候,敌军却一下子全线崩溃了呢?”
当时众军都只顾着和当面的敌人厮杀,突然间只听到一阵战鼓声震耳欲聋,然后就是到处开始喊遍突厥援军来了,可打到最后,也没看到这批突厥援兵在哪里,众人大胜之余未及多想,这时候杨义臣一提起,才想到这茬。
那吴副将挺身而出。拱手道:“那显然是托了突厥援兵们的帮助,在杀到最关键的时候他们才出现。这才使得敌军全线崩溃。”
杨义臣哈哈一笑:“那突厥援兵,就是辎重队的兄弟们,张旅帅,你来给大家伙说说是怎么回事。”
那张旅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满脸尽是岁月的沧桑,看起来面目和善,不象那些马步军的旅帅们十有**都是满脸刀疤,一脸凶悍的沙场宿将。
他站了出来打了个哈哈,操着一口山西腔道:“开战前大帅就跟饿说咧,让饿把牛羊赶到那山沟沟里,一见黑旗摇三圈,就让所有的士兵敲鼓赶着牛羊而进,牛羊的屁股后面绑了树枝,一动起来就是满天的尘土,然后还让一百多人穿了突厥人的衣服,骑了马在前面跑来跑去。”
众将一听这才恍然大悟,那吴副将喃喃地道:“原来那些突厥人都是你们扮的呀。”
杨义臣笑着点了点头:“不仅如此,辎重队还有两个功劳,昨天一战过后,张旅帅奉我密令,连夜准备好了硫黄和狼粪给弓兵队送了过去,这才有今天弓兵队源源不断的火箭材料,还有一条,就是那几千头牛羊,今天全部宰杀掉,用来大赏三军!”
众人一听这话,马上高兴地跳了起来,几个步兵旅帅边大笑边说道:“原来如此啊,那给辎重队的兄弟们一个头功,俺们也没意见啊!”那吴副将则悻悻然地退了下去,也不说话,看得出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开心。
而那几个骑兵将领本来满怀希望而来,心想今天的评定不是第一也能是第二,没想到功劳连辎重兵都不如,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跟别人的欢呼雀跃显得格格不入。
杨义臣看出了骑兵将领们的不开心,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对着那吴副将道:“骑兵今天的功劳本帅也看在眼里,别有重赏的,你们可别这副表情啊。”
那吴副将不冷不热地拱了拱手:“军有军规,赏赐都是按功劳的顺序排,我等骑军此战没出上大力,连辎重队的功劳都在我骑军之前,哪有什么脸再去讨要什么封赏,大帅不必拿我等开心了。”
杨义臣哈哈一笑:“那封赏是对朝廷报功用的,但今天不可否认的事实是,骑兵在追击战中斩获和俘虏最多,所缴获的铠甲兵器也是最多,我杨义臣别的事情做不了主,这点权限还是有的,李司马,今天缴获的战马和盔甲有多少?”
李通忙展开了那张统计的帛书,迅速地扫了一眼后面的几行字,抬头道:“缴获了战马两万一千四百三十七匹,马甲两万三千五百四十六套,锁子甲一万七千六百多套,而上好的明光铠也有六千三百多套的缴获。步兵穿的皮甲在两万多套,至于兵器弓弩则还没有统计出来,数量也大概在四万件上下。”
杨义臣点了点头,对着面露喜色的吴副将道:“老吴,你总是跟我抱怨你的骑军缺乏马甲,骑手们也缺乏重甲,这回不就有了吗?这些马甲和骑士穿的明光铠和锁子甲只有你们骑军才能用,我就作主了,全归你们。出了这帐后。可别说我杨义臣偏心。不给你们骑军好处啊。”
吴副将大喜之余。连忙单膝下跪,对着杨义臣一再地伏拜致谢:“杨元帅啊,老吴这辈子就跟定你啦,哈哈哈哈。”而其他几名骑兵的旅帅也都脸上笑开了花,跟着老吴一起纳头便拜。
杨义臣摆了摆手,道:“我杨义臣处事最公平,其实今天当记首功的应该是杨玄感杨柱国,可惜他不是我们朔州军的人。我不好给他什么赏赐,杨柱国,今天我杨义臣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有什么事只要你说句话,我姓杨的一定肝脑涂地来报答你。”
杨玄感见这杨义臣居然能把这战后评定安排得如此恰到好处,让一群军汉刺头个个服气,早已心生敬佩,自思要是换了自己很难做到他这样恰当的安排,听到杨义臣这句话,哈哈一笑。拱了拱手,说了声:“杨元帅客气!”二人四目相交。一切尽在不言中。
评定已定,杨义臣站起了身,大声道:“传我将令,杀牛宰羊,犒赏全军,明天一早,全军拔营,南下晋阳!”
晋阳城西南三百多里处的霍州,位于整个并州(山西)的西南部偏中的位置,处于与临汾郡和晋中郡的边界,扼守着从蒲州通行晋阳的交通要冲。霍州的四周群山环绕,汾河穿过西北面的韩信岭流入州境,从州西部流过。霍州的东边是霍山,太岳山在西,周围群山环绕,而这座霍州城则扼守住了唯一的进出山的通道。
杨素的大军正在和杨谅最后征调的十余万主力部队隔河相对着,此时杨谅派往各地征战的军队几乎都已经全军覆没了,东出大行的余公理,纂良两路部队先后被右卫将军史祥调集东都洛阳一带的部队所击破,余公理阵亡,纂良则扔下部队逃到了曾在战时有书信往来的前刑部尚书,现相州刺史薛胄处。
向北试图攻下代州,打开与突厥联系的六万最精锐龙骑护卫也几乎全军覆没,败将乔钟葵逃回后被盛怒之下的杨谅当场下令斩首。
而向东北方向猛攻井陉,企图攻入幽州的刘建,也被掌控了幽州的李子雄亲率的三万步骑所击败,五万大军逃回晋阳的不足一万。
至此,困守一座晋阳城的杨谅几乎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明眼人都知道他败局已定。但萧摩诃和王頍并不甘心就此失败,这一个月来杨谅在并州征召的新兵也有六七万,加上逃回的败兵和原来集结在晋阳的部队,可战之士还有二十多万,
在王頍的强烈建议下,杨谅派出了大将赵子开,率十四万精锐向西南方向前出到霍州一带,在汾河北岸布阵,用栅栏堵塞山陉小路,在两侧的高山峻岭上派兵防守,连营足有五十多里,企图以这样的方式阻挡杨素亲自率领的讨伐军主力。
而杨谅本人则率以王頍和萧摩诃为首的十万大军困守晋阳,准备迎击从西北边包抄过来的杨义臣和王世充,杨玄感的朔州部队与骁果部队联军,以及东北方向过来的幽州李子雄大军。
王頍和杨谅还残存着一丝希望,指望着能打几个漂亮的防守反击,让天下各地胸有大志的不安定分子们趁机起事,好给杨谅争取一个咸鱼翻身的机会,王頍这次少了裴文安这个死对头,终于可以放手发挥了,一下子感觉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他的口号是:“坚决守住,就有办法!”
此时此刻,杨素亲率的讨伐军主力也已经到达了汾河的南岸,同赵子开的十四万大军隔河相对。
这次杨素从关中带出了八万大军,出关之后一路上顺道汇合所过各州郡的府兵,加上史祥从河南一带派来的援军,行进到汾河南岸的杨素已经拥有十二万大军,部下拥有麦铁杖,张须陀,周罗睺,鱼俱罗等一众悍将,可谓兵强马壮,士气高昂。
而隔河相对的叛军也知道这是事关生死的最后一战,由于这些人里许多是多年跟随杨谅的老部下,也深知自己的命运与杨谅休休相关,如果战败被俘,肯定也是杀头灭族的命,因此也是放弃了最后的幻想,全力死守。
两军在十余日内沿河小规模交战了数十阵,互有胜败,总体上却形成了僵持的形势,杨素当时并不知道北方的战况,也不敢冒进,于是一边驻兵汾水之南,一边等待各地援军的会合。
王世充自那日与杨义臣大胜叛军之后,便与杨义臣,杨玄感回城与李景商议,最后决定留下步军和伤兵守城,把三万俘虏安置在城外严加看管,这次杨义臣的朔州骑兵得了龙骑护卫的装备,也全都甲骑俱装,升级成一人双马重骑兵了。
李景看得眼红,派冯孝慈也率了两千骑兵,又厚着脸皮向杨义臣要来了装备,换装成一人双马的龙骑护卫,凑足一万联军,加上杨玄感的五千骁果,铁骑一万五千人,精甲曜日,鼓号震天,浩浩荡荡地南下晋阳。(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一章 奇兵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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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玄感并没有听杨义臣提过此事,连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义臣恨恨地把那自称是厨子的使者前来劝降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后对着杨素问道:“我有一事不解,他如果想要去北边的突厥,为何还要来劝降于我,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我一直也在想这件事,依我看来,这正是来人的高明之处,你们朔州一向是北防突厥的重镇,从来都是防北胜于防南,对向南入关的汉人客商不怎么盘问,而对出关向北的人则是严加盘查,要具备正式的公文路引才准放行,是这样的吧。”
杨义臣点了点头:“不错。”
王世充继续道:“这就是了,这人来向你劝降,知道你肯定不会投降,那么一旦知道了杨谅起兵的消息,你的全部精力都会放在整军备战上,这对北边的盘查和监视一定会放松许多,这就给了他混水摸鱼,在一片兵慌马乱中逃往突厥的机会。”
杨玄感问道:“可还是不对啊,那杨谅总管并州之事,若是他想派人出去北连突厥,直接给批个公文就是了,杨将军也不能不放人啊,是吧。”
杨义臣点了点头,道:“不错,如果是谋反前的汉王开的路引,末将是不得不放行的。所以这也是很奇怪的一点,为何要多此一举。”
杨素哈哈一笑:“你们啊。还是少算了一点。杨谅手下的人和杨谅未必是一个想法。杨谅本人对北连突厥兴趣并不是太大,只是作为一个备用选择罢了,而作为他手下的人,则很可能要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一旦起事失败后,也有个逃命的去处。”
杨义臣和杨玄感一下子恍然大悟,异口同声道:“那此人会是谁呢?”
杨素“嘿嘿”一笑:“连手下人都有这样的机智,更不用说主人了。除了杨谅的两大智囊,恐怕其他人没这个见识。裴文安如果是做这事的人,就不会在代州把命送了,那就只可能是王頍啦。至于那个大智若愚的胖厨子,只怕多半是他的心腹了。”
王世充,杨义臣和杨玄感都点头称是,四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后,三人就一起告退出帐。
自从麦铁杖和冯孝慈离开后,杨素便下令各军,每天不再渡河强攻。只是隔着河与敌军叫骂或者是弓箭对射。
三天之后的夜里,满身给荆棘刮得到处是小伤口。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一脸疲惫的麦铁杖终于赶回了大营。
杨素一看麦铁杖赶回了大营,马上召集各军的主将赶到中军大帐,王世充也被张金称从睡梦中叫醒,只匆匆套了件贴身锁甲,便急着奔向了中军所在的大帐,很快,同样是刚刚整好衣甲的各位将领也都纷纷掀帐而入。
只见麦铁杖正坐在身披一身睡袍的杨素边上,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对着杨素面前案上的一幅地图指指点点。
杨素一直看着那幅地图,一边听着麦铁杖的讲解,一边沉思着,时不时地微微点点头,对外面一个个鱼贯而入的将领们似乎都没有放在心上,连头都不抬一下。
众将也都知道杨素入神的时候是不希望别人打扰的,全部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地分列两侧,却都好奇地探着脑袋,想要一看地图上的究竟。
如此这般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杨素终于听完了麦铁杖的汇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还意犹未尽地盯着那张地图,陷入了深思。
而麦铁杖则轻轻地退下,脸上带着得意的神情,站到了右边第四位属于他的位置。
过了一会,杨素抬起头来,看了看阶下站着的众将们,笑了笑,道:“大家知道这么晚了叫各位来是为了什么吗?”
杨玄感很少看到杨素在军中这样笑,知道肯定是麦铁杖探路成功了,于是拱手道:“想必是小路找到了吧,只是为何只有麦将军一人回来,冯将军呢?”
还未待杨素开口,麦铁杖便哈哈一笑:“老麦腿脚比较快,就先回来报信了,一路之上都做了标记,只有我和老冯能看得清楚。”
站在左首第三位的张须陀突然开了口:“看麦将军这副模样,路上应该是吃了不少苦头吧,想必这小路不会好走。”
麦铁杖一下子来了劲,口沫横飞地道:“可不是,什么小路啊,过了三十年的时间了,早就生满了野草荆棘。要不是有老冯领着,根本看不出那是条路。这几天我们可是一边用刀剑砍着前方的荆棘开路,一边靠着老冯回忆起儿时打猎时走的路线,才硬生生地走出一条路来。”
站在右首第一位的面色微红,一脸沉毅,须发花白的老将周罗睺接过了话头:“这条小路多宽?能走多少人?敌军会不会已经发现,安排伏击呢?能不能骑马通过?通向何方?要走多久才能出去?”
杨素哈哈一笑,对着周罗睺道:“周将军,你一下子提了这么多问题,让麦将军如何一下子回答呢,还是让他慢慢说吧。”
麦铁杖“嘿嘿”一笑,对着周罗睺道:“周老将军,听我慢慢道来啊,老麦从昨天夜里这时候开始,跑了一天一夜,正好回到大营,整个长度嘛应该是在一百里左右。”
大嗓门的鱼俱罗一下子叫了起来:“喂,老麦,你不是能日行五百里么,怎么现在只能一天一夜跑一百里了?是身手不如以前了还是因为那天受的伤?”
麦铁柱摇了摇头:“鱼将军,你自己走趟就知道了,都是山路。没平地那么好走。而且我还要不停地找记号呢。这样都耽误时间。”
鱼俱罗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便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麦铁柱继续道:“入口在我们大营东边的一处林子里,然后就是一路向北,拐七拐八的,要过三四个山岭,十几条溪流,穿越近百里的林子,一路之上没有人烟和村庄,出口处向西五里。正好是赵子开在北边谷口处的营地。”
“至于路宽么,我和老冯两个人都是一路砍出来的一条路,要是过部队的话,最多应该可以并排走三到四个人,离着敌军的营地东出了十几里,我来回都没碰到敌军的巡逻,应该是隐秘安全的,只是骑兵就别想走这条路翻山越岭了。”
众将听到麦铁杖的话后,都相顾失色,大家早有心理准备。既然是小路,想必是要穿山越岭。披荆斩棘地前进,但没料到这条小路居然有一百多里长的山路,而宽度只能容得下并排三四个人。
这样算起来,一支四万人的步兵部队能在这深山密林里拖上一万排,足有四五里长,很难保证行动的隐秘性了。
杨素沉声问道:“麦将军,如果以你看,我军最多可以出动多少部队,不被敌军所发现?”
麦铁杖也神情严肃起来,认真地回答道:“大帅,依铁杖愚见,最多可以出动三万五千到四万人,山高林密,连路都是要前面的人边砍边开路,而且有些险要的地方更是只有两三人宽,需要前后的人互相手拉着手才能过。”
“如果想要全军穿越小路,恐怕不可行。三到四万人应该是极限了,要是再多,恐怕行军时的动静会被敌人的巡逻部队所发现。”
杨素点了点头:“也只能出动这么多的兵力了,正面至少要摆个七八万人和敌军对峙,不然让赵子开发现我军主力不在,就会有大麻烦。”
白发老将周罗睺听到这里后,挺身而出,拱手朗声道:“杨元帅,末将愿请命率这支奇袭部队先行。”
杨素微微一笑,问道:“周老将军有何良策?假设你率的部队到了敌军后方以后,能做些什么呢?”
周罗睺哈哈一笑,道:“这四万轻装步兵都会是精挑细选的死士,而且从小路偷袭,兵临绝地,如果失败无处可退,所以一定能人人效死。”
“我问过从代州过来的几位将军,敌军在北面山谷处的防守远不如南面严密,高崖上并没有弓箭手,也没有汾河在前面作屏障。”
“所以如果是末将到了北边,一定会先派弓箭手抢占一侧悬崖上的制高点,到时候居高临下地对敌军进行攻击,如果是趁夜里鼓噪而下,正面以死士突击,高崖上放箭落石,再加上敲锣打鼓,一定可以让敌军不明所以,全线溃败。”
杨素的脸色微微一变,一道不易让人觉察的警觉之色浮过了脸庞,他换上了一副笑脸:“周老将军果然是沙场宿将,深通兵法,和本帅所设想的打法几乎完全一样。只不过……”
周罗睺听着前面几句话时一直面有得意之色,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胡须,听到最后这句大转折时,也一下子变了脸色,连忙问道:“大帅,只不过什么?是嫌周某上了年纪了,不适合参加这次行动了吗?”
杨素笑着摆了摆手,道:“非也非也,本帅是想说,只不过这正面尚缺一员资历能力足够的大将,以统御诸将,这个担子非周老将军不可!”
杨素此话一出,举帐哗然,性急的麦铁杖直接就嚷了起来:“怎么,大帅您要离开这正面战线?您不会是准备亲自带队率这路奇兵突袭吧。”
其他众将虽然没有说话,但麦铁杖已经说出了每个人的心中疑问,大家全都眼巴巴地看着杨素,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而王世充从进帐时看到杨素看地图的那个神情,心里就猜到了四五分,这一下倒是并不非常吃惊,只是面色平静地看着杨素,等待着杨素给出一个解释。
杨素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用力点了点头,道:“奇兵小道突袭之事,凶险非常。四万人的大军。拖上四五里的长度。缺乏粮草,没有重装铁甲,一旦被敌军发现,那极有可能象周老将军所说的那样全军覆没。”
“而且麦将军也说得很清楚,一路之上要在深山密林里翻越多个山岭,走的尽是人迹罕至的小路,为了加快速度还必须昼夜兼程,夜里不能打火把。如此恶劣的行军条件,军心必须坚定如铁,士气也一定要保持足够高昂。”
“所以我杨素作为主帅,亲自带队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将士们心里才会有底,才不会遇到困难和危险就退缩。”
张须陀沉声道:“可是杨元帅毕竟是全军主帅,不应该如此轻易身犯险地,须陀认为还是让周老将军带队突袭,您在这里坐镇指挥来得好。”
杨素哈哈一笑:“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杨素老了,不中用了。打仗也需要缩在后面了?哼,我杨素打了一辈子仗。哪次不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哪有缩在后面的道理,那样可不是我杨素的风格了。”
“三国末期的邓艾偷渡阴平灭蜀时也是亲自带队,难道我杨素还不如古人么?我意已决,诸位请勿再言!”
杨素说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神情极为坚毅,双眼炯炯有神,众人多少都跟杨素打过交道,或是听说过他的为人,知道他这样子是肯定下了决心了,再劝也是无用,只好纷纷拱手称是。
杨素环视了一下帐内,道:“这次出击的四万精兵全部轻装前进,除了带上一万弓箭手挎弓持箭外,其他的士兵只穿皮甲,配一把短剑防身就行,干粮只带三天的。大家根据这个要求回去各军挑选精兵,明天一早就出发。”
这话一出,帐内又是一阵交头结耳,周罗睺站了出来,拱手问道:“大帅,只让士卒带短剑,这根本无法作战啊。起码的偑刀和枪槊还是需要的吧。”
杨素摆了摆手:“这个本帅自有计较,你们就不用挂怀了。大家先回各营,按我的吩咐准备就是。我走之后,此处的防务完全交由周老将军负责,违令者周老将军可以军法从事,你们听明白了吗?”
包括周罗睺在内的所有人都只好拱手称是。
杨素威严地扫了一眼众人,道:“全都下去吧,明天午时出兵的时候,我再挑两名将军随行,对了,杨玄感留下。”
杨素最后不经意地一说,杨玄感却是心中一震,以父亲的一贯作风,这是要委以自己秘密而又重要的任务了。
王世充心中冷笑,想必这回杨素又要用上骁果军作为奇兵使用了,仗不仅要打胜,还得想办法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捞军功混资历,这个主帅当得可不要太辛苦。
众将全部退出了营帐,杨素看了一眼杨玄感,笑了笑:“跟为父出去散散步吧。”
二人出帐上了马,骑出去离大营七八里处的一个僻静之所,杨素让所有卫士们离开百步以外,跟杨玄感在月色下攀谈了起来。
杨素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月亮,夏夜里月朗星稀,一轮弯月格外的明亮,数十步内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杨玄感看到杨素的表情变得非常落寞,以前很少见到他这样,于是忍不住问道:“父亲可是担心这个计划过于凶险?孩儿也不太赞成您以身犯险,不如回去后还是让周老将军带队的好,或者让孩儿带队也行啊。”
杨素摇了摇头:“军中无戏言,为父既然已经那样说了,怎么可能再改口,只会让众人耻笑而已,而且今天为父当面驳了周罗睺的主动请缨,是有自己的考虑的,你可知道?”
杨玄感低头垂手,叹了口气:“父亲是不想让这次讨伐杨谅的大功落在他人之手吧。”
杨素点了点头:“不错,这是一个原因,为父没有料到你在北边完全成了那杨义臣的副手,这么大的胜仗居然不是你打的,早知道也不用让你带这五千骁果去建功立业了!”
“唉,玄感啊,你应该明白为父的用心,怎么还可把此大功拱手让人?在营中为父不方便与你细谈,现在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杨玄感苦笑道:“父亲啊,那杨义臣在边关多年,上次好不容易跟史万岁一起出击突厥立下大功,却因为史万岁的倒霉而受牵连,心中一直对我们父子有芥蒂。”
“这次孩儿去他那里,无论是行军还是作战,他都坚持要在前面,甚至还把当年的事情拿出来说事,如果孩儿一再跟他强争,只怕会误了大事。”
杨素微微一愣:“这杨义臣当真这么不听话,连我杨素的面子也不给吗?”
杨玄感道:“此人志向高远,并不满足于当个小小的边将,在孩儿看来,就连他亲手带了十几年的朔州军,在此战后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掉,交出兵权入朝为官,所以他急需这个战功,不要说是孩儿,就是父亲您亲自去,恐怕他也不会让的。”
杨素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叹了口气,幽幽地道:“那看来是为父小看了这个杨义臣了,本来以为他们兵力不足,你带着五千骁果一去,都会乖乖地听命于你,没想到却是个硬点子,唉。”(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二章 小道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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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玄感并没有听杨义臣提过此事,连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义臣恨恨地把那自称是厨子的使者前来劝降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后对着杨素问道:“我有一事不解,他如果想要去北边的突厥,为何还要来劝降于我,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我一直也在想这件事,依我看来,这正是来人的高明之处,你们朔州一向是北防突厥的重镇,从来都是防北胜于防南,对向南入关的汉人客商不怎么盘问,而对出关向北的人则是严加盘查,要具备正式的公文路引才准放行,是这样的吧。”
杨义臣点了点头:“不错。”
王世充继续道:“这就是了,这人来向你劝降,知道你肯定不会投降,那么一旦知道了杨谅起兵的消息,你的全部精力都会放在整军备战上,这对北边的盘查和监视一定会放松许多,这就给了他混水摸鱼,在一片兵慌马乱中逃往突厥的机会。”
杨玄感问道:“可还是不对啊,那杨谅总管并州之事,若是他想派人出去北连突厥,直接给批个公文就是了,杨将军也不能不放人啊,是吧。”
杨义臣点了点头,道:“不错,如果是谋反前的汉王开的路引,末将是不得不放行的。所以这也是很奇怪的一点,为何要多此一举。”
杨素哈哈一笑:“你们啊。还是少算了一点。杨谅手下的人和杨谅未必是一个想法。杨谅本人对北连突厥兴趣并不是太大,只是作为一个备用选择罢了,而作为他手下的人,则很可能要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一旦起事失败后,也有个逃命的去处。”
杨义臣和杨玄感一下子恍然大悟,异口同声道:“那此人会是谁呢?”
杨素“嘿嘿”一笑:“连手下人都有这样的机智,更不用说主人了。除了杨谅的两大智囊,恐怕其他人没这个见识。裴文安如果是做这事的人,就不会在代州把命送了,那就只可能是王頍啦。至于那个大智若愚的胖厨子,只怕多半是他的心腹了。”
王世充,杨义臣和杨玄感都点头称是,四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后,三人就一起告退出帐。
自从麦铁杖和冯孝慈离开后,杨素便下令各军,每天不再渡河强攻。只是隔着河与敌军叫骂或者是弓箭对射。
三天之后的夜里,满身给荆棘刮得到处是小伤口。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一脸疲惫的麦铁杖终于赶回了大营。
杨素一看麦铁杖赶回了大营,马上召集各军的主将赶到中军大帐,王世充也被张金称从睡梦中叫醒,只匆匆套了件贴身锁甲,便急着奔向了中军所在的大帐,很快,同样是刚刚整好衣甲的各位将领也都纷纷掀帐而入。
只见麦铁杖正坐在身披一身睡袍的杨素边上,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对着杨素面前案上的一幅地图指指点点。
杨素一直看着那幅地图,一边听着麦铁杖的讲解,一边沉思着,时不时地微微点点头,对外面一个个鱼贯而入的将领们似乎都没有放在心上,连头都不抬一下。
众将也都知道杨素入神的时候是不希望别人打扰的,全部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地分列两侧,却都好奇地探着脑袋,想要一看地图上的究竟。
如此这般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杨素终于听完了麦铁杖的汇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还意犹未尽地盯着那张地图,陷入了深思。
而麦铁杖则轻轻地退下,脸上带着得意的神情,站到了右边第四位属于他的位置。
过了一会,杨素抬起头来,看了看阶下站着的众将们,笑了笑,道:“大家知道这么晚了叫各位来是为了什么吗?”
杨玄感很少看到杨素在军中这样笑,知道肯定是麦铁杖探路成功了,于是拱手道:“想必是小路找到了吧,只是为何只有麦将军一人回来,冯将军呢?”
还未待杨素开口,麦铁杖便哈哈一笑:“老麦腿脚比较快,就先回来报信了,一路之上都做了标记,只有我和老冯能看得清楚。”
站在左首第三位的张须陀突然开了口:“看麦将军这副模样,路上应该是吃了不少苦头吧,想必这小路不会好走。”
麦铁杖一下子来了劲,口沫横飞地道:“可不是,什么小路啊,过了三十年的时间了,早就生满了野草荆棘。要不是有老冯领着,根本看不出那是条路。这几天我们可是一边用刀剑砍着前方的荆棘开路,一边靠着老冯回忆起儿时打猎时走的路线,才硬生生地走出一条路来。”
站在右首第一位的面色微红,一脸沉毅,须发花白的老将周罗睺接过了话头:“这条小路多宽?能走多少人?敌军会不会已经发现,安排伏击呢?能不能骑马通过?通向何方?要走多久才能出去?”
杨素哈哈一笑,对着周罗睺道:“周将军,你一下子提了这么多问题,让麦将军如何一下子回答呢,还是让他慢慢说吧。”
麦铁杖“嘿嘿”一笑,对着周罗睺道:“周老将军,听我慢慢道来啊,老麦从昨天夜里这时候开始,跑了一天一夜,正好回到大营,整个长度嘛应该是在一百里左右。”
大嗓门的鱼俱罗一下子叫了起来:“喂,老麦,你不是能日行五百里么,怎么现在只能一天一夜跑一百里了?是身手不如以前了还是因为那天受的伤?”
麦铁柱摇了摇头:“鱼将军,你自己走趟就知道了,都是山路。没平地那么好走。而且我还要不停地找记号呢。这样都耽误时间。”
鱼俱罗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便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麦铁柱继续道:“入口在我们大营东边的一处林子里,然后就是一路向北,拐七拐八的,要过三四个山岭,十几条溪流,穿越近百里的林子,一路之上没有人烟和村庄,出口处向西五里。正好是赵子开在北边谷口处的营地。”
“至于路宽么,我和老冯两个人都是一路砍出来的一条路,要是过部队的话,最多应该可以并排走三到四个人,离着敌军的营地东出了十几里,我来回都没碰到敌军的巡逻,应该是隐秘安全的,只是骑兵就别想走这条路翻山越岭了。”
众将听到麦铁杖的话后,都相顾失色,大家早有心理准备。既然是小路,想必是要穿山越岭。披荆斩棘地前进,但没料到这条小路居然有一百多里长的山路,而宽度只能容得下并排三四个人。
这样算起来,一支四万人的步兵部队能在这深山密林里拖上一万排,足有四五里长,很难保证行动的隐秘性了。
杨素沉声问道:“麦将军,如果以你看,我军最多可以出动多少部队,不被敌军所发现?”
麦铁杖也神情严肃起来,认真地回答道:“大帅,依铁杖愚见,最多可以出动三万五千到四万人,山高林密,连路都是要前面的人边砍边开路,而且有些险要的地方更是只有两三人宽,需要前后的人互相手拉着手才能过。”
“如果想要全军穿越小路,恐怕不可行。三到四万人应该是极限了,要是再多,恐怕行军时的动静会被敌人的巡逻部队所发现。”
杨素点了点头:“也只能出动这么多的兵力了,正面至少要摆个七八万人和敌军对峙,不然让赵子开发现我军主力不在,就会有大麻烦。”
白发老将周罗睺听到这里后,挺身而出,拱手朗声道:“杨元帅,末将愿请命率这支奇袭部队先行。”
杨素微微一笑,问道:“周老将军有何良策?假设你率的部队到了敌军后方以后,能做些什么呢?”
周罗睺哈哈一笑,道:“这四万轻装步兵都会是精挑细选的死士,而且从小路偷袭,兵临绝地,如果失败无处可退,所以一定能人人效死。”
“我问过从代州过来的几位将军,敌军在北面山谷处的防守远不如南面严密,高崖上并没有弓箭手,也没有汾河在前面作屏障。”
“所以如果是末将到了北边,一定会先派弓箭手抢占一侧悬崖上的制高点,到时候居高临下地对敌军进行攻击,如果是趁夜里鼓噪而下,正面以死士突击,高崖上放箭落石,再加上敲锣打鼓,一定可以让敌军不明所以,全线溃败。”
杨素的脸色微微一变,一道不易让人觉察的警觉之色浮过了脸庞,他换上了一副笑脸:“周老将军果然是沙场宿将,深通兵法,和本帅所设想的打法几乎完全一样。只不过……”
周罗睺听着前面几句话时一直面有得意之色,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胡须,听到最后这句大转折时,也一下子变了脸色,连忙问道:“大帅,只不过什么?是嫌周某上了年纪了,不适合参加这次行动了吗?”
杨素笑着摆了摆手,道:“非也非也,本帅是想说,只不过这正面尚缺一员资历能力足够的大将,以统御诸将,这个担子非周老将军不可!”
杨素此话一出,举帐哗然,性急的麦铁杖直接就嚷了起来:“怎么,大帅您要离开这正面战线?您不会是准备亲自带队率这路奇兵突袭吧。”
其他众将虽然没有说话,但麦铁杖已经说出了每个人的心中疑问,大家全都眼巴巴地看着杨素,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而王世充从进帐时看到杨素看地图的那个神情,心里就猜到了四五分,这一下倒是并不非常吃惊,只是面色平静地看着杨素,等待着杨素给出一个解释。
杨素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用力点了点头,道:“奇兵小道突袭之事。凶险非常。四万人的大军。拖上四五里的长度,缺乏粮草,没有重装铁甲,一旦被敌军发现,那极有可能象周老将军所说的那样全军覆没。”
“而且麦将军也说得很清楚,一路之上要在深山密林里翻越多个山岭,走的尽是人迹罕至的小路,为了加快速度还必须昼夜兼程。夜里不能打火把,如此恶劣的行军条件,军心必须坚定如铁,士气也一定要保持足够高昂。”
“所以我杨素作为主帅,亲自带队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将士们心里才会有底,才不会遇到困难和危险就退缩。”
张须陀沉声道:“可是杨元帅毕竟是全军主帅,不应该如此轻易身犯险地,须陀认为还是让周老将军带队突袭,您在这里坐镇指挥来得好。”
杨素哈哈一笑:“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杨素老了。不中用了,打仗也需要缩在后面了?哼。我杨素打了一辈子仗,哪次不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哪有缩在后面的道理,那样可不是我杨素的风格了。”
“三国末期的邓艾偷渡阴平灭蜀时也是亲自带队,难道我杨素还不如古人么?我意已决,诸位请勿再言!”
杨素说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神情极为坚毅,双眼炯炯有神,众人多少都跟杨素打过交道,或是听说过他的为人,知道他这样子是肯定下了决心了,再劝也是无用,只好纷纷拱手称是。
杨素环视了一下帐内,道:“这次出击的四万精兵全部轻装前进,除了带上一万弓箭手挎弓持箭外,其他的士兵只穿皮甲,配一把短剑防身就行,干粮只带三天的。大家根据这个要求回去各军挑选精兵,明天一早就出发。”
这话一出,帐内又是一阵交头结耳,周罗睺站了出来,拱手问道:“大帅,只让士卒带短剑,这根本无法作战啊。起码的偑刀和枪槊还是需要的吧。”
杨素摆了摆手:“这个本帅自有计较,你们就不用挂怀了。大家先回各营,按我的吩咐准备就是。我走之后,此处的防务完全交由周老将军负责,违令者周老将军可以军法从事,你们听明白了吗?”
包括周罗睺在内的所有人都只好拱手称是。
杨素威严地扫了一眼众人,道:“全都下去吧,明天午时出兵的时候,我再挑两名将军随行,对了,杨玄感留下。”
杨素最后不经意地一说,杨玄感却是心中一震,以父亲的一贯作风,这是要委以自己秘密而又重要的任务了。
王世充心中冷笑,想必这回杨素又要用上骁果军作为奇兵使用了,仗不仅要打胜,还得想办法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捞军功混资历,这个主帅当得可不要太辛苦。
众将全部退出了营帐,杨素看了一眼杨玄感,笑了笑:“跟为父出去散散步吧。”
二人出帐上了马,骑出去离大营七八里处的一个僻静之所,杨素让所有卫士们离开百步以外,跟杨玄感在月色下攀谈了起来。
杨素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月亮,夏夜里月朗星稀,一轮弯月格外的明亮,数十步内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杨玄感看到杨素的表情变得非常落寞,以前很少见到他这样,于是忍不住问道:“父亲可是担心这个计划过于凶险?孩儿也不太赞成您以身犯险,不如回去后还是让周老将军带队的好,或者让孩儿带队也行啊。”
杨素摇了摇头:“军中无戏言,为父既然已经那样说了,怎么可能再改口,只会让众人耻笑而已,而且今天为父当面驳了周罗睺的主动请缨,是有自己的考虑的,你可知道?”
杨玄感低头垂手,叹了口气:“父亲是不想让这次讨伐杨谅的大功落在他人之手吧。”
杨素点了点头:“不错,这是一个原因,为父没有料到你在北边完全成了那杨义臣的副手,这么大的胜仗居然不是你打的,早知道也不用让你带这五千骁果去建功立业了!”
“唉,玄感啊,你应该明白为父的用心,怎么还可把此大功拱手让人?在营中为父不方便与你细谈,现在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杨玄感苦笑道:“父亲啊,那杨义臣在边关多年,上次好不容易跟史万岁一起出击突厥立下大功,却因为史万岁的倒霉而受牵连,心中一直对我们父子有芥蒂。”
“这次孩儿去他那里,无论是行军还是作战,他都坚持要在前面,甚至还把当年的事情拿出来说事,如果孩儿一再跟他强争,只怕会误了大事。”
杨素微微一愣:“这杨义臣当真这么不听话,连我杨素的面子也不给吗?”
杨玄感道:“此人志向高远,并不满足于当个小小的边将,在孩儿看来,就连他亲手带了十几年的朔州军,在此战后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掉,交出兵权入朝为官,所以他急需这个战功,不要说是孩儿,就是父亲您亲自去,恐怕他也不会让的。”
杨素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叹了口气,幽幽地道:“那看来是为父小看了这个杨义臣了,本来以为他们兵力不足,你带着五千骁果一去,都会乖乖地听命于你,没想到却是个硬点子,唉。”(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三章 杨素的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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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玄感道:“父亲,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您并没有亲眼见过杨义臣,估计不足也是难免,而且不止是此人,就是那个代州的李景,也是智勇双全之士,其能力并不在杨义臣之下。”
杨素微微一惊:“那李景也有这么厉害?”
杨玄感点了点头,正色道:“杨谅的动作很快,攻下蒲州后马上就派龙骑护卫北上攻击代州了,甚至在龙骑护卫集结完成前前还派了一万多人先突袭了代州一次,失手后又以三万多精锐围攻了只有四五千士兵的代州足有二十天之久。”
“代州的南城年久失修,并不好守,但李景却能以如此劣势的兵力硬生生地抗了这么久,一直坚持到我军的援军到来,而且即使援军不到,裴文安和乔钟葵都已经拿代州没办法,已经玩起假撤军这最后一招了。”
杨素听得连连点头:“如此说来这李景也跟杨义臣一样是真正的名将,看来先皇把这二人放在北边最重要的两个州当守将,真是慧眼识人啊。”
杨玄感点了点头,对着杨素道:“不瞒父亲,孩儿还有一层考虑在内,这杨义臣乃是当世良将,将来如果新皇暴政,天下群雄并起的话,他倒是很有可能在十几年后成为象父亲这样的人,主持平叛。如果能把他争取过来,胜得十万雄兵。”
杨素哈哈一笑:“玄感,你居然能想到这一层,不容易,为父派你去时其实是希望你既能立功,又能结交此人,你要记住,杨义臣忠的是先皇,未必是当今的新皇,为父这里还有个杀手锏。你以后真要是到了要起事的时候。可以对杨义臣使用这招。”
杨玄感奇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能让杨义臣倒戈?”
杨素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摆了摆手,阻止了杨玄感的进一步提问:“此物非同小可。非万不得已不能用。你要切记。为父总有一天会交给你的,这东西事关我杨家全族几百口的性命,千万不可大意。”
杨玄感知道事情的严重。点了点头,却不再开口询问。
杨素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大营,问道:“这次王世充跟你一路同行,他的表现又是如何?”
杨玄感微微一笑:“这回这个鬼灵精倒是没出什么风头,基本上也是任由杨义臣行事,孩子也觉得奇怪。”
杨素的双目中光芒闪闪:“他和突厥那里,有没有什么联系?”
杨玄感摇了摇头:“没有,他一直身在军中,都没有出过关。”
杨素喃喃地说道:“难道我们看错此人了吗?身逢乱世也不想趁势自立?”
杨玄感微微一笑:“上次此人在大兴叛乱不成,估计也老实了许多,可能他也觉得这次并不是好机会吧。”
杨素呼了一口气,看着天上的月亮,缓缓地道:“玄感,无论如何,你这次在北边总归是没有立下大功,让杨义臣抢了头彩,所以这一仗只有我们父子亲自出马了,只有这样才能让新皇看到我们父子的能力,知道国家离不开我们,才能保我杨家一时的平安。”
杨玄感问道:“父亲是要孩儿跟着您一直行动吗?这没有问题。”
杨素摆了摆手:“你会错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你跟着步军一起爬山钻林,而是要你率一万骁果,从河岸绕过去,跟我准时在北边的山口会师。”
杨玄感一下子恍然大悟了,他树起大姆指,满脸都是敬佩之色:“父亲,实在是高啊,您是准备让我这一人双马的骁果骑兵为步兵提供装备和武器吧。”
杨素哈哈一笑:“正是如此,到时候你们骑兵的马槊和骑盾给步兵使用,骁果骑士只要用副武器就足以击溃那些守山口的敌军步兵了,你说过那个山谷口不是太宽,又建有营寨,骑兵无法正面纵马持矛槊突击,这样马槊反而派不上大用场,正好让步兵们端着去冲击敌营。”
“而且到时候崖上还有我们的弓箭手,不用担心受到箭雨的袭击。”
杨玄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父亲,是不是要我先出发,到时候再到那里会合?不过孩儿可不认识那条小路,只怕是到了谷口那里无法与您接上头,停的时间长了会被敌军发现,有了防备就麻烦了。”
杨素摆了摆手,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明天中午为父让铁杖跟你们一起走,他认识路,我们到时候在那出口处碰头,一万铁骑,四万步兵,足以击破守谷口的敌军。”
“今天为父出来看了看天象,三四天之后凌晨会有薄雾,破敌之机,就在那时 !”
杨玄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心里暗道杨素实在是太牛,连三四天后的天气都能预测得到,比起后世那能根据卫星云图才作出天气预报的天文学家们也不遑多让,好象那杨义臣也有这种算天气的本事,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
杨素似乎是看出了杨玄感的心事,微微一笑,道:“玄感,作为主帅,光是知道兵法还是不够的,天文地理都需要掌握和了解。你现在对地形的把握应该已经不错了,但对天文的把握还不够,这点是你需要加强的。为帅者不可不察天象,这决定了许多战术的使用,切记!”
杨玄感收回了思路,郑重其事地应了一声。
杨素满意地点了点头,整个人也陷入了深思之中:“我们汉人以农耕立国,对于天气是格外地重视。因为要掌握旱涝、节气、霜雪这些对农作物有直接影响的气候变化。有一些古书里专门讲了如何从夜晚的星空和月亮的亮度来判断第二天是阴是晴,这战打完后你回了家后,为父会给你几本天文书翻看。”
杨玄感隐隐地觉察到这所谓的天空中星星和月光的亮度其实是和大气层的厚薄有直接关系,古人虽然不知道地球是圆的,更没有去过外太空,但同样可以经过这些积累下来的天象经验来对天气作出正确的判断。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更加佩服起古人的智慧起来。
杨素继续道:“只是四天后的天气也有可能起变化,所谓天有不测风云,如果拂晓的时候不起雾,你就要把骑兵带到远离敌军的地方,暂不与我们的步军会合。等到夜里再发动袭击。效果虽然稍差一点,但总比大白天正面进攻要强。”
杨玄感点了点头,随口问道:“最精锐的五万步骑都让我们带出来了,正面不会有问题吧。要是此时敌军看出破绽。主动强攻。怎么办?”
杨素哈哈一笑:“我还巴不得他们主动出击呢。现在是夏汛时节,雨水很多,汾水也是暴涨。主动攻击的一方会吃大亏,前几天麦铁杖攻过了河岸,但后续部队被河水所阻无法继续前进就是明证,要是敌军想全线进攻,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
杨素顿了一顿,继续道:“何况我把这里的防守任务交给了老将周罗睺,此人深通兵法,身经百战,一定能好好地守住这里的。”
杨玄感心中微微有些不安,道:“周老将军的能力是没有问题,只不过他毕竟是南朝的降将,跟那萧摩诃同事多年,私交也相当不错,听说杨谅举兵前他还跟萧摩诃时常有往来。”
“连孩儿都觉得他这样的身份当临时主帅有些勉强,更不用说其他一些将军们了,若是您走后,其他人阳奉阴违不遵号令的话,可能会出大事的。”
开皇九年的隋朝灭陈之战中,周罗睺率兵在湘州一带抵抗,无论是从上游的巴郡顺江而下的杨素还是秦王杨俊,都无法突破周罗睺的湘州防线,一直僵持到陈朝灭亡后,周罗睺看到了陈后主的降书,大哭三天后,才解散众军,向隋军投降。
最近的十几年,周罗睺也和萧摩诃这位难兄一样,一直不被重用,当着州刺史一级的官员,开皇十八年征伐高句丽的那次,周罗睺本来运气不错,被封为水军总管,率海军舰队直插平壤,结果路上遇到了风暴,无功而返。
开皇十九年反击突厥的时候,周罗睺立有战功,还短暂地当过几个月杨广的东宫右卫率,后来被于仲文所顶替,但有了这段经历,多少也算是杨广的半个心腹了,因此这次平定杨谅的叛乱,杨广是特地点名让周罗睺当了杨素的副手。
杨素叹了口气,对着杨玄感道:“此中利害关系连你都看出来了,为父又怎么会不知,只是一来这周罗睺是新皇特地点名作我副手的,二来这小路进军之策也是他第一个提出,我既然已经拒绝了他的提议,就不能不把留守主帅的位置给他。”
杨玄感摇了摇头:“道理是这样没错,但要是其他众将不服他怎么办呢?他毕竟是陈朝降将,又和萧摩诃关系这么好,有人怀疑也正常。”
杨素正色道:“周罗睺的忠诚不用怀疑,他和萧摩诃的情况不一样,在先皇时也是几次出征,受过重用,而且不象萧摩诃那样一直跟着杨谅,他身边没有象杨义臣那样的自己多年带出来的军队,想要反是不可能的事,也没有动机。”
“而且现在局势已经很清楚了,杨谅已成瓮中之鳖,败局已定,如果说周罗睺真有心要反的话,也不会是现在,而是应该在一个月前,当时他无论是在京城帮着王世充劫持杨勇,或者是自己跑去投奔杨谅,甚至是主动潜回寻阳老家,在南方起兵响应杨谅,都是可行的选择,现在这情况再造反那真是脑子进水了。”
杨玄感笑了笑:“孩儿也不信周老将军会反,只是觉得他这南朝降将的身份,却能当上临时的主帅,其他将军会拿这个说事。不听他号令,这才是比较头疼的事。”
杨素摆了摆手:“周罗睺论资历是和为父一辈的老将了,在陈朝也是顶梁柱般的名将,其他的将领如杨义臣张须陀等人,都比他小了二十岁左右,资历和经验跟周罗睺没的比,而且为父也会有严令,只守不攻,或者说只许佯攻,这守大营的任务注定不可能出彩。也不会有人傻到冒着犯军法的危险去违令强攻。”
杨玄感紧接着问道:“若是周罗睺自己想要建功立业。在父亲您离开后下令全线进攻呢?”
杨素哈哈一笑:“他没这么傻,这些天的战况他都看在眼里,要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出这个绕小路进攻的策略了。何况为父还有后招,让那杨义臣和张须陀一起做他的副手。重大的应变之策需要三人共同商定才可。”
“这二人年纪虽然不太大。但杨义臣在代州大捷。全军无人不知,张须陀连日来在众将中表现最为突出,都能有效地牵制周罗睺。如果他真的贪功出击,杨张二人一定也会阻止他的。”
杨玄感叹了口气:“父亲真是心思缜密,孩儿着实佩服。”
杨素的眼神突然变得黯淡起来:“兵凶战危,一切情况都可能发生,万一,我只是说万一为父遭遇不测,这四万步军片甲不还的话,你可一定不能失去理智,要带着这一万铁骑回归大营,再听周罗睺的军令,寻求战机。”
杨玄感听到杨素这话,脸色一变,急道:“那家里怎么办?”
杨素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先是四下张望了一下,确认周围百步并无旁人,然后悄悄地对杨玄感道:“我们那个密室的太师椅座垫下有一个暗格,里面放有一封书信,为父给你留下的东西全在那里面,到时候依书信行事即可。记住了,我们杨家的祖训是要保全家族,宁可性命不要,都必须要做到这点,切记!”
杨素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孩儿记下了,若是此战孩儿也不幸和父帅一起遇难,那家里又怎么办?”
杨素的表情越发地严肃深沉:“此事我也有安排,如果我们父子双双战死,那你也不用再烦心身后之事了。这事你记在心里就行,到时候奔到谷口接头地点时,派麦铁杖来小路与我会合就行,我们再见机行事,安排好统一的行动。”
杨玄感点了点头,嘴里应了声是,但心中总是对杨素所说的事情耿耿于怀,一时间竟然无法集中精力思考。
杨素看到杨玄感这副模样,突然哈哈一笑:“玄感啊,怎么一提到这些事情,你就没了斗志呢?人生自古谁无死啊,也许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才是我杨素最好的归宿吧。”
“一个真正的战士,就应该在最后一场胜利的战斗中,被最后一枝箭射死,也许这才是一个征战沙场一生的男儿真正的归宿。”
杨玄感突然心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来,那是个已经折磨了他好几年的一个巨大阴影,让他夜夜不得安枕,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发起抖来,脸色也变得煞白煞白,在这月光的照耀下没有半分的血色:“父亲,您,您该不会是故意想在这战中求死,好为整个家族避祸吧。”
杨素先是微微一愣,马上就失声笑了起来:“玄感,你实在太会联想了,你觉得为父会这么傻?拉着几万将士一起去送死吗?更不用说我若是战败,那新皇更有理由对我们杨家下手了,这个道理你也不清楚吗?”
杨玄感虽然无法反驳杨素的话,但是心中还是隐隐不安,一时低头不语。
杨素走上前两步,拍了拍杨玄感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本来作为将帅,是不应该在大战前老想着退路和后事的,但这次不一样,兵凶战危,明天战局如何谁也不敢打保票,所以我一定要跟你交代一些必要的事情。”
“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因为有些重要的东西不能跟着我杨素一起发生意外。你可不要胡思乱想,要知道,只有打赢这仗,让新皇看到我们杨家打仗的本事,才可能保住我们家。”
杨玄感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杨素决定了的事无法更改,再说也是无用,而且自己刚才一下子爆发出来的想法确实过于荒唐,给杨素这样一解释,自己也觉得可笑。
杨素抬头看了看已经开始西沉的月亮,沉声道:“四更过了,你我也早点回去歇息一下吧,明天中午我们就出发,你按我说的准备一下,后天动身,三天之后我们在小路那里会合,记得今天我说的话。”
杨玄感正色行了个军礼,道了声:“是!”
同一时间,王世充的军帐之中,王世充一边在看着一幅行军案上的军图,一边脑子里在想着杨素和杨玄感此时谈话的内容,突然外面张金称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主公,裴侍郎从大兴来了,他说有皇上密旨给您。”
王世充的脸色一变,刚抬起头,却只见一身黑色便服的裴世矩掀帐而入,也不多话,压低了声音道:“行满,新皇有密旨,你我得好好合计一下。”(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四章 杨素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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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的深夜,霍山北边一条隐秘的山谷出口处,杨素一个人坐在林中的一个马扎上,神情泰然自若。
他的身后数百步处是几千顶临时帐蓬构成的一个简易营寨,三万多奔波了整整三天三夜的将士们正在抓紧着这难得的时间,贪婪地睡着觉,营地里的呼噜声此起彼伏,远远地听象是在打雷。
营寨里没人点火,月色如水,静静地撒在这方圆数里的临时军营中,透着一丝难以形容的静谧。
一脸严肃的冯孝慈正站在杨素的身边,他焦急地在杨素的身边走来走去,时不时地走出林子向外张望,每次回来后都是一脸的失望,坐了没一会儿后又会继续跑出去。
杨素微微一笑,道:“冯司马,稍安勿躁,你老向外跑也没用,该来的始终会来,要是路上出了意外来不了,也只是天意而已。”
冯孝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末将是个粗人,心里藏不住事情,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大帅,象你这样镇定自若的主帅,我可是从来没见过。”
“守代州的时候末将跟着李景李将军,他表面上虽然镇定,可心里却很急,从他身上出的汗我就能看得出来,可大帅您可不一样,您现在这样子就跟平时一样,一点也看不出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啊。”
杨素摇了摇头:“不是本帅不紧张,而是紧张了也没用,而且在来之间本帅就考虑过这种情况。也有应对的措施。对了。派去谷口和悬崖上暗察敌情的军士们有没有回报?”
冯孝慈正要开口,突然间林子外面亮起了一丝火光,虽然很微弱,却仿佛照亮了整个黑夜,那火光在空中顺时针方向绕了三个圈后就熄灭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冯孝慈一下子兴奋地跳了起来,对着杨素道:“大帅,那是约定的信号。看这架式一定是麦将军来了。”
杨素捻须沉吟了一下,道:“冯司马,你上前回信号。”他说着扭头对身后的一名传令官道:“传令全军,马上进入戒备状态,随时准备战斗!”
冯孝慈微微一愣,道:“大帅,弟兄们好不容易能打一会盹,现在就要叫醒他们吗?”
杨素沉声道:“这是为了防备万一,万一来的是敌军,那士卒们恐怕全要死在睡梦中了。小心驶得万年船。作好防备总没有错的,要是我军的话。过会还可以再睡。”
冯孝慈笑了笑,也不多说一句话,径直就走了出去。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也是在空中划了三圈,只不过方向与刚才是反向的,少顷,对面的浓浓夜色中飞也似地奔过来了一个人,全身黑色夜行衣装束,踩在地上竟然没有什么响声。
冯孝慈月光下看得真切,来人黑布包头,豹头环眼,满面虬髯,中等身材,双腿不成比例地又长又粗,手持一把环首刀,可不正是麦铁杖?
麦铁杖一看是冯孝慈,哈哈一笑,把刀放下,往地上一插,上来就给了冯孝慈一个熊抱,兴奋地道:“好兄弟,可让哥哥我一通好找,你这出口处也不留个标记,我都跑了五六里路了,到处晃火把,也不见人出来。”
冯孝慈狠狠地在麦铁杖的胸口捶了一下,脸上换了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笑道:“左等右等你都不来,快把我给急死了,要知道我们这四万兄弟一路之上三天三夜没睡觉,又没有长兵器和铁甲,真要是来的是敌军,恐怕全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麦铁杖止住了笑,正色道:“杨元帅在哪里?我奉了杨将军的命令过来接头,咱俩的旧情过会儿再叙,先办正事。”
冯孝慈赶紧作了个向林中请的手势,道:“大帅等了你好久了,将士们都在补觉,可同样三天没合眼的大帅还是不愿意休息,一直在林子里守望着。”
二人边说边进了林子,没走几步就到了杨素坐着的地方,麦铁杖一见杨素就要行礼,却被杨素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了,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了杨素语调平静而语速急促的声音:“一万铁骑可否到位?”
麦铁杖赶紧回报道:“托大帅的福,一万将士幸不辱命,四个时辰前就到了这附近了,一路之上我们都是沿河岸走,没有碰到敌军。”
杨素继续沉声问道:“这霍州城与赵子开的山谷中大营间足有二十多里的间隔,他们之间就没有联系吗?你们从河岸一路前来这里的时候有没有碰到敌军的巡逻部队?”
麦铁杖脸色微微一变:“杨将军在两侧布下了哨骑,就是为了防敌军的巡逻队,结果等了个半时辰也没看到来人,于是杨将军下令所有骑兵就迅速地穿越大路,现在就在林外五里处隐蔽。”
杨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你们通过大路后没有留下人守卫吗?”
麦铁杖奇道:“都已经全过了路了,为何还要留人守卫?”
杨素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声音中掩饰不住他心中的愤怒:“糊涂啊,一万骁果,一人双马,足足有两万骑通过这路,怎么会不留下遍地的马蹄印?敌军再懈怠也不可能一整天没人巡逻那条大路,你们虽然一时侥幸通过了大路,但很快就会被敌军所发现。”
麦铁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头,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杨素的眉头紧锁,在林中来回地踱起步来,一轮明月透过林中树枝的间隙撒在他的脸上,映出一道道影影绰绰的枝影,随着夜风微微地摇晃,更加加重了麦铁杖和冯孝慈心中的不安。
杨素突然间停下了脚。脸上的表情变得坚决起来:“不能再等了。行踪已经暴露。敌军最迟天明就会有反应。我们必须现在就行动。”
他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传令兵,道:“传令,全军马上出发,命令副将吐万绪率三千步兵,每人带一面锣鼓,护卫刘将军的一万弓箭手,抢占山谷东侧的制高点,如果有敌军驻守就强攻夺下。然后看我举火为号,打鼓放箭。”一个身背黄旗的传令兵迅速向后跑去。
杨素转过头来,对着麦铁杖道:“你马上回去杨玄感那里,让他率骑兵来这里,迅速地把骑兵的矛槊交给步兵使用,快。”麦铁杖听了这话后头也不回地向着林外奔去。
杨素看着麦铁杖远去的身影,头也不回地下了第三道命令:“冯司马,你现在去营地里,挑三百名士兵守卫营地,其他将士全部列阵而出。到林外先去领骑兵的武器,然后听我号令准备出战。”
冯孝慈点了点头。应了声“得令”,便飞也似地向着那片方圆几里的营帐奔去。
杨素的身边一下子只剩下了几名贴身的卫士,他叹了口气,望着天上已经开始西沉的月亮,喃喃自语道:“还来得及吗?”
半个时辰后,杨素已经站在林外,而杨玄感则低着头,象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在杨素面前一言不发,似乎是等着父亲的批评与指责。
杨素看了一眼杨玄感,叹了口气:“好了,你自己应该也知道这次的疏忽大意会造成多大的危害了,好在你运气不错,通过大路时也还知道在路的两边派出尖兵斥候警戒,不管怎么说总算是顺利会合了,但以后要是再碰到这种事情一定要多个心眼才行。”
杨玄感抬起了头,眼神中却带有一丝迷茫:“那如果依父帅的意思,应该怎么做才好?两万匹马过这大路如何才能不留痕迹呢?”
杨素点了点头:“最后的几百骑马尾巴后面绑上树枝,前面大部队通过以后来回跑马,就能把满地的马蹄印子给消去。不过此计只可在这种夜间使用,不然白天时敌军即使隔了十几里也能看到烟尘满天。”
杨玄感“噢”了一声,眼光却转向了杨素身后的树林,开口问道:“父帅,怎么这么久了步兵兄弟们还没有过来?营地方向倒是有不小的人声。”
杨素仔细听了听营地的方向,果然动静不小,不再有人打呼噜,却倒是隐隐听到有些人在压低了声音争执,在这宁静的夏夜里的蛐蛐声中也是一听便知,杨素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愠色,对着身边的传令兵道:“去,把冯司马叫回来!”
很快,冯孝慈便跟着那传令兵匆匆而回,他满身大汗,头盔拿在手上,扎着发带,头发被发带紧紧地束着,而前额上方的几绺头发却被脑门上不断渗出的汗水紧紧地贴在了脑门上。
杨素一见冯孝慈,便沉声问道:“冯司马,半个时辰前本帅就让你去把营地中的士兵们带出来了,怎么这么久了士兵们还没出营?你到底有没有把本帅的命令带到?”
冯孝慈根本不敢抬手擦汗,连忙道:“回大帅,末将进营后发现众军已经被大帅之前下的命令叫醒了。”
“一进营地后上官将军和李将军就一直跟着末将,还问末将骑兵是否已经到位,末将顾不得与他们闲话,就直接宣布了大帅的军令,三百人留下防守大营,其他所有将士都要列阵而出,先取武器,再听大帅的调遣。”
杨素点了点头:“不错,确实是本帅的原话,难道是有人抗命不成?”
冯孝慈喘了口气,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道:“那倒不是,只是由于大帅没有明确下令是哪三百人留守大营守卫,结果各军都想争这个守大营的差使,相持不下,直到刚才才争出了个结果。”
“现在已经有上官将军的勇字营三百亲兵护卫留守,剩下的将士们正在列阵,马上就会出来。”
杨素听着听着,脸色越发地难看,甚至浮上了一层淡淡的黑气,杨玄感一看,心知不好,看现在这架式。杨素又准备要阵前斩将杀人立威了。
已是卯时。月亮已经落到了西边的天际之下。而东方的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林中泛起了一阵薄薄的晨雾,十几步外渐渐地开始看不清人物起来。
步兵们正在列队,由于要隐藏自己的行踪,队正们只是小声地说着口令,而军士们的动作和步伐也是轻得不能再轻,饶是如此,几万人的行动仍然惊得林中一阵鸟飞猿啼。
远处的山谷中隐隐地传来几声号角声。那是某些营帐要开始催促士兵们起身巡逻的集结号,杨素的脸色越发地凝重,他对着冯孝慈问道:“那三百人是怎么选出来的?”
冯孝慈摇了摇头:“几位将军都想让自己的亲兵卫队留下,一时间相持不下,最后上官将军的卫队直接挤到了营门那里,站着不走了,别人没有办法,这才作罢。”
杨素的脸上杀机浮现,嘴角边掠过一丝冷笑:“传令,全军列阵。出林集合,那守大营的三百人也全部叫出来。本帅有话要说!”
小半个时辰后,近三万步军已经全部走出了林中的营地,在林外的空地上列队,杨素已经骑上了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神色冷峻,一言不发,而杨玄感则骑着黑云立在杨素的身后,即使离了十几步,他也能感觉得到杨素身上浓浓的杀意。
卯时已经过去了一小半,正是拂晓时分,刚才林间的那一层薄薄的晨雾,这时候愈发地浓厚了,十余步外已经很难看清别人,在士兵们的眼里,杨素的身影也在这晨雾中若隐若现。
只听到杨素的声音严厉而愤怒地响了起来:“执法官,把刚才留守大营的那三百人全部拿下,押到军前。”
杨素的声音很大,前排的每个队正都能听得清楚,这些人又迅速地向后传话,不到片刻时间,全军近三万人都清楚地听到了杨素的军令,人人都脸色为之一变。
就在传话的这段时间里,执法官已经带着中军的一千名护卫骑士,把那三百名留守大营的士兵,从队正到小兵全部捆了起来,押到了大军的最前方。
杨素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一员魁梧壮实,一身连环甲,紫红色面皮的大将。此人现在面如土色,汗出如浆,正不停擦着额头汗水。
杨素冷冷地道:“上官政,这些都是你的士兵吗?”
那将军乃是慈州刺史上官政,杨谅在一个月前刚起兵时,曾派大将纂良东出太行八径中的滏口径,经略河南的北部地区,而慈州则是首当其冲的一个地方,上官政在慈州咬牙苦守了十几天,部下伤亡过半,但仍然守住了慈州,迫使纂良绕道相州。
三天之后,上官政等来了河南道安抚大使,朝廷一方的大将史宁率领的大军,二人合军击破了纂良的部队。
战后上官政被史宁派来协助杨素的主力大军,一起向晋阳进军,由于上官家和史家都是关陇集团的中坚家族,友谊已经历经三代了,因此脱不开身的史宁此举也有让上官政趁此机会再立战功,以便在战后论功行赏的意思。
可是上官政的部队在慈州一战中伤亡惨重,这几年一直跟随自己的亲兵卫队一战下来折损大半,只剩下六百多人,上官政这次前来带的五千人里,自己的亲信只有三百人的卫队,而剩下的士兵都是史宁临时调拨给他的。
所以上官政把这三百人当成了宝贝疙瘩,舍不得再死一个人,一看到有留守大营的机会,马上就带头争这个留守名额,最后软硬兼施,死磨硬泡,还用上了让人占营门这样的无赖手段,终于如愿以偿。
可是上官政虽然没有跟过杨素,也听说过杨素治军严整,喜欢杀人立威,当他听到杨素下令把那三百留守士兵全部拿下,带到军前时,脑子里“轰”地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
上官政本想开口求情,但一撞上杨素那冷冷中带有杀意的眼神,一下子把话又咽回了肚子,头上和身上的汗水就象在这夏天里暴涨的汾河水一样,汹涌地向外冒。
上官政正在思索着对策,耳朵里却传来杨素那透着寒气的问话,整个人一下子仿佛掉进了冰窟窿,他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拱手道:“回大帅,这些士卒都是末将勇字营的亲兵护卫。大帅下令要三百人守卫大营,末将就把他们留下了。”
冯孝慈也有点醒悟过来,他也不想看到这三百颗人头落地,忙附和着上官政道:“大帅,上官将军所说的乃是实情,都怪末将疏忽大意,一时没能指定守卫的部队,这才让各位将军起了争执,耽误了大军集结的时间,还请大帅责罚。”
杨素狠狠地瞪了一眼冯孝慈,沉声道:“我大隋军队有铁律: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冯司马,你办事不力,贻误军机,本来按律当斩!姑念你探路有功,改为杖五十,现在大战在即,暂且记下,等战事一结束,自当依律处罚,你且先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