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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道1     隋末阴雄txt下载     隋末阴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推荐一下好友营候鼓的大作<大唐检察官>

作者也是起点老作家了,名下有完本作品--窃唐,这本新书是用了心的,写的是大唐贞观年期的名相,我所知道的是作者开书前也作了大量的准备与考据,应该不会让喜欢隋唐的朋友失望,书号3346148。

    简介:马宾出身寒门,却居庙堂高位,创发明,履革新,斗权臣,诤谏言,论官场资格,魏征还是他的晚辈。

    马宾生病了,给他送药的是太子,给他调药的则是李世民。(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七章 手刃杨勇(二)

    杨玄感仔细看了看这位前太子,只见他比起四年多前苍老了许多,头发竟然有一大半已经白了,脸上遍布皱纹,如同老树枯皮,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足有六十岁,而一双本来英气逼人的大眼睛也变得空洞无物,他穿着一身青色葛布衣服,脏兮兮地似乎是有好几个月没有换洗了,而身上一股子馊味,闻起来如同乞丐。

    杨玄感心中一阵酸楚,用火折子点亮了八仙桌上的烛台,在杨勇的面前蹲了下来,轻声道:“杨勇,你还认得我吗?”

    杨勇那张脸上没有半分生气,他甚至都不想转头,只是眼珠子动了动,瞟了杨玄感一眼,缓缓地说道:“你不是杨素的儿子杨玄感么?”

    杨玄感点了点头,也不多说话,从怀中掏出了红拂刚才给他的那条白绫,放在了杨勇的面前,此时无声胜有声。

    杨勇呆呆地看了一眼那卷白绫,突然笑了出来,笑声中透出一丝悲凉与沧桑,听得杨玄感心中一阵难过。

    杨勇笑完后,自言自语道:“父皇,您终于还是先孩儿一步去了吗?事到如今,您悔也不悔?”

    杨玄感一时窘在那里,无言以对。

    杨勇转头看了一眼杨玄感,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现:“你们杀父皇时,没让他受太多的苦吧。”

    杨玄感摇了摇头:“杨勇,我一直守着这东宫,不知仁寿宫那里的情况,我这里只收到了这份皇上的圣旨,要你自尽。你记好了。是皇上要杀你。不是我杨玄感,也不是太子。”他说完后把那圣旨交给了杨勇。

    杨勇看都不看,直接把那圣旨扔得远远的,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杨玄感,我本以为你是个喑呜叱咤的英雄,没想到在我这个将死之人面前还要说谎,有这必要么?父皇废了我太子之位,却一直不杀我。现在他重病卧床时却要对我下手,你会信这个是父皇的旨意?”

    杨玄感咬了咬牙,他不敢正视杨勇的眼睛,沉声道:“玄感只知圣旨,不知其他,言尽于此!杨勇,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你放心,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的子女,我杨玄感一定设法保全。”

    杨勇惨然一笑:“也罢。父皇走的时候是何情况都不重要了,很快我就会见到他的,到时候自然会问个明白。杨玄感,我想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杨玄感迟疑了一下,说道:“这要看你所求何事,如果能办的事情,我一定答应。”

    杨勇点了点头:“久闻越国公世子一诺千金,从不打诳语,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那件事不会让你太为难的,是有关我的儿子。”

    杨玄感马上接过了话头:“你的公子,我杨玄感和家父一定会加以保全,教他们读书识字,教他们弓马之道,不会丢你杨勇的人。”

    杨勇突然笑了出来:“杨将军,在你眼里,我杨勇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玄感沉吟了一下,抬起头来,朗声说道:“以在下看来,您为了大隋监国二十年,撑起了半个天下,开皇盛世有您的一份功劳,这点是谁也无法抹杀掉的,虽然您时运不济,以至于今天这个结局,但在杨某的心中,仍不失为一位堂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杨勇的眼中突然神光暴涨,沉声问道:“那如果我的孩子到了你们越国公府里,你和你爹准备怎么教育他,培养他?”

    杨玄感脱口而出:“自然是子承父业,让他成为象你这样的堂堂君子。”

    杨勇舌乍春雷,大声喝道:“绝对不能这样!”

    杨玄感一下子楞住了,不知道杨勇打的什么主意,一时间无法开口。

    杨勇死死地盯着杨玄感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就是因为太堂堂正正了,心不够黑,手不够狠,一生信奉君子坦荡荡这句话,凡事率性而为,才会有今天,你还想让我的孩子重走我的老路吗?”

    “杨将军,请你的父亲越国公,发挥他最大的本事,把我的孩子教得和你们一样腹黑,一样无情,一样残忍,只有这样,才能在这个黑白颠倒,豺狼横行的世界里存活下去!”

    杨玄感给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闭紧了嘴,沉默无语。

    杨勇眼中的光芒渐渐地黯淡了下去,声音中透出一份心已死的绝望:“我所有的儿子里,最象我的就是跟高仆射的女儿高良娣所生的襄城王杨恪了。高良娣对我一往情深,如果知道我死了,一定会随我而去。”

    “杨恪今年只有八岁,一下子无父无母太可怜了,杨将军如果能信守承诺,还望保全这个孩子,让他当个农夫、渔夫、猎人、商人都可以,就是不要当官,更不要进宫。”

    杨玄感松了口气,说道:“这个不在话下,您其他的孩子在下也会……”

    杨勇直接摆了摆手,打断了杨玄感的话:“我对我的那个好弟弟再了解不过,此人好色胜我十倍,早就对我的那几个美貌姬妾垂涎三尺了,我死之后,云昭训和王良媛她们一定会转投杨广的龙床,而她们和我生下的孩子也一定会被斩草除根。”

    “所以杨将军,你就是有心保全,最多也只能保一下杨恪,他毕竟是高大人的外孙,杨广以后要是想再起用我的这位亲家公兼岳父大人的话,也许会留他一命,到时候请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杨玄感虎目含泪,重重地点了点头,举起右手发誓道:“苍天在上,只要杨玄感有一口气在,一定会保杨恪无事,如违此誓,人神共弃!”

    杨勇平静地看着杨玄感发完这个誓。淡淡地说道:“杨将军。你可以走了。谢谢你给我一个全尸,死后见到父皇母后的时候,不至于让他们认不出我来。”

    杨玄感重重地点了点头,站起了身,转身向外走去,杨勇最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杨将军,请你回去转告越国公,不要以为帮着我的好弟弟杀了我。就会得到他的信任,如果不想整个家族完蛋,最好马上激流勇退,哈哈哈哈!”

    杨玄感心中微微一动,王世充对自己说过的话此时一直在耳边回荡,这个观点刚刚还得到了李密的肯定,连杨勇都看了出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既然托孤于自己。断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还要恐吓自己,只为了出一口气。

    一直在旁边默默无语的王世充走了过来。摘下了面具,这时候杨勇的脑袋已经伸进了梁上挂着的白绫圈套中,可是他的脸上肌肉虽然一直在发抖,跳动,却始终狠不下心踢掉自己脚下的凳子。

    王世充摘下了面当,那张脸露在了杨勇的面前,杨勇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

    王世充冷笑道:“杨勇,你在杀我老婆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天?”

    杨勇吃惊地问道:“我,我什么时候杀你老婆了?”

    王世充的眼中已经是泪光满满,朦胧之中,安遂玉的容颜在他的眼前浮现,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猫鬼案中,那个装神弄鬼的小丫头,就是我的爱妻安遂玉,她为了保你这太子之位,配合高熲演戏,却被你杀人灭口,杨勇,今天就是我为我妻子复仇的时候,拿命来!”说着,王世充飞起一脚,踢飞了他脚下的凳子。

    杨勇脸上充满了复杂的表情:痛苦,惊惧,愤怒,不甘,他的喉头嗬嗬作响,双手乱抓,两腿在空中飞踢,拼命地挣扎着,可是只是让自己脖子上的绳索越缠越紧而已。他的摇来摇去时发出的那种“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黑暗的夏夜里,显得那么地诡异和恐怖。

    杨玄感没有回头,他站在了门外,仰头看着天上的满天星光,最后眼睛落在了那一轮明月之上,喃喃自语道:“我们杨家,真的可以躲过这次吗?”

    王世充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就看你们家接下来怎么做了。”

    杨玄感回头一看,杨勇的舌头已经从嘴里吐了出来,停止了一切的挣扎,两只眼睛死死地睁大着,脸上写满了不甘,但已经没气了,而王世充则戴回了面当,幽灵般地站在他的身后。

    杨玄感转过了身子,看着王世充的表情很复杂:“王世充,你究竟和杨勇有多大的仇?你说他杀了你的妻子,可上次我和密弟去抢的那个,却是你自己所杀,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世充今天大仇得报,可是心里却没有太多欢乐的感觉,此刻的心中,却是无边无际的幻灭感,总觉得心中有许多话想找人倾诉,他叹了口气:“杨玄感,你知道么,我的妻子,就是猫鬼案里的那个徐阿尼,也就是最后被杨勇射死的那个。”

    杨玄感浑身一震,上前一下子抓住了王世充胸前的甲带:“什么!就是你老婆害死我娘的?!”

    王世充用力地推开了杨玄感,厉声道:“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我老婆那是装神弄鬼,哪有什么猫鬼!这完全是高熲搞出来的把戏,你娘和独孤皇后之所以病倒,是被高熲派人在饭菜中下了毒!”

    杨玄感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后退一步,声音还是很强硬:“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是参与了害我娘的行动。王世充,这件事上我不会原谅你!”

    王世充心中一阵酸楚,眼中泪光闪闪:“不要说你,这事我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阿玉去做这事,完全是为了我,你可知道,阿玉是个突厥人,当年我去突厥用计,分化瓦解突厥,害得她兄妹二人被处以死罪,后来高熲借机控制了她,把她当成间谍派到我身边。”

    “后来高熲为了打击你们杨家和独孤皇后,设下猫鬼之计,一边下毒,一边派阿玉装神弄鬼,以作为还她自由的条件,可怜我的阿玉,不仅受了严刑拷打。更是被那杨勇为了表忠心。活活一箭射死。杨玄感,你说换了是你,会不报仇吗?”

    杨玄感当天也曾亲眼看到杨勇射杀那徐阿尼(安遂玉)的事情,现在才算知道事情的原委,默然无语,半天,才叹道:“王世充,对不起。这么多年我这么讨厌你,一直是因为我娘死于猫鬼案,我以为你是主使,现在才知道你也是受害者。那个什么阿玉是你的妻子吗,那你后来为什么还要再娶一个?”

    王世充擦干净了眼中的泪水,冷冷地说道:“那是高熲也知道太对不住我了,那事之后,我几乎就和他直接翻脸,转而投向了你爹,他为了挽回我。而又给我找了个北海高家的前北齐宗室之女,可这女人也是她多年训练出来的间谍。他还想继续通过这个女人来控制我,监视我,杨玄感,那天我们谈话的内容她都听到了,你说我能让她继续活着吗?再说了,当时告知我这一消息的就是你的红拂,我只有杀了这个女人,也才能让你爹相信我跟高熲彻底翻脸,他才会接受我。”

    杨玄感做梦也没想到王世充和自己的父亲,高熲会有这层关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王世充仍然自顾自地说道:“杨玄感,你生来就是世家公子,从不用为了生计担心,一出娘胎就有了爵位,打了一仗就升到柱国,可曾知道象我这样全无背景的小民完全靠自己双手奋斗打拼的不易?凭什么这个世道就是该你们这些高门世家垄断着一切财宝和权力,这公平吗?”

    杨玄感幽幽地叹了口气:“所以你觉得这世道不公,就想去推翻,想去摧毁?王世充,你不要自己骗自己了,就算让你得到天下,你就会改变这个世界,让人人平等?”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我没到那位置,也不好多说什么,如果真有一天让我当了皇帝,也许我会给平民百姓更多的出头机会,杨玄感,现在时间紧迫,我还有不少事情要做,你先想想你家接下来怎么办吧。”

    杨玄感心中一动,沉声道:“我奉诏杀了杨勇,我们家应该是安全了,有什么要怎么办的?至于你,这次弄出这么大动静,又准备怎么收场?”

    王世充微微一笑:“先皇已经驾崩,杨广胜利了,我在宫中的棋子很可靠,是绝对不会出卖我的,不然这次回来除了抓杨勇外,肯定也会抓我,但现在没抓我,那就是我在宫中的内线最后用生命保护了我的安全,也是保留了给他自己报仇的希望,所以我这里不会有什么问题,把手下解散就是。”

    “可是你们杨家,这次参与了弑君夺位的阴谋,必成杨广的眼中钉,现在在仁寿宫的人,有可能都是杨广为了保住自己夺位秘密后要杀人灭口的对象,首当其冲的就是你父亲了。这次杨广扣着越国公,逼你杀杨勇,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杨玄感咬了咬牙:“可是宇文述,张衡,郭衍他们也参与了这次的事情,你又怎么说,杨广还能把所有的亲信全给杀了不成?”

    王世充摇了摇头:“那些人是他真正的心腹,都跟了他十几年了,而且手上以前没太大实权,势力也不算庞大,可你爹却是最后时段才临时加入,本就只是盟友而已,加上你爹的目标太大,势力遍及朝野,一定是最先被盯上的,杨玄感,这次你别以为我是在跟你赌气或者是吓你,我可是真心为你好。”

    杨玄感点了点头,他的心里也确实是越来越害怕:“那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自救?”

    王世充正色道:“想要救你全家,只有一个办法,杨广篡位,杨勇又死了,接下来他一定会对杨谅下手,而准备已久的杨谅又不可能束手就擒,必然会起兵反抗,杨广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你们杨家下手,而是会让你爹挂帅平叛。这是你们杨家最后的机会了。”

    杨玄感松了一口气:“那我们一定要全力表现,尽快讨平杨谅,以证明自己的忠心。”

    王世充摇了摇头:“不,这战千万不能迅速结束,我已经和你说过了,关键在于尽量拖,杨谅的存在才是你们活命的理由,一旦杨谅被迅速平定,那你爹就失去了最大的价值,先皇时期还可以把他晾起来,可我们这位心狠手辣的新皇上,只怕就是要卸磨杀驴了。”

    杨玄感想到了昨天到今天的可怕经历,那个平素里温文尔雅的杨广狰狞的面目,不由得发起抖来。

    王世充拍了拍杨玄感的肩头:“杨老弟,回去劝劝你爹吧,我这里也会多少帮一点杨谅,让他早点能夺取黄河渡口,给他争取打通朔州和代州,投奔突厥的机会,一旦突厥肯帮他,那这战争就能持续,你杨家也能保得平安,好自为之吧。”

    王世充说完后,大踏步地出门而去,只剩下杨玄感还怔怔地留在原地,回味着他刚才的话。(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八章 杨广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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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兴城,七月,乙卯日(二十一日),大兴宫的正门昭阳门,在京的文武百官和公卿贵族们鱼贯而入。

    这座大门在十天前还叫广阳门,现在已经为了避新皇的讳而改作了昭杨门,不变的则是这皇城的威严和肃穆。

    上一次在京的大小官员与贵族们象今天这样全体通过这道门时,还是在四年多前废前太子杨勇的那次。

    而今天 ,杨勇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脸上盖着白布,正静静地躺在大兴宫里的主殿大兴殿前宽阔的广场上,白布被夏天的风轻轻吹起一个角,露出脖子上深紫色的勒痕,触目惊心。

    杨广一如当年废杨勇时的杨坚那样,高高地坐在大兴殿前那高高的台阶上。他一脸的阴沉,眉毛拧成了个川流不息字,警惕地看着广场上伏跪着的文武百官,没有一丝初登大宝时的那种喜悦与激动。

    这八天以来,杨广派长孙晟率领右屯卫大军,把整个大兴城翻了个底朝天,企图找出那些在仁寿宫变的当天聚集在大兴内外图谋不轨的人。

    只是说来也奇怪,城外的那些人在当天的巳时过后就突然从十二个城门外消失了,连宇文述那天出城时也没有碰到他们。

    至于从第二天就开始的追查行动,也没有抓住任何一个可疑之人,上万壮汉就这么来无影去无踪,直接从人间蒸发。一如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从何而来。

    这几天杨广在陈贵人那里也没找到多少乐子。每次陈贵人在床上都是任由其摆布。一动不动,甚至还不停地抹眼泪。

    杨广自从第一天尝了鲜,从心理上彻底摆脱了杨坚几十年的阴影外,于男欢女爱方面实在是乏善可陈,甚至感觉还不如跟萧王妃几十年的配合默契来得痛快。

    其间杨广也几次逼问陈贵人为何要背叛自己,陈贵人只是边哭边说自己的母亲和弟弟都被春福背后的人所控制,被逼着为那人服务,而王世充则早早地在金城做足了文章。杨广的使者到那里时,郑家村里已无施氏母子,只说早就给来历不明的人强行接走了。

    当杨广问及陈贵人那人是谁时,陈贵人一口咬定此人必是杨勇无疑,因为自从春福威胁自己后,所有的要求都是要她进言杨坚,劝其早日放出杨勇。

    可是杨勇在仁寿宫变的当晚就成了一个死人,所有的线索都在此中断了,杨广不是傻子,知道杨勇绝不可能是一个人在战斗。不然那些来去无踪的壮汉们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只是这个黑手是谁,随着杨勇和春福的死。已经成为了一个难解之谜。

    杨广这几天被这些烦心事弄得很不开心,甚至连和陈贵人与蔡贵人轮番大战的时候也总是感觉背上阴风阵阵,总觉得有只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自从那天之后,他便一直不敢回大兴,一直到宇文述和长孙晟几次三番上奏说大兴城已经绝对安全后,才勉强同意回京即位,并正式公开杨坚的死讯。

    现在,就在这大兴殿前,杨广尽管身边有着上万的骁果卫士护驾,但心里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寒意,就连静静地躺在台阶下的杨勇的尸首,在他眼里也似乎随时会跳起来,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脖子。

    杨玄感也站在右侧的武将群里,今天在正式发丧之前,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必须穿朝服,王世充今天穿了一身五品官的红色朝服,看着在那高台之上,杨广身边的杨素。

    杨素高高地站在宫前的台阶上,两道剑眉深锁,一脸的严肃,看着台阶下战战兢兢不敢多说话的臣子们,缓缓地展开了手中的圣旨,中气十足地宣读了起来。

    此次大局已定,不象上次废杨勇时还要诛杀一大堆杨勇的党羽,这回正好反过来,杨勇这个元凶首恶已死,公开支持他的也就是一个柳述而已,再就是对他家人的处置,正好是一个显示杨广宽宏大量的机会。

    杨素洋洋洒洒地读了半天,伏跪在台阶下的王世充听得真真切切:

    逆贼杨勇,企图趁着先皇归天之际图谋不轨,阴谋被当场破获,先皇生前下的最后一道旨意就是将这个忤逆不孝之子处死。

    新皇即位,念及兄弟手足之情,特追封其为房陵王,这个王位不允许杨勇的儿子们继嗣。

    前兵部尚书柳述,受先皇天高地厚之恩,许其尚兰陵公主,不思回报君恩,反而多年来一直私通杨勇。

    先皇归天之日,柳述企图与罪人杨勇内外勾结,掀起动乱,被当场拿下,其罪大恶极,本当处以极刑,姑念先皇新逝,不宜让兰陵公主再见亲人之死,特将其夺官、除名,发配龙川(今广东省河源市龙川县)。

    至于杨勇的一干妻妾,除了前尚书左仆射高颎之女高良娣,在听说杨勇的死讯后上吊自杀外,前东宫云昭训、王良媛、成姬等,一律藉没后宫为奴。

    房陵王杨勇长子,长宁王杨俨,在四年前曾当众乞求入宫宿卫先皇,忠孝可嘉,特准其奏,编入宫中宿卫,至于杨勇的其他儿子,则分迁各地,专人看守。

    先皇归天之时,后宫陈贵人和蔡贵人,不辞辛劳地服侍了先皇的最后一程,忠心感动天地,特进陈贵人为宣华夫人,蔡贵人为容华夫人,依祖制出居仙都宫为先皇念佛祈福。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条则是皇太子杨广,依先皇遗命,登基为帝,即日起大赦天下,文武百官需要象效忠先皇一样地效忠新皇,不可生有二心。

    此外,先皇的灵柩正停放在仁寿宫。过几日后就会运回大兴。举行国葬。先皇生前,怀念自己的儿子们,除了对罪大恶极的房陵王杨勇不肯原谅外,对其他皇子都是念念不忘,尤其希望并州总管,汉王杨谅能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新皇铭记先皇的遗愿,已派车骑将军屈突通持先皇的玺书,到太原征汉王杨谅回京为先皇出殡。以成全先皇的最后心愿。

    王世充听了这一大堆,一直到最后一句时才心中一凛,全篇圣旨了无新意,无非是新旧皇帝间的正常权力交替的套路,但最后这一句顶一万句,他暗暗地叹了口气:“终于要对汉王下手了啊!”而他的心里,开始盘算起紧接着的并州之事了,也不知道几天前派去并州联络的魏征,现在事情办得如何。

    此刻,千里之外的晋阳(今山西太原)城中。汉王府会客厅里,两侧站满了隶属并州总管杨谅的谋臣与悍将。个个面面相觑。

    站在左手边谋士行列里第一位的乃是一个五十多岁,花白头发,脸上的皱纹密布,双目如电的文官,中等身材,一袭青衫,神容平静,正是当今汉王杨谅的首席谋臣,汉王府谘议参军王頍。

    而站在右手边武将班列的第一位,则是一位须眉如雪,身材魁梧,全身披挂的红脸老将,岁月的风霜已经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刀刀印记,他双眼看天,眉宇间尽是一股桀骜不驯之色,正是传说中的南朝第一猛将,萧摩诃,今年已经七十有三了。

    三十多岁,一身黄袍,满面怒容的杨谅手里也拿着一份诏书,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诏书里的字,不自觉地发起抖来,而立于台阶之下的一名身着深绯色官服的官员,正昂首立于庭上,汉王府上两班文臣武将们射过来的刀子一样的眼光,在他眼里却仿佛毫不存在一样。

    这官员年约四十五六,额头上的两道长长的刀疤显示出他是一员久经沙场的武将,而略有些紧身的朝服掩饰不住他一身发达的肌肉,白皮,刀眉,暴突的双眼,狮口,鹰鼻,根根刺猬般倒立的虬髯,正是那奉旨传命的车骑将军屈突通。

    这屈突通乃是隋朝百官中的一个异类,他是鲜卑人,深通兵法,武艺高强,骁勇善战,年少时就袭父职当上了右亲卫大都督,可惜屡次大战都没有立下足以封候荫子的战功,实在是人生的一大憾事。

    开皇十七年的时候,屈突通奉命到陇西一带巡视当地朝廷放养的官马,结果查出两万多匹马被隐匿不报,成为了当地牧场官员的私产,再一详查,都是母马产下的小马驹被这些牧场官员们贪污成自家货物了。

    杨坚生平极恨臣下的贪污**,更恨臣子们不忠于自己,对自己有所隐瞒,于是听了屈突通的汇报后龙颜大怒,当场下令要把上自太仆卿慕容悉达,下到牧场小吏,所有与陇西马案有关的官员,共一千五百多人,全部斩首,以儆效尤。

    结果屈突通于心不忍,直接抗辩道:“人命大如天!为了两万匹马,就杀一千多人,我就是拼了一死,也要劝谏皇上不能做这事。”

    杨坚当时正在气头上,一听屈突通敢这样当面对抗自己,也吼了起来:“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屈突通当即自摘官帽,脱下官袍,跪在地上神色平静地说道:“请陛下要杀就杀我一个吧,只要你能放过那千余条人命,我心甘情愿。”

    杨坚这才醒悟了过来,猛地一拍脑门:“我居然糊涂到了这个地步,幸亏有爱卿的忠言进谏。”随即下令免除了那些人的死罪,按律处置。

    从此以后,天下人都知道了屈突通的强硬与忠直,而屈突通也升为了正五品的右武卫车骑将军,他办事执法如山,不循私情,所以这一次出使汉王的这个艰巨任务,杨广就特意交给了这个不怕死的屈突通。

    屈突通来时,杨广向他隐瞒了杨坚的死讯,只说是皇上病危,想要见汉王最后一面,特地颁布了诏书要屈突通去召汉王回京。

    而另一方面,杨广也存了个歹毒心思:万一给杨谅看出破绽,这个不怕死的屈突通也能激得汉王当场行凶杀人,到时候正好找到收拾杨谅的借口。

    屈突通冷冷地看着杨谅。心里正奇怪着:这位最受皇上宠爱的小儿子。为何看了父皇要他回大兴奔丧的诏书后。要摆出这种表情?

    一旁的王頍自从屈突通进了这议事厅以后就一直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他,看得他心里极度不爽,又不好当场发作。

    屈突通正在思量间,只见杨谅突然把诏书扔到了地上,满脸胀得通红,脸上的肌肉都在跳动着,他指着屈突通,厉声喝道:“屈突通。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假传圣旨!”

    屈突通沉声应道:“屈某奉旨前来,这诏书是真的,还有玉玺为证,怎么可能是假传的圣旨?”

    他一边说还一边弯腰捡起了那道诏书,递向了杨谅:“汉王殿下,这可是皇上的圣旨,你却当众把这个扔到了地上,这件事要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可是实在不太好。刚才的事情我什么也没看见,还请你好自为之!”

    杨谅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再开口,王頍却抢过了话头,冷冷地说道:“屈将军,请问这诏书是皇上亲自给你的吗?”

    屈突通摇了摇头:“是尚书令,越国公杨素当面给我的。”

    王頍“哦”了一声:“这么说你并不能确定是皇上给你的圣旨了吗?”

    屈突通满脸怒容,抗声道:“王参军,想当年你给一道圣旨流放岭南的时候,也是这样问来使的吗?是不是每个接旨的臣子都要皇上亲自当面颁旨他才会领受?”

    王頍哈哈一笑:“这个当然不必,只是汉王殿下一向至孝,想要问问现在皇上的龙体究竟如何。”

    屈突通的脸色稍稍地缓和了一些,声音变得沉重起来:“下官在接旨前四天曾见过皇上一面,当时皇上已经奄奄一息了,握着我们这些百官的手都说不出话来,汉王啊,容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要是走慢了,可能真的就,真的就……”

    屈突通一想到杨坚对自己的恩德,再想到那天杨坚的那副尊容,饶是他铮铮铁汉,也是眼眶一热,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王頍看了杨谅一眼,转过身来,正色对屈突通道:“屈将军,你可以先回去了。”

    屈突通先是一楞,然后沉声道:“下官奉旨前来,一定要亲自带汉王回去才行。”

    王頍微微一笑,眼睛里一股杀气一闪而没:“汉王是贵人,并州是要地,上京前多少要准备一下,麻烦屈将军先回去转告皇上和太子,过两天汉王一定会和他们在大兴相见!”

    屈突通摇了摇头,也不看王頍,直接转向了杨谅,拱手道:“汉王殿下,这诏书里说得明明白白,要您即刻启程,而且刚才下官也说得很清楚了,晚了哪怕是片刻,有可能都见不到皇上最后一面,无论是为人臣还是为人子,您都不能再拖了。”

    杨谅厉声道:“屈将军,刚才王参军说得很清楚了,本王身为并州总管,统领原北齐故地,身兼并幽冀青四个大州的重任,哪能这么说走就走?”

    “起码的防务和人事总要交接一下吧,要不然这时候突厥人或者是高句丽人趁机进犯,是由你负这个责任?你负得起这责任吗?”

    屈突通一下子给说得张大了嘴巴,却是无从辩驳。

    杨谅冷笑一声,大袖一挥:“屈将军,还请你先回去向我父皇和王兄复命,就说本王要抓紧处理一下这汉王府的交接事务,一旦处理好了,会星夜赶赴大兴的,一如刚才王参军所说。”

    屈突通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那下官就先回去复命了,还请殿下早日如您所说的那样回大兴。”他再次行了个礼,昂首转身而出。

    屈突通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不再听得见,杨谅的脸上表情越来越难看,双眼开始慢慢地盈满了泪水,突然,杨谅把那诏书再次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放声大哭起来:“父皇!父皇啊!您怎么就扔下孩儿一个人先去了啊!”

    台下站着的文武两班僚属无不闻言失色,只有王頍不紧不慢地上前捡起了那道诏书,展开一看,马上双眉紧锁,道:“果然是伪造的诏书!”

    王頍身边的一名身材瘦小,一脸刚正,年约五十上下的官员沉声问道:“王参军,何以见得这诏书是伪造的?”

    王頍看了看此人,正是并州总管府司马皇甫诞,一下子有些犯起了头疼。

    这皇甫诞一向以忠诚孝顺闻名于世,陇西安定人,父亲是北周的隋州刺史,而皇甫诞本人在开皇年间,先后在兵部、刑部、民部都干过。

    皇甫诞当到过大理少卿,也外放当过州刺史和州长史,其间因为母亲去世而辞官丁忧,被起复任命后,在中央朝廷的最后官职是尚书左丞。

    汉王杨谅出镇并州后,杨坚选了非常有才能的一些天下名士去辅佐分镇各地的儿子们,派了元岩去蜀中辅佐杨秀,而后来派往并州辅佐杨谅的就是一向有公正耿直之名的皇甫诞。(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九章 汉王军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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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诞身为并州总管司马,名义上应该是杨谅的第一僚属,但杨谅一直铁了心造反,不可能和忠心事君的皇甫诞走得太近,因此官位低微的谘议参军王頍反而成了杨谅的第一谋士,涉及机密之事杨谅也从不与皇甫诞商议。

    今天是朝廷来使下诏,这种公众场合不可能不带上皇甫诞,但杨谅也是特意在这种场合,把一个谘议参军(顾问)王頍的位置放在皇甫诞这个正牌司马之上,一点也不加掩饰,目的就是向来使宣告:这并州是杨谅自己的地盘,朝廷的法令制度在此行不通。

    王頍把那诏书递给了皇甫诞,叹了口气:“皇上曾经和汉王有过约定,如果是真的要诏汉王回朝,会在敕书的敕字边另外加个点,而且还给过汉王一个玉章,那个点的位置要和玉章上的特殊敕字符合,只有这样的诏书才是皇上本人下的。”

    “皇甫司马请看,这道诏书上虽然有御玺盖章,但敕字边上没有那个点,说明不是皇上本人下的诏书,现在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皇上已经归天了,二是皇上被人劫持软禁,然后贼人再以皇上的名义下这道诏书,想等汉王殿下回京后,再施以毒手加害!”

    王頍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上次杨谅回京前正是王頍进言杨谅,让他与杨坚作这个约定,王頍也因此事一下子获得了杨谅的全部信任。升为谘议参军。掌握了汉王府的一切机密之事。

    皇甫诞趁着王頍说话的功夫把诏书看完了。听到王頍的最后一句话时,正好卷起诏书,抬起头,一把山羊胡子微微地颤动着:“那么依王参军的意思,现在应该怎么办?”

    王頍的眼中一下子凶光大盛:“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都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准备起兵,打进大兴。控制朝政,如果皇上在,就救出皇上,如果皇上已经殡天,那就扶汉王登上帝位!”

    这早已经是在场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情,杨谅这几年一直做着这方面的准备,从他提拔王頍和萧摩诃二人分任文官武将的领班就能看出这点。

    今天这层窗户纸终于被王頍捅破,多数人喜形于色,几个武将甚至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只有皇甫诞等少数几人脸色大变,一脸的惊讶。

    皇甫诞马上抬起手来。摆出了一个阻止的手势,声色俱厉地对着王頍吼道:“王頍,你这是想教唆大王造反吗?这就是你效忠大王的方式?”

    王頍早料到他会有这反应,冷笑一声,道:“那么依皇甫司马的意见,现在该怎么办?”

    皇甫诞转向了杨谅,双眼之中已经是泪光闪闪,几乎马上要落下泪来,拱着手说道:“大王,您虽然坐拥北齐故地,手上有二十多万雄兵,若是乱世之中,足以割据一方,但是您的军力和整个国家、整个朝廷比起来,却终究是差了一截!”

    “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真的是太子谋反,把皇上给软禁,有切实的证据的话,那或可起兵勤王。但如果没有这个确实的证据,就算是皇上归天,太子即位,那也是君臣的名份定了,您要是起兵,就是谋反,天下的人心和大势都会在朝廷一边,我们虽然兵精粮足,却没有取胜的可能!”

    “如果您奉诏入朝,守臣子之节,那一定会有青松乔木那样的高寿,子孙后代也能世袭王候,反之如果起兵失败,就一定会以谋反罪诛戮全族,那到时候想当个平头老百姓也是不可能了。”

    皇甫诞说得情真意切,听了这话的人无不动容,杨谅止住了哭声,眼睛中神色闪烁不定,就连那几个想要大干一番的将领也一下子跟泄气皮球一样默不作声了。

    王頍一看大家有被皇甫诞有说动的趋势,马上走到了场地中央,对着皇甫诞说道:“皇甫司马,请问你是忠于皇上还是忠于大王?”

    皇甫诞正色道:“忠于皇上就是忠于大王,有什么区别吗?我们大家不仅是大王的僚属,更都是大隋的官员,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頍的声音也渐渐高了起来:“那你说的皇上是大王的父亲还是大王的皇兄,那位东宫太子?”

    皇甫诞的胡须无风自飘:“如果皇上还在,那当今皇上就是大王的父亲,如果皇上已经殡天了,那东宫太子登位,他就是合法的皇上,我等大隋臣子也应该首先效忠皇上才是。王参军,这个道理你会不明白?”

    王頍厉声道:“皇甫司马,那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诏汉王入京的敕书上没有那一点,如果大王的父亲,我们的皇上还在的话,会出这种事吗?”

    皇甫诞微微一怔,旋即道:“那有可能是皇上已经驾崩了,太子即位还没来得及诏告天下!”

    王頍仰天大笑,震得人们心中一阵浮动:“皇甫司马,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如果是太子即位后,为何不发布皇上的死讯,而是要骗大王进京见皇上最后一面?那个屈突通一向耿直忠诚,太子连他都骗了,是想干嘛?!”

    皇甫诞未料到王頍这样说话,一下子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王頍继续说道:“太子隐瞒皇上的死讯,诏大王进京,唯一的目的就是想除掉大王,想想前太子杨勇是怎么给废的,蜀王杨秀给召进京后是给怎么样对待的,大王若是此时进京,结局如何不用我多说了吧。”

    皇甫诞马上说道:“不一样,杨勇和杨秀都是罪行累累,废他们是公告天下的。没有问题。大王行得端坐得正。没人能害得了他。”

    王頍哈哈一笑:“罪行累累?杨秀姑且不说。那前太子杨勇,多娶了几个姬妾,养了几百匹马,在东宫的仓库里放了几麻袋艾草,把自己儿子从皇上和皇后那里抱回来吃饭,就这些屁大点的事都给说成是图谋不轨的罪行,强行废掉。”

    “我们大王要是按这标准算,能作文章的地方更是一大把。远的不说,就讲这近几年,大王为了保护自己,募集了数万壮士护卫王府,把我王頍提了一个谘议参军的职务,排位还在你皇甫司马这个朝廷任命的正牌王府司马之上,而萧将军也被委以重任。”

    “这些事情我们大家都知道,现在还多出一桩和父皇私下约定,在诏书上做文章的事,皇甫司马。你敢说大王进了京后能平安无事?”

    皇甫诞给说得哑口无言,只是转向了杨谅。愤声道:“大王千万别听小人的挑拨离间,皇上一向注重骨肉亲情,断不会向大王下毒手的。而且刚才我说得很清楚,以我们的军力,是无法和朝廷对抗的。”

    萧摩诃突然开口道:“皇甫大人此言差矣,你是文官,并不知兵,今天大王麾下兵精将勇,表面上看我们只有四州之地,但我们并州和幽州都是要防备突厥和高句丽的前线所在,军备程度和内地不可同日而语。”

    “只要汉王一声令下,旬日之内便可征集二三十万大军,朝廷就算传檄天下,征兵讨伐,在短期内也不会形成对我们的优势。”

    王頍赞许地看了萧摩诃一眼,接过了话头:“再说了,现在这晋阳城内就有大王近年来募集的数万豪杰壮士,而仓库里的军粮器械也都是现成的,只要现在大王下了决心,靠这些人三天内就能攻下蒲州,掌握入关的通道,到时候大王再挥军跟上,关中可一战而定!”

    皇甫诞也不理会王頍,急急地转向了萧摩诃:“萧将军,你当年在南陈的时候也碰到过这样的事情,当时你的选择是站在了合法的太子陈叔宝一边,而亲自去平叛,斩杀了作乱的始兴王陈叔陵,对吧。”

    萧摩诃哈哈一笑,得意地说道:“不错,当年本将在陈朝的宫变时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我可是一听到有人作乱的消息,就带了数百儿郎回京,那陈叔陵还想拉拢收买本将,被我追而斩杀。”此言一出,皇甫诞面露喜色,而王頍则脸色一沉,开始想起应对之策

    皇甫诞马上接口道:“为何萧将军当年是支持陈叔宝而不是陈叔陵?”

    萧摩诃微微一愣,道:“这有何奇怪的,陈叔宝是太子啊,陈叔陵在先皇的遗体前企图刺杀太子,这不是反贼是什么?”

    皇甫诞一下子连珠炮似地插话道:“是啊,那当今太子也是皇上亲定的,要是大王也起兵反对他,不就是成了当年的陈叔陵了吗?”

    萧摩诃毕竟是一勇之夫,一下子给这话套上了,本已很红的脸这下子胀得快要滴出血来,想要出言反驳,却不知如何开口。

    王頍的声音冷冷地响起:“皇甫司马此言差矣,陈叔宝从没有加害过他的兄弟,也没有先是矫诏让陈叔陵进京,然后再去害他,所以他的位子是合法的,象萧将军这样的忠义之士自然会倒向他。”

    “而太子杨广,已经靠着欺骗和进谗,勾结权臣杨素、宇文述等人,先是陷害了前太子杨勇,自己坐上了东宫之位,后又对蜀王杨秀下手,将之废为庶人囚禁,现在更是趁着皇上病危,既不发丧,又要矫诏让大王在此时进京,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和那当年的陈叔陵有何二致?”

    皇甫诞勃然变色,吼道:“他是太子,这个是皇上认定的,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王頍,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发此大逆不道之言,是何居心?!”

    王頍“嘿嘿”一笑,语调中充满了杀气:“皇甫诞,你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原来你一直是忠于杨广而不是大王啊!”

    皇甫诞一下子叫了起来:“王頍,你胡说些什么,我对大王的忠心可昭日月,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挑拨了?”

    王頍阴森森地说道:“哼,皇甫诞。大王的心里跟明镜一样。你不用这么急着表忠心的!我就问你一句。如果是杨广当了皇帝,想召大王回大兴去加害,那你站在哪里一边,会帮谁?”

    皇甫诞一下子噎住了,在所有人火辣辣的目光注意下,脸胀得通红,过了半晌才说道:“太子一向有贤名,不会做这样的事。如果他登基为帝,自然就是新君,无论是我还是大王,都要听皇命的。”

    此言一出,谋士阵营里的一个个多是摇头叹息,而武将阵营里更是个个面露鄙夷不屑的神情。

    王頍哈哈一笑,对着大厅上的左右文武两班扫了一眼,道:“各位都看到了听到了吧,这就是我们的皇甫司马的心声,宁可把我们的大王往虎口里送。还说自己才是忠心的人。”

    王頍一下子转向了皇甫诞,眼中凶光毕露:“皇甫诞。你说你是忠臣,那请问你忠的是哪家?是大王的父皇,还是他的皇兄?”

    皇甫诞马上接道:“忠的自然是朝廷,是大隋,无论是大王的父皇还是大王的太子皇兄,都是我们臣子需要肝脑涂地以尽忠心的。”

    王頍上前一步,双眼紧紧地盯着皇甫诞:“皇甫诞,你生下来就是大隋的臣子吗?我好象记得你祖父是魏国的胶州刺史,父亲是北周的隋州刺史,你本人最早当官也是做的北周的仓曹参军,对吧。”

    皇甫诞终于明白了王頍究竟想说什么,厉声道:“王頍,你休得东拉西扯,我等都是世受大隋的国恩,深受皇上的知遇之恩,无论是为臣还是为人,都应该知恩图报,怎么能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王頍的声音越发地冷酷:“你父亲是北周臣子,你最早当官也是在北周,后来当今皇上自立为君,你如果是忠臣为啥不跟着北周一起去死?而是改投了大隋,继续当你的官?”

    “哦,我明白了,是因为大隋的皇上让你当了兵部侍郎,比你原来在北周的官大是吧,原来你的忠诚就是看哪边的出价更高就倒向哪边,是吗?”

    皇甫诞气得头发都要树了起来,也不看王頍,而是对着杨谅说道:“大王,这个王頍是南朝过来的,终究和我们大隋不是一条心!皇上对我皇甫诞的厚恩,我三生三世也无法还尽,所以我不能由着大王被他的妖言所迷惑,行大逆不道之事,大王,您可千万要三思啊!”

    萧摩诃一下子叫骂了起来:“皇甫诞,你的意思是我们南朝过来的都是居心不良,忘恩负义的狗贼是不是?”

    皇甫诞正色道:“如果忠于皇上,能劝住大王不要做傻事的,无论是哪里来的,都是忠臣,反之为了自己一已私利,企图挑唆大王行谋反之事的,就是奸臣狗贼!”

    萧摩诃大怒,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准备揍皇甫诞,被王頍一把拦住,王頍嘿嘿一笑:“萧将军请息怒,此贼说得越多,他的那个小算盘暴露得就越明显,在场的各位都能听得出来。”

    王頍转向了皇甫诞,冷冷地说道:“皇甫诞,我知道你在大隋混得不错,皇上把你一路升到了尚书左丞,还让你汉王府当司马,你确实有效忠皇上的理由,如果是皇上在位,我们也不可能劝大王起兵自保。”

    “我王頍也是饱读诗书之人,知道君臣之道,更知道受人滴水之恩,该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当年陈霸先攻杀我父亲,是皇上最后灭了南陈,报了我王家的大仇,这份恩情我自然永生铭刻于心。”

    “但大王同样对我王頍有知遇之恩,我当年被流放岭南,是大王向皇上求情,把我接到了这汉王府中为官。这份恩情,就如你皇甫诞所说的那样,三生三世也无法还尽,正是因为如此,我王頍就必须效忠大王,为大王的进退得失打算。”

    “现在这里云集了大王属下的文臣与战将,大多数人的意思都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王去大兴,遭了杨广的毒手,只有你皇甫诞一个人在这里大唱反调,你以为你的心思别人不知道?”

    “不就是因为你皇甫诞的老婆孩子在大兴吗?大王真的去了大兴给杨广害了,你皇甫诞有功无过,一定会被杨广大大地赏赐,而我们这些真正忠于大王,为他的前程和生命打算的人,到时候自然一个个脑袋搬家,以成全你皇甫诞‘忠臣’的名声,是吧。”

    皇甫诞气得鼻子都快歪了,怒吼道:“王頍,你这奸贼,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拨大王和太子的关系,是何居心?大王啊,你千万不要听信他的谗言,做出后悔莫及的事啊。”

    杨谅听了半天,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听到这话时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声色俱厉地吼道:“后悔?孤要是听了你皇甫诞的话才会后悔,王参军说得没错,你就是因为老婆儿子都在朝中,才会跟孤说这种屁话,指望着把本王当成大礼送给孤的那个太子皇兄,做你皇甫诞改换门庭的见面礼,是吧?”(未完待续。。)

第六百章 汉王军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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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诞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大王,我受了皇上的委托,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来辅佐你的,不能看着你走歪了路,我最早就说过,并州虽是北齐故地,但不可能以这一隅之地的军力对抗整个朝廷,加上大王您没有大义的名份,贸然起兵是不会有人响应的。”

    “想那尉迟迥,当年是何等的英雄了得,也同样是在这北齐故地起兵,结果呢?两个月不到就兵败身死,您可千万要明察啊!”

    皇甫诞这样一说,不少人倒是开始冷静思考起来,不复刚才的那种狂热,而杨谅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有些犹豫。

    萧摩诃哈哈一笑:“皇甫诞,你是以为大王不如那尉迟迥吗?那尉迟迥手下的兵将,如何能与大王手下的精兵猛将相比,加上我们早就有所准备了,要是真的起事,未必会败,退一万步说,就是输了,也总比送羊入虎口,迎那杀头一刀要来得强。”

    王頍也跟着说道:“就是,有萧将军这样的天下名将相助,还怕不能成事吗?尉迟迥不过一个相州刺史,又没有任何皇族血统,他起兵没有任何理由,当然不会有人助他,即使如此,邺城一战他也是差一点就打赢,那仗真要是他赢了,很可能就是一战定天下。”

    “而我们的大王,是皇上的嫡亲儿子,就算不直接打出反对杨广的旗号,只说是清君侧。诛杀欺君罔上的奸贼杨素。这总可以的吧。怎么叫没有大义的名份?”

    皇甫诞紧跟着说道:“慢着。杨素虽然独揽朝政,但怎么就成了欺君罔上的奸贼了?你说他是奸贼,岂不是说皇上识人不明,让个奸贼当了尚书令?”

    王頍哈哈一笑:“你刚才收起来的那道诏书就是杨素这奸贼的罪状,刚才那屈突通也说过,这诏书是杨素给他的,但诏书上只有玺印,没有皇上与大王的那个约定。这就是杨素老贼假传圣旨的铁证!”

    “至于皇上识人不明,那又不是没有有过先例,前任尚书左仆射高颎,当了二十年的宰相了,不照样是支持了前太子杨勇,图谋不轨,被独孤皇后一通义正辞言的当庭训斥后,直接免了官吗?!”

    “所以说不是皇上识人不明,而是这些奸贼过于狡猾,极善伪装。一时蒙蔽了皇上而已。”

    皇甫诞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頍骂道:“你。你这奸贼,休得妖言惑众。”

    王頍不屑地瞟了皇甫诞一眼,又扫过了在场的文臣武将们一眼,声音中充满了煽动性:“列位都是忠于大王的股肱之臣,现在是要表现我们忠心和气节的时候了,刚才这厮说大王要想起兵自保,天下没有人会响应,请问各位如何自处?”

    在场的人马上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那些顶盔贯甲的武将们最是激动:“跟大王干了!”

    “对,反他娘的,老子只认大王,不管其他!”

    “大王,先宰了皇甫诞这个奸贼,拿他狗头祭旗,然后一路杀进大兴,某愿为前部先驱!”

    “大王,下决心吧,我们都等您一句话!”

    文臣们则相对含蓄一些,但也一个个先表了忠心,有几个在表了忠心之余也委婉地提出些要起事的话需要先备足粮草军械,取得汉王府属下所有在外地带兵的大将们的支持才行,最好再多联络些朝中的重臣和边将,一起起事。

    更有几个老成持重的人忧心忡忡地说还是先打听清楚皇上的生死为好。

    理性的话总是有些杀伤力的,比起武将们充满热血但不见深度的表忠心更是靠谱得多,几个老家伙们一分析,杨坚的影子又开始浮现在了每个人的心头,即使是刚才给挑拨得一脸激动的杨谅,又有些开始埋头深思的倾向了。

    王頍一见这架式,忙说道:“现在对我们最重要的就是时间,不能这样无休止地拖下去,皇上不是被软禁就是已经归天了,不然不会传出这样一份诏书来,即使皇上还在,我们起兵救出了皇上也是大功一件,不是谋反!”

    “若是杨广害死了皇上,登上皇位,那写这道诏书肯定是想加害大王的,这个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有奋起反抗,我们在座的各位,即使倒向了杨广,也有官做,可大王要是落到了杨广的手上,还会有活路吗?杨勇和杨秀这么多年留了一条命是因为皇上在,皇上要是不在了,杨广还会留着他们?”

    杨谅听到这里,狠狠地咬紧了嘴唇,身子也微微地发起抖来,杨勇和杨秀的惨样,他早就听人说起过,一想到这种情况马上要落到自己身上,甚至进而还会直接就送掉性命,他一下子就站起了身,厉声道:“孤不是杨勇,也不是杨秀,大丈夫绝不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王頍兴奋地叫了一声:“大王说得好,要的就是这种气势!杨广连这个敕字加点约定的事情也不知道,可见如果皇上归天了,绝对是被他下毒手害的,所以我们一定要讨伐这个逆贼,大兴那里的情况当然要打听,但绝不能坐等那里的消息而浪费大好时机!”

    “如果杨广害死了皇上,那现在他一定是在做登位的事,要把朝廷的人事控制在自己手里,虽然有杨素帮他,但短期内根本无法调集天下的军队,这也是他只派了屈突通来假传圣旨,而不敢打大王手下兵马的主意!”

    萧摩诃身边的大将余公理恍然大悟道:“噢,原来是这样,想兵不血刃地就害大王,实在是狼子野心。”

    在一边半天没有说话的裴文安突然站了出来,对着杨谅朗声说道:“大王,就算杨广现在登上了皇位。他的精力也在安抚人心、控制朝政上。根本无力调集天下的大军来行征伐之事。”

    “当年尉迟迥起兵时。皇上已经牢固掌控了多年的朝政,即使如此,要调集天下兵马云集关中,也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皇上都做不到的事,杨广更做不到!”

    “而我们现在的情况比当年尉迟迥要有利得多,且不说灭陈之后天下承平已久,精兵锐卒尽在大王手下。就是现在的关中,京城附近也不过只有番上的右屯卫部队,加上骁果也不过五六万人。”

    “若是我们起兵突袭,先用忠于大王的那几万剑客侠士组成轻兵部队,一举攻下黄河上的渡口蒲州,然后大军跟进,全军进入关中,则天下大势一战可定矣!而且我早已经在蒲州有了布置,拿下蒲州,易如反掌!”

    杨谅猛地一拍大腿。大叫一声:“好计!就这么办!”说着抽出了身后案边架子上的一把宝剑,一下子砍掉了那个木案的一个角。

    杨谅的神色中充满了威严。环顾下面的臣子们,道:“传我命令,先将皇甫诞这个奸贼收押进大牢,严加看管,各位将军回归所部,限十天之内全军集结于晋阳,王参军负责这晋阳城内先头部队的武器军械,会同总管府兵曹裴文安,五天之内就必须起兵出发!”

    裴文安的笑声中充满了自信:“晋阳之兵今天晚上就可以出发,五天之内,一定攻下蒲州!”

    大兴宫内的两仪殿上,杨广身穿一身白色的斩榱(音崔)重孝之服,一脸阴沉地看着台阶下同样一身白衣的屈突通。

    中国自从周代开始,就对丧葬的礼仪作了严格的规定,自秦汉以来,上至天子,下至平民,莫不是按照《仪礼》中的《丧服》篇来完成这一套程序,其中最核心的部分就是丧服和送葬的制度。

    本来按照古制,子对父或者诸候对天子的服丧,都需要守孝三年,称为丁忧,杨玄感为母守丧就是严格按照这一规定。

    但汉文帝改革了这一制度,遗命天子的国丧失既葬除服就可,不能为一人的葬礼荒废国事,这一规定也被后世的历代君王所遵守。

    但是这次杨坚还没有出殡,因此杨广作为皇位的继承人,和杨坚还活着的嫡长子(杨勇已死),就必须严格按照古法的规定进行穿戴。

    中国古代以西方为白虎,西方也是刑天杀神的所在,因此代表了西方的白色也象征了枯萎,生命消退的含义,丧服的颜色也是以这种白色为主。

    丧服分为五种,根据与死者不同的程度,严格执行。

    第一等是最重的孝服,称为斩榱,就是现在杨广穿的这身,适用于子对父,嫁后回故回家的女儿对父亲,嫡长孙对祖父,妻妾对夫,父对嫡长子(这一条秦汉以后渐渐不再流行)。

    全套斩榱裳里,榱为麻质丧服上衣,裳为下衣,斩是指不加缝缉的意思,这套丧服需要用最粗的生麻布制作,都不缝边,简陋粗恶,用来表示哀痛之深。一般情况下,由于这麻布穿在身上太难受,因此往往里面还要穿白色的丧衣,所以有披麻戴孝的说法。

    除了这身斩榱裳外,还要系名为苴絰(音居谍)的粗麻布头带和腰带,拿一条齐胸高的哭丧杖,以表明“孝子丧亲,哭泣无数,服勤三年,身病体弱,以杖扶病也”,脚上还要穿一双粗陋的菅草编制的草鞋,名为菅屦。

    第二等稍次一些的丧服,称为齐榱,还分为四个等级,从三年到三个月不等,一般适用于儿子和未嫁之女对母亲,夫为妻,嫡亲孙子为祖父,亲兄弟之间等等。

    上回杨玄感为母服丧就是用的这套礼仪,本来杨素还在,杨玄感只要服丧一年就可以了,但杨家尚孝,杨玄感和郑氏感情又深,因此主动地以齐榱服守了二十七个月的丁忧期。

    齐榱的衣服跟斩榱相比大同小异,也是粗麻制成,但比起斩榱衣的材料略精细一些,而且衣服的边也要缝起来,看起来略显得齐整,此外哭丧杖,衣带头带,草鞋的选材也跟斩榱略有不同。

    第三等就是更次于齐榱一等的丧服了。名叫大功。适用于堂兄弟间。嫡亲姐妹,女儿,嫡亲长孙外的其他孙子对祖父,孙女对祖父等。穿的丧服是熟麻布、布带、绳履,服丧的时间也缩短到了九个月。

    第四等就是小功,穿的丧服由布榱衣,澡麻带制成,比大功的丧服更细。鞋子也不用换成草鞋,穿平时的布履即可。适用于对伯父叔父,妯娣之间等。小功丧期为五个月。

    最后的一等就叫缌麻,适用于同族间关系比较远的那种亲戚,比如祖父的兄弟,祖父的堂兄弟的孙子等等,只要服三个月的丧期即可。

    古话说,五服之外,不是亲戚,如果关系出了五服。就不算再有血缘关系了,所以从丧服的程度上可以看出与死者的血缘亲疏关系。这也一向是中国古代宗族礼法制度的根本。

    除此之外,作为一国之君的天子,一旦归天,臣子们也必须按照规定穿上程度不同的丧服,只是等到君王下葬之后,就可以除掉丧服了,这就是所谓的既葬除服。

    眼下的杨广,就是穿了一整套的斩榱丧服,手里拿着的哭丧杖正在地上慢慢地点着,而阶下的文武官员们,则多数穿着齐榱和大功小功之服,一眼望过去白花花的一片麻布世界。

    屈突通那天在晋阳城中被打发回大兴复命,出来的路上看到晋阳城中商铺全部关门闭户,一队队面相凶悍的精壮男子手执利刃穿街而过,完全是一副整军备战的架式,于是片刻不敢停留,连车也不坐了,直接上马,一路狂奔回大兴报信。

    等屈突通回到大兴后也知道了杨坚的死讯,连忙在馆驿换了一套大功的丧服,直奔两仪殿的早朝而来。

    杨广听完了屈突通的汇报后,一言不发,锐利的眼光扫过殿上站着的朝臣们,此刻由于他丧服在身,没有戴加了珠帘的冠冕,一张脸上的神情一览无余,但他的神容非常平静,谁也看不出他心中的喜怒哀乐来。

    杨广的眼光最后停留在了站在左首第一位的杨素身上,开口问道:“杨尚书,以你所看,汉王不肯奉诏进京,却又在这晋阳整军备战,他想做什么?”

    杨素刚才听屈突通说话时一直在凝神思考,当下回答道:“以老臣愚见,汉王很可能已经看出那诏书不是先皇手书,而是陛下所下,所谓的安排交接防务只不过是个借口,臣以为必须作好最坏的打算,以防汉王孤注一掷,起兵反叛!”

    杨广面沉似水,说道:“国家不幸,多事之秋,先皇殡天之际,先是庶人杨勇图谋不轨,再是汉王杨谅蠢蠢欲动,是不是因为朕的德行太差,福泽不够,才会让这些兄弟一个个觊觎皇位,置万民于不顾?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朕又有何面目去见父皇母后呢?”

    说到这里时,杨广的眼泪说来就来,他举起了生麻袖子揉了揉眼睛,给那生麻狠狠地刺了一下,眼睛瞬间就红了,真的痛得流下了两行泪水。

    杨素没有功夫再去欣赏杨广的表演,先是拱手道:“此事与陛下无关,都是那些狼子野心的贼子,为了一已私欲才想起事作乱,我们这些臣子们都是忠于陛下的,我杨素就有信心为陛下平息即将到来的叛乱!”

    杨广从怀里掏出了条绢布手绢,小心地擦了擦给扎得火辣辣疼的眼睛,一边揉一边问道:“那依杨仆射所见,该当如何处理呢?”

    杨素轻轻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杨谅乃是并州总管,但统领着整个北齐故地,冀州、青州、幽州名义上也都归他的节制。”

    “他如果想起兵,首先需要一个大义的名份,不然没人会跟着他造反,这个名份嘛,应该十有**会说我杨素专权误国,会打着清君侧,诛奸臣的名义起兵。”

    杨广点了点头:“不错,确实只有这个理由了。”

    杨素继续道:“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除了杨谅本身所控制的并州外,青州和幽州的兵马他很可能无法调动。”

    “青州(今山东省)离大兴太远,消息传过去时,可能胜负已决了,象上次尉迟迥谋反时,他的老窝邺城都给攻下了,青州兵马还在路上,所以这一次,青州的兵马可以不用太担心。”

    杨广点了点头,示意杨素继续向下说。

    “至于幽州的兵马,一向是准备攻击高句丽的,战斗力很强悍,离并州也很近,是朝廷必须掌握的一股力量,前些年的幽州总管,名将燕荣死后,继任的幽州总管现在是窦抗,此人未必会忠于陛下,还望陛下明察。”

    杨广轻轻地“哦”了一声,他对窦家在大隋这一周被打压的情况非常清楚,更是明白窦惠的丈夫李渊多年来给自己打压,肯定早把自己恨到了骨头里,作为窦惠的同族兄长,窦抗确实态度可疑。

    于是杨广神情变得异常严肃起来,问道:“这么说窦抗会倒向杨谅?”(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一章 朝堂论兵(一)

    杨素摇了摇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依老臣得到的情报看,窦抗和杨谅的关系也不算太好,如果杨谅真的起兵,窦抗很可能也只是坐山观虎斗,既不会帮着陛下平叛,也不会帮着杨谅起兵。”

    杨广松了一口气:“那这么说,我们可以不用担心窦抗的问题了?”

    杨素沉声道:“老臣有个建议,可以派一个得力而又忠诚可靠之人,单身前往幽州,夺了窦抗的兵权,然后统领幽州兵马,在后面给杨谅狠狠的一击,让其不敢全力攻击关中。”

    杨广点了点头:“杨仆射既然这样说,想必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了,但说无妨。”

    杨素道:“老臣想要举荐的,乃是渤海人李子雄。”

    李子雄是渤海人,祖父在北魏官至谏议大夫,父亲李桃枝在北齐也做到了州刺史,后来和北齐名将高敖曹的兄弟高仲密一起归顺了北周。

    李子雄年轻时就精于骑射,有远大的志向,曾随同周武帝一起消灭了北齐,尉迟迥谋反时,又坚决地站在了杨坚的这一边,在韦孝宽的属下击败了尉迟迥,最后灭陈之役时,也立有战功,被封为大将军,江州刺史,后来几次跟着杨素出击突厥,也立有军功。

    仁寿年间,李子雄因为牵连到别人的案件里而被免官,现在正赋闲在家。

    此人是沙场老将,又是北齐故地的渤海(在今山东)人。派这么一个人去接管幽州,要是成功的话,就可以在杨谅的背后狠狠地插上一刀。即使失败的话,也不过死了个免官在家的闲人,没有什么损失。

    而且李子雄祖父两代都在北齐,在那里有一定的基础和故旧,成事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别人。

    杨广听着杨素分析了此人的情况和此事的得失,不住地点头,道:“就派他去。杨尚书,诏命李子雄接任幽州总管,原幽州总管窦抗即日回大兴。另有安排。”

    杨素应了声是,继续道:“臣还有一人举荐,可以助陛下在杨谅的背后再插一把刀。”

    杨广面露喜色,连忙道:“还有何人?杨仆射快说。”

    杨素道:“朔州(在今山西的北部)总管杨义臣。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只要陛下一纸诏书,他一定会尽起朔州兵马,痛击反贼的。”

    杨义臣有名将之称,他的性格沉静谨慎,武艺高强,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开皇二十年的那次大破突厥步迦可汗的战役中,杨义臣调归史万岁指挥。作为他的前部先锋,立下了赫赫战功。但因为史万岁被杨素构陷害死,本可立功升官的杨义臣也只是升了个朔州总管,继续在边关站岗放哨。

    不过杨义臣所在的朔州就是汉朝时著名的马邑一带,当年在汉朝时就是与匈奴接壤的最前线,现在也是大隋与突厥的交界处,所以杨义臣所部的两万步骑虽然人数不是太多,但却是身经百战的精锐部队。

    这支部队如果从朔州出发攻击杨谅,加上幽州的数万兵马配合,足以让杨谅不敢尽起并州大军进入关中。

    本来杨素对是否让曾经自己打压过的杨义臣掌兵平叛一直摇摆不定,最后还是在杨玄感和李密的极力劝说下,咬咬牙,以国事为先,暂时放下了私怨,当廷举荐,给了杨义臣这样一个立功的机会。

    杨广听了杨素的分析,抚着颌下的胡须道:“杨尚书推荐的人都很得力,朕相信这两把杨谅身后的火一定能烧起来,只是我们这大兴城,要作如何的防守?”

    杨素胸有成竹地应答道:“大兴城外现在有五万番上的右屯卫大军,而城内还有一万骁果铁骑,足以应付杨谅的突击。”

    “杨谅如果现在就起事,他也需要时间去征发和调动各地的兵马,且不说四州之地的数十万兵马有多少人会跟着他造反,只说这调兵的时间,起码也要有一个月左右。”

    “因此依老臣的推算,他如果想达成进攻的突然性,最好也是最有效的一招,就是一边派人去各地调兵,一边出动晋阳城内,他的王府护卫部队,以这支轻兵部队直冲黄河上的渡口蒲州,打开进入关中的门户。”

    杨广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那依杨尚书看来,如果杨谅真的这样做,有成功的可能吗?”

    杨素的表情依然非常淡定从容,他摇了摇头道:“杨谅的并州部队,多数将士们的妻儿老小都在并州,如果李子雄能成功地调集幽州部队,加上朔州的杨义臣,就会威胁并州。”

    “就算杨谅本人想一鼓作气,孤注一掷地攻击关中,他手下的将士们也多半不愿意这样。”

    “加上蒲州只是黄河的一侧渡口,在西岸的潼关乃是天险,就算杨谅能靠突袭一时侥幸占领蒲州,也不可能靠着他的那支缺乏重装备,更缺乏攻城材料的王府卫队攻下潼关。”

    “所以陛下真正要防备的不是杨谅趁这机会突袭打入关中,而是要防杨谅趁机割据北齐故地,北连突厥,形成持久的混乱。”

    “如果我们不能在半年以内剿灭杨谅的叛乱,那么各地有野心的势力和盗匪们就会看到希望,一旦群起而响应,就不太好对付了。”

    杨广点了点头:“确实如此,那么依杨尚书的意见,该当如何处置?”

    杨素抬起了头,双眼之中的目光炯炯有神,大声地说道:“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朝廷的兵马必须主动出击,要向天下人作出一个姿态:朝廷对付这场叛乱是有准备的,也是有胜算的,一旦在蒲州或者潼关痛击了叛军的先头部队,那大局就可以稳定了。剩下来的就是防着杨谅狗急跳墙,北联突厥这一件事啦。”

    杨广“哦”了一声,眼光落在了站在右首第十个的长孙晟身上。

    在这次的惊天巨变之中。长孙晟虽然一度态度摇摆不定,但最后还是倒向了杨广一方,现在杨广初登位,需要稳定人心,所以也没有追究长孙晟以前离他而去的事情,仍然让他统领右屯卫的部队,以示对其的信任。

    长孙晟一听到杨素提到突厥。心里“格登”向下一沉,知道再也无法象上次那样保持一个面子上的中立了,果然紧接着。杨广那火辣辣的眼光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站出了队列,沉声道:“臣愿意为陛下分忧,只是现在臣的长子长孙无乃正在汉王杨谅的手下担任王府库直。臣按律应该回避。以免惹人非议。”

    杨广一听到这里就马上说道:“长孙将军,你历来对国家都有大功,在这次朕的登位过程中也充分证明了你对国家,对朕的忠诚,朕相信你不会因为自己的儿子来背弃国家的大义,现在是国家的危急存亡之时,还请你靠千万不要推辞拒绝。”话语虽然亲切,但却暗暗地透出一股杀机。

    长孙晟心里暗暗叫苦。这次的仁寿宫变自己一直是持观望态度,一直到了最后才勉强倒向了杨广。杨广嘴上说充分相信自己的忠诚,实际上的意思是你长孙晟上一回没强烈支持我,这次就是你最后的机会。

    至于提到什么因为儿子而背弃国家的大义,更是杀机四伏的一句话,长子长孙无乃现在确实是在杨谅的手下,但其他的四个儿子和自己的妻妾却全在大兴城里,要是这回不能让杨广满意,那自己的全家都要人头落地了。

    所以杨广的话里透露出事的真意应该要这样解读:长孙晟,你以前背弃过我杨广,上回仁寿宫变时的表现也不怎么样,这次是你最后的机会,要是再不好好忠心为朕办事,你在大兴的全家老小都别想活了!千万别拒绝朕的安排!

    于是长孙晟咬了咬牙,脸上换了朗声道:“臣长孙晟领旨谢恩,愿意接受陛下的一切安排。”

    杨广脸上微微露出了一点笑容,转瞬即逝,现在还是在大丧期间,按礼制是不能够表现出自己的喜悦的,他转向了杨素,问道:“以杨尚书的意思,安排长孙将军何职为好?”

    杨素看了一眼长孙晟,道:“老臣以为,可以授长孙将军为青州总管,命其假道突厥大利城,先晓谕启民可汗不得帮助杨谅,再去青州,征召青州冀州兵马,讨伐杨谅。”

    长孙晟看了看杨素,暗骂杨素老滑头,表面上看是给了自己一个权势可比当年尉迟迥的相州总管,看上去给了自己充分的权力,实际上自己跟李子雄一样,也成了单车上任的刺史,一不留神,说不定半道上都能给杀手刺客黑了。

    而自己现在手上掌握的右屯卫五万大军,也会名正言顺地转入到杨素的手里,作为他讨伐杨谅的先头部队,这样一来,一定平叛顺利,杨素又会是首功之臣。

    唯一靠谱的就是到了大利城后,跟启民可汗的老交情可以保自己的安全,到时候借个几千突厥骑兵护送自己到青州不是难事,只要在突厥想办法逗留半个月左右,一般来说这场战争也能分出胜负了吧。

    长孙晟正在想着未来的变数,耳朵里却钻进了杨广那亲切的声音:“长孙将军,对杨仆射的这个安排,你可满意?”

    长孙晟哪还敢说半个不字,连忙一拱手,声如洪钟:“臣长孙晟谨遵陛下的圣旨,愿为国出力,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杨广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定了,长孙将军可以先行准备一下,安排一下右屯卫大军的交接,虎符先转给杨仆射,你的任命的诏书即日就会下达。”

    苏威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皇上,臣苏威有本启奏!”

    杨广微微一楞,他没想到这个一直明哲保身的职业官僚为何在此时会主动发话,便问道:“苏仆射又有何高见?”

    苏威今天也是换了一身生麻的齐榱丧服,做得不太合身。套在他那干枯瘦小的身形上显得有点大,他不慌不忙地走出了文官的行列,说道:“启奏皇上。臣以为现在汉王杨谅还没有正式的谋反举动,就这样安排各种手段来对付他,似有不妥。”

    “汉王只是没有马上奉诏进京而已,若是本无反心,朝廷却对他用上这等手段,臣恐怕会逼得汉王铤而走险!”

    杨素知道苏威是想在新皇面前与自己争宠,这个时候要是不能表达一些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只怕现在这个右仆射的位子都可能要落到宇文述或者张衡的手上,但现在这个时候,还轮不到苏威为了一已私利误了正事。

    于是杨素也站了出来。看也不看苏威一眼,朗声奏道:“老臣以为,杨谅一不奉诏进京,二是在晋阳城中调动兵马。其实反迹已经非常明显。刚才廷议的种种安排,也都是预防性的措施,并没有哪条是要主动攻击汉王杨谅逼他起事的。”

    “无论是派李子雄接手幽州还是长孙将军经突厥后去山东,都在路途上要花上至少半个月的时候,如果杨谅那时候已经进京,则不用再发兵攻击并州,反之如果那时候杨谅已经起兵,那当然要讨伐叛贼。长孙将军和李子雄都是单车上任,没有带上数万大军。何来逼反杨谅一说?”

    苏威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当即反驳道:“那么请问杨尚书你自己呢?你不是准备掌握了右屯卫的五万大军后兵出潼关,渡过黄河,进抵蒲州吗?要知道那蒲州可是在并州的管辖下,你这样的举动算不算逼反汉王呢?”

    杨素略一思索,道:“那这样好了,五万大军需要全军出发也不容易,我只带五千轻骑即刻出发,如果杨谅已经起兵了,那么我这五千轻骑就设法固守蒲州,阻挡敌军,以待后援,如果杨谅没有起兵,我也不过黄河,在潼关一带静观其变即可,要是杨谅没有谋反而是入朝奔丧,那么由我来护卫他进京。”

    苏威眼珠子转来转去,正待继续开口,只见杨广摆了摆手,道:“朕意已决,苏爱卿老成谋国,忠心可嘉,但现在是非常时期,需要作万全打算,杨仆射的办法非常得体,既不至于逼反了杨谅,又能防患于未然,就这么办吧。”

    苏威一计不成,又心生一计,马上高声奏道:“皇上圣明,臣还有一本启奏。”

    杨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还是耐心地说道:“苏爱卿但说无妨!”

    苏威正色道:“先皇新近驾崩,天下间无论是豪强还是盗匪都有蠢蠢欲动之势,还请陛下传诏天下,命令各州的刺史和总管,都征调府兵,加强守备,万一有人趁乱起事,也好迅速征调天下兵马平乱,此举也可显示我大隋的兵威军力,以震慑宵小。”

    连站在后排的王世充都看出苏威的老滑头了,一看杨广的态度明朗马上顺着他的意思进言,难怪此公在大隋开国以来几上几下,却始终能保持这相位,自身的才能固然是根本,但因势而动,揣摩圣意的本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的。

    杨广的眉头舒展了许多,说道:“苏仆射费心了,这道诏书就由你来起草,诏告天下各州郡的骠骑将军府和车骑将军府,即日起征发各州府兵,随时待命。另外将战备的兵器和军粮提出一部分,以备不时之需。”

    苏威心中狂喜,恭声道:“谨遵皇上圣谕。”

    杨广又看了看杨素,道:“杨尚书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吗?”

    杨素仔细想了想,回道:“兵贵神速,无论是我们这里还是杨谅那里,一旦出兵则来不得半点拖延,而且杨谅还有个狠招,万一北联突厥不成的话,萧摩诃和王頍这两个前南陈的臣子,还可能领一支偏师,进军江淮,召集前南陈的余党起事,这一手陛下不可不防。”

    杨广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凝重起来:“他们远离江南已经有十几年了,而王家更是自王僧辩被陈霸先所杀后,有五六十年没回过江南了,真的还有那个号召力吗?”

    杨素沉声道:“老臣说两件事,陛下就能知道了。”

    “第一件事,是有关王頍兄长王颁的,当年王僧辩被陈霸先所杀后,他们兄弟几个因为人在荆州而幸免于难。后来先皇灭陈时,这个王颁自请从军,还私募了数百壮士,被编入了韩擒虎的部队,率先偷渡长江成功,王颁作战时也是奋勇当先,部下无不效死,这才一战大破陈军,攻破建康。”

    “灭陈之后,这个王颁召集了当年跟随王僧辩的旧部,都过了四十多年了,还有千余人过来与这王颁相会,更可怕的是,王颁还不是公开召集,而只是私下里托人带话,可见其影响力。”

    “在这次相会上,这些老部下们都和王颁相对痛哭流涕,后来喝酒喝高了后有人说道,公子你这次大仇得报,却还哭得这么悲伤,是因为陈霸先已经死了几十年了,你没能亲手报成仇,是吗?如果公子想要报仇,可以挖了陈霸先的坟,把他的尸骨挫骨扬灰,这样也能表达你的孝心。”

    “王颁当即磕头致谢,脑门都磕出血来,咬牙切齿地跟众人一起约定备好挖坟的铁锹和洛阳铲等,第二天一晚上就挖了陈霸先的坟,将陈霸先的尸体焚骨取灰,洒到河里喝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二章 朝堂论兵(二)

    朝堂之上的众臣多数都没有听过这事,这下子个个听得头皮发麻,而杨素则缓缓地说道:“这件事情上真正值得注意的地方,不是那王颁的残忍恶毒,睚眦必报,而是他王家在离开陈朝四十多年后居然还有如此大的影响力,那千余旧部的子孙后代开枝散叶,何止数万?这点还请皇上明察!”

    杨广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半晌之后才沉声道:“那么依杨尚书的意思,这个离乡数十年的王頍还能回江南折腾出什么名堂?”

    杨素点了点头,继续道:“除了王頍外,那个萧摩诃在江南一向被视为神将,又是兰陵萧氏的后人,他的势力也许比王頍还要可怕!陛下不知道是否还记得当年的高智慧谋反?”

    杨广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朕自然不会忘,当年朕在先皇灭陈后,还出镇了扬州总管,负责原南陈之地的事务,结果南陈的士族高智慧等煽动南陈民众,造谣说我们大隋要尽迁南人到北方守边,引发了大规模的叛乱。”

    “后来还是你杨尚书亲自出马,转战数千里,将这个叛乱平定的,此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刚刚发生的,朕又怎么可能忘掉。”

    杨素脸上闪过一抹得意之色,抬头朗声道:“老臣是托了先皇和皇上的洪福,将士的用命才能平定这叛乱。”

    “当年灭陈之时,南陈的大军基本上是被击溃的,并没有受到歼灭性的打击。所以民间也保留下了大量的精壮男丁,这是他们起事的条件。”

    “而且江南历经从东晋到南朝的数百年,早已经有了王氏、谢氏、萧氏这些超级豪门大族。而北方的许多民众为了躲避战乱而举家迁移到南方,没有土地,只能依附于这些高门大族,所以这些南方高门世家掌控的人口和势力,比起北方的山东贵族和关陇豪门来说也并不逊色。”

    “那高智慧登高一呼,从者如云,而萧摩诃的儿子萧世略。当时人在江南,也被抬出来作为召人的大旗,许多萧摩诃的旧部看到老上级的儿子参加了叛乱。都纷纷出来投奔高智慧,老臣当年转战数千里才平息了这次叛乱,深知萧摩诃其人在南朝的巨大影响力,而且他还是兰陵萧氏的……”

    杨广突然大声打断了杨素的话:“别说了。朕已经清楚了!”

    杨素沉着脸。道:“尽管陛下不爱听,老臣为了国家还是要把这事给说清楚,萧摩诃既是陈国大将,又是南梁的皇帝家族,兰陵萧氏的族人,这双重的影响力让他只要去了南方就会如鱼得水,以老臣愚见,一旦让萧摩诃和王頍去了江南。那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王世充很清楚,刚才杨素的话牵涉到未来的皇后。杨广现在的萧妃。刚才杨广很明显已经想到了这点,才会打断杨素的发言,可杨素还是坚持说完。只见杨广满面怒容,来回地在龙椅前踱起步来,大殿之上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杨广的决定。

    良久,杨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回了挂着白色纱布的龙椅,声音中充满了无力:“那依杨尚书看来,对这个事情该当如何防备?”

    杨素胸有成竹地说道:“这需要让杨谅开始能吃到点甜头,让他攻下几个州郡,最好是能让他占了蒲州,给他看到点希望,然后他就会以为胜利就在眼前,不会想着分兵去经营江南。”

    “到了李子雄和长孙将军在他身后点起火来的时候,杨谅只怕是没有余力再分出一只偏师去江南了,而且他肯定对王頍和萧摩诃也要有所防范的,不会轻易放这两人回江南招兵买马。”

    “当年前秦帝国在淝水大败后,前燕的遗臣慕容垂就趁机向前秦皇帝苻坚提出回他的关东(潼关以东,指的是整个中原地区)老家招兵平叛,结果一出了潼关就如鱼入大海,一下子就再次建立起了后燕帝国,这个事情杨谅再傻也知道,所以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不会让王頍和萧摩诃去江南的。”

    杨广听得连连点头,道:“那究竟要如何做?”

    杨素拿出了一卷帛书,对着上面念道:“以老臣多年来的情报,眼下杨谅手上可称大将的,除了王頍和萧摩诃外,还有岚州刺史乔钟葵,大将军余公理、刘建、纂良等人,此外汉王府的谋士,出身于河东裴氏的裴文安也是将帅之才。”

    “如果杨谅先派这些人四处出击,攻下几处州郡,那杨谅就一定不会想着派王頍和萧摩诃去江南了,到时候朝廷的勤王之师云集,杨谅是万万无法抵挡的。”

    杨广紧接着问道:“哪些地方可以丢给杨谅,哪些地方是必须守住的?”

    杨素沉声道:“蒲州可以让给杨谅,让他要看到打进关中的希望,但蒲津大桥对面的潼关是必须守住的,不能让他真的一下子打进关中。此外,北边的朔州和代州,是汉朝时的马邑与雁门,也是现在并州连结突厥的两扇大门,必须关紧!”

    “朔州总管杨义臣和代州总管李景,都是知兵善战的大将,杨义臣的兵马有数万,当可自保无虞,甚至还可以南下威胁杨谅的老家晋阳。而李景所部不满万人,情况就有点危险了,陛下应该早日下诏让杨义臣随时做好援救李景的准备。”

    “而从并州向东,进入河北的冀州和幽州,则要通过太行八径,其中最关键的就是井径,这里也是必须防守住的一处要地。”

    杨广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有杨尚书在,朕可以高枕无忧了。”

    杨素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谦卑起来:“现在还没开战,老臣这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杨谅虽然不才,但身边不乏能人战将,也许能不按常理出招。搞出些出乎意料的办法也未可知。”

    杨广正要开口,只听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看守宫门的卫士飞奔而入,嘴里拖长了声音在喊着:“报-------”

    所有人都被这举动弄得心中一惊,朝会之时,守门武士这样直冲而入,显然是发生了大事。杨广的神情还是很镇定,问道:“何事?”

    一身白衣白甲的卫士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汗水。单膝跪地,拱手道:“启禀皇上,右武卫将军、蒲州刺史丘和正在宫门之外,说是有紧急军情禀报皇上!”

    杨广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倒吸了一口冷气。颤声道:“什么?蒲州刺史丘和?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大兴?快宣他进来,快!”

    杨广身边的执事太监连忙一挥拂尘,阴阳怪气的声音中气十足地传出了大殿:“皇上有旨,宣蒲州刺史丘和上殿见驾!”

    声音一站一站地传了出去,很快就远远地传到了大兴殿正南面的太极门外。

    少顷,一个盔歪甲裂,战袍上血迹斑斑的大汉奔上了殿,此人面色黝黑。满脸的胡子乱蓬蓬得长得象堆杂草,上面挂满了亮晶晶的汗珠。一到殿上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重重地顿首于地,声音中带着哭腔:“罪臣丘和前来领死谢罪!”

    杨广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沉声问道:“丘和,你的蒲州怎么回事?快说!”

    丘和哭道:“两天前,蒲州城外突然来了一支车队,加起来有数百人,说是汉王杨谅要回大兴见先皇,先派他的宫人们去大兴安排食宿之事,守门的军士们盘查了前面的人,发现都是些宫女,就让车队入了城。”

    “结果入了城之后,那些车里却钻出了大批持刀剑的壮汉,见人就杀,而城里也有些凶悍之徒是他们的内应,抄起武器直接攻击了刺史府,罪臣好不容易杀出条血路才逃出了城,只是,只是……”

    杨广上前一步,抬起右手,骈指丘和,厉声道:“只是什么?!”

    丘和一边捶地一边哭道:“蒲州长史高义明,还有司马荣毗,都没有冲出来,陷在了这些反贼的手里!罪臣现在奔来就是向皇上报告蒲州发生的事情,汉王杨谅已经反了!必须要做准备啊皇上!”

    杨广大怒,吼道:“高长史,荣司马都为国尽忠战死了,你这刺史却一个人逃了回来,派你去蒲州的时候朕就一再嘱咐过你要小心防备,结果你连半天都守不住!你为什么不去死!?”

    杨广越说越怒,抄起手边的哭丧棒就向丘和砸了过去,丘和哪里敢躲,一下子给砸中脑门,起了一个鸡蛋大的包。

    杨素一看杨广这样子,叹了口气,走了出来,拱手道:“皇上,丘和虽然大意失城,但念在他这样不眠不休地赶回来报信,加上现在还是先皇的国丧期,不宜先斩自己的大将,请皇上看在先皇的面子上,饶他一命吧。”

    杨广刚才是真起了杀心的,如果不是杨素站出来求情,紧接着就会叫殿上武士杀人了,听杨素这样一说,怒气稍缓,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说道:“就依杨尚书,先将丘和除官为民吧。”

    丘和一听,如逢大赦,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谢皇上不杀之恩,谢皇上不杀之恩!”

    杨素转向了丘和,沉声问道:“丘和,你别急着谢,本官还有话问你!”

    丘和抬起了头,脑门上那个刚砸出来的大包给他这一通磕头,已经撞破了,血糊淋啦地,看着挺吓人,他抹了抹头上的血水与汗水,说道:“杨尚书请说!”

    杨素上前一步,双目如电,刺得丘和心中一阵发虚:“蒲津渡的大桥现在在谁手上?”

    这蒲津渡的大桥乃是一座舟桥,连接黄河的东西两岸,东边就是在蒲州,从西边的夏阳渡口上岸后,则很快就会进入潼关古道。

    蒲津大桥向来是从河东进入关中的必经之路,自从秦汉以来,以浮舟和竹绳连接。成为了一座连接秦晋的浮桥,一直被称为关中锁钥。

    丘和听到杨素这样一问,先是微微一怔。然后马上回复道:“罪臣单身出城,来不及毁掉那蒲津大桥,只是经过潼关时跟关内守兵说过蒲州失守,要他们一定要紧闭关门,严防死守!”

    杨素点了点头:“你确定是汉王的兵马攻击的蒲州?”

    丘和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千真万确,领头的几个人罪臣认识。都是汉王府的亲兵队长,而且后来在城里叛乱的那些人,有不少也是蒲州人。这几年被汉王以重金招纳过去,引为门客,这些人都以勇名闻于乡里,很好认。”

    杨素暗暗地叹了口气。对着丘和道:“你可以下去了。”

    丘和又是对着杨广和杨素一番千恩万谢。才被几名内侍搀扶着走下了大殿。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杨素身上,只见他略一沉吟,马上对着杨广奏道:“皇上,现在事情已经非常清楚了,杨谅的起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他很明显是如老臣刚才分析的那样,以王府的门客为先驱,奇袭攻占了蒲州。但他的兵力显然不足。从丘和所说,只有数百人。加上城里的内应,也不过千人左右。”

    “显然杨谅也没时间征发所有的部队,靠这千余人的先头小队想要进关中那是做梦,丘和的蒲州是两天前丢的,现在的杨谅应该已经能凑出三四万的部队,到达蒲州了。”

    杨广急问道:“到了蒲州又会如何?他会挥军攻击潼关吗?”

    杨素摇了摇头:“蒲州大桥是一座舟桥,就是三四万人想要全过桥,也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更不用说潼关天险,杨谅又没有攻城的器械,就算他想孤注一掷挥军入关,也没那个能力。”

    “所以现在请皇上马上下令,给老臣五千骁果精锐,老臣先去潼关那里,如果杨谅敢过河,老臣必杀得他片甲不得回河东。要是他缩了回去,老臣就去收复蒲州,向全天下宣告朝廷平叛的决心。”

    杨广猛地一拍手,大声叫道:“好!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有杨尚书在,朕哪用得着怕老五谋反!”

    杨素微微一笑:“还请皇上把臣刚才奏报的几件事抓紧安排,只要杨谅的屁股后面只要烧起火来,他就是想进关中也不可能了!”

    今天的朝议完全就是杨素的独角戏,商量完后,其他的官員们都开始退朝,王世充的心里想着自己在蒲州的部署显然发挥了作用,嘴角边不经意地露出一丝冷笑,而接下来如何能想办法脱身,到并州去帮杨谅一把,则是自己接下来需要考虑的问题。

    正当王世充思索之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却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王員外,请留步。”

    王世充回头一看,只见是一个内侍宫人正在叫自己,周围的官員们也都纷纷向他投来奇怪的目光,王世充的心猛地一沉,咽了一泡口水,强自镇定地走上前去:“公公有何吩咐?”

    那宫人低头道:“皇上有旨,请你现在去两仪殿一趟,有要事相商。”

    杨素父子此时正好从王世充身边经过,杨素目不斜视,带起一阵风而过,而跟在后面的杨玄感却看了王世充,一眼,眼神中尽是疑虑。

    王世充点了点头,跟着那宫人后面,昂首挺胸地向两仪殿走去,这一路上他不停地在想杨广找自己的原因,是他查到了大兴宫变是自己主使的?还是他查到了自己才是操纵和指使陈贵人的那个背后黑手?再或者是他查到了自己跟杨谅那里的关系?王世充的手紧紧地攥着拳头,手心里已经尽是汗水,而额头上,也开始沁出了一滴滴细密的汗珠。

    从大兴殿到两仪殿也就四五百步的路,可这四五百步却象王世充这辈子走的最长距离,他考虑了无数种可能,最后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暴露,不然早在殿上就把自己拿下了,还用得着去两仪殿吗?只怕是杨广又要自己去做什么得罪人的缺德事情了吧。

    走进了两仪殿,只见杨广坐在以前杨坚一直坐的那张椅子上,闭目养神,而从殿门口到殿内这一路,就有一百多剽悍勇武的骁果军士们,挎刀持剑,威立一边,如临大敌,一直到王世充走到了御案面前,杨广才微微地睁开了眼,看着王世充,轻轻地叹了口气:“王員外,你可知朕找你来所为何事吗?”

    王世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在一身白色的麻布孝服里穿着的绸缎内衣,现在已经被汗湿得可以挤出水来了,但外面的这层粗麻孝服上却看不出多少汗渍,他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与不安,平静地说道:“陛下单独召唤微臣,想必是有要事吩咐,还请陛下示下,世充自当照办。”

    杨广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王世充的脸:“王員外,你一向聪明过人,又深知兵法,在你看来,今天越国公在堂上所说的,是否可行?”(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三章 闪击蒲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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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话听音儿,杨广一出口,王世充就反应了过来,杨广还是对杨素不放心,对他的那个方案也心存疑虑,毕竟要是把手上所有的部队都交给杨素,杨广不犯嘀咕才奇怪呢。

    于是王世充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看起来杨广并没有查到自己,现在还把自己当成一个心腹来看,也许自己可以利用这点,以后为自己争取更大的空间,当然,想让杨广真的把自己当成亲信是不可能的,但是不怕被利用,就怕你没用,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加上自己知道了不少杨广见不得人的秘密,只怕来不及等到自己起兵,杨广就会对自己下手了。

    于是王世充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说道:“皇上,越国公乃是天下名将,对形势的分析也是鞭辟入里,可是人心隔肚皮,尤其是这种权力交替的时刻,还是谨慎一点的好,微臣以为,可以让越国公先带五千骁果军出关,但是这回不能让他所有的儿子跟着一起去,最多只能带上杨玄感一人,而其他的儿子和越国公的家眷,以及那五千骁果将士的家眷,都要集中在京城,好好控制。”

    杨广的眉头皱了皱:“王員外,你这样就是明摆着不信任越国公,他只怕不可能看不出你的用心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皇上,越国公也需要向您来证明自己的忠诚,现在汉王起兵,天下各地的兵马还没有征调。有些手握重兵的实力派有可能会借机混水摸鱼。所以陛下首先要看看越国公这位主帅是否忠诚可靠。杨谅已经攻下蒲州了,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打进潼关,就让越国公按他说的那样,带五千骁果军先行出发,如果他能象自己说的那样击退叛军,夺回蒲州的话,只要他对皇上忠心,就会单骑回大兴。再来征调剩余的军队,这个时候皇上可以完全信任越国公。”

    “反之,若是越国公前线无法打退汉王的军队,也不能夺取蒲州的话,那皇上就不能把所有大军都交给越国公指挥,宜让宇文述将军为帅。”

    杨广“哦”了一声:“这又是为何?叛军的前锋部队有数万精锐,越国公只不过五千骁果,又要攻城,打不下蒲州也不能说明他不忠吧。”

    王世充正色道:“刚才那丘和说得清楚,敌军不是重装铁甲的正规部队。而是杨谅所养的一批剑客游侠,这些人在战场上是根本无法与骁果铁骑对抗的。大概是杨谅现在也在征发并州的部队,所以只是派了这支轻装部队突袭蒲州,掌握渡口而已,越国公的部队,足以收拾这支敌军了。就怕他故意说敌众我寡,回来要求增兵,您如果把五万大军全交给他指挥,就可能会有麻烦。到时候越国公无论是回头攻击大兴,还是趁机拥兵自重,以图割据,都无法控制。”

    “要是他夺回了蒲州,说明越国公是忠心的,这时候他若是留下部队守蒲州,自己单骑而回,那肯定是需要大军直逼并州,皇上此时可以完全信任越国公。”

    杨广满意地点了点头:“王員外果然聪明过人,洞察人心,那以你看来,若是越国公肯全力助我,杨谅这回的叛乱成算有几何?我们又要多久时间才能扑灭叛乱?”

    王世充笑了笑:“杨谅这回还是太急了,没有征发大军就先派门客攻击蒲州,攻下来以后又不趁势攻取潼关,这已经失掉了进攻关中的唯一机会,陛下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越国公尽快领兵出发,万一杨谅身边有能人进言,派出大军不顾一切地进攻关中,事情就会变得有些麻烦了。”

    王世充一边说着,一边在思考着杨谅的下一步动向,从他的角度来看,是不希望杨谅真的搏命攻关中的,那样是胜是负就是一锤子买卖,不符合自己让天下长期战乱,好趁机掌兵自立的设想,若是让杨素能在蒲州一带和杨谅形成相持,五千骑兵想要攻下城防坚固的蒲州城也不是易事,到时候杨素手上没有大军,就会延缓进军的速度,给杨谅的主力攻下朔代二州,与突厥取得联系创造时机,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在突厥的漠南地带截住穿越突厥的长孙晟,逼他与杨谅联手呢。

    杨广的眉头舒缓了开来:“王員外,你说得很好,就依你,这回你辛苦一趟,跟着越国公的部队先行吧。也由你来作为朕的耳目,来亲眼看看这场平叛作战的全过程。”

    王世充一下子傻了眼,他没想到杨广居然把自己送到了杨素的军中,饶是他智计百出,镇定自若,仍然一时愣在了原地,杨广的声音再次响起:“王員外,有什么不对劲的吗?这回你如果办事得力,朕一定会重重赏赐你的,朕知道你在先皇时期没有升到跟你的功劳相匹配的官职上,这些年你总是请假,应该也是在赌气吧,不过你放心,在朕这里,一定是赏罚分明,不会埋没你的。”

    王世充连忙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跪倒在地,说道:“臣必定粉身碎骨,以报陛下厚恩!”

    杨广走到了王世充的面前,弯下腰,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王員外,朕知道是你亲手帮朕解决掉了房陵王,你的忠心,朕会记得的。”

    蒲州城头,已经换上了汉字大旗,正在大风中猎猎飘扬着。

    大旗之下,看起来四十上下,一身黑衣劲装,面相阴沉的裴文安正站在城头,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城外三里处那清晰可见的蒲津大桥,桥的两侧已经有数百名黑衣劲装大汉所控制,有想从河西过桥的百姓一律被其所驱逐。

    王頍因为顶了个太原王氏的名头,又是外来户,在并州毫无根基。因此被杨谅放心大胆地使用。而这裴文安一来年纪较小。资历尚嫌不足,二来裴家在三晋本地的势力太大,也被杨谅所忌惮,因此把他的位置排在王頍之下,作为副手。

    裴文安对此也心知肚明,于是不与那王頍争高下,一方面一门心思制订作战计划,另一方面也利用裴家在三晋地区的巨大影响力。广招游侠剑士作为杨谅的门客,那四万多汉王府的亲兵护卫就是裴文安一手所召集的。

    此次起兵时,本来要武装那四万多门客也需要一天多的时间,裴文安当场提出了兵贵神速的方案,亲自带领千余门客动身,先是让二百多人分批出发,十余人一队,扮成客商模样,骑马到蒲州城的四门,然后下马分头进城。

    城里早有预先准备好的军械库。这些人一入城后就拿到了武器,等到那支诈称汉王宫女的队伍一进城。便里应外合,直接砍杀起守城官兵来,而这二百余名武艺高强的剑客,则多数直扑刺史府,实施斩首行动,丘和等人甚至没来得及组织抵抗便已经兵败城陷。

    裴文安此时正一只脚跨在城碟上,右手的胳膊肘撑在那只腿的膝盖上,而手掌则是虎口张开,以一个八字型的手势托着自己的下巴,凝神沉思着。

    突然他转过头来,向着身边的一个全身裹在黑色斗蓬里,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眼睛的人说道:“玄成,你说汉王能孤注一掷地过河吗?”

    魏征自从被王世充派来与裴文安接头后,已经和裴文安打得火热,互相间表字相称,这回奇袭蒲州的策略,也是靠的魏征买下的商号中事先隐藏了不少高手猛士,奇袭刺史府,击杀了城中长史与司马,才能瘫痪城防,让裴文安一举夺城。他的双眼之中精光闪闪:“十有**不会,汉王不是那块料,没你裴兄这么狠辣果决,依我看来,要想成事只有三条路。”

    裴文安把腿收了回来,郑重其事地问起魏征:“哪三条路?”

    魏征“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颌下的胡子,他的眼光看向了远处的蒲津大桥,嘴里却说道:“上策嘛自然是全军入关,真能做到这点的话,到时候我家主公肯定也会设法响应,可惜汉王不是这种人,所以这个不用讨论了。”

    裴文安心里还有些不服气,强辩道:“这也不一定呢,汉王既然批准了我的这个兵贵神速突袭蒲州的方案,他也一定会率领后续的大军过来,要是看到这等大好形势,怎么会不挥军入关呢?”

    魏征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文安啊,你其实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如果汉王真有此心的话,现在就应该站在这里了,而不是找个要调兵的理由在后面磨蹭。”

    “如果汉王亲自带队,现在就能带着这些壮士们攻击潼关,甚至要是再果断点,不攻蒲州,直接用这招骗术去夺取潼关,要是他真的那样做的话,我家主公现在就可以在关中响应你们,可惜,可惜啊!”

    裴文安一下子默然无语,这个计划他跟杨谅提过,结果杨谅觉得过于激进,还是否决了这个提议,而是要裴文安先夺蒲州,再视情况而决定是否进军关中。

    裴文安还有些不太甘心,指着那蒲津大桥道:“这次突袭蒲州的效果非常完美,眼下大桥尽在我手,足以让四万大军一天之内过去,那个丘和虽然跑了,但是他要回大兴起码也要两天,加上杨广调兵还要时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拿下潼关的。”

    裴文安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向,似乎能看到远处的烟尘,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刚才最新的探报,汉王大军离城已经不到一百五十里了,最多明天晚上就能到达。”

    魏征笑着摇了摇头:“要是汉王的军队现在就在这里了,那还有点戏,可惜啊,他的部下没有多少骑兵了,跟步兵和辎重混在一起,能两天到达就不错了。文安,你还是考虑一下如果汉王下令烧桥回撤,你准备怎么办才比较现实。”

    裴文安一下子瞪圆了双眼,吃惊地喊道:“这怎么可能?!”

    魏征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脸上浮现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这恰恰就是最大的可能。你可别忘了汉王身边现在有谁。王頍和萧摩诃都是找到一点机会都想南下江南的主。一个个都想当韩信呢!”

    裴文安一下子象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了城垛间的口子上,声音也变得无力起来:“可是他们南下江南和我这个夺取关中的计划不矛盾啊!”

    魏征摇了摇头:“汉王直接掌握的兵力现在除了王府卫队和龙骑禁卫外,也就是晋阳城外大营里的三四万人罢了,真要图大事,肯定要派将军们到各自的防区掌控部队,然后分头经略各地。”

    “你们的计划一开始就有问题,现在你这样的突袭蒲州,在战术上是成事了。可在战略上也是明确地树起了反旗。现在你们没有大义的名份,光靠一个清君侧诛奸臣的旗号太勉强了。”

    “汉王本人也不是有大志向的人,他真正希望的就是能一直这样割据北齐之地,永远当他的汉王,要不是知道杨广绝对不会容下他这个兄弟的话,这次他也不会起兵的,所以他的决心一开始就不坚定,患得患失,这种样子怎么可能破釜沉舟地直接攻进关中,放手一搏呢?”

    裴文安不服气地辩解道:“可他毕竟还是起兵了啊。而且也用了我的这个计划,现在大事已成。还有什么理由不趁胜追击,打进关中呢?”

    魏征笑了笑:“理由多了去啦,第一,王頍和萧摩诃真正想的是下江南,而不是入关中,他们一定会跟汉王不停地进言说战机已失,潼关守军已有防备,而朝廷的兵马也很快就要来了,无法达成突袭关中的意图。”

    “第二,丘和跑了,有人给杨广报信,现在杨广已经知道了蒲州的事情,肯定会传檄天下共讨汉王,在这种情况下,稳固自己的后方才是根本。”

    “第三,现在真正汉王应该做的,要么是派偏师出江南,要么是全力向北打通和突厥的联系,只要外有强援,不少观望态度的州郡也会倒向汉王一侧。这也就是我刚才所说的中策和下策。”

    “这个第四嘛,就是汉王根本就是个软耳朵根的人,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只要王頍象我刚才那样把三条原因摆得清楚明白,他就一定会下令烧了浮桥,大军回晋阳的。文安,你跟了汉王这么多年,你自己想想他是会听你的还是听我刚才的那些话?”

    裴文安还是不死心,道:“王頍未必会象你所说的这样说话。”

    魏征哈哈一笑:“你跟王参军也认识好多年了,成天在一起谋划这次起兵的事情,他的能力想必你清楚得很,我所说的那些,他肯定会一字不漏地灌进汉王的耳朵里的,甚至内容更多。”

    “所以文安啊,一会儿你要是接到汉王正式的命令,让你烧桥的话,你可千万别恨王頍,更别因为他妨碍了你的计划,你就去坏他进军江南的方案,一定要帮着他劝汉王派兵经略江南。”

    裴文安不屑地“哼”了一声:“他坏我的事,我为何要成全他的好事?”

    魏征的表情中透出一丝坚决与狠辣,果断地说道:“因为你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有汉王不倒,你们才可能活下去,现在的情况是,他的下江南之策比你的进关中要靠谱得多,也现实得多,基本上是你们唯一成功的可能了。”

    裴文安先是一楞,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玄成,你是不是昏了头了?你自己也说王頍和萧摩诃回江南是想自立,想当韩信,就这样也是最靠谱的成功之路?”

    魏征的眼睛中寒芒一闪:“当年汉高不靠了韩信,在正面怎么可能打得过项羽,为何他能屡战屡败后还能屡败屡战,不就是因为韩信在项羽背后发展的势力吗?”

    “王頍想自立不假,但以江南的力量也不可能单独对抗朝廷,这点他非常清楚,所以至少在开始的阶段,他是会受汉王的节制的。”

    裴文安摇了摇头:“那也不行,养大这头白眼狼,以后想要再收拾就难了,韩信被汉高祖孤身进军营夺了兵权,王頍可不是这样的人。”

    魏征沉声道:“人总要先解决自己眼下的困难,才能谈以后,现在不走这一步棋,那大家只有抱团完蛋,还谈什么将来。真要是汉王能夺取了天下,再收拾王頍也可以,大不了再来次南渡灭陈之战就是了。”

    裴文安突然一摆手:“我先不跟你扯这个,玄成,你一直说王頍的这个下江南,经略南陈故地的方案比我现在进关中的方案靠谱,凭什么?玄成你自己不也原来是支持这个计划的吗?难道说只因为跑了个丘和,就变得不靠谱了?”他想来想去还是对这句话不服气,一定要魏征说出个所以然来。(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四章 杨谅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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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征的神情变得黯然,说道:“丘和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开始就不应该放走了屈突通。如果我当时在现场,直接就会进言汉王拿下屈突通,然后发兵偷袭潼关,根本不能在蒲州这个渡口浪费时间。”

    “屈突通是沙场老将,他一看晋阳城那架式就会知道汉王必反,一路狂奔回去的时候早就会跟潼关的守将交代防备的事,其实在屈突通跑出晋阳的那一刻,你的战术突然性就不存在了。”

    “而且,而且我原来和你说的长孙晟这样的关中内应也没了下文,原来我是计划能在杨广夺位的时候趁乱把杨勇给放出来,这样关中会有许多人买他的账,会支持汉王。”

    “可恨那杨广下手太快,直接把杨勇给杀了,这样长孙晟就只能倒向了杨广,没了那个大义的名份,不能定杨广一个弑父的罪名,只拿杨素作文章,不会有多少人跟随的。”

    “关中大兴附近的兵虽然数量不多,但都是各地番上的精锐府兵,再加上那一万骁果,光是这五六万人马就足以抵挡汉王的二十万大军了,没有关中的豪杰起事响应,汉王这先头部队就算进了关中,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裴文安不满地说道:“说打的也是你,现在说不打的也是你,你这到底算什么?”

    魏征一脸的苦笑:“此一时彼一时啊,本来我的计划是劫出杨勇。拉拢长孙晟。至少让他保持中立。这样只要打破潼关,汉王先头的那两三万剑士加上我在关中联系的各地豪杰两万多人,还可以和那些骁果们拼一下。”

    “此计一切顺利的话,有五成的把握能攻下大兴。可惜现在杨勇这面大旗没了,长孙晟也彻底成了杨广的人,啥也不用说啦。”

    裴文安正待开口反驳,只听得一个黑衣壮汉边跑边喊道:“将军,将军。汉王的军令,让您马上烧掉蒲津桥!”

    裴文安目瞪口呆,手中拿着的一把剑“啪”地一下掉到了地上,他顾不得捡剑,飞也似地奔下城楼,似乎想马上飞到杨谅的身边。

    魏征则长叹了一口气,拿起随身的酒囊,打开塞子,开始向自己的嘴里灌起血红的葡萄酒,远处的单雄信一身黑衣劲装。蒙着面,走到魏征面前才低声问道:“魏先生。现在怎么办?”

    魏征的眼中寒芒一闪:“杨谅这头猪,这回八成怕是要败了,我们赶快按原计划行事,烧掉城中的铺子和买卖房契,所有人连夜撤向洛阳,再经武关回关中,不能留下一点痕迹。”

    单雄信点了点头:“还有,窦建德和徐盖的人怎么办,是让他们自行回去,还是跟我们一起先到河南?”

    魏征微微一笑:“主公早有吩咐,让他们趁乱先回各自的老家吧,见机行事,若是这仗旷日持久,他们也要起兵响应的。”

    一天之后,蒲州城东北方向一百多里的一座华丽的军帐里,杨谅正一脸无奈地歪躺在一张椅子上,看着手下的王頍和裴文安争得不可开交。

    自从杨谅下令裴文安撤回后,紧接着还派了大将纥单贵率了两万步卒,强行军去蒲州换防。

    裴文安本来还不甘心这样撤回,在纥单贵到蒲州换防前,还率领着那千余手下,试探性地攻击了一次潼关,结果发现守关城的隋军虽然只有几百人,但已经早有防备,裴文安这才恨恨地撤回了河东,而纥单贵则把那蒲津大桥也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裴文安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嘱咐那千余部下早点跟上汉王的大军后,便单独人匹马地一路狂奔,半天工夫就跑到了汉王的大营,一进营地却发现这里好一通繁忙,从将到兵,每个人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拔营回晋阳。

    裴文安一下子冲到了汉王的大帐前,正听到帐内王頍说道:“眼下大王有两条路可选,如果想要攻进关中,那就要用您属下的出身关中的将军们,这些人的老婆孩子都在关内,就是为了救家人也会拼命的。”

    “如果大王不想赌一把,那就回去割据北齐之地,任用出身关东的人,再派在下和萧老将军率一支偏师,经营江南,也可以和杨广形成长久的拉锯,逐鹿天下,胜负亦未可知。”

    裴文安听得怒火中烧,早已经把魏征劝他的那番话扔到了九宵云外,也不再顾及和杨谅的主臣礼仪,一掀帐幕就冲了进去,指着王頍大骂道:“王頍,都是你妖言惑众,才会失了战机,大王啊,你给这家伙坑死了!”

    王頍正说到兴头上,没想到突然跑来一个家伙上来就骂自己,稍稍一楞,转而看清了来人乃是裴文安,于是哈哈一笑:“裴将军劳苦功高,来来来,先喝点水,消消气。”

    裴文安得了理毫不饶人,冲着王頍继续吼道:“王頍,这个突袭关中的计划本就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拟定的,当时你也没反对,当着我的面你可从来没提什么经营江南的事,为什么我一走你就跟大王不断地提这事?不仅如此,你还要为了让大王放你去江南,坏了我们夺取关中的大事?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王頍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也对着裴文安高声叫了起来:“裴文安,我敬你这回突袭立了功,不跟你计较,你还没完没了啦?要不是你先放跑了丘和,何至于让潼关的守军有了防备?”

    裴文安给他当场这么一吼,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王頍看了一眼杨谅,继续道:“裴文安,你走之后,汉王和各位将军们片刻都没有耽搁。一天不到的时间就让大军出发了。大家都在等着你的好消息。你应该知道,夺取蒲州不过是占了进关中的桥,真正想要入关中的话,还是要走潼关。”

    “可是你裴文安,身为前方的总指挥,不审时度势,既不去抢占潼关,又让丘和跑了。给潼关的守军报了信。现在战机已失,你不去好好检讨一下自己,却在这里通过骂别人来掩饰自己的过失,羞也不羞?!”

    裴文安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本来给魏征这么一说后,挺后悔自己的选择,但现在给王頍这样指着鼻子骂,又让他无法接受,于是他恨恨地回应道:“兵贵神速,用了这个计划后就要不顾一切地全力跟进。士有必死之心,将无偷生之念。这样才可能靠着手上的这几万军队攻下关中。”

    “现在可好,前怕狼后怕虎,一看潼关有了防备就要烧桥撤军,还没撤军就想着去你的江南,且不说你去江南是为了什么,就算是让你到了江南,你就有本事一下子弄出几万甚至几十万大军来?”

    “刚才你还劝大王退守北齐故地,请问现在这情况下我们守得住北齐吗?别忘了我们的旗号是去讨伐奸臣杨素,只有进攻进攻再进攻,打进关中才算是和这个口号符合,若是依了你去江南,那还叫讨伐杨素吗?”

    王頍也料不到裴文安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层,微微一怔,呆立在原地无话可说。

    裴文安一看自己又扳回了主动,更加得意了起来,他也知道舟桥已毁,再也不可能进关中了,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不想让王頍去江南的计划得逞,于是他对着杨谅说道:“大王,现在您有何计划?”

    杨谅一看自己的两大智囊自己先掐了起来,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想劝和两人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插话的机会,一下子来了精神,人也坐直了身,说道:“孤觉得依王参军所说的,一边出冀州青州,打出个稳定的大后方,另一边派偏师入江南,应该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裴文安立即大声道:“不可!”

    杨谅讶道:“有何不可?现在进入关中的战机已失,除了这样做还有别的选择吗?”

    裴文安一路之上已经想好了说辞,这会儿胸有成竹地说道:“凡是大将,作战应该未虑胜先虑败,现在关中是很难再进了,但一时半会儿朝廷的讨伐大军也来不了,所以现在的关键一是要分兵出燕赵之地,把幽州和冀州牢牢地抓在手中,二是要打通朔州或者代州,跟北边的突厥人搭上联系。”

    王頍马上开口道:“不对,现在突厥指望不上的,你原来还跟我们说长孙晟会站在我们这边,你还有什么朋友能劫持出杨勇来,可现在呢?他人在哪里?老实说要不是我信了你这话,根本不会同意你这么轻率就起兵的。”

    裴文安冷笑一声:“事在人为,我那朋友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了,就是这次奇袭蒲州,也是靠了在他的仓库里存放的军械,加上他的人提供给我们的情报才成功的,要不然只凭我们这数百人,哪可能一举拿下有数千守军的重镇蒲州。”

    王頍摇了摇头:“夺个小小的蒲州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大王现在要夺取的是整个天下,而你的那个朋友食言了,没有按他自己说的带杨勇过来,这就是失约,说明这个人不可靠,你还能继续指望他帮上什么忙吗?”

    “再说了,你说来说去也不知道这个人的背景,只知道他是个做生意的,要知道商人最是唯利是图,不做亏本买卖,我看这人现在都要想办法切断和你的联系了。”

    这话一下子说到了裴文安的痛处,在那蒲州城头,魏征最后说过他能帮到自己的也只有这些了,今后一段时间他们暂时切断联系,如果顺利的话魏征会主动来找裴文安的。

    裴文安开始听到这话时火冒三丈,还大声质问魏征是不是想要抽身脱离了,而魏征则辩解道他作为一个商人的力量已经用完,剩下的只有兵家之事,这时候保护好自己的话以后或可为裴文安找一条退路。

    于是裴文安只得与魏征暂时分手,一路之上都有一种被魏征和他的主公王世充抛弃的挫败感。

    这会儿裴文安给王頍一下子揭了这块心里的疮疤,再也顾不得留面子了。破口大骂起来:“我那朋友只是回关中继续帮我们经营去了。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他要是真的想和我们划清界线。还会帮我们夺取蒲州吗?”

    “倒是你王頍,成天忽悠着大王让你去江南,不就是想趁机自立吗?你以为你的那点小九九我会的不知道?”

    王頍气得满脸通红,出口也不再留半分情面:“是啊,我去江南是想拉队伍,那又怎么了?拉多少队伍还是汉王的部队,你再挑拨也是没用。”

    “倒是你裴文安,你的同族裴仁基身为大王的亲卫将军。却不忠于大王,跟着那个皇甫诞一起劝大王不要起事,现在还给关着呢。我看倒是你应该交代一下你跟这个反贼是什么关系才是!”

    杨谅猛得一拍面前的几案,大吼道:“够了!你们眼里还有本王吗?!”

    争得面红耳赤,怒目圆睁,几乎随时象是要打架的王頍和裴文安二人给这一吼,如同当头浇了盆冷水,多少也冷静了下来,互看一眼后,双双跪了下来。

    杨谅用手指节重重地敲着那张案。说道:“现在正是要你们给孤拿主意的时候,可你们倒好。非但不精诚合作,反而互相拆台揭丑,是不是要等到杨广的平叛军到了,我等都被押赴刑场的时候你们才能消停点?”

    裴文安这时心中也有了几分悔意,说道:“今日之事,都怪文安冲动莽撞,还请大王恕罪。”

    王頍也不甘其后,拱手道:“今天的事我也有责任,没控制住情绪,跟文安争得太过了点,还请大王责罚!”

    杨谅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人总有火气的,孤也知道,奇袭关中的计划不成,大家心情都不太好,你们都是孤的重臣,冲锋陷阵要靠萧老将军他们,但决胜千里的话孤只有倚仗你们二位了,这种时候更要团结,首先必须要拿出个可行的计划出来。”

    王頍听到这一句,心里一沉,就在刚才,杨谅还是完全同意他的那个放他去江南的方案的,现在却又说要拿个可行的计划,显然已经被裴文安说动,对自己起了戒心,只怕是从今以后,也不太可能听进自己的什么进言了。

    裴文安显然也看出了这点,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对着杨谅一拱手:“南下江南的方案是不可行的,我们连豫州(今河南)都没有控制,怎么可能孤军深入到江南和荆州?只怕还没到那里,这支偏师就全军覆没了。”

    “自从大王起事以来,现在真正响应我们的,在并青幽冀这四个大州里,也不过五十二州中的十九州而已,其他的只怕多数是在观望,而象朔州杨义臣,代州李景这样的人,是铁了心不会跟我们一起起事的。”

    “所以依文安所看,我们当前的要务,是打通和突厥的联系,顺便消灭掉代州,朔州,井陉这样公然不服从我们的州郡刺史,此事若成,也能震慑那些举棋不定的州郡加入我们的阵营,比如坐拥幽州的窦抗,就可能会被迫表明立场。”

    王頍心里暗暗叫苦,但又不敢出声反对,眼神中闪烁不定,杨谅本来听裴文安的计划,听得连连点头,这时候看到王頍这副表情,便奇道:“王参军,文安的这个计划有何不妥之处呢?”

    王頍仔细想了想,开口道:“井陉是出并州入幽州的要道,必须攻下,大王可派大将刘建领兵攻击。”

    “河南之地人口众多,黎阳和洛口都是天下粮仓,取之则整个大军的粮草无忧,也可以迅速招募大批流民从军,更可以打开通向江南的通道,此处非同小可,应该以大将军纂良和余公理,各率十万大军经略。”

    “至于北边的门户,朔州的杨义臣有马步军两万,战斗力很强,一时间难以消灭,可以先派一员大将,领精兵锐卒去攻击兵力稍弱的李景,只要占了代州,就可以出雁门北联突厥,到时候如果许启民可汗以重利,也许突厥还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杨谅忙问道:“王参军,你的意思是让萧老将军去打代州的李景吗?”

    王頍看了一眼裴文安,只见他正紧紧地盯着自己,于是心中一动,把到了嘴边的萧摩诃三字又给生生地咽了回去。

    王頍打了个哈哈道:“这个人选应该是大王最得力的干将,其他几路兵力虽多,但战力却一般,打代州的部队必须是大王手下最精悍的那支部队,将领必须忠勇双全,萧将军若是年轻二十岁,当是最佳人选,可惜现在已经有点上了春秋了。”

    杨谅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道:“那派谁比较好呢?”

    王頍吸了一口气,看着裴文安,二人心照不宣,异口同声地说道:“岚州刺史,乔钟葵!”(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五章 杨素挂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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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兴城东郊,午时,五千骁果骑兵已经整装待发,全都是一人双马,副马上装着马甲与干粮,而主马上的骑士们个个全副武装,长槊指天,精甲耀日,随风飘扬的鲜红盔缨就象是燃烧着的火焰,骑士们的眼中则闪着冷冷的寒芒。

    时值盛夏,热风阵阵,骑士们的脸上汗水都淌成了小溪,但每个人都只是默默地单手举着自己的矛槊,一言不发,连马儿也难得发出一声嘶鸣。

    杨玄感双重连环宝甲,骑着黑云,立在了队伍的最前排,紧紧地跟在杨素的后面,上次仁寿宫变时脱在小树林的那身宝甲后来无影无踪了,这两件甲还是守东宫前红拂亲手给他套上的。

    前几天的那场风波后,杨玄感又好好地把这套盔甲保养了一番,还抹上了油,在这火辣辣的夏日下更是明晃晃地能亮瞎直视此甲的人眼。

    王世充今天也是一身披挂,骑着自己的雪花狮子骢,心事重重地站在杨家父子的身后,这次出征,自己怀有监视杨素的秘密使命,究竟是帮他们父子渡过此关,还是举报他们以取得杨广的信任呢?这是他现在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自从丘和报信后,一切出兵的准备工作都按着杨素廷议时提出的方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当天散了朝后,长孙晟就和杨素办了右屯卫兵马的交接手续。

    与此同时宇文述和于仲文所掌控的骁果卫队也紧急点出五千人。一个晚上就准备好了军械战马和十天的干粮。今天一大早就准备从大兴的东郊出发。杨广则亲自送行。

    杨广今天换上了一身黄袍,只是在腰间系了一根麻绳,表示他还在服丧期,杨素一身金盔金甲,大红披风,正跪在杨广的面前。

    杨广从身边的宫人手上拿过一枚帅印,亲手交到了杨素的手上,意味深长地说道:“朕的江山。全交给国公了,这骁果乃是朕看家的卫队,也全在公手,到了前线后,公可便宜行事,只是千万不要勉强,朕在后方会源源不断地给您派去援军的。”

    杨素抬起头,朗声道:“今天就是我杨素回报君恩的时候,皇上就等着老臣的捷报吧,十天之内。必破敌而还!”

    杨广微微一楞:“这么快?”

    杨素的嘴角边闪过一丝笑意:“军中无戏言,昨夜接到紧急军报。杨谅已经烧桥北返,蒲州城只剩下两万多步卒,守将是纥单贵和王聃,都是有勇无谋之辈,以为烧了桥就可以高枕无忧,皇上可以安坐这大兴城中,等老臣的捷报就是。”

    杨广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开来,扶起了杨素,道:“有越国公在,朕一向可以高枕无忧的,还有什么需要的事情可以尽管提。”

    杨素仔细想了想,开口道:“别的没什么了,只希望皇上早点让长孙将军和李子雄出发。”

    “你就放心吧,他们已经动身了。”

    第二天的夜里,戌时,蒲州对面夏阳渡口外五里处的一片密林里,杨素正冷冷地看着那座前几天还是一桥跨越黄河两岸,可现在已经被烧得只剩下几根孤零零的的舟桥残桩。王世充站在他的身边,双眼中碧芒一闪一闪,却是一言不发。

    杨素喃喃地说道:“还没有来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越国公不用急,红拂办事从来没让您失望,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她和这黄河帮的关系一向非同一般,几百条船对她不是太难的事情。”

    杨素摇了摇头,脸色还是很凝重:“今夜的黄河水流很平缓,适合偷渡,明天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说要是白天让人看到有数百条船的话,反贼没准就会心生警惕,加强守备了,到时候我们恐怕只有强渡。”

    王世充哈哈一笑:“强渡也没什么好怕的,情报上不是说了嘛,纥单贵在城外也只有万余步卒,还有一万多人在城里,这样一分兵,就算他们在岸上列阵,以这五千骁果的精锐,小杨将军也有能力强行将其击破。”

    杨素转过头来满意地看了站在一边的杨玄感一眼,拍了拍他的肩头道:“玄感,作战是需要你的这种气势,作为冲锋陷阵的将领,这种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气势是必须的,但如果作为主帅,你还要多考虑全局,多考虑战后的事。”

    “老实说,无论是强渡还是偷渡,都可以击溃守敌,夺下蒲州,但强渡的话至少我们要死一千多人。这会对你接下来的行动可能造成影响。”

    王世充微微一愣:“接下来的行动?越国公攻取蒲州后还有别的想法吗?”

    杨素点了点头,看着那奔腾不息的黄河流水,说道:“不是说夺回了蒲州就是平叛成功了,接下来还会有艰苦的战斗,本帅在夺回蒲州后就要回大兴,而这五千骁果到时候就由王参军和玄感掌握,先行北上,绕过晋阳,去会合杨义臣的部队消灭乔钟葵所部的汉王精锐。”

    王世充在今天中午的时候和杨素一起看过最新的军报:杨谅本人正前往介州(在晋阳南部)一带征发大军,卫戍晋阳的三万龙骑护卫已经北上,在岚州与乔钟葵会合,共计步骑四万向着北边的代州扑了过去。

    此外,大将军刘建率部五万,已经开始向太行山东部的井径要塞进发,大将军余公理率部八万,从晋中的太谷出发,向着河南一带的河阳进发,而大将军纂良也率众十万,出太行山的滏口径,经过邯郸,向着屯有数百万石粮草的粮仓黎阳进发。

    杨素当时看过这份军报后,一直没有说话。直接来到了这个与红拂约定见面的树林里。对着滚滚的黄河水。凝神思索到了现在。

    杨玄感一听到杨素这话,心里暗暗一动,问道:“父帅,为何要孩儿单独率这支部队北上?您自己不去吗?”

    杨素叹了口气:“新皇对我们始终不可能放心的,这一仗下来,一定可以斩俘这两万敌军,到时候宇文述和张衡肯定会向新皇进言,不让我这样借征战来壮大自己的力量。所以为父才会和新皇立下十天之约,到时候要回到大兴,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放心。”

    “但我一走的话,其他各处可能抵挡不住叛军的攻击,尤其是北边的朔州和代州,更是整个战局的关键,只有死死地堵上杨谅北连突厥的通道,才可以说全胜,要不然万一杨谅逃到了突厥那里,那就麻烦了。”

    杨玄感接着问道:“那为何不让孩儿随父帅一起回大兴呢?如果只是父帅单人回去。而这五千骁果却继续随孩儿征战,恐怕新皇也不会放心吧。”说到这里。杨玄感看了一眼王世充,冷冷地说道,“王参军奉了皇上的钦命前来,由他率军,只怕更能让皇上放心吧。”

    王世充苦笑道:“杨将军,别笑话我了行不,皇上若是信得过我,也不会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啦,大家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想着如何抱团渡过难关才是紧要的事。”

    王世充转而对着杨素说道:“杨元帅,您的想法很好,也是平叛的最佳策略,可是这对您杨家来说未必是好事,若是平叛太顺利,只怕皇上更是难以容你,还请您三思而后行。给杨谅留一条逃到突厥的路,也就是给您自己留一条路,这点您怎么会想不到呢?”

    杨素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沉声道:“王参军,你的这些意见玄感早就和我转达过了,可是我思来想去,这次平叛中如果故意拥兵自重,坐视杨谅逃跑,只怕祸事来得会更快,皇上也有理由治我的罪。现在长孙晟已经倒向了皇上,突厥那里不太可能作杨谅的外援,若是杨谅兵败去投,只怕会给突厥人绑送回来,以证明自己的忠心。所以我这样的选择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而且乔钟葵所部战斗力极为强悍,是精锐中的精锐,比起这些号称臂上走马,拳上站人的骁果壮士也不多让,如果只靠杨义臣的部队,可能未必能胜,即使惨胜,也无力再南下平叛了。”

    “乔钟葵本人就是多年的沙场悍将,和突厥打了十多年的仗,可谓身经百战,而他手下有一员将领,名叫王拔,更是号称万人敌的虎将,非我儿玄感不能制。所以你们一定要率着这支部队去救援杨义臣,更要找机会单挑杀掉那个王拔。”王世充叹了口气,无话可说,骑着马走向了河边。

    杨玄感看着王世充走远之后,突然笑了起来:“父帅此举,还是因为以前史万岁的事情得罪过杨义臣,也想让孩儿去帮他这一回,以冰释前嫌吧。”

    杨素抚髯微笑:“玄感果然大有长进,不错,就算要为了将来作准备,江湖草莽,英雄豪杰固然要结交一些,但朝中掌兵的大将也是最好能有些交情的,多给自己留些人脉总没有坏处。”

    杨素突然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玄感啊,为父在爬到这权力巅峰的过程中害过不少人,得罪的人更多,所以许多人都恨着为父,更多的人盯着为父的这个位子眼红,这些都会给你造成不利的影响,趁着为父现在还有能力,现在开始就要给你广结善缘。”

    “这次的平叛作战其实结果并没有什么悬念,杨谅先机已失,又没有经略江南的打算,等我们这一战告捷,天下人都会看出胜负,不会有人再去支持叛军。”

    “但你可以在这次平叛过程中看看这些叛将和朝廷里的一些人的关系,看出哪些人可以争取,哪些人可以合作,将来要是有一天给逼上杨谅这条路,也可以有个参考。”

    杨玄感正色道:“孩儿谨遵父亲的教诲!”

    突然间,河面上靠岸的位置浮出了两个黑点,杨玄感的目力极佳。即使在这黑夜中也一眼看了出来。又惊又喜地对杨素道:“父亲。您看!”

    杨素睁大了眼睛,手搭凉蓬,只见那两个黑点出现在渡口下风方向两里左右的地方,游上了岸,原来是两个人,远远看去都穿着贴身的黑色水靠,一个人身材高大魁梧,另一个则是身材异常娇小。王世充显然也看到了来人,一夹坐骑的马腹,迎了上去。

    河东离岸一里处的纥单贵大营里灯火通明,士卒们喝酒吃肉的声音都能远远地传过来。而河西这块则是死气沉沉,王世充掏出了怀中的火折子点了起来,在空中绕了几个圈,黑夜中的一点微光显得格外地明显。

    河里的那两人上了岸后,就冲着火光向这林中奔来,瞬间即至。

    王世充早早地灭了火折子,以免引起对面的敌军怀疑。夏夜的天空格外晴朗,星光熠熠。十丈之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娇小身形的那人正是红拂,一身黑色的水靠把她婀娜的身形和修长的双腿衬托得格外明显,秀发被连体水靠包着,而两道柳叶眉上则挂满了细细的水珠。

    另一人则是个四十多岁的大汉,身材壮实,面皮却是很白净,穿的紧身水靠把他那一身矫健的肌肉撑得棱角分明。从他跑过来这一路看,步伐沉稳有力,浑身的腱子肉几乎没有任何的抖动,可见都是实肉。

    王世充暗赞此人也是一员难得的勇将,光看这力气,使个一百多斤的兵器完全没有压力。

    红拂站定之后,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喘息,说道:“大帅,少将军,王参军,这位是麻叔谋麻帮主,乃是这黄河帮的龙头,我们府上走这黄河的生意,向来都是租用麻帮主的船只的。”

    那麻叔谋的面相虽然瑰伟,浓眉大眼,长须飘飘,极有男子气概,但王世充总觉得其眉宇间带了几分邪气,给他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只听麻叔谋打了个哈哈,拱手道:“跟越国公打了这十几年的交道,却一直无缘拜见,今天可算了却了麻某平生的遗憾了。”

    杨素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老夫公务缠身,一直抽不出身与麻帮主相会,心下常引以为憾事,今天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麻叔谋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杨玄感,赞道:“都说少将军是盖世英雄,项王再生,今天一看果然是英雄了得。要是有机会的话还想跟少将军讨教一下武艺。”

    杨玄感对此人的印象不好,冷冷地说道:“好说,好说,麻帮主,现在情况紧急,请恕在下冒昧,请问那些渡船都准备好了吗?”

    麻叔谋的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神情,正色道:“三百条大肚船,每条可以容十个人,十匹马,或者只放十五匹马,四百条羊皮筏子,每只可以放十五个人,只是战马最好别上筏子。船里都按越国公的要求,铺满了干草,人马在上面不会有声音。”

    杨素点了点头:“很好,这样算来,一次就可以把所有人马都运过去,副马可以等下一批,战马和人过去就行。”

    王世充突然开口道:“麻帮主,我们的骁果骑兵都是重甲骑兵,连马也是带马甲的,加上兵器,一人一骑就重有千斤,就是一条船放十个人,能放得下吗?”

    麻叔谋微微一楞,脱口而出:“有这么重?”

    杨素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满的神情,也不说话,看向了红拂。

    红拂一看这架式就知道杨素有些不高兴了,忙说道:“麻帮主今天已经是尽了全力,才弄来他手上所有的渡船了,时间紧急,还请主公见谅。”

    杨素点了点头,抚了抚胡须,沉吟了一下,道:“麻帮主,你这羊皮筏子和大肚船各自最多能载多少人?或者说能载多少斤的东西?”

    麻叔谋说道:“大肚船是尖底船,载重量比较大,一次可以装四千五百斤左右的东西。而那羊皮筏子就要小一些,一次只能装三千斤左右,而且船帮比较浅,只怕战马是不能上去的。”

    王世充低头仔细地想了想,向着杨素一拱手道:“杨元帅,末将想到过河的办法了!”

    杨素的脸上闪过一丝欣慰,对着王世充问道:“你有何良策?”

    王世充先转过了头,对着麻叔谋问道:“渡河的地方在哪里,会不会被敌军发现?”

    麻叔谋回头看了看对岸那座灯火通明的大营,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渡河点在离此十里处的下游,王参军请看,就是这座大营和江岸处都无人巡守,更不用说十里之外的那处荒滩了。”

    王世充看了看这个蒲津渡,只见河面宽约二百多步(300多米),河的中心还有个小沙洲,虽然原来作为浮桥的连排船已经无影无踪,但是沙洲上的桩子还清晰可见,这也是蒲津渡成为这一段黄河上的最大渡口的根本原因。

    王世充收回了思路,继续问道:“以今夜的这个水流条件,从十里外的野渡过河,一次大概要多久时间?”(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六章 强渡!蒲州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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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叔谋的双眼炯炯有神,光芒一闪一闪,回道:“那个地方河面比这里略宽一些,大约三百步左右,今年的黄河春汛已过,今夜水流并不算急,如果要求快的话,就不用绳索摆渡,直接划过去就行,光过去一趟需要一个时辰左右,若是一个来回的话,大约两个时辰不到一点吧。”

    王世充点了点头,对着杨素说道:“杨元帅,这就是了,我们可以分两批过去,第一次用大肚船只运马,一匹马加上全套马甲,大概在六百斤左右,一条船可以运八匹马,一次的话可以运两千五百匹马过去。”

    “而羊皮筏子可以运人过去,一个骑士全副武装,加上主副兵器的重量,大约是四百斤,一只筏子也可以运八个人,这样一次可以摆渡一半的人马,两次就可以把所有的人给运过去。”

    红拂的眼睛一闪一闪,问道:“现在已经是戌时了,这一来一回四个时辰,怕是天亮时也不能结束吧。”

    杨玄感微微一笑:“红拂姑娘,第三趟只要过去就行了,不用再回来的,所以只要三个时辰,加上准备的时间,勉强算是四个时辰吧。这样全军过河后也就是明天早晨的寅时(5点)左右,天也就是刚亮,而且第一批过河的战士可以列阵防守,敌人即使提早发现了。也是无可奈何的。”

    杨素哈哈一笑:“王参军。你的计算真不错。就按你说的办。”

    麻叔谋“嘿嘿”一笑,转向了杨素,脸上挂起了谄媚的笑容,开口道:“越国公啊,那咱们的约定,您看?”

    杨素微微一笑,道:“这回有劳麻帮主了,放心。你此次助官军平贼,乃是大功一件,事成之后,老夫一定向皇上保举你,至少能有个正六品的官员,你可满意?”

    麻叔谋一下子大喜过望,倒头便拜:“多谢越国公,多谢越国公。”

    王世充初见此人时还觉得他气宇不凡,象是个英雄豪杰,只是多少心里有些不舒服。但看到此人如此的趋炎附势,一下子明白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恐怕是来自于此人骨子里的那种俗气。他本来看这麻叔谋掌握了水运。还有意结交,可是一看此人这种对杨素的媚态,基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杨素却是泰然自若,似是见多了这号人,他弯了弯腰,把那麻叔谋从地上扶起,握着他的双手,满脸尽是真诚:“麻帮主,你我有缘,他日还有厚报,这黄河上行船的生意,以后价码加三成,这回你可满意了吧。”

    麻叔谋激动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越国公啊,您,您就是我麻叔谋的再生父母啊!前些天我算命时那个活神仙就说我最近会运交华盖,有贵人扶持,这贵人就是您越国公啊。”他说得激动,手也跟杨素抓得越来越紧。

    杨素不经意地拍了拍麻叔谋的手,道:“这些以后再说吧,现在情况紧急,你的船还在岸上吧,现在先推下水,我们马上也带兵过去。红拂,还不快跟着麻帮主去准备准备?”

    红拂笑了笑,向着麻叔谋作了个请的手势,麻叔谋再次拜谢了一下杨素,二人牵了栓在林中树上,早已经备好的两匹马绝尘而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杨素的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脸上的笑容渐渐地转成了一副厌恶的神情,轻轻地“哼”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块手绢,把双手好好地擦了一番后,直接把那块手绢揉成一团,扔得远远的。

    杨玄感微微一笑,问道:“父帅,以后真的要给这样的小人封官进爵吗?”

    杨素点了点头,扭过头来看着杨玄感的双眼,语重心长地说道:“这确实是个小人,为父知道你肯定不会喜欢这样的小人,可是你要记住,多数人都是这样,如果你不以利诱之,不给他好处,那他就不会帮你。”

    “你如果许诺了他的事情又做不到,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人再来帮你忙了,成大事的人不能由自己的喜好来决定自己的行为,这点要切记。”

    杨素突然转向了王世充,笑道:“王参军久历江湖,这方面的经验应该比玄感丰富多了,以后还要代我多教教玄感才是。”

    王世充哈哈一笑:“杨元帅太客气了,好说,好说,不过这麻叔谋乃是个贪财小人,切不可让他参与到我等所谋取的大事之中,不然迟早会坏了大事。”

    杨玄感的嘴角微微一动,拱手沉声道:“玄感记下了。”

    杨素转身向着林中自己的坐骑走去,边走边道:“一会儿传令全军,人衔枚,马包口裹蹄,不许发出半点响动,违令者斩!今天夜里,一定要渡过河去,明天一早,就对纥单贵的大营发动攻击!”

    第二天的寅时刚过,天边渐渐地泛出了鱼肚白,第一抹晨曦洒在了蒲州的城头,照得在城头守了一夜的士兵们一个个哈欠连天。

    蒲州城头的守兵队副李小飞正打着呵欠,他站了一夜的岗,看着城北的大营里的那些兄弟们喝酒吃肉,那酒香肉香似乎都能顺风早晨的清风飘到这高高的蒲州城头,让他馋得不行。

    李小飞心里早已经骂了帅都督王贵一万遍,为啥要把守夜这个杀千刀的任务摊到自己头上,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不能喝酒吃肉,而是只能看着别人喝酒吃肉,自己却在这该死的城头喝风。

    隔壁的同乡小兵李驴儿突然结结巴巴地对着李小飞道:“小飞哥,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李小飞正愁找不到出气筒。一下子狠狠地踢了李驴儿一脚。嘴里骂道:“怂样子。什么狗屁声音?听了一晚上的黄河流水声把你听傻了啊?!”

    李驴儿今年只有十七岁,是那天汉王大军路过介州城外李家村时强征入伍的,从没打过仗,他一紧张就结巴,因为这点最近几天没少被其他的兵欺负,只有李小飞作为他的同乡一直护着他,只是这会儿李小飞窝了一晚上的火,才会拿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怂蛋出气。

    李驴儿给重重踢到了屁股一脚。却顾不得喊痛,指着南边的方向道:“小飞哥,那好象真的是马叫的声音啊!”

    李小飞愈发愤怒,高高举起了蒲扇般大小的巴掌,嘴里骂道:“你这厮不仅胆小,耳朵还不好使,老子当兵这几年的脸都给你这个怂货同乡丢尽了,看老子不打死你个……”

    李小飞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落不下去了,张大的嘴里也象塞进了一个核桃,一下子也不说话来。因为他看到城南方向,就在李驴儿的脑后。一片黑压压的铁流正在迅速地向着城北大营的方向涌去!

    战马已经开始加速,钉着精铁马掌的的马蹄踏在岸边布满了碎石子的河滩上,发出了奔雷般的巨响,汇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铁流,杀气冲天。

    李小飞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马上又是一脚踢到了李驴儿的屁股上,吼道:“快去报信给王都督!敌军铁骑来袭,敌军铁骑来袭!”

    李驴儿连滚带爬地滚下了城去,而李小飞则大声地冲着城楼左右的兵士们吼着,下起了一道道命令:“收吊桥!关城门!弓箭上弦!滚木快点推过来,快!”

    奔腾的铁骑没有任何攻击蒲州城的打算,从城门口的那座刚刚收起的吊桥前一箭之地经过,甚至没有一个人抬头看这蒲州城头的守军一眼。

    五十骑排成一排,骑与骑间相隔五步,排与排间相隔十五步,所有的战马都披上了厚厚的盔甲,连马头都装了尖尖的撞角,坐在马上的骑士们则举着高高的长槊,槊头闪着冷冷的寒光,远远看去象是一座快速移动的钢铁森林。

    城北的大营里也有人发现了异状,守门的卫兵们开始手忙脚乱地把营门后面的拒马和鹿角推出,试图阻住铁骑的冲击,营中的鼓角声,锣声响成一片,更混合着不少人绝望的喊叫声:“铁骑来袭,铁骑来袭!”

    转瞬间,那奔腾的钢铁森林发出了一阵慑人心脾的战吼声,数千人开始有节奏地跟着马蹄踏地的节奏,喊起“杀,杀,杀!”来,一眨眼的功夫,钢铁森林的速度抖然加快,第一排的骑士们的长槊开始放平,战马也开始全速冲刺,向着那兵荒马乱的大营冲去。

    十几个军士两人一组抬着拒马和鹿向门外吃力地搬去,还没出门,只听空气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啸声,几个军士刚一抬头,脸上却一下子被几支弩箭射穿,甚至有一个脑袋直接被激射的弩箭射中,生生地从脖子上飞了出去,余势未衰,飞出数十步才落到了地上。

    后排的几个反应快的小兵一下子扔掉手中的拒马,趴到了地上,只听头上嗖嗖之声不绝于耳,前面的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纷纷带着一蓬血雨倒下。这几个小兵心中暗道庆幸,刚一起身,却看到一片闪着寒光的槊尖直接冲着自己扎了过来……

    大营四周的栅栏在骁果骑士们旋风般的冲击下,如纸糊泥塑,一冲即倒,首批的五六百骑士风驰电掣般地冲进了敌军的大营,第二排以后的骑士们甚至不需要用到长槊冲阵,直接纷纷按下机关把槊身缩短,挂在马钩上,转而操起了钉锤马刀之类的副兵器,准备大肆砍杀了。

    黑面虬髯,年约四十的纥单贵穿着红色单衣,从自己的营帐里跑了出来,连上衣的带子都来不及系。

    昨晚他刚刚和这蒲州城里怡香院的几个姑娘连夜大战,加上喝多了酒,根本起不来身,刚听到营里有人东奔西走的时候还不耐烦地吼了句:“谁再敢扰乱军心,军法从事!”

    但那由远及近的马蹄踏地声让纥单贵一下子醒悟了过来,他毕竟也征战沙场多年,灵魂深处那个熟悉的记忆再次浮现:骁果。只有骁果冲阵时才会有如此惊人的气势!

    纥单贵冲出了营帐。却看到一大群甲骑俱装。戴着鬼面具的凶神恶煞,正在自己的大营里见人就杀,不少人挥舞的战锤上已经涂满了鲜血和脑浆,而整个营内自己的这万余部下,没有一个人还在有效的抵挡,不是哭喊着到处四散逃命,就是跪在地上,高高地举起了兵器投降!

    纥单贵眼眶欲裂。双眼都要淌出血来,他大吼一声:“取我战甲和兵刃来!”

    隔壁营帐里同样提着裤子跑出来的亲兵纥十三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哭道:“将军,事已至此,您还是快点逃吧,再不走可就来不及啦!”

    纥单贵一脚把纥十三踢得在地上滚了三滚,吼道:“汉王把一万大军给我,我怎么能一走了之,传我将令,全军死…”

    最后一个“战”字还在他的舌尖上打着滚。一支雕花狼牙箭一下子从他的嘴里钻了进去,势如风雷。纥单贵的尸体被整枝箭带地飞出去十几步,一下子钉在了一面大旗的粗厚的旗杆上。

    纥单贵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穿口而入的箭杆还在微微地晃动着。

    一匹比其他骏马更加神骏的黑色神驹,嘴里喷着带血的热气,停在了纥单贵的尸体前,马上一员剽悍的骑士冷冷地拉起了自己的黄金面当,露出一张杀气十足的英俊面庞,长槊一划一钩,便把纥单贵的脑袋提在了手上,舌绽春雷般地大吼道:“纥单贵已经授首,放仗者免死!”

    蒲州北城的城头,守将王聃正立在城碟前,看着城北大营里的战斗,面如土色,厮杀声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而伤兵的惨叫声和哀号声却是此起彼伏,随着远远传来的一些兵刃入体的声音,连这些惨叫声也开始渐渐地平息下来。

    李小飞站在王聃的身后,看着这位城内的最高长官在微微地发抖,豆大的汗珠子顺着他头盔外的鬓角淌下,再顺着连鬓的络缌胡子向下巴处汇集。

    不知不觉间,所有正在围观着城北大营里的屠杀的将官们都跟王聃一样,个个面色惨白,腿如筛糠。

    城北的大营里,一队队的俘虏们正在骑着高头铁马的骁果骑士监视之下,把兵器和甲胄堆放到营地中间的一大块空地,而交了武器的俘虏则每二十人一组,相互间用麻绳把双手捆在一起,垂头丧气地围坐在河边。

    杨玄感坐在黑云上,双眼精光闪闪,威严地注视着这一切,突然转过头对着身边的雄阔海问道:“战果都统计好了吗?”

    雄阔海紫色的脸膛上多了一道血痕,是刚才冲阵时被流矢擦了一下,而那个射他的敌兵早已经在他的铁蹄下化为了一滩肉泥。由于是为数不多身上挂了彩的骁果骑士之一,雄阔海在刚才的战斗中打出了血气,死在他手下的敌兵不下四十。

    听到了杨玄感的问话后,雄阔海点了点头,刚才战场上那个以熟铜棍碎颅如敲瓜的恐怖杀神,又变成了沉稳如水的骁果副将,他沉声说道:“回杨将军的话,此役我军大胜,杀敌三千两百二十七人,其余七千四百一十九人皆降,敌军大将纥单贵被杨将军亲手射杀,未有一名敌兵走脱。”

    杨玄感点了点头:“我军损失如何?”

    雄阔海笑了笑:“我军阵亡三人,都是冲进营地时不慎落马,被后面的铁骑踩死的,伤者二十七人,皆是轻伤,均可再战!”

    杨玄感看了看雄阔海脸上的那道血印子,笑道:“阔海,你的运气不太好啊,一共就伤了二十多个,居然有你,是年纪大了 ,身手不如从前了吗?”

    雄阔海“嘿嘿”一笑:“杨将军这样说可不厚道了哇,明明是我为你挡了侧面的一箭才会落下这道印子的,还要这样消遣我,那下次再有人偷射杨将军,阔海可不管了啊!”

    杨玄感哈哈一笑,眼光投向了远处的蒲州城,他在马上略一沉吟,开口向着身边的王世充问道:“王参军,你说我们攻这城北大营时,蒲州城里无一兵一卒过来救援,是何情况?”

    王世充哈哈一笑:“他们是吓破了胆呗,我军突击的速度太快,声势也太强,敌军根本来不及反应。杨将军请看,这城北大营的敌军连拒马桩和鹿砦都来不及布,营帐里的士兵们更是既不穿甲又不执兵器,城里的兵也可想而知了!”

    “依我看啊,直到现在,我军都已经消灭了这大营里的敌军,城里的兵恐怕还没来得及整队呢。”

    雄阔海举起了那支熟铜棍,指向了城头,而这支棍头上还在滴着红白相间的液体:“杨将军,城头那里有几个将官模样的,应该是敌军守城的大将。王参军说得不错,他们一直在那里看着这里,根本没有出兵救援的意思,只怕现在早已经给吓破了胆,根本没有出城一战的勇气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七章 威拔蒲州

    杨玄感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河对岸,离此三百多步的另一侧河岸上,金盔金甲的杨素正在十几个卫士的簇拥下坐在马上,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而红拂也换了身盔甲,女扮男装地混在侍卫当中,只是那身娇小的身形显得格外的显眼。

    杨玄感看着蒲州城那高大的城墙,脸上的笑容慢慢地褪去,眉头开始深锁起来:“王参军,这城外大营好打,可是蒲州城高池深,我这五千骑兵如何攻城呢,你有没有什么好计策?”

    王世充想了想,对杨玄感说道:“我有一个办法了,不用攻城就能让蒲州城的敌军投降!对了,杨将军,你的那只铁胎大弓可以在百步外射中城楼吗?”

    王聃站在北门城头,惊恐地看着城北的大营里有了一阵动静,营门打开,一个骑着高大黑色骏马,全身兽面连环甲、银盔血缨、黄金恶鬼面当的骑士冲了出来,离北门四五百步外停住,他高高地举着一支四米多长的纯精钢马槊,槊头上戳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赫然正是那城北大营的守将纥单贵!

    那骑士举着长槊示威似地在城下来回奔跑了几趟,纥单贵的脑袋上大嘴张开着,里面还插了支长箭,表情停留在死前的瞬间,那个惊恐万分的状态,让人不忍卒睹。

    骑士单手举着这支足有一百多斤重的纯钢马槊,一点也不显得吃力,甚至一手控马。不时地做些急停、前立、跳马之类的高难度动作,大秀自己的马术。

    城头的守兵们一阵骚乱,有些人开始低声地惊呼起来:“杨玄感。这就是大破突厥的猛将杨玄感!”而城头的队长们怕影响军心,一阵鞭抽脚踢才让这些小兵们安静了下来。

    杨玄感听到了城头的议论声,一阵得意,停下了马,摘下了面当,中气十足,字正腔圆地向城头喊起话来。声音震得城上每个人的耳膜都在回荡着:“守城敌将可是王聃?速来回话!”

    王聃阴沉着脸,把头伸出了城外,也大声喊道:“杨玄感。找本将何事?”

    杨玄感沉声道:“你们一时利欲熏心,跟随汉王杨谅作乱,现在见识到朝廷的天威了吧!本将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现在开城投降。或可免你们一死。要是顽抗到底的话,这纥单贵就是你们的下场。”

    杨玄感说完,单手一按那马槊的机关,槊身一缩,纥单贵的脑袋一下子降了下来。

    杨玄感插槊于地,手握箭杆,取下槊尖的人头,抽起背后的那杆六石铁胎弓。贯劲于臂,搭弓上箭。鼓起丹田之劲,大吼一声,串着人头的狼牙箭势如流星,直奔王聃而去。

    王聃吓得一激灵,连忙缩回了脑袋,只觉得耳边一阵风声,半边的脸感觉象是被一根烧红了的铁棍擦面而过,紧接着就是“叮”地一声,那是劲箭入木的声音,左右传来一阵惊呼。

    王聃回头一看,只见纥单贵正龇牙咧嘴地盯着自己看,似乎是怪自己不去救他。

    城头又是一阵大乱,这些将兵们只听说过杨玄感七箭震突厥的传说,今天总算是开了眼了,这一下更是兵无战心,将无斗志,若不是畏惧于军法的严苛,不少人都想现在就扔下武器一逃了之啦,而几个回过神来的将校则拼命地弹压着士兵。

    站在大营门口的王世充一见城头如此混乱的情形,知道火候差不多到了,只需要添最后一把柴,于是他挥了挥手,早有准备的二十几名骁果骑士们纵马而出,奔向了杨玄感的方向,其中的十匹马上各自扔下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

    而另外的骑士则每个扔下了一根小臂粗的圆木桩,坚着立在地上,足有一马高,骑士们纷纷用长槊刺下,生生把这些木桩钉到了地里,纹丝不动。

    带着俘虏的骑士们一个个下了马,把那些已经半死不活,浑身是血的俘虏绑到了木桩上,城头几个眼尖的士兵认出了这些人的身份,窃窃私语起来:“哎,左边第三个不是吴队正么!”

    “是啊,右边第二个我认识,是李队正,昨天还进城议事的,当时我正在城门值守呢,这家伙可横了!”

    “中间那个是刘副将,前几天就是他来俺乡里,把俺拉进的队伍!”

    城头那几个负责弹压士兵们的军官,跟这些人多数都是同僚加死党,这两天还在一起喝酒吃肉逛窑子,眼下看这些人都成了这副模样,一个个呆若木鸡,纷纷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杨玄感戴上了黄金恶鬼面当,说来也怪,面当一戴,城上的人们突然注意起他浑身上下战甲和战袍上的累累血迹了,也不知道刚才一战死在他手下的有多少人,而那精钢长槊的槊身也早已经沾满了鲜血,只有护手的那一段还不是红色。

    只听杨玄感厉声吼道:“城中诸将,不要为了尔等的一已私欲,心存侥幸,抗拒天兵,这十名军校,都是在大军杀到时企图对抗天威,负隅顽抗的死硬之徒,现特在军前正法,如果我杀到第十个人后还不投降,就立即攻城,大军过处,一切化为齑粉!”

    杨玄感说完后,也不管城头的反应,长槊在手,全力地向前冲刺起来,在一阵惊呼声中,高举着的长槊突然放平,第一个人的脑袋如同一个被打烂的西瓜一样,血水与脑浆齐飞,黄河共长天一色。

    王聃身后的李小飞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了,转过头去大口地呕吐起来,而王聃的脸上象是被汗水洗过一样,流成了一道道的河流,两只眼皮都在剧烈地跳动着。

    骁果骑士们发出了一阵喝彩声,有几人更是掏出了号角吹了起来。须臾,从城北大营那里奔出了数百名铁盔铁甲的骑士,迅速地在木桩后排好了队形。个个一手举槊,一手持弩,如同一座钢铁方阵,立于木桩一侧。

    杨玄感哈哈一笑,从另一个方向再次狂奔,这一回他没有象上次那样暴力戳脑壳,滴血的槊尖从右边第一人的脖颈处一闪而过。

    一颗人头马上从脖子上搬了家。随着战马冲刺的惯性飞出去十几步,才落到了地上,而那无头的尸身因为给捆着而无法栽倒。脖颈处的血液象喷泉一样向上直冲三尺高。

    城头传来王聃有气无力的声音:“杨将军,别杀了,我愿降!我愿降!”

    半个时辰后,高高的吊桥重重地放下。城门大开。王聃摘下了头盔,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脸苦相地走出了城门,跟在他身后的,是一队队的士兵,每个人在经过城门前的一片空地时,都把随身的盔甲和武器分类丢下。

    这些垂头丧气的士们在数百名跨马持槊的骁果骑士的夹道监视下,跟河岸边的那些捆在一起的俘虏们坐到了一起。由于他们是主动投降,因此并没有象那些士兵一样给串成一串捆绑起来。

    王聃和十几名队正以上的将校步行走到了并排而立的杨玄感和王世充的马头前。跪了下来,纷纷把腰间的佩剑解下奉上。

    杨玄感想起了杨素所说的话,心中一动,换上一副笑脸,跳下马来,把王聃扶了起来,道:“王将军迷途知返,有功于朝廷,本将一定会向朝廷上奏的。这位王参军,乃是朝廷派来的监军,由他负责处理战后之事,他刚才说了,你们有功,可以赦免尔等的死罪。”

    王聃本来以为自己不死也要给囚送京城问斩,一听杨玄感这话,又惊又喜,连忙对王世充说道:“王参军,我没听错吧,你说我有功?”

    一边的王世充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笑道:“杨谅起兵,不得人心,迟早必败,你们作为他的下属,一时被其蒙蔽,受他胁迫,也是情有可缘。”

    “这次你们也看到了,朝廷的动作是如何的迅速,平叛时的雷霆一击是多么地威力十足,如果你们还心存侥幸,那就是跟纥单贵一样的下场,如果都和王将军这样识时务,甚至对反贼反戈一击,助官军平叛,那非但无罪,还有重赏!”

    王聃站在一边被王世充这样耳提面命,居然一点不脸红,还面有喜色,道:“这么说王参军肯放我等回去吗?”

    王世充心中冷笑,但还是装着略一思忖,道:“这可不行,你们就这么回去的话,杨谅不会放过你们的,但直接让你这一万多人进关中,恐怕皇上也不会太放心,我看这样吧,你们先向朝廷证明一下你们的忠心,然后过河到潼关前的河滩上扎营守备,等着朝廷的大军到达后把你们编进官军,到时候再戴罪立功,讨伐杨谅。”

    王聃的脸色一下子晴转多云,他跟身边的十几个将校们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只见这些人也是一脸的茫然。

    于是王聃转向了王世充,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参军,请问我等还要怎么才能表现出对朝廷的忠心呀?我们可是已经出城投降了呀,难道这还不够么?”

    王世充“嘿嘿”一笑:“王将军,你是聪明人,这会儿你的投降是因为被我骁果铁骑的武力所逼迫,要是我们走了以后,杨谅再派大军过来,你是不是还能保证你对朝廷的忠诚呢?”

    王聃马上一脸的忠贞,举起了手准备发誓,被王世充笑着拦下:“不必这样的,王将军,纥单贵这十个军官刚才给我杀了两个,还有八个,你们正好有十几个人,上去一人一刀把他们砍了,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忠诚啦!”

    王聃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吃惊地看着王世充,却发现他刚才还笑容可掬的脸上隐隐地现出了一份杀意,虽然只是碧光在眼睛中一闪而没,仍然是把王聃吓得打了个机灵。

    王聃咽了泡口水,挤出一丝笑容:“王参军,执行军法应该是刽子手们的事,你看我等都是将校,好像不太合适吧!”

    王世充摇了摇头。笑容渐渐地从脸上褪去:“这不是军法,而是国法,这些人作乱在先。后来面对天兵时还顽抗到底,端地是死心踏地中,无药可救,即使是等叛乱平定后,也是族灭的命,所谓乱臣贼子,人人得尔诛之。你们不明白吗?”

    王聃和身后的几个将校们面面相觑,都脸上有难色,王聃再次换上了一副笑脸。对王世充说道:“王参军,不是我等不明白这道理,只是您看,我等的家眷都还在杨谅的手上。要是事情做得太绝了。只怕……”

    王世充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如同天山上的寒冰一样的冷酷:“只怕什么?只怕杨谅杀你们全家是吗?”他转头对着杨玄感使了个眼色。

    只听“呛啷”一声,杨玄感突然把那把王聃刚刚献给自己的佩剑抽出,右臂一用力,剑身一阵晃动,发出“嗡”地一声,王聃等人吓得无不后退几步。

    杨玄感厉声道:“杨谅可以杀你们的家人,可是本将现在就能杀了你们,哼!你们跟着杨谅起兵。本来就罪当斩首,王参军和本将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才放过你们一回,可你们却还在这里想脚踩两条船,真当我们不敢杀人是吗?”

    杨玄感大吼一声,运起丹田之气,臂上一下子贯上千斤之力,左臂抓住剑尖,用力一别,只听“叭”地一声,精钢打造的宝剑竟被震为十几截,“噼哩拍啦”地落了一地。

    王聃等人给杨玄感这样一吼,吓得一个个都低下了脑袋不敢直视杨玄感那杀机四射的眼睛。

    王世充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其实你们应该感到幸运才是,如果在城外的是你们而不是他们,这会儿就是轮到这几个人来杀你们了。”

    “再说我这样是为了你们的好,你们起兵作乱,又寸功未立,朝廷大军到来时,八成也会把你们这几个为首的将官斩首祭旗,以儆效尤!王聃,你从军多年,没见过大将杀人立威过吗?如果要杀人立威,不杀你们几个杀谁?”

    王聃听得脸上阴晴不定,等杨玄感说完后,他咬了咬牙,道:“多谢王参军指点,王某敢不从命!”话音未落,他直接从身边的一个队正手里夺过佩剑,径直走到那八根木桩上离自己最近的一人那里。

    那人嘴里塞了个胡桃,说不出话来,王聃认得此人名叫朱灵,是纥单贵的副将,前日里还和自己在一起喝过酒,也算是小有交情。

    朱灵刚才听到了王聃跟王世充的对话,早已经不抱任何活的希望了,面如死灰,看着王聃,一言不发(也说不出话来)。

    王聃低声道:“兄弟,对不住了。”言罢一剑穿胸而过,他闭着眼睛抽出剑来,带出一蓬血水,而朱灵则脑袋一歪,直接断了气。

    王聃开了头,剩下的将校们也没什么好说的,纷纷上前,对着这些这几天还在一起花天酒地过的同袍们刀剑相加。

    不到片刻的功夫,八个人就成了八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尤其是后几个,每人都被几个人抽刀砍刺,死得也比朱灵要痛苦得多。

    王世充一脸阴沉地看着王聃等人杀掉了这八个人,对着王聃说道:“这样不就结了?本将会上报朝廷,就说你们主动杀掉了这几个带头作乱的反贼,率军归顺朝廷,即使大军开到,也不会再杀你们祭旗了。”

    王聃苦笑着说道:“还望杨将军,王参军多多向朝廷美言,赦免我等的罪过。”

    王世充看了一眼河对岸的杨素,沉声道:“原来这蒲州城的数千守军,现在可曾安在?”

    王聃忙道:“那天蒲州的守军有两千多人,当场给杀了四五百,其他的不是投降就是被俘,有两百多人不愿意归顺,不不不不,是不愿意附逆作乱,被裴文安当场下令斩杀,其他人则投降了,编进了我这守城的部队。”

    杨玄感反复地念叨了两句“裴文安”这个名字,问道:“这个裴文安又是什么人?”

    王聃身边的一个副将抢道:“这裴文安是汉王府的军曹,也是汉王,不不不,是反贼杨谅起兵时的智囊之一,这次突袭蒲州就是这裴文安的计划。”话音刚落,给抢了话头的王聃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那副将连忙闭口不言。

    杨玄感“哦”了一声,这个新情况他倒是没有掌握,于是追问道:“汉王杨谅的军师不是那个王頍吗?这个裴文安又是什么人?”

    王聃这回抢着答道:“裴文安是河东裴氏的人,因为自己是支流的庶子,没有荫爵,不得入朝为官,就进了汉王府当了一名僚属。象他这种级别的在汉王府有好几十个,原来我也没留意此人,直到这次他亲自制订并执行了突袭蒲州的方案,我们这些将领才都对他刮目相看。”

    杨玄感喃喃地说道:“这人看起来颇有才,倒是不可不防。”(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八章 互相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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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聃一脸谄笑,恭维起杨玄感来:“裴文安跟杨将军怎么好比呢,他煞费苦心打下的这蒲州,杨将军一到,还不是说夺就夺回了么。”

    杨玄感心里最烦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冷冷地道:“那是因为你们这些人防守无方,这蒲州城是黄河渡口的重镇,虽比不得大兴和东都的坚固,却也是天下州郡里一流的坚城了,当年南朝开国皇帝刘裕北伐,面对这座坚城也是无可奈何,到了你们的手里却不到半日就丢了个干净,还好意思多说什么?”

    王聃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一下子面红耳赤,只能连声道:“末将无能,将军教训得是!”

    王世充这回来并没有看到魏征等人,心里也算是放了心,可是为防万一,还是问道:“裴文安的部下全都回去了吗,有没有留人守卫?”

    王聃摇了摇头:“没有,裴文安的所有部下都跟他北上了,我们这里除了原来蒲州城的守军外,都是汉王从并州带过来的新征发部队。”

    王世充这下心中雪亮,魏征一定已经离开了,而且肯定也处理好了一切痕迹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大营,叹道:“这分兵扎营,一营一城的防守也是深通兵法之人的布置,你和纥单贵这样的莽夫是想不到这一手的,想必也是出自那个裴文安的手笔吧。”

    王聃声音低得象蚊子哼,轻得自己也快听不到了,应了声:“正是。”

    王世充摇了摇头:“可惜再好的计划也经不住你们这些人的懈怠。江岸上不去巡视。大营外不作防备。城里也没有随时待命出击的准备,就你们这种样子也叫造反?”

    王聃小声嘟囔道:“那裴文安走得太快,都没有详细布置,只说什么一城一营就走了,纥单贵烧了桥后就说暂时可以无忧,官军半个月内到不了的,要先犒劳一下一路狂奔而来的弟兄们,这才有所懈怠。”

    王世充双眼一亮。连忙问道:“裴文安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走?”

    王聃一下子来了精神,声音也高了起来:“因为杨谅一路上不停地听那王頍说战机已失的话,劝他要早点回晋阳,分兵侵略四方,加上丘和跑了,潼关的守军有所防备,所以汉王才决定不再按原计划攻进关中,而是选择回撤回晋阳。”

    王世充紧接着问道:“那前日里那千余人的小队攻击潼关又是怎么回事?”

    王聃笑了笑,道:“那是裴文安收到命令后,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带着他突袭蒲州的那千余剑士,趁着蒲津桥还没有给烧毁。作了最后一次偷袭潼关的尝试,失败了以后就一气之下扔下部队,一个人去杨谅那里了,依我看他要是见了杨谅,一定会和那王頍干上一架。”

    杨玄感冷冷地道:“那裴文安再怎么也是忠于自己的职守,你们能做到他的一半用心也不至于现在成这样了。”

    王聃一下子给噎得又说不出话来了。

    王世充喃喃地道:“这么说杨谅已经回军了?那看来我们还得抓紧行动才是。”

    杨素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王参军,你打算如何抓紧行动?”

    王世充猛地一惊,回过头来看到了杨素,正在雄阔海等一众将校的围绕下走了过来,红拂则混在后面的侍卫里,戴着面当,痴痴地看着杨玄感,秀目流转间尽是崇拜之情。

    王聃等人正恬着脸想要上去迎接杨素,却被一众侍卫们赶苍蝇一样地远远驱逐

    杨玄感笑了笑,先行了一个军礼,转而正色道:“见过父帅,这回从这王聃嘴里可得到了不少重要情报呢。”于是他简要地把裴文安之事向杨素作了个汇报。

    杨素听完后点了点头,道:“如此一来,杨谅确实不太可能回师攻击这里了,旬日内当可保此地无忧,这样也好给本帅回京调兵留出时间。”

    杨素顿了顿,对着王世充问道:“现在这里的情形,这近两万俘虏,你准备如何处置?刚才你要王聃他们手上染血,只怕已经有了计较吧。”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时间仓促,还没来得及跟杨将军商量,我想听听杨元帅和杨将军的意见。”

    杨素对着杨玄感说道:“这些人是你逼降的,你来说说你准备如何处置。”

    杨玄感想了想,道:“我准备让原来蒲州城的守军,后来投降叛军的那两千人守这蒲州城,而让这近两万降军西渡黄河,在潼关前的这片河岸上扎营防守。料他们吃了这次的大亏以后,不会再敢懈怠,王聃等人手上染了同袍的血,也不再敢背叛。”

    王世充微微一笑:“若是平时,杨将军这计策当属上乘,可是现在是平叛的时候,就有两点不妥。”

    杨玄感微微一楞,马上道:“哪里不妥了?还请王参军指教。”

    王世充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第一,蒲州的守军先降过一次,这次又反正了,你觉得如果杨谅的大军一到,他们会尽力死守吗?所以说你若是想留他们守城,必须把他们的家属弄到西岸作为人质才行。要么就别守蒲州,全部军队撤回西岸。”

    杨玄感点了点头:“不错,这点是我疏忽了。王参军教训的是。”

    王世充继续道:“这第二嘛,就是有关人心了,杨谅起兵,只是为了他一个人的野心,名不正言不顺,除了身边的一些野心家外,普通的士兵有哪个想跟着他造反?绝大多数都是被他裹胁的良家子弟罢了。”

    “所以这两万军士最大的作用不是守个河岸!现在这里局势稳定,且不说杨谅不可能再有打进关中的计划,就是他真的派大军来了。你以为靠这两万战败投降。人心惶惶的残兵败将。就能守住这河岸?他们不把潼关给冲破就不错了!”

    杨素笑道:“那依王参军的意思?”

    王世充正色道:“全放了,队正以上的将校留下,由杨元帅帅带回关中,以免泄露军机,而普通的士卒们每人发五天的口粮,全放回家去,愿意留守的就编进蒲州城里的守城部队。”

    “这些人都是并州的百姓,回去后会跟村里乡亲朋友们到处宣扬我军不杀俘虏。不问胁从的政策,这样杨谅所部必兵无战心,到时候打起仗来就容易多了,这不比让这些人守河要强得多吗?”

    杨玄感叹了口气,道:“还是王参军考虑得万全,本将远远不及啊。只是这蒲州城的防守重任,交给谁比较好?”

    杨素微微一笑:“玄感,你已经有了很大的长进了,欠缺的只是经验和历练而已,为父在你这个年纪时。做不到象你今天这样,漂亮地在一天之内。先破敌营,再迫敌开城投降。至于这蒲州的守将嘛,我看就交给麻叔谋好了。”

    王世充微微一愣:“他?他能担负好这一责任吗?”他对此人心中极其厌恶,几乎是本能反应地说出了心里话。

    杨素摇了摇头:“本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胜任,但是此人出身江湖,那渡船生意一向是半黑半白,不法之事也没少做。现在他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给朝廷立功求官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他一定会尽心竭力地守这蒲州城的。”

    王世充还是不放心,追问道:“那要是敌军来了,他就算不跑,能守得住吗?”

    杨素的脸上闪过一丝可怕的神情:“守不住就让他死了呗,要么战死,要么弃城后被杀头。反正本帅也不喜欢他,跟我杨素在事情没办完前就讨价还价的,他还是第一个。”

    王世充一下子无语,他虽然不喜欢麻叔谋,但也没想过真的就这样害他。

    杨素叹了口气:“王参军,杨将军,你们现在要做的是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内,就带上骁果们出发吧!杨谅走得比为父想象的要快,朔州杨义臣或者是代州的李景那里怕是危险了!”

    朔州城的夏天格外地闷热,而城外朔州大营里的兵马则是在一片不见尽头的草原上,热火朝天地演练着,人吼马嘶,金鼓之声震天,好一片繁忙的景象。

    豹皮银盔,环甲大铠,犀皮带束腰的朔州刺史杨义臣,正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看着台下全力演练的将士们。

    杨义臣年约三十五六岁,身材高大,古铜色的皮肤显示出他多年征战塞外的沧桑,国字脸,浓眉如墨,豹头环眼,鼻梁高耸,颌下三缕长须倒是随风飘逸,神色间透出一股威严与果断,而眉角处的一道长逾寸半的伤疤则是授予这位沙场悍将最好的勋章。

    杨义臣面沉如水,眼睛盯着在演武场上来回冲杀的将士们,眼珠子却是一动不动,左手抱着右肘,右手则托着下颌,似乎在想着别的事情。

    站在一旁的一员二十七八岁,黑面大眼,须如猬刺,身长八尺有余,膀大腰圆的将领似乎看出了杨义臣的心不在焉,开口道:“大哥有何事心烦,可否与思恩言明?”

    这人的话声也跟他的人非常切和,可称得上是声如洪钟,中气十足,把自己身上的甲叶子也震得一阵响动,一下子把杨义臣从沉思中震了回来,他看了一眼此人,叹了口气,道:“思恩啊,也许我们这支大军不久就要离开朔州了!”

    那黑脸大汉名叫杨思恩,是杨义臣的族中堂弟。

    杨义臣本姓尉迟,父亲尉迟崇和那北周末期作乱的尉迟迥乃是同族,但却坚定的支持了杨坚,后来还在反击突厥时壮烈战死,因此被赐了杨姓。

    尉迟思恩的父亲和尉迟崇是亲兄弟,便给当时刚出生的儿子起名思恩,过了两年又给接着出身的幼子起名叫恭。

    而这尉迟思恩也跟着改姓了杨,他从小弓马娴熟,尉迟一族有号称龙飞槊法的独门武功,可以外练筋骨。内练经脉。神功大成之日双臂可有千斤之力。

    杨义臣少年时父亲战死。他从小被寄养在大兴宫中,错过了练槊法的最好时机,而杨思恩和尉迟恭则是在族中前辈的指导下自幼练这门神功,杨思恩已经练到了第八重境界,足有**百斤的爆发力。

    杨思恩从自从军以来一直追随着堂哥杨义臣,南征北战,积功做到了这朔州城里的车骑将军。一听杨义臣说出这话,心中一下子兴奋起来。多年来。这朔州兵马只要一离营,必是出击突厥,杨思恩思量着自己杀敌立功的好机会又来了。

    杨义臣看了一眼面带喜色的杨思恩,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堂弟是闻战则喜,但这一回可能要到来的战事却与外战无关,杨义臣低声道:“思恩,这回跟以往不一样,可能是汉王要谋反了!”

    杨思恩一下子楞在了当场,隔着头盔摸了摸自己的后脑。讶道:“怎么会这样?”

    杨义臣知道杨思恩自幼只爱习武,酷爱战阵之事。对于朝堂政治则是一窍不通。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杨思恩的肩头道:“皇上可能身体不行了,随时会归天,汉王一向对太子不满,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砺兵秣马,招纳江湖上的亡命之徒,显然是想图谋不轨!我们杨家受了皇上的大恩,一定要报效皇上,讨伐叛贼!”

    杨思恩虽然是个浑人,这下也听明白了,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挥了挥,神情坚毅地说道:“我听大哥的,我这名字就叫思恩,爹爹还活着时就教导我一定要念着皇上对我们尉迟家的恩情,要是有人想叛乱,管他是谁,灭了他再说!”

    杨义臣一下子给杨思恩逗乐了,心中的不快也一下子好了许多,他哈哈一笑,道:“思恩啊,你可真是坦荡赤诚,如果天下的人个个都跟你一样,也不会有那些贪心不足的反贼了。”

    杨思恩用力地点了点头,道:“是啊,我们尉迟一族曾经出过一个大反贼,按说要灭族的,结果皇上不仅不杀我们,还赐了我们杨姓,如此天高地厚之恩,下辈子也报不完!”

    “而且这些年我们兄弟南征北战,累功都当上了将军,为什么汉王是皇上的亲儿子,管着这么大一块地方,却还不知足,非要起兵造反呢?我和大哥不是亲兄弟都知道手足情深,他汉王对自己的亲哥哥也要翻脸不认,还算是人吗?”

    杨思恩越说越激动,狠狠地一拳砸在了杨义臣身后的帅座上,木屑横飞,一只扶手竟然被他生生打断!

    杨义臣哈哈一笑:“思恩啊,你这气势别冲着椅子发,以后碰到了汉王的叛军,对着敌人发泄吧!”

    杨思恩高兴地快要跳了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又变得凄然,闷闷不乐地说道:“不好不好,以前杀的都是突厥人,是异族,现在要杀以前跟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们了,大哥,非打不可吗?”

    杨义臣的表情也变得沉重起来,点了点头,道:“从我这几天接到的情报看,汉王已经率大军南下了,应该是奔着关中去啦,我们不能再拖延了,等我派往晋阳的探子一回来,若是汉王真的反了,就起兵讨贼!”

    正说话间,远处的一个骑着快马,背上插了两面小旗子的小校突然拖长了声音叫道:“报!”

    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小校奔到了台下,单膝跪地,报道:“杨将军,汉王的使者已到刺史府,请您速速前去相见!”

    杨义臣和杨思恩对视一眼,整理了一下军容,杨义臣回头对着离了几丈远的掌旗官道:“传令!收兵回营!”说完便和杨思恩一起,走下了点将台,骑上两匹高头大马,绝尘而去。

    半个时辰后,刺史府内的会客厅上,随着重重的一声茶杯掷地的响声,杨义臣怒发冲冠,对着面前那个已经吓得不住发抖的使者吼道:“你再说一遍?”

    来使是个三十多岁的小吏,白面无须,一脸的市侩,一看杨义臣直接翻了脸,马上“扑通”一声跪地,鸡啄米一样地磕起头来:“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啊!这都是汉王的原话,小人可没有加一句啊!”

    杨义臣唇上的胡子被自己鼻孔里的气吹得一动一动,他上前两步,一把从地上把那来使拎了起来,嘴里的气直接随着连珠炮一样的话语和口沫一起喷在了来使的脸上:“我叫你再说一遍!你没听到吗?”

    来使吓得已经面无人色了,战战兢兢地说道:“汉,汉王说,要,要杨将军您跟他一起起兵,如果助他,助他一臂之力,成就大业,大业后,不失裂土封疆的王,王候,否则,否则……”

    一直站在旁边,气得黑脸都变红的杨思恩大吼一声:“否则什么?!”

    来使闭上眼睛,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否则大军一到,鸡犬不留!”

    杨义臣突然大笑起来,一把松开了那来使,笑得前仰后覆,左右的众将和僚属们都不明白其意图,眼睁睁地看着杨义臣发笑。(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九章 驰援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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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义臣笑完后,指着跪伏于地,浑身抖个不停的使者,环顾左右,说道:“要放狠话也应该派个狠角色来才是,结果派了这么个玩意过来,不知道杨谅的脑子怎么长的!喂,我问你,你来之前是做什么的?”

    那使者“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磕头一边求饶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只是那汉王府上一个厨子,前日里做汤不合汉王的口味,被打了一顿后扔进大牢。”

    “这次听说汉王分派使者到各州去招降,没人敢来将军这里,所以汉王就把小的硬塞过来了,小的本不敢来,结果汉王说要是不来就阉了小人,所以……”

    众将官听到这里,一阵哄堂大笑,杨义臣笑着摆了摆手,左右上来两名剽悍的卫士,象拎小鸡一样地把那使者给架了出去。

    杨义臣等众人笑毕,脸上恢复了严肃的神情,道:“各位将军,汉王杨谅的反行已经明显了,我等俱是大隋的臣子,一定要忠心护国,讨伐叛逆!眼下虽然没有诏书到来,但我作为朔州刺史,守土有责,现在我命令,马上调集兵马,备好粮草,准备出征,最迟到三天后的午时,就要作好全军出发的准备!”

    右首的一员偏将出列问道:“将军,我们不是守着朔州就可以了吗,为何还要出发?”

    杨义臣摇了摇头。道:“你当杨谅是傻瓜吗。派了这么一个活宝来劝降是为啥?”

    众将左顾右盼。都摇头表示不解其意。

    杨义臣叹了口气,道:“杨谅身边,能臣谋士不少,断不至于无人可派到这里,而且他很清楚,我杨义臣是不可能跟着他一起造反的,但还是派了这个怕死的厨子前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故意骄纵我杨义臣,让我麻痹大意,延缓我们出兵的时间。”

    杨思恩有点听明白了,他眯着眼睛问道:“那杨谅会直奔我们朔州来吗?”

    杨义臣斩钉截铁地说道:“不,他绝不会主动来这里。”

    看着部下们的一脸迷茫,杨义臣耐心地解释起来:“根据我昨天得到的情报,汉王的大军已经离开了晋阳,南下奔着蒲州那里去了,他一定是想靠偷袭的战法打开进入关中的通道。”

    “现在听说皇上龙体欠安,太子和杨仆射等重臣都在仁寿宫侍疾。大兴空虚,这也是此贼现在起兵的原因!”

    杨义臣并不知道此时杨坚已死。甚至连屈突通传诏杨谅入京的事情也不清楚,所以才会这样判断。

    众将听到以后,都窃窃私议,连连点头。

    杨思恩叫了起来:“大哥,那既然是这样,我们就更要抓紧时间,不如马上就出发,不能让这狗贼进京害了皇上啊!”

    杨义臣摆了摆手:“身为主帅,必须谋划万全,兵马未动粮草要先行,这个一时半会来不及的,现在我们能做的,是尽量争取能快点出发,到时候我们不去追汉王的叛军,而是直接攻他的晋阳老家,看这叛贼还敢不敢孤军入关中。”

    杨思恩猛地一拍手:“高啊,大哥,这样一来,如果攻下晋阳的话,那叛军的家属尽在我们手中,即使狗贼想进关中,手下的兵也会跑光啦!”

    杨义臣抚须微笑,面有得意之色,他转向了左手边的文臣,道:“李长史,还请你马上调出州中的粮草军械,军粮至少要够我两万大军一月之用,另外还需征召城中丁壮上城防守,大军一走,这里就空虚了,但还是一定要守住!”

    李长史面色凝重,但信心十足地点了点头:“下官马上就去准备,保证三天后的午时前让大军有一月之粮。”

    杨义臣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李长史身边的一名僚属说道:“刘司马,还请你马上选派得力斥候,去一趟代州的李将军那里,他手下也有五千精甲,约他和我一起出兵,十日后在晋阳城下会师。”

    刘司马忙拱手称是。

    杨义臣转向了自己右手边的武将们,沉声道:“各位将军,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是用我们的忠诚回报国家,回报朝廷的时候了,大家速归各营,作好出战的准备,拜将封候,就看今日之举!”

    众将听得热血澎湃,齐齐地行了个军礼,哄然大叫道:“谨遵将军军令!”

    门外突然传过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二十四五岁,体格魁梧,一脸精明强干,客商打扮的人直接闯了进来,满脸都是密布的汗珠子,守门的军士正要拦他,杨义臣却沉声道:“自己人,不用拦!”

    那客商一下子奔进了会客厅,连气都来不及喘一口,便急道:“将军,大事不好了,杨谅的兵马没进关中,直接回了晋阳!”

    杨义臣倒吸一口冷气,上前两步,紧紧地盯着来人道:“武周,消息可确实?”

    这个被称为武周的青年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缓了一口气,道:“我一路混在他们的军队之中过来的,消息千真万确,现在乔钟葵的三万劲卒已经开始围攻代州城了!杨谅的龙骑护卫和乔钟葵手下那号称可比关张的当世勇将王拔也全来了!”

    杨思恩兴奋的声音响了起来:“王拔是吗?这回终于找到对手了,哈哈!”

    代州,古称雁门,号称天下九塞之首,战国时期的赵国大将李牧,汉朝时的酷吏苍鹰致都,都曾在这里驻守,防备北方的匈奴,成为千古流芳的名将。

    雁门雄关依山傍险,高踞勾注山上,山脊长城。其势蜿蜒。东临雁门山。西靠隆山。山峦起伏,两山对峙,形如闹门,每年都有大雁飞临其上,故称雁门。

    代州北边的关城前,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甚至不能容两匹马并排通过,小道的两边则是山峦叠嶂。怪石嶙峋,险恶到了极点,而矗立在小道尽头的代州北城雄关,则会扼杀掉好不容易爬到这里的来犯敌军残存的希望。

    无雨,无风,代州南城头,一身戎装,赤面勾须,身形魁梧的刺史李景,正神情严肃地看着城外那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三万大军,其中人马皆甲的龙骑护卫就有两万左右。

    难得的是。在这炎炎的烈日下,即使连马儿也没有发出多少嘶鸣声,而那些骑在马上,带着厉鬼猛兽面具的骑士们,更是只留出了两只慑魂夺魄的电眼在外,阴森森地透出一股可怕的杀意。

    李景赞叹了一声:“果然是杨谅的看家精锐啊,这是支安静的军队,兵法云,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各位一定要牢记了,一会他们真正开始发动起来的时候,一定是势如万均的一击,无论如何也不可掉以轻心。”

    司马冯孝慈和几年前相比,沧桑了不少,可他那火爆脾气却是一点也没有改,听了这话直接开口道:“将军,前几天那杨谅的部将刘暠引兵万余前来攻城,你没有下令守城,而是直接开城迎击。”

    “将军你本人在城楼上开弓射箭,敌军无不应弦而倒,然后我军如下山猛虎一样冲杀,一战之下大败敌军,那刘暠也被吕将军当场斩杀,为何今天面对乔钟葵的部队却要如此示弱呢?”

    冯孝慈提到的吕将军乃是这代州城中的司法吕玉,此人脸黑得如同锅底一样,个子中等,圆脸小眼,唇上两抹小胡子,看起来倒象是个西域的胡商,他打了个哈哈,指着城外的敌军道:“冯将军,你可要看仔细了,这支部队是真正的精兵锐卒,跟几天前刘暠的那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不一样。”

    吕玉的神情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刚才李将军说得不错,这支是安静的军队,现在是不动如山,真的一打起来就会是动如雷霆,而且三万人里骑兵占了有两万,我们守城的部队不过四五千,其中还有两千多是前些天的俘虏,打硬仗是指望不上的,能守住城池就不错了。”

    冯孝慈摇了摇头,拍了拍那城墙的垛口,直接掉下了一大把灰土,道:“不是我不知道这一点,只是这代州的南面城防实在是年久失修,此关一向是北防匈奴,并没有想过要防着南边关内的自己人,因此南城关这里无论是地势还是城防,都跟北城无法相比,真打起来,只怕是很难防守。”

    冯孝慈看了一眼李景,道:“将军,兵法上说,敌人远道而来,我军以逸待劳,可以对他们当头痛击一下,实在战事不利的话还可以退回来防守,如果任由他们这样围攻的话,只怕我们撑不了十天。”

    李景刚才一直都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倾听着冯孝慈和吕玉的议论,听到这里时叹了口气,道:“冯司马,敌军不是远来的疲师,跟上次那刘暠不一样,你看此军,军令严整,士气高昂,没有一丝疲态,他们正等着我们出城送死呢,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奇袭成功的可能,只能固守。”

    冯孝慈紧接着问道:“那这城防如此残破,能守得住吗?”

    李景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变得坚决起来:“能守一天是一天吧,现在杨谅谋反的事情已经传遍天下,朝廷一定在征调各州郡的兵马平叛,我们这里能拖住杨谅最精锐的部队,是影响全局的大事。”

    李景顿了一顿,回头看了一下北边,声音变得更加铿锵坚决:“而且这里是雁门,从这里过去就可以到突厥,万一要是给叛贼联络上北边的豺狼,那这场祸乱可能就会持续很多年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牢牢地守住。”

    冯孝慈面有惭色,点了点头,道:“将军说的是,末将确实是心存侥幸了,如此看来,确实只能坚守待援了。”

    李景大声地说道:“对,无论是朝廷,还是朔州的杨将军。都不会坐视我们不理的。大家要有信心。守得云开见日明!”

    众将全都正色,拱手肃立,齐声唱诺。

    李景对着隔了三四个人,站在后排的一人说道:“候莫陈仪同,你修筑城防的速度还能更快点吗?”

    一个身材干瘦,双眼有神,看起来精明强干的军官走了出来,他只穿了一身锁子甲。不象大将那样全身明光铠晃得人眼睛痛,正是负责城防工事的仪同候莫陈乂(姓候莫陈,匈奴古姓)。

    只听他朗声道:“材料足备,现在那些前日里投诚的军士们和城中壮丁都在不分日夜地加固城防,如果能拖上两天应该能全部修好。”

    李景狠狠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城垛,崩下一块巴掌大的土块,恨恨地道:“只恨现在不是冬天,不然可以浇水凝冰,这样城防会稳固许多。”

    吕玉看了一眼敌人的军队,道:“将军。敌军后阵的步兵方阵那里烟尘满天,应该是在不停地搬运攻城器械。这附近多山多林,造冲车云梯应该很方便,我估计他们最多半天就能完成攻城的准备。”

    李景一脸的严肃,看了看敌军阵后的情况,转向了候莫陈乂,说道:“边打边筑墙修城可以吗?”

    候莫陈乂哈哈一笑:“问题不大,那些降兵都知道如果再落到叛军手里不可能有活路,就是为了自己的命也会拼命的。”

    李景点了点头:“那好,城防工事就全拜托给你候莫陈仪同了。吕将军,由你来负责守城,所有的弓弩手上城防守,冯司马,你去负责城门那里的守备,城上压力大时可以率横刀壮士出城逆袭。”众人纷纷称是。

    李景拔出了长剑,看着对面已经开始动起来的那座钢铁军阵,沉声道:“我李景在此发誓,与这代州城共存亡。”

    一阵宝剑出鞘的声音后,所有人的剑都跟李景的叠到了一起,斩钉截铁的声音显示了大家的决心:“誓与代州共存亡!”

    朔州城南,一片茫茫的荒野中,南风劲吹,八千轻骑,一万步军已经准备停当,十余名将校分列各自的队前。

    而杨义臣一身战甲,豹皮裹着头盔,正策马在军前来回奔驰,所过之处,军士们无不举起右手兵器,高声欢呼,喊声如波浪一般,一阵阵地从前军传到后军,就象起伏的波浪一样,蔚为壮观!

    杨义臣来回奔了几趟,最后在正中间的骑兵队处停了下来,跳下了马,走上了一个临时由几辆战车搭起的一个简易台子,让后排的士兵也能看到自己,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发表演讲。

    站在骑兵队前方,全身披挂的杨思恩突然叫了起来:“大哥,你的后面!”而军士们也一个个瞠目结舌,继而开始一阵骚动,仿佛看到了什么奇特的景象。

    杨义臣心中一凛,转过了头来,只见一道黑气从南边的天空升起,隐隐有风雷之声,远远的象是一条长龙,黑龙之下,看上去象是一座奔腾的钢铁海洋,虽然相隔足有十余里,也能听到战马的嘶鸣声和金属甲叶的碰撞声。

    杨义臣厉声叫道:“全军变阵,战车在前,步军弓弩手准备,步槊手次之,骑军分散到两翼,快!”他说完后,身边的掌旗官迅速地打出旗语,而杨义臣本人则跳下高台,骑马直奔中军而去。

    朔州军是多年来与突厥作战的劲旅,训练有素,随着一道道的命令下达,全部迅速而有序地动起来,等到那条黑龙奔到离自己只有三里之地时,两百乘战车已经推到了阵前,三千步弓手全部弓上弦,弩上机,直指前方,只等到了中军的杨义臣一声令下,就会形成一片箭雨无情地覆盖前方。

    中军那里,一面大旗树了起来,杨义臣登上了一匹骏马的背上,左手搭凉蓬,看着前方那道越来越近的钢铁骑阵,来者是全身包裹得跟罐头一样的重甲骑士,战马则没有披甲,后方烟尘滚滚,看起来至少在万骑以上。

    马上的骑士个个膀大腰圆,在杨义臣的记忆里,除了高仆射手下的那些骁果骑士外,只有汉王的龙骑护卫有这等气势,他的心渐渐地开始下沉,右手慢慢地举了起来。

    骑阵在离开朔州军的战车前三里左右处慢慢地停下,视线中的数千骑前军如泥雕木塑般地立在了原地,纹丝不动,而领头的一骑则向这里奔了过来,高声地叫着些什么。

    杨义臣心中一动,举起的右手在空中挥了两下,示意暂缓射击,然后把手放了下来,对身边的掌旗官道:“且慢,不要急着射箭,且听他说些什么。”

    杨义臣转过了头,对着站在一边的一个军校道:“武周,去前面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人正是当日里装扮成客商给杨义臣报信的武周,姓刘,乃是朔州本地人士,今年二十七岁,在这朔州军中现在只是个管理着五百名中军护卫的队正,却是杨义臣的耳目和情报专家。

    刘武周出身豪富人家,自幼喜欢结交江湖豪杰,十四岁时就离家出走,跟随江湖异人学得一身武艺,并游历天下,社会关系非常广泛。(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章 代州城攻防战(一)

    杨谅起兵的时候,对外封锁消息,杨义臣一直觉得杨谅行为异常,于是派刘武周混进晋阳刺探情报,前几天杨谅正式起兵的时候刘武周本可直接回报,但他还是混在了杨谅的南下部队里,亲眼看到了突袭蒲州的全过程。

    等到杨谅大军北返时,刘武周才找了个机会跑回朔州向杨义臣报信,路上路过岚州时,还看到了乔钟葵的兵马直奔代州方向而去。

    这次刘武周的侦察工作让杨义臣非常满意,很欣赏他的机智应变和精明强干,直接提拔他当了检校校尉,留在自己的身边作了参谋,也帮自己传令。

    刘武周对着杨义臣一点头,骑马飞奔而去,中央的军阵如劈波斩浪一般,纷纷向两边退让,闪出一条通路,刘武周爬到了最前面的战车上,把头探出了刀盾板,对着那名骑士喊起话来。

    稍后,刘武周下了战车,飞奔了回来,对着杨义臣道:“将军,来人自称是尚书令杨素之子,柱国杨玄感,奉朝廷的军令,率五千骁果来与我军会合,共讨反贼杨谅。”

    杨义臣微微一惊,忙问道:“他怎么可能现在出现在这里,蒲州不是已经在叛军的手上了吗?”

    刘武周正色道:“来人说蒲州城已经被朝廷兵马夺回,而他这支部队则马不停蹄地直接北上。”

    杨义臣沉吟了一下,又向那阵后看了看,喃喃道:“哦,原来后面是副马。没有骑人。这样看来一人双马。倒是很象骁果的风格。”

    想到这里,杨义臣对着身边的副将王仁恭道:“仁恭,这里就交给你了,如果我在前面出了什么意外,你就接手这支部队,敌军强悍,我军正面恐怕不是对手,想办法交替掩护撤回朔州城内防守。”

    王仁恭急道:“将军。要不由我前去会会来人?你是一军之主将,不可以轻身犯险。”

    杨义臣一摆手,道:“不行,只有我认识杨玄感,见到了人,自然一切都清楚了。”

    杨义臣看着身边一个个脸色凝重的部下,突然哈哈一笑:“我杨义臣也不是文弱书生,一下子就能给贼人害了,你们这些人里有谁的弓马功夫能胜得过我的?”中军众将一下子都被杨义臣逗乐了,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刘武周突然道:“将军。要不要让小杨将军也跟着你一起?他可是我们军中第一猛将,一定能保你安全的。”

    杨义臣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嗯,就这样办,武周,你去叫思恩,让他在阵前与我会合。”

    刘武周正应了一声,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前方,突然惊叫了起来:“不好了,小杨将军好象已经奔着那人去啦!”

    王世充骑着雪花狮子骢,跟骑着黑云的杨玄感一起,在两军阵前来回地逡巡着,为了避免对方的误会,他们连武器也没有带,几乎是赤手前来。

    王世充看了看对方的战车后面那闪着寒芒的箭矢,还有那弓兵队身后如林的矛槊,心中暗赞道这朔州军马果然是精兵,而杨义臣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行军队列变成战斗队列,也实在是难得的良将。

    就在王世充还在感慨的时候,突然从斜刺里奔过来一骑,马上乃是一员豹头环眼的黑脸大汉,持了一杆丈二的大枪,一下子跑到了杨玄感的面前,眼如铜铃,声如响雷,以矛头对着王世充,大声喝道:“来者何人,还不速速报上名来,爷爷手下不斩无名之将!”

    王世充微微一楞,看到来者的身形气势,不由得赞了一声:“真是一位壮士啊,你是杨义臣将军的部下吗?”

    那大汉正是杨思恩,仔细地打量了王世充两眼,沉声道:“我乃杨将军麾下前部先锋,车骑将军杨思恩,你又是何人?怎么会认识我家将军?”

    王世充微微一笑:“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先是看到朔州军这样军容严整,训练有素,再看到你这样的壮士,真是信了杨将军的治兵之能。”

    杨思恩听了这番夸奖,对王世充的敌意一下子减少了许多,甚至还笑了起来,他收起了那支长矛,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两军阵前不用说这些漂亮话,你究竟是什么人,是敌是友先说个明白。”

    杨玄感正色道:“我乃兵部員外郎,上仪同王世充,奉了新皇的旨意,会同柱国将军杨玄感,率五千骁果来驰援杨将军,并力平叛。”

    杨思恩哈哈一笑,一下子又把长矛举了起来,大声道:“这下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哼!反贼杨谅已经占了蒲州,朝廷的兵马怎么可能过得来,你一定是杨谅的手下,想来此赚我们的吧!”

    杨思恩话音未落,只听得远远的一声暴喝:“思恩,休得无礼!”

    杨思恩听出是杨义臣的声音,不甘心地把长矛又放了下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杨义臣骑着一匹上好的花斑褐鬃马,一下子奔到了眼前,与王世充四目相交,先是一楞,然后哈哈一笑:“果然是王仪同,别来无恙?!”

    王世充与杨义臣在大朝会上见过几面,但杨义臣气度不凡容貌瑰伟,给人印象深刻,所以现在也一下子认了出来,于是王世充也在马上拱手回礼道:“杨将军忠心可嘉,您这样子是准备南下攻击晋阳了吗?”

    杨义臣先是转过了头,对着后面严阵以待的部队作了个解除警备的手势,几千步弓弩一下子放了下来,而前排的战车也被拉开,十余名各部的军将都纷纷骑马而来。

    王世充看了看这座动如脱兔,静若处子的军阵,由衷地赞了句:“杨将军治军之能,以前只是耳闻。今天终于亲眼见到了。难怪杨谅一直把将军看成心腹之患。要出动他最精锐的部队过来呢。还好,我们这五千骁果从蒲州一路马不停蹄地沿河岸北上,总算在敌军来袭前与将军会合了。”

    杨义臣的声音中透出了一丝惊喜:“蒲州真的夺回来了吗?”他在见到王世充前对此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王世充点了点头:“杨谅突袭蒲州的计划是由他府上的兵曹参议裴文安制订的,也是他亲自带队执行的,不过他在攻蒲州时没捉住蒲州刺史丘和,此人直奔大兴报信,本来当时正是新皇登基时的朝议,结果一听说杨谅造反。马上就先调了五千骁果铁骑,由越国公带队,直扑蒲州。”

    杨义臣闻言大惊,颤声道:“你说什么?新皇登基?那皇上呢?”

    王世充想到杨坚对自己的恩情,心中一酸,沉痛地说道:“皇上已经殡天了,现在是前东宫太子杨广登基为帝。”

    杨义臣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两眼一黑,几乎要栽下马来。一边的杨思恩连忙将他一把拉住才不至于掉下去。

    杨义臣跳下马来,扔掉了头盔。向着大兴的西南方向,倒头便拜,边磕头边哭道:“皇上啊,义臣还没来得及见您最后一面,您怎么就去了啊!”

    杨思恩受此情绪感染,也“哇”得一声放声大哭,直接滚下马鞍,与杨义臣抱头对泣,情真义切,连一边的王世充也看得心中感动,流下两行清泪来。

    杨义臣哭罢,抹了抹眼泪,语气中仍充满了悲伤,对着王世充道:“让王仪同见笑了,我自幼在宫中长大,深受皇上的恩情,乍闻这个噩耗,一时情不自禁。”

    王世充也擦了擦眼睛:“可不是吗,我王世充从一个平民能升到今天的官职,也是受了先皇十多年的关照,只是可恨皇上殡天之时还是有乱臣贼子野心勃勃,想要作乱,实在是该杀!”

    杨义臣点了点头:“是的,汉王杨谅,枉为人子,先皇殡天之时不思尽孝,反而要起兵作乱,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义臣虽不才,也愿为前部先锋,讨此逆贼,以慰先皇在天之灵!”

    王世充摇了摇头:“将军误会了,我说的不是杨谅,而是杨勇,他在先皇弥留之际还不死心,勾结奸人,企图作乱,被当今新皇以雷霆手段镇压。”

    “新皇登位前曾派车骑将军屈突通诏杨谅入京奔丧,不知哪里出了差错让杨谅当即起兵造反,后来的事情就是将军所知道的了。”

    杨义臣一向不知道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听得一楞神:“竟有此事?”

    王世充对着身边的杨玄感点了点头,杨玄感心领神会详细地把从仁寿宫变开始他所看到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至于张衡弑君夺位的事情,由于杨素到现在还瞒着杨玄感,连杨玄感自己也还以为杨坚是真的寿终正寝了呢。

    杨义臣听完整个故事,唏嘘不已,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他的眼中目光闪烁不定,过了半天才抬起头来,问道:“那依王仪同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王世充笑了笑,道:“杨将军,咱们现在又是并力讨贼的战友,不用叫得这么生份,你长我几岁,我叫你声义臣兄,你直接喊我世充,叫杨柱国玄感就行了。”

    杨义臣性格豪放,也不客气,直接就道:“好的,世充,玄感,老哥我就不客气了。现在乔钟葵的叛军正在围攻代州,不如我们现在合兵一处,一起去救李景!”

    王世充一路之上都在想这个问题,听到这话后马上摆了摆手:“小弟认为此事不能这样进行。”

    杨义臣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为何?”

    王世充沉声道:“现在乔钟葵的部队都是杨谅的看家精锐,杨谅为了这次谋反也是策划了多年,这点从他们突袭蒲州的行动就能看出,所以现在围攻代州的乔钟葵所部不可直接以硬碰硬,而是要通过守城战来消磨他们的锐气。”

    杨义臣冷冷地道:“世充,你可知李景将军部下有多少军队?”

    杨玄感道:“兵不满万啊,这个我来之前就知道的。代州乃是天下雄关雁门,足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李将军又是名将。防守一个月完全没有问题的。”

    杨义臣的声调一下子高了起来:“世充,你有所不知,李将军所部名义上有一万人,但有五千多人去了大利城帮助启民可汗协防,现在他的部下不过四千。”

    “前几天探马回报,杨谅的部将刘暠曾率万余人攻过代州一次,已被李将军击斩,现在乔钟葵的部下都是杨谅最精锐的龙骑护卫。人数又多,我怕李将军坚持不住啊!”

    王世充沉声道:“我相信李将军的能力,他既然可以用四千之众击溃万余敌军,那么凭此坚城,抵挡乔钟葵的攻击一个月也不成问题。”

    “义臣兄,我们这支部队的使命不仅是要守住朔州和代州,堵死杨谅北逃突厥的通道,更是要合兵一处,在朝廷的大军出关之时能从北方向杨谅的老巢晋阳发动攻击,现在就去跟乔钟葵锐气正盛的叛军作战。即使取胜,也会自身损失惨重。无力再战。”

    杨义臣的眼中光芒闪烁,声音中透出越来越多的不满:“那万一李将军抵挡不住,代州失守怎么办?世充,你可能有所不知,代州所谓的城池坚固是相对于北边而言,对于南边,基本上是无险可守的。”

    杨玄感没去过代州,对这事倒是并不清楚,讶道:“竟有此事?”

    王世充想到代州的情况,叹了口气:“玄感可能对这晋北之地不是太熟悉,义臣兄说得不错,代州是汉时的雁门,所谓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指对着北边的胡骑,那关门前是条两山夹着的小道,确实好守,但南边对着关内,却是一片平地,基本上无险可守的。”

    杨玄感点了点头:“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是要快点动身了,李将军他们已经撑了多久了?”

    杨义臣想了想,道:“我是前几天接到的消息,说是代州正在被乔钟葵围攻,加上路上的时间,恐怕已经被攻城十天左右了吧。”

    王世充问道:“那我们如果现在出发,要几天能到?”

    杨义臣马上回道:“现在我军是步骑混编,而且必须翻越雁门山中的西陉小路才能到雁门关后,带上步军和辎重的话至少要十五天才行,就算只以骑兵去援救,因为山道难走无法奔驰,也至少要十天才能赶到。”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马上说道:“义臣兄,你看这样如何,我们先派一个精明可靠的斥候到代州,然后骑兵先行,步军跟进,如果代州危急,那骑兵一过西陉就对敌军侧后突击,反之要是能坚持下来没那么危急,就等步军到了后再列阵进逼。”

    杨义臣眼睛一亮:“就这样办吧,世充,你们的这五千骁果都是重装骑兵,又要甲骑俱装,而且对道路不熟,就跟在我们朔州军的步军后面以为后援,如何?”

    王世充微微一笑:“一切依义臣兄所言行事。”

    代州城头,狼烟四起,夯土而成的城墙已经给打出了好几个缺口,城关前的那道本就不太宽的护城沟已经被沙袋和尸体填平,千余名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铁盔铁甲中的龙骑护卫正举着铁盾,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城墙左侧的一个两丈多宽的豁口挺进着。

    豁口处的尸体已经堆得有齐胸高了,多数是一身铁甲的龙骑护卫,没有一具尸体是向后倒下的,所有的尸体全是脸冲着前方,大部分的尸体都是胸前和肩颈处插着密密麻麻的弩箭,也只有这样的攻击才能把这些活动的钢铁战士彻底射死。

    冯孝慈指挥着数百名已经浑身上下的甲胄被血染得没有一处干净地方的士兵,再次举起了弩箭,对着离豁口越来越近的敌军,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但是每个士兵都能听到他的话语声:“全都准备好了,尸墙一倒,三排弩手轮流发射,全部对准敌军的头部和胸前!”

    城头上,城垛下还趴着数百名军士,吕玉就伏身于那道豁口处正上方的碟口下,他的身后架着四五口铁锅,里面噼哩啪啦地滚着热油,吕玉看了一眼蹲在热锅前的十几名全神贯注的士兵,突然脸上露出了笑容,轻声说道:“一会儿听我口令,这么好的油不用来招待客人实在是太可惜了!”

    李景全副武装地坐在城中的刺史府的大堂之上,身边放着他那把一人多高,足有四石半的强弓。

    二十天前刘暠率军攻城时,他就是用了这把强弓,在城关之上箭无虚发,以连珠神箭的绝技,一连射杀了二十多名敌军,一下子打消了攻城敌军的气焰,还造成了敌阵中的一阵慌乱,为吕玉率死士营开门突击创造了战机。

    李景手里拿着一本兵书,抚须端详着,外面的喊杀声和惨叫声、战鼓声与号角声响得震天彻地,他却置若罔闻,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一边站着的卫士脸上已经淌满了汗水,不时地抬起头向着堂外张望着,焦急之情溢于言表。(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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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阴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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