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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道1     隋末阴雄txt下载     隋末阴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三章 长孙晟的选择(一)

    杨玄感一看长孙晟在此,心中暗叫一声苦也,可表情上却是不动声色,也是脸上堆了笑容,回礼道:“皇上有急调宿卫东宫的宇文将军与仁寿宫的于将军所部对调,末将正是回城传旨来的。”说着他亮了亮自己手上捧的圣旨。

    长孙晟脸色微微一变,“哦”了一声,笑道:“皇上临行前,把这大兴城内外的防务交与本将,还特别嘱咐过如有军队调令,必须把圣旨交给本将过目方可。杨将军,还请行个方便。”

    杨素写这道诏书就是为了应付长孙晟的,于是杨玄感也不急,大大方方地把诏书递给了长孙晟。

    长孙晟摊开诏书,仔细地看了起来,杨玄感仔细地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他的心思,而李密则微笑着骑在马上,看着四周的风景,似乎对此事并不是太上心。

    长孙晟看完后,哈哈一笑,把圣旨还给了杨玄感,道:“果然是皇上的玺印,不会有错。”

    杨玄感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卷好了圣旨,放进自己怀中,拱手行了个礼,道:“长孙将军,末将还有军务在身,这就去东宫调宇文将军了,失陪。”

    长孙晟伸出一只手,拦住了杨玄感的去路,笑道:“杨将军,稍安勿躁。”

    杨玄感心里往下一沉,脸上却是若无其事:“长孙将军还有何指教?”

    长孙晟脸上的笑容慢慢地退散,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杨将军,这诏书上说是仁寿宫的于将军所部和现在东宫的宇文将军所部需要换防对调。可是请问为何杨将军没有带于将军的部队过来?”

    杨玄感这一路之上早想好了说词。语调平静地说道:“仁寿宫是皇上和太子现今所在之处。不能出任何差错,所以皇上特地吩咐过,要先把东宫的留守部队带过去,完成了换防后,再由于将军的部队回城。”

    长孙晟轻轻地“哦”了一声,继续问道:“那这段时间东宫岂不是无人防守了?太子的家眷现在都在东宫,这样恐怕不太好吧。”

    杨玄感对答如流:“皇上说过,先让宇文述将军留一队人马防守东宫内部。而东宫外的防守还需要长孙将军多多费心了,等到于将军的大部队回来,就可正常交接。”

    长孙晟脸上摆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是吗?可是刚才我在诏书里并没有看到要由派兵协防东宫这句话呀。”

    杨玄感心中“格登”一下,暗叫不妙,父亲仓促间拟旨时忘了考虑到这点了,被长孙晟直接问住。但杨玄感眼珠一转,哈哈一笑:“长孙将军,事发突然,皇上直接就下了这诏书,交与末将时说了这么一句。末将一路行来未及看这诏书,还以为已经写进圣旨之中呢。”

    长孙晟点了点头。眼中的一道神光一闪而过:“既是贤侄亲至,我肯定是深信不疑的,更何况还有圣旨在此,绝无作假可能,是本将多虑了,杨将军,多有得罪。”

    杨玄感微微一笑:“没什么,长孙将军辛苦。”他实在是不想再跟长孙晟这样磨下去,一夹马腹,直接就想向前驰去。

    长孙晟突然道:“杨将军且慢,还有一事。”

    杨玄感被折腾地快要吐血,却只能作出一副轻松恭敬的神态,停了下来,笑容可掬地问道:“长孙将军还有何见教?”

    “嗯,是这样,既然说是要协防东宫,那不如由本将点起兵马,陪将军一起去东宫,不然要是将军直接把于将军的部队带走了,东宫无人防守,岂不是危险?既然皇上下了协防东宫的命令,我自当依旨行事,杨将军意下如何?”

    杨玄感的手心都快捏出汗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长孙将军,恐怕不必了吧,圣旨上清楚写着的是要我速调东宫部队与仁寿宫的部队换防,要是跟您现在去调兵,这一来二去的怕是耽误时间,您看这样如何,我现在先去东宫,您马上去点将调兵,直接过来协防,东宫那里要整队出发还需要时间呢。”

    长孙晟摇了摇头:“杨将军,对你来说带走东宫的部队去换防是第一要务,可对本将来说,保这大兴城内外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何况你说有皇上的口谕在,要本将协防东宫,本将怎么可以这样草率从事呢。”

    “仁寿宫那里现在有于将军的部队,不会有事,而东宫涉及天下的根本,如果卫队全走了,会给奸臣贼子可乘之机,万万不可大意,你还是跟我先走一趟吧,屯卫的大军就在西门外三里处,很快就到了。”

    杨玄感一下子哑巴了,他看了李密一眼,李密也是面沉似水,摇了摇头,显然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于是杨玄感咬了咬牙,对着长孙晟笑了笑:“那一切依将军所说的便是。”

    长孙晟对着后面的一个传令兵吩咐了几句,那士兵驰回了城,厚重的大门又缓缓地关闭起来,长孙晟对着杨玄感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便一马当先地向着远处肉眼可见的军营奔去,十余名随从护卫紧随其后。

    杨玄感没有马上跟过去,而是慢慢地溜马走到了李密的身边,低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李密一脸的凝重:“只怕长孙晟已经起疑,他走之前应该下了关闭所有城门不允许出入的命令,现在只能见机行事了,一定要死死咬住这圣旨确实是皇上亲自下的令。万一长孙晟要拿下我们,大哥一定不要管小弟,自己杀出营去,想办法冲进大兴,只要和东宫的部队接上头,又有圣旨在手,长孙晟也没有办法。”

    杨玄感点了点头:“密弟,就依你所言,一会真到了那步你千万别勉强。跑不掉就先假意投降。大哥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李密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小弟不怕,长孙晟对小弟没有兴趣的,而且小弟也有把握能说服长孙将军。”

    在杨玄感惊异的目光中,李密一打马,跟着长孙晟走后带起的一路烟尘追了过去。

    就在这大兴城西门外的一片茂密小树林里,王世充那如饿狼一样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刚才城门口发生的一切,裴世矩站在他的身边,掌心尽是汗水。直到杨玄感和李密离开后,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王世充笑着对身边全副武装的徐盖和窦建德,薛仁杲三人说道:“三位,看起来仁寿宫那里出大事了,现在该咱们出场啦。”

    片刻之后,杨玄感和李密就走进了京西三里处屯卫大军的驻地。这支部队乃是由各郡的府兵轮流番上而组建的,营盘一直设在这里,可是士兵却是几个月一换。

    自从一年前长孙晟彻底处理完了突厥的事务回京后,便被杨坚封了这个右屯卫将军的职务,太平年间。没有战事,各郡的府兵多数是解散回家务农。除了各边塞有常备的部队外,内地各郡县只有数量很少的治安部队,而大隋实行府兵制,各地的府兵需要三年一次轮流进京担任守卫,这就叫做番上。

    自从左领军大将军元旻卷入杨勇一案被杀,右领军大将军元胄与蜀王杨秀勾结被罢官后,这大兴城外的番上部队就一直没有正式的主官,一直到长孙晟回京后被授予这右屯卫将军后,才算正式入主京西大营。

    现在这屯卫军营里有五万大军,但除了轮流派出数百人守卫大兴的十二座外城城门外,其他军士是不入城的。

    大兴宫内和太子东宫的防务交给那一万骁果亲卫们负责,现在五千骁果在仁寿宫的于仲文手下,另五千人则枕戈待旦地宿卫着东宫。

    杨玄感一进屯卫军营的中军账后,只见长孙晟正襟危坐在中间,两排站着的都是操着鬼头大刀,左袒露乳的刀斧手们,一个个杀气腾腾。

    杨玄感上次去薛举的校尉府时就见过这排场,也不惊慌,面不改色地走上了前,对着长孙晟行了个军礼,而长孙晟黑着脸,并不回礼,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杨玄感按捺着心中的激动与不安,用平缓的语调说道:“长孙将军,请您现在下令,调出协防部队,与末将一起入城去东宫。”

    长孙晟一下子站了起来,“啪”地一声,狠狠地拍了一下面前的帅案,声色俱厉地吼道:“杨玄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圣旨?!你想做什么!”

    杨玄感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了,但看到长孙晟那活阎王要吃人的模样,仍是心中一凛,当下正色沉声道:“长孙将军,末将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这圣旨明明盖有玺印,您刚才也看过了,为何说末将假传圣旨?”

    长孙晟仰头哈哈一笑,声音如枭,震得人心中都一阵血气翻涌,笑罢,低下头狠狠地说道:“前日里本将军刚去看过皇上,当时皇上已经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却说什么今天皇上亲自下旨要你调兵,这字迹明明不是皇上的,而是出于你父杨素之手,你作何解释?”

    杨玄感正不知如何作答,只听身后的李密说道:“长孙将军此言差矣,圣旨何时是由皇上自己亲笔御书过?向来都是由内史令或者是内史侍郎代笔,如今皇上在仁寿宫,内史令晋王殿下与内史侍郎薛道衡都不在场,自然是由越国公代笔喽?”

    长孙晟双眼神光暴涨,盯着李密一动不动,嘴里冷冷地问道:“你又是何人?”

    李密从容不迫地行了个礼:“末将李密,现为太子府千牛备身,由于事涉东宫的防卫交割问题,太子殿下特命末将在宇文将军率部离开后,负责东宫的警卫工作,直到于将军的换防部队回来为止。”

    长孙晟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原来是蒲山郡公。你是亲眼所见皇上下了这道圣旨吗?”

    李密面不改色心不跳:“正是。”

    “啪”地一声,长孙晟又是狠狠地一掌拍在案上,天雷般的吼声在帐内回荡:“李密!你竟然也敢和杨玄感一起造反!”

    李密先是微微一怔。转瞬间又恢复了从容与镇定。笑道:“长孙将军何出此言?”

    长孙晟满脸杀气。冷冷地道:“皇上明明已经是一病不起了,你们却说皇上还能亲自下诏,亲口下令,刚才杨玄感说是皇上下的诏书,被本将揭穿后你李密又来打圆场,两个人的说词都互相矛盾。”

    “再说了,皇上临行前曾跟本将亲**代过,无论是谁。只要想调动这大兴的兵马,包括东宫的兵马,必须要持虎符才行,现在是非常时期,事关江山社稷,国之根本,怎么可能一纸诏书就调兵入仁寿宫护卫,你们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李密微微一笑:“皇上的心思我们怎么可能猜得透?我二人只负责传令,不管其他的事情。再说了,这是部队互调。并不是单纯地调东宫之兵入卫!”

    “长孙将军,你说你能负责这大兴城内的一切部队防卫。请问你现在可有权调动东宫的宇文将军?”

    长孙晟料不到李密有此一说,一时语塞。

    李密继续道:“长孙将军,不瞒您说,我们这里还有一道密旨,不可向外人出示,皇上特意吩咐只能由你一人所见,还请你下令左右先行退下,我二人反正在这大军之中,没你的将令也不可能出得去。”他说这话时双眼平视长孙晟,视端容寂,但语调中却透着一股坚毅。

    长孙晟略一思忖,对着左右的刀斧手们挥了挥手,道:“全部退下,帅帐百步之内,不得有人,百步之外,七重包围,没我将令,任何人不允许出入,违者格杀勿论!”

    左右皆暴诺一声,退出了帐中,李密则对着杨玄感点了点头:“大哥且去帐口处看看,接下来要出示密旨了,兹事体大,生人勿近。”

    杨玄感知道李密要和这长孙晟摊牌谈判,于是点了点头,站到了门口,看着外面如蚂蚁般忙碌调动的士兵们,面沉如水,手却按在了剑柄上。他打定了主意,若是谈判不成,就杀出一条血路夺马入城,这个自信他还是有的,至于密弟,虽然不舍,但也只能暂时留在此处了。

    李密听到外面人奔马嘶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后,对着长孙晟正色道:“长孙将军,没有什么密旨,我们只有手中的诏书,我想知道你是如何能看出这诏书有假的。”

    长孙晟仔细打量了一下李密,点了点头:“李密,你果然是少年老成,跟杨玄感还真是一文一武,相得益彰。不错,我说的什么虎符令牌调军也是假的,真正的约定现在不能跟你说,你只要知道我和皇上有自己的暗号就是。”

    “你们为何要假传圣旨,调东宫之兵入卫?皇上已经立了太子这么多年了,就这几天也等不及?非要下此毒手吗?”

    李密一动不动地盯着长孙晟,缓缓地道:“长孙将军何以认定我们过来换防就是要对皇上不利?真要是对皇上不利,现在仁寿宫的也是东宫卫队,又何必要舍近求远,多此一举呢?”

    长孙晟突然笑了起来:“李密,你当本将是三岁小儿么?于仲文是什么人,宇文述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了吧,要下黑手弑君,于仲文是做不出来的,而且即使他肯干,他手下那些原来杨勇的卫士们也很可能阻止。但宇文述有这个胆子,而且他的手下是原来晋王府的卫士。这才是你们要换防的原因吧,你敢说不是?”

    李密摇了摇头:“长孙将军,你想多了,真要想对皇上不利的话,你觉得以我大哥的本事,直接冲进宫中一剑下去,最简单直接了,还用得着调兵、换防这么麻烦?我大哥号称当世项羽,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本事的。”

    长孙晟摇了摇头:“李密,你是聪明人,杨玄感要是真敢这么做,他就是动手弑君的元凶,不管最后是谁当了皇帝,他们杨家都要给灭族,谁会做这么傻的事?”

    李密摆了摆手:“非也非也,那按照长孙将军的话说,宇文述的部队到了仁寿宫后一样要有人做这弑君之事,那下手之人就不怕给灭族了?大家既然都不傻,不敢做这种事情,那将军还要担心这个换防命令作什么?”

    长孙晟给李密这样反将一军,饶是他机智过人,一时竟也无法一下子作答,只是摸着自己的虬髯,一动不动地看着李密。

    李密看了看帐门处的杨玄感,眼珠子一转,转过头对着长孙晟道:“实不相瞒,这调兵的命令确实是太子下的,但目的不是对皇上有何不利,而是为了防着东宫的那位前太子杨勇。”

    长孙晟眼中闪过一阵冷冷的杀意,一闪而没,淡淡地问道:“哦,这话又作何解?”

    李密笑了笑:“长孙将军如此聪明,不需要我明说了吧,李密虽然不才,但也知道将军现在也是犹豫不决,处于两难之中呢。”(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三章 长孙晟的选择(二)

    长孙晟哈哈一笑:“两难?我有何两难的。皇上在这种关键时刻以如此重任托付给我,本将只知忠于皇上,忠于职守,别的一概不用多考虑。”

    站在门口的杨玄感突然笑了起来:“长孙将军,你可真是忠于皇上,忠于职守啊。”

    长孙晟脸色微微一变,愠道:“杨玄感,你又有什么想说的?”

    杨玄感“嘿嘿”一笑:“请问长孙将军,开皇十九年的时候,你几次私自进晋王府去见当时的晋王,现在的太子杨广,其中有一次更是带着启民可汗去密会,这也是你忠于皇上,忠于职守的表现吗?”

    长孙晟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杨玄感厉声道:“无凭无据的事,杨玄感你休得污蔑本将。”

    杨玄感脸上也是换了一副刚毅的表情,双目如电,毫不退缩地直视着长孙晟,一步步向他走近:“那年我随家父在灵州城外与突厥大战时,长孙将军也曾到营中与我父子畅谈,当时你说对付突厥,要分而治之,离强而合弱,使其征战不休,我朝方保百年太平,言犹在耳,是吧。”

    长孙晟冷冷地“哼”了一声,道:“那又怎地?!”

    李密见杨玄感上前,便径自走到了帐门处,看着外面,而杨玄感的声音抬高了几度:“可这几年长孙将军是怎么做的?你对都蓝可汗和达头可汗可谓是斩尽杀绝,全力扶持启民可汗一统大漠,这可是违背了你当初自己定下的计划。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让突厥强大了可以引为外援吗?”

    长孙晟厉声喝道:“一派胡言。启民可汗已经心向我朝了。愿意世为我朝屏藩,我助他一统大漠有何不可?”

    杨玄感毫不退让地上前两步:“是啊,启民可汗是这么说过,而且他很可能真会这么想,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废物脓包。但他那三个如狼似虎的儿子呢?你长孙将军敢保证他们也会效忠我朝一生一世?永远不起歹心?”

    长孙晟脸上的肌肉抽了两下,没有说话。

    杨玄感一看长孙晟如此反应,心中更加有底,继续道:“长孙将军。你和胡人打了一辈子交道,最清楚这些人的狼子野心,弱时拜服,强时会趁乱反噬,五胡乱华的殷鉴不远,当年你教导我的这些道理时候,玄感是由衷地佩服,更感激这些年来你在暗中为我大隋做的一切。”

    “可是长孙将军你为了投靠晋王,谋一已私利,不惜置我朝江山和子孙后代的命运于危险之中。重新喂养起突厥这头饿狼来。”

    “你知道吗,玄感初闻此事时。您在我心中的那高大形象轰然倒塌,就象,就象玄感幼年时听高表仁在射箭场说起家父造仁寿宫之事,那是种英雄的幻灭,偶像的坍塌,连长孙将军这样的大英雄都不能免俗,世间还有何人值得玄感钦佩?”

    “长孙将军,所以当玄感前不久知道你因为对晋王入主东宫后没有把你提拔为左右卫率而心怀不满,转而投向前太子杨勇的时候,玄感反而不那么惊讶了,只是玄感很奇怪,一向雄才伟略,精明强干如长孙将军这样的,为何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举?”

    长孙晟面无表情地听着杨玄感说完了这些,最后长叹一声:“越国公真是厉害,我不及也,连他的儿子也这样见识超人,杨玄感,以前我只认为你是个一勇之夫,看来是我看错了。”

    杨玄感冷冷地道:“事到如今,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长孙将军不会认为这个时候支持杨勇还可能有什么胜算吧,现在转而支持太子还来得及,请你速作决定。”

    长孙晟不怒反笑,看着杨玄感道:“杨玄感,你可知我为何要改投到杨勇那边呢?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也没啥好隐瞒的,实话告诉你,我跟晋王的交情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了,绝非你所知道的开皇十九年。”

    杨玄感其实一直很想弄明白这个问题,这回看长孙晟肯主动说出,一下子屏气凝神,使劲地点了点头。

    长孙晟的脸上表情变得沉痛而哀伤:“因为我原来跟晋王结交,是觉得他是一代雄主,可以托付大事。你们也知道,我长年来往突厥各部落之间,很少在大兴,晋王以前镇守扬州时,跟我多是通过书信联系,真正见面却也不多。”

    “我当初选择晋王杨广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的礼贤下士,对人谦和,深得独孤皇后的喜爱,更主要的是因为他支持我的政策,在突厥内部制造混乱和冲突,同意等到突厥的实力减弱后主动出兵一战定乾坤。”

    “可是当时支持杨勇的左仆射高颎,却是力主对突厥采取和亲政策,不主动地在草原上制造冲突,更不赞成出兵,他的政见一向是本朝新立,需要修养生息,不宜对外扩张,还说无论是杀伐征战还是修筑城池,都要大用民力,实为不智之举,不如送个宗室公主,再每年赏点钱,自然可以买得平安。”

    杨玄感点了点头:“不错,高仆射在位时,不仅是对突厥不想动兵,就是对高句丽的征伐,也是极力反对的,还有一年西边的吐谷浑的王子率众来降,也是他劝皇上不要予以接纳,以免陷入与吐谷浑的战争之中。”

    长孙晟的语调开始放缓,透出一股心酸与沉痛:“是的,当时我以为高颎和杨勇,一个宰相,一个太子,成天只知道混吃等死,不思进取,毫无作为。”

    “而晋王却是雄心勃勃,意图开拓四方,我那时与他谈话时,只觉得他会是象秦皇汉武那样的一代雄主,至少对我进击突厥的策略是全力肯定的。”

    “杨玄感,你也知道我们长孙家并不是汉族的累世豪门,世家大族。想要出人头地一定要建功立业才行。不思进取。无所作为就是我长孙晟最大的敌人,出于这种考虑,我只能选择和晋王站在同一辆战车上。”

    杨玄感沉声道:“所以你就宁可让突厥再度强大统一,好作为晋王的外援,助他夺位?”

    长孙晟双眼圆睁,声音铿锵有力,气场瞬间暴发出来:“不错,我可以毁掉全盛时的突厥。就有本事再毁掉突厥一次,我有这个自信。启民可汗是个什么东西我最清楚不过,你们也很了解,他不可能成为本朝的威胁,我长孙晟助晋王登基,利用突厥只会是手段,绝不是目的。”

    杨玄感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嘲讽:“那么长孙将军对于现在草原上的那三头白眼狼又能作何解释?他们也在你的考虑和计划之内吗。”

    长孙晟突然笑了起来,与前面几次他或而仰天长笑时那种豪气干云,或而瞪眼狂笑时的那种杀气逼人,或而声如洪钟笑声夺人心魄时的那种振聋发聩都不一样。这回的笑声却体现出了一种英雄气短,壮志未酬时的沧桑与凄凉。闻之让人心酸。

    长孙晟收住了笑,直视杨玄感的双眼中竟然隐隐有泪花闪现:“杨玄感,我长孙晟今天索性跟你说个明白,这三头白眼狼就是我和太子后来决裂的根本原因!”

    杨玄感听得浑身一颤,连守在帐门处的李密也是闻言变色,吃惊地扭过头来,看着长孙晟。杨玄感忙问道:“长孙将军,这其中又有何隐情?”

    长孙晟缓缓地说道:“我当年投靠晋王,是因为志同道合,他支持我主动出击,以各种手段分化瓦解突厥,在突厥的力量削弱后再调集大军出塞,将之一举击溃,这一点,在开皇十九年的那次反击后,就基本上达到了目的。”

    “可是都蓝可汗和达头可汗败得太快太惨,甚至连我都没有料到他们会垮得这样快,本来以我的意思,在大利城扶持一下启民就可以了,不能把他养得太肥,更不能去扶持他的那三个野心勃勃的儿子。”

    “可是开皇二十年的那次晋王征伐达头可汗后,一切就变了,晋王所有的注意力和心思从此全放到了打击杨勇,自己入主东宫上,对突厥的事务不再感兴趣。”

    杨玄感插话道:“长孙将军,这样不是很好吗?突厥的事情完全由您决定了吧,你可以充分实现自己的设想了呀。”

    长孙晟摇了摇头:“哪有这么简单?!要知道,以前分化瓦解突厥内部,需要收买许多部落的首领,这要用到大量的金钱。晋王捞到战功以后,顺利地当上了太子,对此就不再感兴趣,也就不再出钱支持我继续扰乱突厥。”

    杨玄感奇道:“这钱怎么是晋王出的?这可是国家的事,难道不是皇上出钱吗?”

    长孙晟道:“皇上生性小气,不能立竿见影的事情哪舍得连年这样大手笔地投入?不瞒你说,这些年分化瓦解突厥的钱,有一大半是晋王出的。就连启民可汗当年招收那些突厥仆从部落的牛羊,也有不少是晋王出钱从陇右一带的羌人和吐谷浑人那里买的。”

    杨玄感明白了:“所以后来晋王当了太子了,不需要你再引突厥为外援,就不给你钱了?你就因为这个而转向了杨勇?”

    长孙晟摇了摇头:“我长孙晟没有那么浅薄,无论我倒向谁,都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想我朝能一劳永逸地解决突厥问题,让这些北方草原上的强盗以后也不能为祸我们的子孙后代。”

    “扶植启民只是我计划的第一步,我最终的目的是想逐步向着北方的草原一步步地迁移人口,筑城农耕,象汉武大帝经营河套草原那样慢慢地把北方的草原变成耕地,从根本上毁掉这些草原饿狼的生存基础。”

    杨玄感听得瞠目结舌,他想不到长孙晟的胃口如此之大,竟然能想到这么远,总觉得不太切合实际:“长孙将军,你这个浩大的工程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啊?”

    “别说是整个草原,就连河套那一块地方,都是经营了几百年也没稳定下来。汉末大乱的时候。朔方的戍守军民撤回内地。那里就成了沙漠了呀,当年的朔方郡治早就不在了,现在的朔方乃是胡夏所建的统万城。”

    长孙晟点了点头:“确实是浩大的工程,一代人是很难完成的,可能要有几代甚至是几十代人的持续努力。”

    “但总要有人开这个头,就好比长城,也不是秦始皇帝一个人修的,在那之前。燕赵都有防御胡人的长城,秦始皇帝也是在前人的基础上把这些已有的城墙连结,新建,修复起来,又经过后代的发展,才有今天我们看到的长城。”

    “我长孙晟愿意开这个头,把我汉家的农耕逐步北移,化草原为农田,只有这样,才能让子孙后代不再受匈奴之祸。”

    杨玄感咽了泡口水:“难怪以前只有晋王肯支持你。他当时为了夺位。什么事都肯干。”

    长孙晟长叹一声:“可惜我当时不知道这点,以为晋王是真心实意地想有番作为。肯支持我的计划,没想到他只是想通过我联络突厥,以作为自己今后的外援而已。”

    “后来晋王成功地入主了东宫,但看到启民可汗的力量实在太弱,非但不能成事,反而需要我们隋军去帮他对付已经大不如前的达头可汗,于是便毫无继续扶持他的兴趣,这个资金方面对我的支持也就此中断了。”

    杨玄感点了点头:“可是晋王对你的计划支持断了,杨勇和高大人就会支持你的计划?他们两个一个给免官,一个给废黜了,自身都难保,开出的空头支票你也信?”

    长孙晟摇了摇头:“我根本不是因为信他们才会跟他们走到一起,纯粹是给宇文述逼的。”

    杨玄感闻言一震,他总是对宇文述企图通过朔方梁家结识突厥王子的真实意图怀疑,这次听到长孙晟亲口说出,迫不及待地问道:“这其中又有什么玄机?”

    长孙晟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宇文述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一直在晋王,不,现在应该叫太子了,面前进言,说是突厥的三个王子都是雄才大略的人,以后可以帮得上太子。”

    “当时我曾经劝过太子,让他不要养虎为患,保持现在草原上的这种互相攻杀,没有雄主的分裂状态是最好的结果,我们大隋可以趁着草原衰落慢慢地向北边推进,如果能持续个几代人的努力,至少让整个漠南成为汉人的农田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退一步说,就算是变成农田的地方以后守不住,或者是内地出事了要迁回来,已经变成农田的地方也只会成为荒漠,不可能再长出草来。只有让北方的草原消失不见,我们汉人几千年来的威胁才会真正彻底地消失。”

    “可是太子对此根本不感兴趣,他只想顺利登基而已,至于登基以后是不是要有一番作为,现在谁也没法下结论。依我看来,象他现在这个样子,至少是不会有始皇帝修长城以拒匈奴的决心和意志的。”

    “但那宇文述却极力怂恿太子继续扶持启民可汗的三个儿子,让他们吞并周围的小部落,变得强大起来,还说太子只要一天不能登位,事情始终存有变数,必须要留有后路,所以他极力请缨,说自己有办法联系上突厥的那三个王子。”

    “我跟突厥斗了一辈子,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这种养虎为患的事情发生?于是极力向太子劝谏,让他放弃这个想法,只要支持启民可汗这个扶不起的阿斗就行了。万一真的有事,启民可汗是个讲义气的人,也一定会保护他的。”

    李密突然笑了起来:“长孙将军,我看你是当局者迷啊。太子偏向宇文述的真正原因你还不明白吗?他说白了是不放心你长孙将军,怕你跟突厥的关系太密切,到时候尾大不掉,万一起了别的心思,他难以控制啊。”

    长孙晟闻言一声叹息:“这个道理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但当时我以为一直对太子多年忠心耿耿,又知道了他这么多私密的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的,我跟突厥打了一辈子交道,他应该听我的意见才是。”

    杨玄感听了李密这样一说,也明白了过来:“四夷之中,北边草原上的饿狼永远是最大的威胁,长孙将军,你跟他们走的越近,太子就越会害怕你,你可以让突厥人作太子的外援,也可以让突厥人做你的外援,如果你是太子,对于一个有如此能力的属下,你会信任还是会害怕?”

    长孙晟点了点头:“所以太子需要借宇文述的手,来插手突厥的事情,不让我一个人说了算,我扶持了启民可汗,他就去扶持启民那三个儿子,把这三头饿狼养肥。甚至还逼我让自己的三儿子出面,给他们的生铁走私牵线搭桥。我就是气不过太子的这种行为,加上皇上有意无意地向我暗示过,说是现在太子的势力太大,杨勇那边反倒是没有什么势力,要我帮帮他。”(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四章 长孙晟的选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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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换了以前,杨玄感听到这话后肯定会大惊失色,可是上次与王世充在姑臧的一番深谈后,他已经明白了杨坚的这种制衡之术,所以倒也不奇怪,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

    长孙晟继续道:“所以我忠的不是太子,也不是杨勇,而是皇上,思前想后,是皇上这二十年来一直提拔我,支持我,虽然出手没有晋王那么大方,但始终支持我对突厥的行动,并不带有功利性和目的。就是这次皇上去仁寿宫以前,还不忘了把大兴的防务交给了我,这种知遇之恩,我能不报吗?”

    杨玄感突然笑了起来:“长孙将军,你报皇上的恩情不需要和我们起冲突啊,换防确实是太子下的令,可这也是为了防止杨勇一党拼死一搏的举动而已,并不会不利于皇上的。你也看到了皇上那个样子,还能再拖几天?太子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担上弑父的骂名做这种事吗?”

    “皇上如果归天,这皇位自然而然地落到太子手上,皇上在时,为了保自己的皇位无虞,这才需要留着杨勇以牵制太子,而要是皇上不在了,太子登了位,还可能这样保留一个杨勇跟自己做对吗?长孙将军这么聪明的人,不会想不到这点吧。”

    长孙晟沉声道:“如果只是投靠太子,那我早就跟他有十几年交情了,还用得着改换门庭吗。现在我效忠的是皇上,等太子正式登基为皇了。我自然会转向他效忠。所以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尽好自己的本份。不用多想其他。你们也说了这是太子的命令,而不是皇上的命令,那我现在就没法帮助你们二位了。”

    杨玄感没想到说了这么多,长孙晟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心中不由得一阵泄气。

    李密突然走了过来,笑道:“将军,你恐怕不是在效忠皇上,而是在观望吧。”

    长孙晟的脸色一变:“李密。你什么意思!?”

    李密看了一眼杨玄感,杨玄感强忍着自己的好奇心,走到了帐门处当起了看守,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着李密那抑扬顿挫的声音:“长孙将军,你现在是不是在等着皇上派人送来密旨,诸如马上放出杨勇之类的?”

    长孙晟神情冷峻而严肃,眼珠子在不停地转,双手握成了拳头,似乎内心在作剧烈的斗争与抉择。

    李密知道这回让自己猜对了。心中暗喜,声音却在平缓中多了一份逼人的锐气:“我们进来都已经一个时辰了。而仁寿宫那里没有任何的消息过来,按说如果那里真的发生什么事情,皇上想要有所动作的话,这会儿早应该有人过来,直接用你所说的那个和皇上之间的暗号来通知你了,可是为何这么久都没人来?”

    长孙晟脸上的肌肉在跳动着,那两道刀疤这时候也跟蜈蚣一样扭来扭去。

    李密的声音继续冷冷地响起:“长孙将军,你一早就看出我们的诏书不是皇上所写,但你根本没有在第一时间下令把我们拿下,而是跟我们说了这么多,你长孙将军可不会突然对着我们两个小辈,忍耐不住自己说故事的冲动,唯一的解释就是,你现在在观望,在犹豫!”

    “你不想背叛皇上,不想让别人做对皇上不利的事,但你同样也不想为此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妻儿老小。你如果拿下我们或者杀了我们,就是彻底和太子翻了脸,如果太子登基,你就会是第一个被灭门的。”

    长孙晟大吼一声:“别说了!”他的一张黑脸已经胀得通红,整个人都在微微地发抖。

    李密微微一笑:“不,今天晚辈一定要为将军分析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以免将军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没有百年身。到时候长孙将军的一世英名包括你们长孙家族都在你手上断送,你就不害怕吗?”

    长孙晟听到这里时反而稍微地冷静了一点,不象刚才那样激动了,他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李密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此处的杨玄感,神情变得有些落寞起来,他叹了口气,道:“不为别的,只因为你是我大哥崇拜的英雄。”

    李密转过了头,看着长孙晟充满了惊愕的双眼,正色道:“也是我李密崇拜的英雄。”

    长孙晟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李密,你是在笑话本将吗?刚才跟你们说了这么多,恐怕在你们眼里,我长孙晟只不过是个异想天开,心胸狭窄,卖主求荣的小人吧。你们还会崇拜我?”

    杨玄感的声音迅速地响起:“不是的,在玄感心里,听了刚才将军的一席话,对您的尊敬与崇拜更胜往昔,因为您离开太子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是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着想,境界与那宇文述,甚至和太子都不可同日而语。”

    李密点了点头:“这也是晚辈的想法。来此之前,晚辈只认为将军虽对本朝有大功,但手段实在是见不得光,加之三心二意改换门庭,确实算不上英雄。”

    “但今日一见,长孙将军胸怀日月,情系苍生,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实在让人佩服。无论这次的事情最后结局如何,在李密的心中,长孙将军都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

    长孙晟的眼圈有点发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说道:“好吧,我信你们这回,不过李密,你现在还没有说动我跟你们合作,你刚才说为我打算,要帮我,我想听听为啥跟你们合作才是帮自己?”

    李密笑了笑。道:“其实原因很简单。将军应该多少也能明白。只是不愿意说或者不想去面对。这第一嘛,将军若是现在下令在此动手,拿下我们二人,成算几何?”

    长孙晟听到这话,一下子乐了起来,笑道:“李密,我还以为你能有何高论呢,这样一说实在让我有点失望啊。这是本将的帅帐。我要拿下你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军令如山这四个字,你可以问问你的大哥杨玄感。”

    李密摇了摇头:“你是可以下令,可你的手下会不会听你就是两回事了。你说我们两个图谋不轨,但我们有皇上正式的诏书在手,你可能和皇上有过约定,要凭信物或者诏书上作些记号才认,可是普通的兵士们会知道这个约定吗?”

    长孙晟冷笑一声,道:“刚才的那些刀斧手,全是跟随我多年的亲信卫士。有些人你们应该能看出,乃是我在草原上收服的突厥勇士。我就是下令让他们砍了他的亲娘,他们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的,不会管什么圣旨啊诏书啊,你们想试试么?”

    李密“嘿嘿”一笑:“我李密武艺不高,书生一个,也许逃不过此劫,但我大哥神功盖世,英雄无敌,长孙将军你是知道的,就靠你这数百亲兵,能拿下他吗?”

    长孙晟沉默不语,他知道杨玄感有这个本事。

    李密继续道:“到时候我大哥可以先劫持将军你,逼你下令亲兵们放下武器,如果此计不成,他要脱身也非难事,即使在这军营中,只要亮明了这皇上的诏书,宣称你长孙将军意图谋反,你看看到时候这些番上的府兵和各郡的郎将们会站在谁一边。”

    长孙晟面沉如水,一言不发,鹰一样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李密的嘴。

    杨玄感突然明白了这是李密以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万一撕破脸动起兵来该如何做,他自己入得这帐时也想过无数处突发情况和应对,只想着夺路而逃,却远远不如李密的办法来得好,心中不由得一下子佩服起自己这义弟的机智与沉稳起来。

    李密继续道:“这第二,就算将军有本事镇得住这里,那我大哥也有本事杀出重围冲出去,到时候如果大哥无论是入城还是回仁寿宫请太子亲临,都不是太难的事,一旦进了东宫,将军有信心靠这些番上的府兵部队去和五千骁果精锐对抗吗?”

    长孙晟冷冷地道:“继续说。”

    李密微微一笑:“就算将军布置周密,把我们二人扣下或者杀死,又能如何,带着这五万大军去仁寿宫逼宫?”

    “那到时候造反的可是你长孙晟了。如果你的判断失误,皇上和太子间没出什么事情,那到时候你怎么向皇上或者是太子解释此事?扣押或者杀害传诏的使者,皇上如果不杀你,就必须废了太子,你觉得这种可能有多少?”

    长孙晟颓然地坐在了帅椅中,手托着下巴,无言以对。

    李密趁火打劫,上前两步,直视着长孙晟,继续道:“就算一切不可能的事情都成为可能,皇上为了你长孙将军而废了太子,而太子乖乖地束手就擒,不作任何反抗地把大位让给杨勇,你长孙晟就因此得到杨勇的青睐,以后成为他的左右手了?”

    “长孙将军,你应该最清楚作为主君,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背叛,你叛了别人一次,就会叛第二次。你先事杨广,再事杨勇,未来非但不可能成为他的心腹和重臣,反而会被他所忌讳,肯定会下手除去。”

    长孙晟点了点头:“不错,是有这种可能,但即使是这样,我宁可死了,也不能让宇文述这种人在突厥乱来。我死不要紧,他要是把突厥重新弄成北方的狼,那我们的子子孙孙,千秋万代都要受苦了。”

    杨玄感突然道:“长孙将军,你很了解宇文家现在在突厥做的事情?如果宇文述只是扶持那三个王子,为何又要说对本朝子孙后代不利?”

    长孙晟轻轻叹了口气:“贤侄有所不知啊,这草原之上,部落林立,想要一统大漠南北绝非易事,任何一个靠了自己的本事统一草原的人,我们汉人这里的所有权谋手段都肯定都是样样精通,这些北方饿狼本不读书。不知礼义廉耻。行事毫无顾忌。”长孙晟对杨玄感的态度有所改变。连称呼也变回了贤侄。

    “我们汉人自幼读书,知道古今兴替,知道兵法权谋,智力上本是胜过普通的草原蛮族,但是统一大漠的过程本身就是最好的实践过程,谁要是能战胜自己的兄弟、子侄、甚至是父亲,成为草原上的雄鹰,那汉人的恶梦也就来了。”

    “启民可汗本性仁厚。也可以说是懦弱无能,偏偏生出三个狼一样的儿子,这三人无论是抱成团联起手,还是兄弟间一决高下弄出个最后的幸存者,对我朝的威胁都会远远超过现在的这个启民可汗。”

    “他们现在的势力还不够强,还要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动作太大,只能半打半拉地吞并和收编一些周围的小部落,如果没有人对他们进行强有力的扶持,他们的大半生也许都会浪费在草原上的厮杀与争夺战。并没有时间和精力把目标对着我们。”

    “你们知道,现在启民可汗不敢回漠北的王庭。一直呆在大利城,这样他固然管不上漠北的部落,但另一方面其他人也不敢超过大漠来漠南找他的麻烦。这本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可以趁机在漠南筑城开荒,变草原为农田。”

    “这样即使等到漠北决出一个胜利者,再想染指漠南也不容易了,即使一时打了下来,那里也没了草原,他们根本无法继续立足,这样我朝以长城为标志的防御线就可以不断前推,用不了几十年,至少就能推进到大漠一带。”

    杨玄感这时也顾不上看守帐门了,直接走了过来,问道:“那为何将军不去向皇上明言,让他下令进行这项利在千秋的壮举呢?”

    长孙晟摇了摇头:“皇上仁厚,为人也有些小气,轻易不愿意使用民力,你看他给自己修个仁寿宫都觉得太豪华,差点为此免了你父亲的官,更不用说漠南建几十个城这样的浩大工程了。上次建的那个大利城,方圆不过数里,还没有移民实边屯田,他已经很不高兴了,更不用说这么大的手笔。”

    “我不是没向皇上进过言,可他总是说天下初定,人心思稳,他要学汉朝的文景皇帝,为子孙后代多攒下钱粮,征伐四方的事情交给后人来做。”

    杨玄感点了点头,他清楚杨坚确实是这样的人。

    长孙晟继续道:“可是就是这样,宇文述也要折腾,他也想学我的办法,让那草原之上互相攻杀,还跟太子说什么这就是我的以胡制胡的办法,没有什么不对之处。”

    杨玄感笑了起来:“是啊,其实我也一直觉得宇文述虽然存心不良,想要抢长孙将军的功劳和事业,但所说的并没有什么不对啊,您当初不也是这样挑动沙钵略、达头、阿波、突利这四个可汗互相攻杀,以求得北境十余年的平安吗?”

    长孙晟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完全不一样。他们那四个,除了突利的实力稍弱外,其他三个都拥有着几十万的兵力,数以十万帐计的户数,个个兵强马壮,势均力敌。”

    “沙钵略和达头是东西突厥的可汗,阿波不但是猛将,更是前任东—突厥可汗的儿子,是被沙钵略趁他年幼时抢了汗位的,因为这个原因,阿波在草原上也有众多的同情者和支持者。”

    “所以他们三个如果开战,草原上一时半会儿决不出胜负,这仗从开皇三年打到了开皇十九年,沙钵略可汗和阿波可汗死了以后,他们的儿孙子侄还在打,就是因为他们的实力相差不多,能一直持续下来。”

    “但现在这三位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他们之间可以先合作,再兄终弟及,就算是撕破了脸刀兵相见,也很快就能分出胜负,因为他们手上的实力都不强,打起来不会持续很多年,而胜利者不仅可以得到整个草原,更能收复草原上的人心。”

    “最要命的一点是,这三个王子都恨透了我们大隋,无论是合作还是决出最后的胜利者,肯定会把目标指向我们大隋,宇文述以为他可以象我一样养个猫玩玩,却不知他在玩的是三只吃人的猛虎,而且早就想吃他身上的肉了。”

    “这种情况下,他去给人钱,给人粮,甚至给人生铁,助这三人实力迅速发展壮大,我看他们最后不但不会互相开战,反而会勾结在一起,只等启民可汗一死,就会对我朝发动攻击。”

    杨玄感想起了宇文述派自己的两个儿子到朔方去做生铁交易的事情,心中一动,说道:“长孙将军何以肯定他们会去做这生铁交易?”

    长孙晟微微一笑:“你可别忘了,我在草原上多年来布下的消息网,现在还是有不少人肯为我所用的,这生铁交易的事情虽然隐秘,但也不是无迹可循,我已经查到了一些他们做此交易的蛛丝马迹。更何况我刚才已经说了,他们第一次进行交易的时候,就是我儿长孙无宪牵的线!”(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五章 平安出营

    杨玄感意味深长地一笑:“长孙将军可是探知了宇文述的长子宇文化及和次子宇文智及半年前身现朔方的事?”

    长孙晟讶道:“此事越国公也知道了?”

    杨玄感心中暗叫侥幸,幸亏自己和朔方豪门梁家还没有进入实质性的合作,不然要是真的开始运作这生铁走私,恐怕要被长孙晟逮个正着。于是打了个哈哈:“家父对宇文述的动向一向也是非常留意的。”

    长孙晟叹了口气:“朔方不是宇文述找的第一个地方了,在此之前他在马邑,在辽东都试过,却因为当地的豪族不愿意帮他跟突厥人牵线搭桥而作罢。我在离开太子前,曾经与宇文述当着太子的面为此事争吵过,责怪他不应该用生铁养活这些白眼狼,结果他却振振有词地说我是怕他抢了自己的功劳才要阻挠。”

    杨玄感长叹一声:“结果太子是站在他那边的,对不?”

    长孙晟苦笑了一下:“如果太子当时支持我,我现在还会在这里和你们说话吗?”

    李密本来在杨玄感上前说话时已经自觉地回到了门口处当起了守卫,听到这话时突然脸上闪过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扭头望向了这边。

    而李密那一字一顿的声音也清清楚楚地飘了过来:“长孙将军,你现在的犹豫恐怕也有自觉无法回到太子那里,骑虎难下的原因吧。”

    长孙晟一下子给李密说到了心里隐藏得最深的那个秘密,脸上一下子变了颜色,沉声道:“我可从来没考虑过再回太子那里。现在我想的只是效忠皇上。”

    李密“嘿嘿”一笑:“长孙将军。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这话自己能信么?”

    长孙晟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欲言又止。

    李密看了一眼帐外,最近的士兵也在百步开外,没有任何人有向这里行动的意图,于是李密又走向了长孙晟,这回连杨玄感也不想再跟李密换班看门了,站在原地盯着李密。

    李密走到长孙晟的近前,说道:“我知道长孙将军也不想把宝完全压在杨勇身上。但又害怕自己曾经离开过太子,不管是出于皇上授意还是你主动离开,你怕太子都不会容得下你,是吗?”

    长孙晟恨恨地道:“都怪我当时一时冲动,也没想到皇上的身体竟然垮得如此之快,两年不到居然就……”说到这里,长孙晟只能一声叹息。

    李密点了点头:“太子的为人我们最清楚不过,长孙将军的担心确实有道理,但这不能成为你一错再错,连累全家的原因。”

    长孙晟抬起头来。看着李密的双眼,眼神中竟然出现了一丝恐惧与无助。

    李密沉声道:“现在长孙将军你是在赌博。你是在期待奇迹的发生,你希望皇上派来的使者从来而降,命令你放出杨勇,这样你就有一线生机,尽管你也清楚就算杨勇复位,甚至登基,你也未必会比现在更好,但总比回到太子身边要靠谱些。对么?”

    长孙晟沉默不言,算是默认。

    李密笑了起来:“可你这是在拿全家人的性命赌博,刚才我已经分析过,你现在扣留着我们不放,那就是跟太子公然做对,你所谓的跟皇上的私下约定,等到了皇上殡天,太子登基,那全部作不得数,我们圣旨在手,却被你扣留或者杀害,你就是谋反,要诛九族的。”

    李密的声音中透出一股杀气:“我们其实并不急,太子现在只是怕杨勇趁机作乱,才会调东宫之兵宿卫仁寿宫,他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迫不及待,长孙将军知道皇上大限将至,应该考虑的是未来的效忠对象,而不是这么急着和皇上一起上路。”

    长孙晟喃喃地自语道:“可是,可是我还回得去吗?”

    李密微微一笑:“怎么就回不去了呢,你也说自己效忠的是皇上,执行的是皇上的命令,想必太子不会跟你太计较此事。现在是关键时刻,你如果在此时倒向了太子,那就是从龙之臣,以前的那些不愉快应该也能翻过去。”

    杨玄感突然插话道:“长孙将军,我其实一直不明白你的选择,家父曾经说过,杨勇只不过是皇上在这大兴城内平衡太子势力的一个棋子罢了,这样一个当了二十年太子却从没出镇过地方的人,你为何要如此效忠呢?汉王杨谅手下好歹有关东四州之地,数十万精兵强将,有拼一下的本钱,可这杨勇有什么?”

    “若是依玄感看来,您就算倒向汉王也比在这个时候死保杨勇要来得靠谱些。再说您的长公子长孙无乃不是现在正在汉王府上当府直吗?为何又要来这大兴淌这趟浑水?”

    长孙晟抬起头来,看了杨玄感一眼,苦笑道:“你们以为我守这大兴是在等什么?不瞒二位,皇上和我都不是傻子,不会真的想让杨勇重新复位。”

    “他临行前给我的旨意是,如果杨广有图谋不轨之举,则会派柳述亲奉密旨,先放出杨勇,再护送他逃到汉王杨谅那里。”

    “杨勇和杨谅各有一份密旨,杨勇的密旨是宣布杨广图谋不轨,而杨谅的密旨则是宣布杨素结党营私,这二份密旨在宫中都有副本存档,并非矫诏。”

    杨玄感听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些都是皇上去仁寿宫前就安排好的?”

    长孙晟点了点头:“不错,当时那个术士章仇太翼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直言皇上此去必不得回,开始皇上震怒,差点处死此人,后来细细想来却又后怕,才作出如此安排。”

    李密道:“那如果是杨勇和杨谅合兵一处,到时候谁又是登位之人呢?”

    长孙晟摇了摇头:“皇上原来的考虑是太子图谋不轨,提前发难将他软禁时的安排。他指望着靠杨勇的朝中人望和杨谅的并州兵马能制住太子。让其顺利复位。并没有考虑让杨勇和杨谅中的某一位马上接班为太子。”

    “皇上也知道这几年太子监国,这关中一带早成太子的势力,尤其是东宫兵马宿卫御驾,他实在是不放心。”

    李密突然笑了起来:“如果是这样一来,长孙将军你就是为了自己的多年理想,这时候也应该站在太子一边才是。”

    长孙晟的眉毛动了两动,轻轻地“哦”了一声,问道:“这又是何解?”

    李密正色道:“如果按这计划行事的话。皇上无论是死是活,杨勇和杨谅到了一起,手里有密旨又有并州兵,必将起兵攻向关中,而太子也肯定会发天下之兵相抗,到时候汉朝七国之乱将再次重现。”

    长孙晟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不错。”

    李密继续道:“到时候突厥人没乱,我们大隋内部倒是先乱了起来,打到后来恐怕不止是几位亲王,有野心有能力的天下豪杰也会纷纷自立。灭国不到二十年的陈朝余党,萧梁宗室也会死灰复燃。割据一方,晋末八王之乱将再现神州。”

    长孙晟说不出话来,只是一边沉思着一边点了点头。

    “到了那个时候,别说依长孙将军所说的慢慢地向漠南扩张,中原大乱时这些北方的饿狼往往会停下自己的纷争,趁火打劫,五胡乱华的事情长孙将军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长孙晟还没开口,杨玄感道:“可是启民可汗对我朝还是忠心耿耿啊,不至于到那一步吧。”他虽然一向佩服自己这个兄弟的见识,但这回却不太敢苟同。

    长孙晟未等李密开口,自己说道:“杨贤侄,刚才李密说的应该不假,且不说启民根本没有御下的本事,连儿子都管不住,就算他忠心大隋,也只是忠于当今皇上一人而已,若是皇上殡天,皇子内战,懦弱如启民可汗者也会想办法分一杯羹的,即使他本人不想,他手下的人也会这样想,他若是不答应,自己第一个就没命。”

    “到时候无论是打着为先皇复仇的旗号还是帮着新皇诛灭反贼的旗号,都可谓师出有名。就连皇上也交待过我,若是并州兵不是朝廷的对手,可以到突厥去寻求支持。”

    杨玄感点了点头:“原来这里面有如此玄机。那长孙将军,你更不能让这些人的野心来破坏你一生的心血了,突厥就算不出兵,也能趁机摆脱我朝的控制,到时候再想收服他们,不知道还要费多少心血,你说是吧。”

    李密突然笑了起来:“大哥,长孙将军把皇上的这个绝密安排说出的时候,已经是作出了选择了,决定站在太子的一边,你还没看出来吗?”

    杨玄感刚才只顾着说话,未细想这一层,听李密这么一说,方才恍然大悟,再看长孙晟,只见他摸着自己的胡子,面带微笑,却不说话。

    李密对着长孙晟道:“长孙将军,您的抱负,以后太子如果登基后未尝不会帮你实现,比起杨勇,他至少还是想有所作为的,至于以后是不是用你,是不是用越国公和我们,那谁也不敢打保票。”

    “但如果现在你倒向了杨勇,引发内战,那所有的抱负和雄心都不用想了,我知道将军是冲着这点才作出现在的决定的,李密代表天下的苍生感谢你。”

    长孙晟摆了摆手:“不用多说了,我没你说的这么高尚,如果在我们谈话的这个时辰里柳述也到了的话,我还是会按皇上所说的办,因为我说过会一直效忠他,但既然柳述没来,那就说明皇上不想走这步,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你们。”

    长孙晟站起身,走到了帐门处,对着百步之外已经结成盾墙,矛朔林立,如临大敌的军士们喊道:“全军解除戒备,众将入帐听令!”

    外面又开始人叫马嘶起来,盾墙被撤除了,所有的军士们开始整队集结,而十几名仪同以上的将校们正在向这里走来。

    长孙晟扭过了头来,对着杨玄感道:“贤侄,你们可以先去东宫了。换防东宫的部队我马上派过去。你们在那里可以先作好出发的准备。一旦我的人到了。即刻办好交接后就可动身。”

    长孙晟从怀中摸出了一支令箭,交到了杨玄感的手里:“这令箭是我作为右卫大将军的军令,见令如见本将,你们持此令到了城门时,自然门官会放你们入城。”

    杨玄感和李密相视一笑,双双向长孙晟行了个礼,阔步走向了帐外。

    杨玄感在一个时辰前走进这帐内时,心中充满了对前途的未知与不安。而现在他的心情却变得极好,仿佛那从头上射下的一米阳光,照亮了整个大地,早有两名军士牵过了二人的坐骑,这两匹骏马跑了一夜,总算得以休息,比起来之前也精神了许多。

    杨玄感和李密翻身上马,虽然长孙晟已经下了那道命令,但他还是怕长孙晟会临时变卦,于是出了营门便纵马疾驰。恨不得马上能飞回大兴。

    离城门还有一里处,可以看到城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足有几千,而城门还是紧紧地关闭着,杨玄感想起长孙晟在去军营前下过今天关闭四门,任何人不许城出的命令,刚才智斗长孙晟时只想着自己进城,却忘了普通百姓也要出入大兴这一茬。

    李密的马本落后了杨玄感十余步,这下杨玄感一停,李密也追了上来,“吁”地一声,那马也颇通人性,一下子收住了脚步。

    杨玄感看了一眼李密,心中一动,问道:“密弟,刚才在长孙晟的帅帐之内,你一直为太子说好话,是为情势所迫还是你的真心话?此事自始至今,你一直是坚定站在我们家这一边,是真的看好太子还是只出于跟我的交情呢?”

    李密叹了一口气:“兼而有之吧,太子固然不是好人,但阿昭跟我们却是情同手足,冲着他,我们也只能选择站在他这一边,加上越国公已经没法回头了,你也没法回头,我除了在此事上跟你们一起走到底,还有别的选择吗?”

    杨玄感心中一热,正要开口,李密却摆了摆手:“大哥,请听我说完,刚才那些是于私而言。于公而言,此时要是依长孙晟和皇上所商议的办法,护送杨勇逃到并州,引发内战的话,一旦战局僵持不下,那就是天下万民的苦难了。”

    李密的眼神渐渐地坚定起来:“其实我从昨天晚上一路走来,本来一直也在问自己,这样帮着太子夺位,究竟是对是错,但是听到长孙晟的那个计划后,我却坚信了自己在做的事情并没有错。”

    “太子确实本性不太好,但萧王妃应该是可以与独孤皇后相媲美的一代贤后,有她在,当不致让太子过于放纵本性。再说了,当年皇上夺位,欺负孤儿寡母,逼死自己的亲外孙,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这不影响皇上把国家治理到今天这样出色,个人的私德和整个天下相比,实在不算什么。”

    李密看着杨玄感,夏天早晨的晨曦照在他黑瘦的脸上,那眼睛中的白色显得格外的明显,他的表情异常严肃,继续道:“也许今后太子上位后会倒行逆施,也许他以后当了皇帝会声色犬马,也许他登上大宝后会残害忠良,打击报复今天得罪过他或者知道他秘密的每一个人。”

    “但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以后他可能是个暴君昏君,也可能是个贤君明君,这些我们现在谁都说不准。”

    “可如果现在依了长孙晟的法子让杨勇逃到了杨谅那里,那马上就会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战争了,不管以后谁安坐皇位,结果都会比太子顺利登基要糟糕十倍。未来可能的暴君和眼下的战争相比,我还是赌一下未来。”

    杨玄感心中一动,想要说话,李密却突然微微一笑:“再说了,真要是暴君当朝,我还可以跟着大哥,行走天下,联络各路英雄豪杰四方起事啊!”

    杨玄感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他知道李密已经清楚了自己这一年来在四方奔走结交英雄豪杰的事情,叹了口气,道:“不是大哥不想带密弟一起走江湖,而是因为这次的事情也算得上是图谋不轨了,大哥实在是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李密淡淡地一笑:“大哥多虑了。我们以前可是说好了有什么事都要一起面对的。”

    杨玄感摇了摇头:“可是你现在不一样,你是东宫的千牛备身,天天要去当值,不比我这个不上朝的上柱国,化了妆就能出去几个月。实不相瞒,这次我出去了一趟真是大开了眼界,而且我还在陇右一带碰到了王世充。”

    李密轻轻地“哦”了一声,但表情上并没有显出太惊讶出来,似乎是心里早有预料:“虽然我知道王世充肯定也在做这个事,但没想到能和你遇上。”

    杨玄感点了点头:“先忙完这次的事情再说吧,到时候我会把西北之行跟你好好说说,要是以后还有行走江湖的机会,我会跟你支会一声的。”

    李密笑了笑:“全听大哥的安排,这几天过后,东宫就要换主人了,到时候我也想辞了现在的这个官职,落得一身轻,好好地游历一番。”(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六章 杀机四伏

    杨玄感笑了笑,眼光又落在了城门口的那些百姓身上,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你看这些人怎么办?我们要是入城,他们也会跟着进去,到时候可能会引发混乱,万一堵塞了城门,到时候我们调东宫部队出来时会受影响。密弟,你有什么好的办法能让这些人都离开吗?”

    李密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他看了看那些百姓,低声道:“我看这些人绝不简单,如果是普通的生意人,这半天不开城门,应该早就散了,可这些人却全集中在这里。而且你看到没有,多数都是青壮,挑担推车的,大哥,你不觉得这里面有文章吗?”

    杨玄感刚才没注意到这点,这回仔细一看,果然发现这些人多数是孔武有力的青壮,挑担赶车的人走起路来都身手矫健,异于常人。相比之下,妇孺老幼的比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杨玄感心中一凛:“密弟,你的意思是这些人可能是图谋不轨的奸人?”

    李密点了点头:“很有可能,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我想无论是杨勇还是别的势力,都不太可能会坐以待毙,多半要拼死一搏的,我们到了长孙晟的军营足有一个时辰,可能这消息已经走漏了出去,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精壮男子守在这里,企图跟着我们一起混进城去,一声令下,就可起事。”

    杨玄感越想越怕:“完全有可能,如果我们调走了东宫的卫队,而长孙晟来不及派兵过来。那这些人可以直接攻击东宫。救出杨勇。还可以把萧王妃和晋王,乃至留京的百官控制在他们手上,以图翻盘。”

    李密沉声道:“不错,所以长孙晟下了关闭所有城门不得开城的命令,看来他多少听到了些风声,此举主要倒不是为了防备我们,而是防备那支看不见的黑手。”

    杨玄感想起仁寿宫昨夜,跟杨广合作了许多年的陈贵人突然背叛杨广。把杨广与杨素暗通的书信直接给了杨坚,虽然自己不明白她这举动是何原因,但至少知道她是谋划已久,确实还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神秘势力在参与着这大隋的皇位之争,他越想越怕,背上冷汗直冒。

    李密看了一眼远处的人群,有些人已经看了过来,更是有些满脸横肉的家伙三人一伙地站起了身,窃窃私语起来,突然间。李密惊喜地叫道:“大哥,你看那二人是不是你的手下?”

    杨玄感顺着李密的手指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两个一身黑衣的大汉,正牵了马,急得如热锅蚂蚁一样地走来走去,正是在前半夜在童山山道时碰到的那两名情报员,想来是因为他们的马没有自己的快,奔到大兴时已经赶上城门关闭了,因此无法入城,正在着急呢。

    李密看到这两人,突然眼睛一亮,道:“大哥,我有主意了。”

    杨玄感急问道:“怎么办,快说啊。”

    李密道:“你的这二位壮士,想必可以飞檐走壁,爪钩爬墙吧。”

    杨玄感点了点头:“正是,他们都是江湖高手,经常黑夜要缒城出入的,不过这次大兴城是戒备森严,每段城墙都有兵士值守,因此他们无法用这办法混进去。”

    李密笑着说道:“不用混进去,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入城。大哥不是有那长孙晟的令箭吗,料想你爬城时不敢有人为难你,砍断绳索,但上城后必会被军士们包围,到时候出示这令箭即可。你入城后,再调东宫兵马过来守卫,有骁果骑兵开道,谅这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再关闭城门即可。”

    杨玄感听得连连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那你怎么办?也和我一起爬绳入城吗?这大兴城高沟宽,密弟想要登城的话恐怕不太容易吧。”

    李密摇了摇头:“我可没大哥的本事可以爬上去,但我可以回长孙晟的大营,这家伙看来还没完全死心,还在观望,若是这些人真的杀进了东宫解救了杨勇,不排除长孙晟会再度倒戈。所以他故意拖延着时间不派兵过来,就是想看最后的结果再作决定。我正好去催他一催,也好打消他最后的幻想。”

    杨玄感用力地点了点头,道:“那就这么办。”

    那两名黑衣大汉也发现了杨玄感和李密,对视一眼,骑上了马,杨玄感冲着二人挥了挥手,向着远处一指,打马向着所指的方向奔去,而李密则拨转马头,远远地向着长孙晟大营奔了过去。

    那些堵着城门的壮汉都没有骑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名黑衣大汉越跑越远,渐渐地看不见身影。

    杨玄感奔出了两里地后,驻马停下,须臾之后,两名黑衣大汉跟了过来,见到杨玄感后在马上行礼,左边一人名唤刘四,面带惭色地说道:“少主,实在抱歉,我们……”

    杨玄感直接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不用多说了,事情我已经全部清楚,现在十万火急,想必你二人也能看出城门外的那些人都非善类吧。”

    刘四和另一名叫做李七的汉子对视一眼,说道:“我们也觉得奇怪,这些虽然是平民装扮,但个个一脸的凶悍,明明就是江湖人物,我们还发现这些人都互相认识,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

    “其实最早我们到时,城门这里只有几十个想进城卖菜的小贩,城上的军官说了今天城门关闭后,那些小贩都走了,但是卯时三刻左右,一下子就来了这上千名精壮男子,象是约好了一起过来的。”

    杨玄感点了点头:“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些人是想趁机进城作乱的家伙,之所以叫你二人回城后通知杨管家紧闭府门,作好迎敌准备。就是为了防范这些人。幸亏今天城门紧闭。不然他们进了城后。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刘四和李七倒吸一口冷气,异口同声地道:“现在怎么办?”

    杨玄感问道:“你二人可有飞抓铙钩之类的爬城物品?”

    刘四眨了眨眼睛,跳下马来,在马鞍里翻出了一捆绳索,索头带了一只爪钩,问道:“少主要的可是这件东西么?”

    杨玄感见到此物后大喜,道:“正是此物。现在我想要跃过护城河,然后以这爪钩搭上城墙。爬上城去。我这里有长孙将军的令箭和皇上的诏书,只要进了城就不会有事。”

    刘四笑了笑:“原来如此,少主真是心思过人,我等远远不及也。”

    李七想了想,道:“少主,你这样可能进不了城。”

    杨玄感微微一楞,问道:“这又是何故?”

    李七上前一步,拍了拍杨玄感身上的盔甲,道:“少主这一身宝甲,怕是有一百多斤。那护城河有四五丈宽,你穿得这么重。这马不是你的黑云,未必能跃得过去,就算过了护城河,要想登城,穿了这全身甲胄只怕也难。”

    杨玄感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李七,亏得你提醒,险些误了大事。”

    于是杨玄感跳下马来,把全套的铠甲都卸了下来到,丢在了路边,刘四看着那套盔甲,眼神中尽是惋惜和羡慕。

    杨玄感一边脱一边在看着刘四,知道他是舍不得这么好的一副铠甲就扔在这里给人捡,哈哈一笑:“刘四,一副铠甲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事若成,我赏你和李七一人十套宝甲。”

    刘四听了以后一下子来了精神,忙不迭地谢起杨玄感来。

    杨玄感脱去盔甲后,身上只着了中衣,把那长孙晟的令箭插到了腰带里,而诏书则揣进了怀中,那捆上城的飞抓则挂在了马鞍上。

    一切准备停当后,杨玄感翻身上马,对着刘四和李七道:“一会儿我们找一段城墙,我直接跃过护城河后爬城,你二人可以带上绳索游过河去,再爬上城来。”两人皆抱拳称是。

    三人商议已定,便向着城南方向绕了有两里路,避开了城门口的那些人。

    杨玄感远远地看着大兴城高大的城墙,狠狠地一抽马,马儿负痛后长嘶一声,低着头全速狂奔起来,一下子就甩开了刘四李七的那两匹马,滚滚的烟尘中,一人一马如离弦的利箭一样,瞬间便冲到了护城河边上。

    杨玄感咬了咬牙,狠狠地一踢马腹,顺便又在黄斑马的屁股上加了一鞭子,那马本就是可日行千里的宝马,这时受了刺激后,“希沥沥”地一声,一下子四蹄奋起,凌空越过了那条足有四丈宽的护城河。

    黄斑马儿落地之后收势未及,差点一点撞上了城墙,幸亏杨玄感骑术过人,一勒马缰,那马前蹄高高地立起,后蹄一转,这才止住去势。

    杨玄感心疼地摸了摸马的鬃毛,低声道:“好兄弟,对不住你了。”马儿似乎也通人性,摇头吐气,前蹄也在地上磨了两下。

    这时城头传来一声暴喝:“什么人?竟敢纵马越池,想要造反吗?”

    杨玄感抬头一看,只见一名都督打扮的军官正冲着自己厉声喝问,在他和身边,四五部弩箭已经对准了自己。

    杨玄感抬起了头,拿出腰间所系的令箭晃了晃,高声道:“我乃上柱国杨玄感,奉了皇上的诏书进城,因为城门处有乱党,故而得了长孙将军的令,从这城墙上入城。此乃长孙将军的令箭,你等可先行验看。”

    杨玄感说着,把手上的令箭奋力一掷,直接扔上了十几丈高的城头,正好被那旅帅接到。

    那旅帅拿到令箭后一看,果然是长孙晟的右卫军令,再一看杨玄感,沉声叫道:“杨将军,小人当年也曾随杨元帅一起反击突厥,见过将军战场上的英姿,奈何军令在身,没有长孙将军的令箭不敢放将军入城,现在既有令箭,将军请稍待,我这就叫人放下绳索。”

    杨玄感喊道:“不用了!”一边说一边把那捆飞抓晃了几个大圈后,奋力抛上了城头,一下子搭上了城墙的垛口。

    杨玄感拉了两下飞抓。纹丝不动。心下安心。他怕中衣宽松,诏书会落下,便把那诏书紧紧地咬在了嘴里,抓着绳索,脚踩着城墙,飞快地爬上了城去。

    杨玄感跳进城墙时,只见刘四和李七也游过了河,一身湿漉漉地正向着城墙跑来。那都督正要喝问二人。杨玄感忙说道:“这二人是我的随从,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旅帅行了个军礼:“将军有令,末将岂敢不从。”回头便大声命令城头的军士们再放下一根绳索让两人爬上城头。

    杨玄感从都督手上取回了令箭,急急地奔下了城,正好有一队巡逻骑兵经过城下,杨玄感上前直接拦住了队伍,出示了令箭和自己的腰牌,抢下领头队正的坐骑,直接向大兴宫内的太子东宫奔了过去。

    太子东宫建在大兴宫内,与皇宫只有一墙之隔。此时五千骁果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这个只有两里见方的宫殿围得水泄不通。

    自从杨坚去了仁寿宫后,陈贵人和蔡贵人也跟了去。后宫里没有重要的嫔妃,而太子杨广的萧王妃,长子晋王杨昭,次子齐王杨暕,还有那个重中之重的前太子杨勇全家,以及蜀王杨秀父子,都集中在这东宫之中。

    如果说仁寿宫是帝国的现在,那现在这东宫可以说就是大隋的将来,重要性怎么高估都不过分。

    现下,东宫大门紧闭,宫墙上到处都是探出了半个身子的甲士,持弓把弩,紧张地注视着面前的宫道。而大门外的两边,各设了三道岗哨,每道岗哨处都停放着战车,车前放着拒马鹿角,把宽阔的宫道堵得只能容一骑进出。

    一个身材中等,须发皆白,全身披挂整齐的老将正坐在东宫大门后的广场上,老将的两道眉毛几乎连在了一起,象是丛生的杂草,鼻翼处两道深深的法令纹,随着老将面部肌肉的抽动,也象是有生命的活物一般抖动着。

    老将正是现在负责东宫乃至整个大兴皇宫防卫的太子左卫率宇文述,他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依然精神抖擞,威风凛凛,眼下虽然坐在宫门后的马扎上,却象一座大山一样沉稳厚实,丝毫没有这东宫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宇文述看着面前跪着的一名将校,说话的声音平静中隐隐透出一份镇定:“杨玄感和李密还没有入城吗?”

    那跪着的侍卫是个眉宇间英气逼人,威武强壮的年轻人,看模样刚刚二十出头,同样是全身标准的东宫千牛备身左右的装备。

    银盔,红缨,明光铠,肩甲吞云兽,铜钉筒袖,兽皮腰带,裙甲,胫甲,骑靴,从头到脚,一应俱全,年轻的军人正单膝跪地,沉声道:“末将刚从城头回来,那杨玄感和李密进了长孙晟的大营有一个时辰了,现在那里还毫无动静。”

    胖得象座移动肉山的杨昭这会儿正在宇文述的身边踱来踱去,鬓角边挂着大滴的汗珠,而穿着的绸布黄袍已经汗湿一大片,显示着他心中的焦虑。

    听到那年轻人的话,杨昭停下了脚步,盯着那年轻军官问道:“柴绍,长孙晟的大营当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吗?”

    那年轻的军官名叫柴绍,乃是官家子弟,他的祖父柴烈曾在北周与杨坚同朝为官,当到骠骑大将军,历任遂、梁二州刺史,封为冠军县公。

    而柴绍的父亲柴慎,则一直担任大隋的太子右内率,这个官职纯粹负责东宫的警卫,不象左右卫率那样与太子的私人关系亲密,因此在杨勇倒台时并没有受太多的牵连,最后被封为钜鹿郡公,平安告老回家。

    柴绍可谓世代将门出身,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练得一身好武艺,年纪稍长后又喜欢结交江湖豪侠之士,还曾仗剑游历天下,以锄强扶弱,不畏豪强而闻名。

    前两年柴绍行了冠礼,而杨昭听说了他的豪侠之名,心甚向往,便求杨坚封了他一个太子东宫千牛备身左右的正六品官职,让他跟随自己做了侍卫。

    一年前杨玄感刚结束丁忧后与杨昭相见的那次,柴绍正好临时有公务要办,没有见到闻名天下的杨玄感,心中甚是遗憾,但他与李密倒是同在东宫任职,加上经常随杨昭一起跟李密出游,因此对李密非常熟悉。

    杨李二人初到城门时柴绍不在城头,而是在西门一带巡察,后来长孙晟带二人回军营时他闻讯赶去,却是迟了一步,只看到二人策马远去的背影,一直等了一个时辰后才失望地回东宫向杨昭和宇文述禀报此事,顺便把城门外突然来了不少形迹可疑的壮汉之事也作了汇报。

    宇文述听完汇报后,点了点头,对着柴绍道:“你做得很好,先回城头再去看看,杨玄感要是真的带了圣旨,而长孙晟敢不放他入城,那就是长孙晟有图谋不轨的意思,我等必须作好防备了。还有,城外的那些壮汉,一个也不许放进来,就说这个是我宇文述的将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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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七章 步步惊心

    柴绍本想直接应是,但听到最后一句,迟疑了一下,问道:“可是守卫城门的兵是长孙晟的右屯卫部队,并不是我们东宫的骁果卫士,他们会听将军的令吗?”

    宇文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听不听是他们的事,你先把这意思转达,告诉掌门军官,这些人都是来者不善,要他把招子放亮点,弓箭手都作好准备,一旦这些人有异动,马上放箭射杀。长孙晟也是宿将了,肯定早就看出这些人有问题,才会特地下令关闭城门的。”

    柴绍应了一声“是”,站起身来转身欲走。杨昭却突然说了声:“慢着。”

    柴绍回过身,问道:“太子还有何吩咐?”

    杨昭道:“若是看到杨玄感和李密,如果他们无法入城,你一定要想办法接他们进来,必要时带一队人打开城门冲出去接应他们进来。”

    柴绍暴诺一声,急急地奔了出去,很快,门外传来了他的声音:“飞豹骑第三小队,跟我走!”接着响起了一阵密集的马蹄声,越来越远。

    杨昭叹了一口气,坐回了宇文述身边的椅子,掏出怀中的手绢不停地擦着头上的汗水。

    宇文述看了一眼杨昭,面色变得沉重异常:“晋王,恐怕我们要作最坏的打算了。”

    杨昭手一抖,手绢一下子落到了地上,急道:“有这么严重吗?”

    宇文述点了点头:“杨玄感和李密卯时到的开远城门外,一定是连夜赶来,仁寿宫那里肯定出事了。不然不会这样。长孙晟不放他们进城而是直接带去军营。一个时辰都没有动静。可能他们已经被长孙晟扣下,而且现在门外又来了这么多来历不明的壮汉,实在是诡异之极,不可不防。”

    杨昭脸色大变,声音也在发抖,道:“宇文将军,你说仁寿宫那里会出什么事,难道是皇爷爷要对父王不利了吗?”杨昭想起当年杨坚废杨勇时。杨俨那凄惨可怜的下场,吓得脸都白了。

    宇文述摇了摇头,看到杨昭吓成这样,微微一笑,手按在了杨昭的肩头,声音变得平和起来:“应该不至于,要是皇上真的想对太子下手的话,直接派人传旨就行了,不用这样大费周章,再说了前天的时候你不是也去过仁寿宫吗?当时皇上可没有一点想废太子的意思啊。”

    杨昭一听宇文述这样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道:“吓死我了。那依宇文将军看。这是何人在捣鬼?”

    宇文述沉声道:“长孙晟原来是为太子效力的,后来因为没当上这东宫的左右卫率,心怀不满,在太子面前出言不逊,现在不好判断他的立场在哪边,有可能已经投靠了那杨勇,变成了太子的敌人。”

    “至于那些城门口的人,可能是杨勇的人,也可能是其他某一势力的人,想趁乱救出杨勇,甚至劫持晋王和豫章王(杨广的次子杨日柬),还有萧王妃,以作为和朝廷讨价还价的本钱。”

    杨昭一听到这里,又紧张了起来,道:“那现在怎么办?”

    宇文述哈哈一笑:“晋王殿下稍安勿躁,有我在,江山在;有我在,社稷存!现在防守东宫的五千骁果都是身经百战,勇力绝伦的壮士,个个能臂上走马,拳上站人。”

    “就算是长孙晟的五万番上府兵,拉开来打也不是我们对手,更不用说这些图谋作乱,来历不明的贼人了!再说了,大兴城内的文武百官,公卿贵族家哪个没有几百上千的家丁守卫?真打起来了他们也会帮我们的。”

    “所以晋王殿下大可放心,实在不行的话,老臣亲自开路,杀出一条血路来,一定会护着殿下和王妃安全到达仁寿宫的。”

    杨昭听了以后,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高兴地说道:“是啊,而且我的好兄弟杨玄感和李密,一个如霸王再世,另一个可称当世孔明,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平安无事地入城的,到时候有杨玄感在,什么敌人也不在话下了。”

    宇文述脸上的肌肉跳了跳,扬了扬如一团杂草般的浓眉,哈哈一笑:“是啊是啊,杨将军大破突厥,端地是英雄无敌,就算是长孙晟的军营,只怕也困他不住,他星夜来大兴,应该是奉了皇命,只要进了城后,就一切水落石出啦。”

    杨昭正要开口说话,只听外面由远及近地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听数量象是有百余人的一支骑兵队。宇文述脸色一变,冲着宫墙头上的一名队正喊道:“来者何人?”

    那队正手搭凉蓬,定晴仔细一看,一下子面露喜色,扭过头来,对着宇文述叫道:“回将军,是柴护卫他们回来了,骑在最前面的是柱国杨玄感杨将军!”

    宇文述“腾”地一下,直接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沉声问道:“当真是杨玄感?”

    队正又扭头看了一眼,回过头来喊道:“千真万确!杨将军没穿甲胄,手上拿着一卷黄色的东西,象是圣旨呢!”

    不待宇文述说话,杨昭已经如离弦之箭似的蹿了出去,他抬着前襟的下摆,跑得满身脂肪都在抖动着,但脸上却写满了兴奋与激动。

    来人正是杨玄感,他在来东宫的路上正好与柴绍碰上,两人虽然并没有照过面,但柴绍听多了杨玄感的英雄事迹,一下子就能认出他来,两人互相验看过腰牌后,杨玄感便让柴绍速速引自己来东宫,说是有紧急军情通报。

    杨玄感刚下了马,就看到东宫的大门打开,一座黄色的肉山带着一身的汗味一下子扑到了自己的身上,一颗肉嘟嘟的脑袋埋在了自己的肩头,一边抹着眼泪鼻涕,一边呜咽着说道:“玄感。玄感。你可来了!我真的怕再也见不到你啦!”

    杨玄感心中感动。笑了笑,在杨昭的耳边低语道:“胖子,我没事的,大家都看着呢,你是晋王,别太丢人了啊。”说着轻轻地抚了抚杨昭的后背。

    杨昭不情愿地抬起了头,先是看了看杨玄感,又望向了他的身后。突然讶道:“玄感,阿密在哪里?”

    杨玄感摇了摇头:“城门处有不少可疑之人,我和阿密商量过,不能轻易开城门让这些人混进来,所以我是爬城墙上来的,而阿密则回了长孙晟的大营调兵去了。”

    杨昭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话。

    这时候忽然听到宫墙上有人在喊:“杨将军威武!”瞬间,宫里宫外的卫士们都开始有节奏地跟着喊了起来,呼喊声粗浑雄壮,直冲云霄。

    杨玄感一抬头。正好看到趴在宫墙上的那名队正,浓眉如刀。两鬓连腮胡子,双臂不成比例地粗壮,赫然正是数年前在蒲山郡公府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密弟子,神箭手王伯当!

    杨玄感知道刚才是他带头为自己喊话助威的,几年不见,这王伯当也从一个普通小兵升成了队正,但这种场合他不敢表现出自己与此人认识,于是笑着向王伯当拱了拱手,权当行礼。

    宇文述不慌不忙地从东宫门中踱了出来,杨玄感一到,他也算是吃下了一颗粒定心丸。

    其实在刚才那个时辰里,宇文述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但为了让其他人安心,他不敢在表面上显出自己的慌乱来,即使在杨昭面前也是故作豪气。

    实际上形势不利时杀出一条血路,护着杨广的家眷和杨勇全家一起冲出大兴,到达仁寿宫才是宇文述那时候首选的方案。

    宇文述甚至在初听到杨玄感和李密被带进长孙晟军营时,就已经暗暗叫人通知自己府上的儿子们作好准备,随时跟自己一起跑路了。

    所以杨玄感此时前来,宇文述自己也是长出一口气,见到了杨玄感便满脸堆笑,主动拱手道:“杨将军,此时前来,有何要事?”

    杨玄感一见宇文述,表情马上变得严肃起来,从怀中掏出了杨广给的那半块令牌,递向了宇文述:“太子有令,东宫左卫率宇文述,即刻率东宫卫队去仁寿宫宿卫,不得有误!”

    宇文述接过了那令牌,仔细验看了一番,又拿出了自己怀中的半块令牌拼了上去,纹丝合缝,不差分毫。

    宇文述把令牌交还给了杨玄感,道:“如果我部去了仁寿宫,那这城谁来防守?皇上和太子可有谕旨?”

    杨玄感摊开了那卷圣旨,沉声道:“圣旨到,东宫左卫率宇文述接旨。”

    宇文述马上推金山倒玉柱地跪了下来,而周围的卫士们也全都下马跪拜。

    杨玄感把那圣旨读了一遍,大意还是和刚才宣布的杨广的命令一样,只说留下一小队卫士防守东宫,要宇文述即刻出发。

    宇文述迟疑了一下,先是谢恩领旨,紧接着小声地问道:“只留一小队留守这里不太妥当吧,太子是否还有什么暗示?”

    杨玄感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贴着宇文述的耳朵说道:“仁寿宫那里的形势很紧张,需要马上赶过去,这里顾不得太多啦。”

    “我本来想调长孙晟的部队过来换防,可是城门口那里出了状况,长孙晟现在也是首鼠两端,未必会派出部队过来,所以只能死死地关住城门,不让这些人进城,这里虽然守卫的人只有一小队,也应该足够安全了。”

    宇文述脸色一变,低声道:“仁寿宫那里到底出了何事?长孙晟和城门外的那些人又是何关系?”

    杨玄感把宇文述拉到了一边,杨昭也凑了过来,而其他卫士们都识趣地远远走开,杨玄感看了一眼走得远远的众人,才转过头来正色道:“不瞒晋王殿下和宇文将军,太子被人陷害和出卖了,昨夜太子与我父亲商讨皇上身后之事的一封密信,被陈贵人交给了皇上!”

    宇文述脸上勃然变色,失声道:“怎么会这样?”

    而杨昭更是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玄感沉声问道:“你们知道太子和陈贵人的关系?”

    宇文述点了点头:“不错,他们合作已经有六七年了。太子曾经许诺过陈贵人。一旦他登上大位后。就会把流放到各地监视居住的陈国皇室成员都放回江南,管制上也会变得不那么严密,还可以让他们出来当官。”

    “所以太子入主东宫这件事上,陈贵人出力实在很多,这几年独孤皇后不在,也一直是她在皇上面前进言一次次地打消皇上把杨勇和杨秀重新放出来的打算。”

    杨昭也在一边插嘴说道:“玄感你是一直有所不知啊,陈贵人是陈国后主陈叔宝的异母妹妹,陈朝灭亡后。她的母亲,就是陈国的施妃和两个兄弟都被流放到了陇西和河西那一带,在朝廷的监视下种田耕作,过起了农夫的生活。”

    “这么多年来父王一直派人暗中照顾和接济陈贵人的母亲和兄弟,所以陈贵人才一直和父王合作到现在的。”

    杨玄感脑子里电光一闪,浑身一震,脱口道:“你说什么,他们是在陇西?”

    宇文述看到杨玄感这反应,奇怪地点了点头:“不是陇西就是河西那里,总之是西北蛮荒之地。陈贵人初入宫时不过是十三岁的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嫔妃,只是个宫女罢了。一直到开皇末年才开始得到皇上的宠幸升为嫔妃的,晋王与陈贵人的合作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杨将军,这中间有问题吗?”

    杨玄感的心头浮现出了王世充那张可怕的脸,他一下子全明白了,陈贵人在这最关键时刻的背叛,还有长孙晟到现在还在摇摆不定的观望,以及大兴的四门外那些从天而降的数千壮汉,汇在一起,最后形成了王世充那双碧绿的狼眼中闪现出的杀机。

    是的,一定是王世充,只有他才会有这样的安排和算计,靠着他在陇西与河西一带的人脉,让薛举或者是姑臧的豪族们出面,掌控了陈贵人的母亲和兄弟,以此要挟陈贵人在这最关键的时候找到机会,挑拨杨坚与杨广的关系。

    病中的杨坚在激怒之下会失去判断力,下旨要长孙晟放出杨勇,护送其逃往汉王杨谅处起兵叛乱,一旦这个计划成功,杨勇有大义的名份,杨谅有河北的强兵,可能会形成延续多年的战乱。

    而王世充这样的人正好可以趁机掌控兵权,打着讨贼或者是勤王的名义,募集私兵,趁势而起,到时候梁师都、薛举、姑臧城的豪族,还有全天下的那些蠢蠢欲动的地方势力都会拥兵割据,这才是王世充多年经营想要的结果。

    杨玄感咬了咬牙,迅速作出了一个决定:“宇文将军,你看这样如何,你现在马上率领骁果主力,带上萧王妃和晋王,还有豫章王殿下驰奔仁寿宫,出城时以强弓硬弩压住阵脚,不放一个贼人进城,一旦出城后马上关门,然后全速前进,到了仁寿宫后,一切听太子的安排。”

    宇文述杂草般的浓眉一扬:“杨将军,你不和我们一起去仁寿宫吗?”

    杨玄感摇了摇头,看了杨昭一眼,说道:“不用,我留在这里守卫东宫。”

    宇文述沉声道:“杨将军,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把杨勇和他的家人留在这里,这可是贼人们的第一目标,大军一走,你这里只剩一个小队,万一贼人们进了城,那你可就是九死一生,这大兴宫和太子东宫没有别的出口,想杀出去不容易,你可千万别逞英雄,依我看,带上杨勇全家,一起冲出去就是。”

    杨玄感摆了摆手:“不可,宇文将军,你也知道贼人的第一目标不是别人,而是杨勇,所以如果你用骁果卫士们护着晋王兄弟和王妃他们出城,贼人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而要是你把杨勇一家也带上,他们肯定会拼命,贼人的实力未必只有门外的几千人,真要是拼起命来,胜负难测。”

    杨昭急道:“既然这么危险,玄感,你为何要留在这里?大伯一家给劫走了也就罢了,只要仁寿宫那里不出事,一切都不影响大局啊。”

    杨玄感急道:“不可,贼人们应该早就计划好了,只要能劫持杨勇,就可以跑到汉王杨谅那里起兵作乱,到时候就真真是叫国无宁日了,我不能冒这个险,你们先走,回头我马上调集越国公府和蒲山郡公府的家兵到这里加强防卫,只要能撑到你们回来之时,就能平稳渡过这次危机。”

    宇文述还有些迟疑,嘴里喃喃地说道:“这……”

    杨玄感一下子打断了他的思考,道:“现在十万火急,陈贵人已经公然与太子作对,若是昨天夜里还不能激怒皇上,行废储之事,今天也一定会继续有所动作的。皇上已经病危,神智不是太清楚,这时候很容易上当,你们再不去那里就要出大事了!”

    宇文述咬了咬牙,回头对着站得远远的那些卫士们喊道:“传我将令,除了柴绍的飞豹营第三小队留下防守东宫外,所有军士一律上马,与仁寿宫的部队换防,限半柱香的时间内完成集结,快!”(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八章 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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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令官来不及行礼,直接跑进了东宫,很快,各种口令和哨子声、梆子声响成一片,伴随着人喊马嘶的声音和军靴重重地踏在地上时的那种“咔咔咔咔”的响声。

    杨玄感对着宇文述说道:“将军,玄感有一事相求,请千万照顾好晋王殿下,他是未来的国之根本,不能出任何事情,玄感现在就去越国公府上调集人手,你集合完毕后就直接出城,不用等我。”

    宇文述神情坚毅,重重地点了点头:“你就放心吧。”

    杨昭上前拉着杨玄感的手,被脸上肥肉挤得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泪光闪闪:“玄感,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实在不行的话保全性命为上,你已经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了,谁也不会指责你的。”

    杨玄感笑了笑:“天下无人能伤得了我。胖子,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宇文述上前两步,摸出了身上的一块玉佩,塞在杨玄感的手中,沉声道:“杨将军,你可以凭此玉佩到我府上,让我的三个儿子带上府里的人都集中到东宫防守,我儿化及,你应该认识,他的长子宇文成都,虽然只有十六岁,却是天生神力,和将军也可有的一拼,紧急关头,他能帮上将军的忙。”

    杨玄感并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能和自己在武力上相较,听到这话后也只以为是宇文述的客套话,并没往心里去。但还是接过了令牌。笑了笑。紧接着上马绝尘而去。

    宇文述看着杨玄感渐渐消失在宫道尽头的身影,叹了口气,转头对着杨昭道:“晋王殿下,我们也该上路了!”

    大兴的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所有的店铺全都封上了门板,间或有几个胆大而好奇的家伙从门里探出头来,对着街道东张西望一番,然后赶快又缩了回去。

    杨玄感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背后扬起了一片滚滚的黄色烟尘,大兴的街道不是后世的柏油马路,仍然是由黄土地夯筑而成,这也是城里不允许跑马的主要原因,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加之街上空无一人,杨玄感也就不再管这禁令,一路跑到了越国公府上。

    府门已经紧闭,墙头没有象东宫那样站满了弓箭手,但杨玄感可以感觉到门后有强烈的杀气。至少数十名训练有素的杀手此刻正手持钢刀利刃,藏身于墙内门后。

    杨玄感高声叫道:“开门。我是少主,急事回府。”

    巍峨的正门“吱呀”一声,留出一条缝来,杨玄感也不多想,直接跳下了马,从那道门缝一闪身钻了进去。

    入得府内,杨玄感微微一怔,原来这墙后已经趴着百余名黑衣劲装的大汉,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着冷冷的寒芒,而一向文质彬彬的管家杨洪也手持一把宝剑,身上穿起了皮甲,见到杨玄感后则是一个长揖,低声道:“少主可回来了。”

    杨玄感点了点头:“你们接到李四的消息了?”

    杨洪道:“是的,他也刚来没多久,刚才红拂姑娘下了令,要抽调五百人去东宫帮忙守卫呢。”

    杨玄感暗暗吃了一惊:“她为何要下这命令?”

    杨洪道:“红拂姑娘说了,现在那些贼人的目标不是我们这里,而是东宫的前太子杨勇,如果大军出城,那里必定守卫空虚,所以她准备亲自带五百人到东宫去帮忙守卫。”

    杨玄感笑了起来:“你们就是到了东宫,没有宇文将军的首肯,东宫的守卫会信任你们允许你们进入东宫吗?”

    红拂那娇若莺啼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放心,我算过时间,就算宇文将军现在已经出发,我们也会在路上遇到你们的。”

    杨玄感又惊又喜,转过了头来,只见红拂一身男装打扮,鱼丽剑缠在腰上,正浅笑盈盈地望着自己,身后跟着黑压压一大片的黑衣剑士。

    杨玄感看着红拂那双充满了深情的美目,心中一热,上前两步,在她耳边低语道:“你是去防守东宫还是想见我?”

    红拂脸上微微一红:“大事重要,这种时候哪能顾得上其他?”

    杨玄感点了点头,退后一步,正色问道:“你抽调五百人,这府上的守卫怎么办?”

    红拂朗声道:“回少主,府上的守卫原有一千二百人,调走五百,还有七百人,一旦形势紧迫,放弃外围,专守内院,也可以抵挡至少一天。其他各位公子率领了府内的护卫们守着内院,现在这外院的多是从府外调回的人马。”

    杨玄感赞许地看了红拂一眼,转身对杨洪道:“这府上的防卫就交给你了,按红拂说的办,不要硬来,我们府太大,现在人少,不可能全部防守到位,实在不行的时候,向东宫方向突围!”

    杨洪点了点头:“少主您就放心吧,一切有我呢。”

    杨玄感笑了笑,转过头来,对着红拂道:“给我拿一套披挂,再帮我把黑云牵来,哦,对了,别忘了我的那支精钢马槊,今天,这大兴城就是我杨玄感的战场。”

    与此同时,大兴城内的裴世矩府内,王世充,裴世矩和贺若弼三人全都黑巾蒙面,披着斗蓬,正端坐府中的会客厅,这里已经成了一个临时的军营,不停地有哨探进进出出,来报最新的情况。

    “报!杨玄感和李密已经出了长孙晟大营!”

    “报!李密回长孙晟大营之中,而杨玄感孤身入城!”

    “报!杨玄感已经进入东宫!”

    “报!东宫宫门大开,杨玄感单骑而出,已入越国公府。而东宫外的拒马鹿呰已被搬开。似有异动!”

    “报!晋王。豫章王与萧王妃都已经登车,骁果军已经列队准备出城!”

    王世充一直闭着眼睛,听着这一个个快报,一直到这句时,他的眼睛突然睁开,碧光四射,厉声问道:“杨勇可在车驾之中?”

    传信的小兵摇了摇头:“未曾见到。”

    贺若弼猛地站起了身:“王世充,你该下决心了。不要因为你跟杨玄感的私交而误了大事!他们一旦带上杨勇突围,我们可就再也拦不住了!”

    裴世矩也是一脸的焦急:“就是,现在城中我们已经有两万多人了,就是和骁果一战,也未必会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王世充摇了摇头:“不,杨玄感如果是带着杨勇出城的话,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府上,他一定是让宇文述的骁果军带着杨广的家人先去仁寿宫。而自己去调家兵去守卫东宫,而杨勇和杨秀。现在也一定留在东宫的。”

    贺若弼的眼中冷芒一闪:“王世充,你又何以肯定杨勇不在车驾之中?”

    王世充正色道:“他们连杨广的家人上车也没有隐瞒,又何必藏着一个杨勇,如果杨勇也在车驾中,全力突围的话,那杨玄感就是调家兵,也是跟着车驾一起杀出去,而不是返回东宫。”

    裴世矩叹道:“不管怎么说,他们既然分了兵,我们全力攻击骁果,逮着了杨广的家人也不错啊。”

    王世充摇了摇头:“弘大,现在一旦出手,那就是鱼死网破,没有退路了,杨玄感在这时候从仁寿宫来,显然是那边出了大事,我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要么是皇上驾崩,要么是皇上有重要的旨意需要宣布,可他们既然在此时调最忠于杨广的宇文述所部入仁寿宫,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裴世矩一呆:“行满,你的意思是,他们想要弑君?”

    王世充沉重地点了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仁寿宫那里我们已经顾不上了,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宇文述出城后,强攻大兴宫,夺取杨勇,投奔汉王!”

    贺若弼重重地“哼”了一声:“何不现在就在城中散布消息,说杨素和杨广已经弑君,号召全城的世家大族们一起起兵,救出杨勇,再杀向仁寿宫护驾呢?”

    王世充咬了咬牙:“贺若将军,那是最后一招,万一皇上没事,那我等都是灭族之祸,杨玄感不是傻瓜,等宇文述出城之后,我会会他,尽量说服他把杨勇主动交出来,免生战端。”

    裴世矩长叹一声:“若是他不肯交人呢?”

    王世充眼中的杀机一现:“那说不得,只好强攻东宫,玉石俱焚了!”

    越国公府内,杨玄感坐在府门内侧的一张马扎上,红拂正一件件地帮他把甲胄套起。

    本来这种事一向是雄阔海做的,可是今天,杨玄感自己也不知道出了这府门后的命运会如何,红拂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所以当红拂提出这次由她来伺候杨玄感穿甲时,杨玄感没有拒绝。

    杨玄挺、杨玄纵、杨玄奖、杨积善、杨万硕等几个弟弟都站在一边,全身戎装,默默地向着红拂递上一片片的甲叶,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空气象是凝固了一样,只听到红拂在给杨玄感套上甲片时金属撞击的声音。

    少顷,杨玄感披挂整齐,双层明光大铠已经穿上身,这两副盔甲都是几个月前为杨玄感度身打造的,杨玄感一直没有机会穿,想不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此刻锃亮的盔甲在这夏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所谓精甲曜日,说的就是杨玄感现在这个样子。

    杨玄感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每个弟弟,他知道弟弟们都在担心,所以一个个都不说话,眼光一扫站在最末的杨积善,自己的那支精钢马槊正被他双手紧握,微微地摇晃着。

    杨玄感走到积善的面前,哈哈一笑:“积善,你也长成男子汉了,可以帮大哥拿这精钢马槊啦,等大哥这次回来,一定教你马上功夫。”

    杨积善从小身体有些文弱,大概是因为其生母乐昌公主体质不是太好,因此从小到大一直无法习武。每次看到哥哥们一起舞枪弄棒的时候总是一脸羡慕地在边上看着。

    可就是这么一个文弱的书生。在这个时候也举着杨玄感的兵器。这份兄弟情深,让站在一边的红拂和杨洪都有些感动,转过身来轻轻地拭了拭眼睛。

    杨玄感接过了积善手里的马槊,单手握着槊柄,槊尖朝天,他最后环视了一眼自己的兄弟们,沉声道:“兄弟们,守好咱们杨家。一切听杨总管的安排,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玄纵等人齐声抱拳行礼:“大哥,珍重,弟弟等你的好消息!”

    杨玄感大笑一声,翻身骑上了黑云,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五百壮士,沉声道:“出发!”

    越国公府厚重的大门缓缓地打开,杨玄感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那些壮士们人人都戴上了鬼面具。连红拂也是如此,他们都没有穿甲胄。而是江湖人士的打扮,三百多人是手持刀剑,剩下的人则挎弓持弩,弓弩手们围绕在外侧,箭上弦,弩上机,全部高度警惕,随时准备发射。

    杨玄感放慢了脚步,感受着前方是否有杀气,自己身后的剑士们都是可以飞檐走壁的高手,一对一的厮杀他并不担心,只是怕对方也能结阵而来,面对重甲战阵,这些剑客刀手们就会有些力不从心了。

    走过了两条长街,杨玄感突然听到远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人数还不少,足有数百人,他马上一抬手,示意后面的人停止前进,红拂一声令下,两侧的弓弩手全部集中到了前排,一两百支强弓硬弩指向了前方的路口。

    杨玄感慢慢地举起了手,一旦确认对方是敌人,他就会果断地把手向下一劈,接下来身后就会形成箭岚,覆盖这个宽阔的路口。

    杨玄感看到了那五十多名弩手用的都是骁果骑兵标准装备的那种可以三连发的骑兵弩,一瞬间就可以三箭齐发,在这种地形里作战实在是第一利器。

    脚步声越来越近,杨玄感的双眼圆睁,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一片黄色从右侧的路口涌了出来,为首的居然是柴孝和。

    杨玄感松了一口气,手慢慢地放了下来,后面的弓弩手们也都放下了手上的弓弩,柴孝和扭头一看,发现了侧面的巷子里居然埋伏了数百人,先是微微一怔,然后认出了杨玄感,马上示意队伍停下,而自己则跑了过来,一直奔到杨玄感的马前,才拱手行礼道:“见过越国公世子!”

    杨玄感点了点头:“柴孝和,你应该收到过我的消息吧,让你好好地看守蒲山郡公府,为何要擅离职守?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向密弟交代?”

    柴孝和一脸的迷茫:“红拂姑娘不是说要我点齐家兵,迅速到东宫去协助防守吗?”

    杨玄感回头看了一眼戴着鬼面具的红拂,只见红拂俏皮地向自己眨了眨眼睛,他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是红拂改动了自己的命令,让李密府上的这些江湖人士也去帮忙助守了。

    于是杨玄感干咳了一声:“啊,不错,是这条命令,我只是问你,蒲山郡公府上的防守安排得如何了。”

    柴孝和拱手道:“府上没有什么重要的人和物品,公子走前也交代过,不必死守蒲山郡公府,所以我只留了五十人看家,其他六百五十名壮士全带出来了。”

    杨玄感看了一眼柴孝和身后的人,全部是一身黄衫,黄巾蒙面,手持短兵器,与自己身后的人不同之处在于连一个弓箭手也没有。

    杨玄感换了一副严厉的口吻,对着柴孝和说道:“孝和,你以后再碰到这种事情一定要千万当心,似你刚才这样只顾着赶路,前方不安排哨戒和尖兵,两侧没有盾牌防护,一旦遭到埋伏,就会吃大亏,刚才如果埋伏在这巷子里的不是我而是敌人,恐怕此刻你们至少要死一大半人了。”

    柴孝和脸上一红,额头上冒出汗来:“杨将军教训的是,孝和没有上阵打过仗,只是急着赶向东宫,实在是太过大意了。”

    杨玄感经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记得这柴孝和是被人指使,企图打入自己府内窃取情报的事,心里对此人一直不太喜欢,但此刻看他不顾自己的府上防卫,而是对红拂的传令深信不疑,心中对此人的厌恶一下子少了许多。

    杨玄感看了看柴孝和后面的黄衣人们,语调变得平缓了些:“我在前面探路,你的人和我们的人混在一起,你的人走中间,两侧由我们的弓弩手警戒。”

    两拨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杨玄感下令之后,很快地就按他的要求排好了队伍,千余名黑黄两色,刀剑出鞘的壮汉,在两侧弓弩手的配合和掩护下,结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方阵,加快了步伐,迅速地向着东宫奔去,而杨玄感依然是奔驰在最前面,为整个方阵作尖兵。

    如此这般,小半个时辰后,这个方阵行进到了大兴宫,宫城之上已经空无一人,就连朱雀门前的守卫已经无影无踪了,空荡荡的大门透着一丝诡异。

    杨玄感先停下了队伍,自己骑马到门里看了一圈,偌大的广场上空无一人,通向东宫的宫道上,那三层的哨卡也已经全部撤去,整个大兴宫象是没有一个活人还在行动。(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九章 酒楼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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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玄感奔到了东宫的门下,厉声喝道:“柴侍卫可在?杨玄感在此!”

    宫墙上探出两个脑袋,一个是柴绍,另一个则是王伯当,王伯当看到杨玄感后惊喜地叫道:“杨将军,你可来了!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杨玄感微微一笑:“回家召集人手,又要把盔甲穿上,耽误了点时间,路上还跟蒲山郡公家的人会合,所以拖到现在才来。”

    柴绍一听,脸上堆满了兴奋:“真的吗?太好了,刚才这东宫里只剩下两百人了,连安排上墙防守的人手都不够,现在有了援军,应该能防守住了。”

    杨玄感看了看王伯当,笑了笑,说道:“我记得宇文将军走时只下令留下一小队的骑兵,王队正怎么也在这里?”

    王伯当在墙上无法拱手,只好点了点头,说道:“小人是主动向宇文将军请缨留下的,光靠骑兵无法防守,必须要有弓箭才行,小人知道东宫里的军械库,可以把里面的弩箭拿出来供大家使用,所以宇文将军准了小人的提议,让小人回来协防,对了,大军出城时小人的这队正好是后卫,还要负责关城门呢。”

    杨玄感“哦”了一声:“宇文将军这么快就出城了?”

    王伯当点了点头:“大家早就准备好了坐骑,将军一声令下。直接整队的同时就上马,王妃的马车也一早备好,宇文将军亲自护送马车在骑阵中间出的城。我们骁果的坐骑都是良驹骏马,半个时辰就可以从这里到城门跑个来回。”

    杨玄感微微一笑:“原来如此,我的人都是步行,自然比不得你们的马快,出城时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王伯当脸色一变:“宇文将军出的是北边的华林门,那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了,出城的时候小的就觉得奇怪。但也不敢多说多看,关了城门后就直接回来了。”

    杨玄感心中浮起了一阵阴云,道:“作好战斗准备。先把我的人放进来,给他们多发弩箭,安排人上宫墙防守。”

    杨玄感拨转马头,奔到宫门前把红拂等千余名剑士领进了东宫。仍然是弓弩手拖在最后。弩箭指向外面长长的宫道,掩护着剑士们从那个并不算宽阔的东宫大门鱼贯而入。

    杨玄感一直横马立槊,站在最外面,一旦有所异动,他会立即冲出去挡住敌人,在这个狭窄的通道里,他相信自己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等到最后一个弓弩手也退进了宫门后。柴绍对着杨玄感道:“杨将军,快进来吧。”

    杨玄感摇了摇头:“柴绍。此处你的军阶最高,先由你来负责守卫。记住,一定要看着杨勇一家,万一守不住的时候,先把杨勇处死!绝不能把他留给敌**害国家!”

    柴绍脸色一变,神情凝重起来,问道:“可是皇上并没有下这命令啊?”

    杨玄感打断了柴绍的话:“皇上授我便宜行事之权,这个命令就是便宜行事,去遵照执行吧,我现在要去一趟宇文府上,把他们的人接回来,宇文将军说他的那个孙子叫什么宇文成都的英雄了得,我正好见识一下!”

    杨玄感双腿一夹黑云的肚子,喊了声“走”,黑云四蹄飞扬,转眼间就奔出去数十丈,柴绍和王伯当的声音从后面远远地传来:“杨将军!千万保重啊!”

    杨玄感一个人骑在空无一人的街市上,心里渐渐地不安起来,刚才他毕竟身后有几百上千人,而现在则成了彻底的孤军奋战,联系到那些在城门外神秘消失的壮汉们,他心里在飞快地设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

    不知不觉,杨玄感已经奔到了那条热闹的酒馆街景风门街,只要穿过这条街,向右拐个弯就可以进入百官坊,直达宇文述的府第了。

    杨玄感手心攥出了汗,这种宛如在一座死城中奔跑的感觉实在不好,他没想到自从追赶因为尉迟女事件而愤怒出奔的杨坚后,自己这几年来第一次在大兴城里全速跑马居然是这样的情形。

    突然,杨玄感发现了前面这条街有些异样,右边的一座酒馆居然没有上门板,跟这一路上家家户户关门不出的情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远远地看,那店里居然还有一个人坐在桌旁喝着酒。

    杨玄感身上的每根汗毛都立了起来,似乎能嗅到前面这条街上的危险。

    他放慢了黑云的脚步,仔细地观察着这条路上两边的情况,无论是屋顶还是二楼紧闭着的窗户,一举一动都逃不脱他锐利的眼睛,但奇怪的是,他居然感受不到一点前路上的杀气。

    杨玄感驾着黑云慢慢地踱到了酒馆的外面,只见里面的那个酒客,头戴斗笠,穿了一身麻布衣服,脖子上的围巾遮住了大半个脸,人又在背光的角落里,看不清面貌。

    神秘酒客的面前放了一坛子柳林酒(这时候的西凤酒还叫这名字),摆了一碟萝卜干下酒,就这么一个人独酌。

    杨玄感全神戒备,左手已经开始去摸马鞍一侧的玄铁重剑了,突然间那人抬起了头,对着杨玄感直视过来。

    阳光的照射下,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难受,配合着粗浑低吼,如狼如枭的嗓音,更是让杨玄感背上的每寸皮肤都起着鸡皮疙瘩:“杨玄感,既然来了,何不先喝一杯?”

    杨玄感心在向下沉,他不知道王世充为何会在此时此地出现,但很清楚王世充现在应该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一切事件的幕后主使者。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天下大乱,然后趁机自立,而这一点。和自己现在的立场是截然对立的。

    杨玄感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仍然感受不到任何一点活人的气息,也没有任何的杀气。

    王世充冷冷地盯着杨玄感,解下了脸上的蒙面布巾,突然笑了起来:“杨玄感,你可是害怕了吗?这可一点也不象我认识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越国公世子哦!”

    杨玄感并不吃他这一激,但很清楚不跟此人摊牌。即使到了宇文府上,仍然早晚要面对此人,与其到时候刀兵相见。不如趁现在坐下来说个清楚。

    杨玄感对自己的一身本事也有充分自信,就算在这大街之上,面对成百上千人,他也有信心杀出条血路。再说了。实在不行,还可以抓住王世充当人质。

    杨玄感想到这里,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他下了马,没有把黑云拴在马桩上,心里已经作好了一旦出事就直接上马逃逸的打算。

    杨玄感把长槊插在了店门外,手里拿着玄铁重剑,大喇喇地走进了店堂。坐到了王世充的对面。

    王世充指了指桌上的另一个碗,只见里面已经满上了一碗酒。他对着杨玄感笑了笑:“好象我们两从认识以来,除了沙漠那一次外,还从来没有坐到一起喝过酒,尽管我们每次的相处和谈话时,身边要么有喝酒的人,要么有酒坛子,杨玄感,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杨玄感二话不说,举起酒碗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巴,冷冷地道:“这样算是我杨玄感和你王世充在一起喝过酒了?”

    王世充的脸色微微一变:“你不怕酒里有毒?”

    杨玄感哈哈一笑:“你若要毒死我,何必跟我单独在这里喝酒?王世充,这几年我也读了不少书,也经历了许多事,会自己判断了,你别总以为只有自己才是聪明人好吗?”

    王世充眼中的绿光一闪一闪,似乎今天坐在他对面的杨玄感让他变得陌生起来,他叹了口气,把手中的酒碗放到了桌上,双眼凝视着杨玄感:“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坏我的事?”

    杨玄感的表情变得严肃,他沉声道:“你的事?你终于承认这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了?从陈贵人到长孙晟,从杨勇到杨谅,都成了你想要搞乱天下,趁机自立的道具了?”

    王世充神色平静地答道:“不错,你知道我多年来一直是在为了这事而奔走天下,眼看现在就要开花结果了,你为什么又要来坏我好事?我一直以为在这事上你是会和我站在一起的。灵州城外的沙帐里,姑臧城里的酒窖中都白说了吗?”

    杨玄感摇了摇头:“王世充,你恐怕是没弄清楚,我只说了,如果暴君登位,推行暴政,弄得天下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这种情况下我才会跟你成为盟友,一起起事。但现在是这种情况吗?”

    王世充眼中的光芒不停地在闪烁:“有什么区别?不管我做不做这事,只要杨广登位,杨谅必反,到时候他们皇族内战,你以为天下的百姓就不会是水深火热了吗?我只不过给他们加把劲而已。”

    杨玄感哈哈一笑:“王世充,你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今天只有你我二人,你做的事情不用藏着掖着,杨谅起兵,没有大义的名份,没多少人会支持他,他又不是可以横扫天下的名将。”

    “杨谅唯一可以倚仗的萧摩诃也是垂垂老矣,再说就算是萧摩诃年轻时也并非帅才,勇将而已。杨谅的造反不会有什么效果,最多三个月,就会给剿灭。”

    王世充“哼”了一声,显然是默认了。

    杨玄感继续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了杨勇手里有密诏的事情,也许是长孙晟告诉你,也许你根本就不知道此事,而是只想着劫出杨勇出去再矫诏说杨广造反,总之你只要抬出杨勇,那就和杨谅自己单干完全不一样。”

    “杨勇要是跑到杨谅那里,手里又有密诏的话,象高颎、贺若弼这样的能臣良将也许都会去投奔他,加上杨谅手上的精兵锐卒。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要是你再有本事把突厥人或者高句丽也拉进来,那就会形成天下大乱,到时候光是陇西的薛举和姑臧豪族们都会先后起兵。你王世充正好可以混水摸鱼。”

    王世充“嘿嘿”地两声奸笑:“你既然一切都知道了,为何还要阻我?实话告诉你,不止我王世充一个,各地的群雄都在等这个机会,现在这大兴城里,各路英雄已经混进来的剑客死士不下两万,你想死守东宫。守得住吗?”

    杨玄感微微一笑:“也许我是守不住东宫,但我在东宫被攻破之前,一定会先杀了杨勇。不会让他落在你手里成为棋子!”

    王世充听到这话脸色大变,一下子站起了身,厉声道:“杨玄感,你敢!”

    杨玄感突然仰天大笑。声音震得这酒馆大梁上的灰尘纷纷落下:“杨勇在我手上。我有什么不敢的?杀一人可以救天下,杀一人可以杜绝你们这帮野心家的阴谋,值了!”

    王世充坐了下来,喝了一口面前碗里的酒,嘴角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嘿嘿,杨玄感,你的本性善良柔弱,不会这样做的。”

    “且不说你不会下狠手杀掉杨勇全家。尤其是他那几个还未成年的无辜的孩子,就算是为了不祸及你全族。你也不会这样做,皇上还没下令杀杨勇全家,你敢杀就是矫诏,要灭门的!”

    杨玄感摆了摆手:“王世充,你吓不倒我的,我现在不吃你这套,先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如果你敢攻击东宫,到了最后要是给你攻进来,我可以把杨勇之死推到攻击东宫的乱党之上,你以为你能抓到我下手杀人的证据?”

    王世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腮帮子鼓鼓地不说话。

    杨玄感继续道:“至于你的第一个问题,更没啥好说的,今天的杨玄感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你狠,我只有比你更狠!”

    “我不是小绵羊,就象在金城薛举的堂上,如果换了以前,我不会看着那个胡姬给杀掉而无动于衷,但那天我就是眼睁睁地看她给拖下去打死,第二个女人也是一样,你如果不信我的决心,要不要这回拿杨勇的命再赌一次?”

    王世充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他死死地盯着杨玄感的脸,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他是否在撒谎,良久,他才垂下了眼,伴随着一声叹息,一碗酒下了肚子,说道:“这个赌,我不和你打。”

    杨玄感精神一振,他刚才也一直装凶作狠,内心深处却是在打鼓,杨俨几年前在废杨勇时的表现让他心都碎了,要他杀一个杨勇也许可以,但要他对杨勇的那些未成年的儿子们下手,这却超越了他的底线,是万万不可的事情。

    只是在王世充面前,杨玄感也只能表现出这种强硬的姿态,哪怕神色稍缓一些,都能让王世充看出自己内心的动摇,从而坏了大事。

    但杨玄感的表情上没有显出任何的变化,他现在越来越象一个高明的演员了,一边掩饰着内心的激动,一边嘴上冷冷地说道:“既然如此,那还是回到我们以前的约定,等着杨广即位后再看情况,他若是明君,我们就安心当他的臣子,要是昏君,就按我们以前说的来。”

    王世充突然哈哈一笑,笑声中透出一份古怪与不屑:“明君?昏君?有什么标准吗?”

    杨玄感微微一愣,他确实很少考虑到这个问题,一下子张大了嘴,说不出话。仔细想了想后,开口道:“象当今皇上这样的,自然是明君。”

    王世充紧接着问道:“那昏君是什么?陈叔宝是吗?”

    杨玄感点了点头:“他不是昏君,还有谁是昏君?”

    王世充嘿嘿一笑:“那汉武帝算不算昏君?”

    杨玄感一向崇拜汉武大帝,听到这话后不悦地说道:“汉武大帝雄才伟略,南平百越,北逐匈奴,对内削除强藩,怎么能说是昏君呢?”

    王世充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陈叔宝自己混吃等死,但没有在他的陈国里大兴土木,也没有征南朝之丁壮想着和大隋决战,跟汉武大帝是两个极端,所以你认为汉武帝是明君,陈叔宝是昏君了,对不对?”

    杨玄感点了点头:“作为一个皇帝,只顾自己的享乐,不理朝政,不是昏君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但要是汉武大帝那样的搞法,国内民怨沸腾,全国人口锐减,百姓在严刑峻法前敢怒不敢言,犯轻罪的人都要被征发到北边新开拓出来的既荒凉又危险的匈奴故地去戍边,如果你生在汉武帝的时代,会觉得他是明君吗?”

    杨玄感的嘴角抽了两下,没有说话,他看史书时也想到过这个问题,秦皇汉武无疑是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帝王之一,但真要自己活在那个年代,确实未必会快乐幸福。

    王世充笑了笑:“汉朝的文景之治,也是你所说的那般不思进取,靠着送女人跟匈奴讲和,匈奴那几年也是扩张到一定程度后需要休养生息,所以停止了对汉朝的大规模战争,以你看来,这些跟陈叔宝又有何太大区别?”(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章 悬崖勒马

    杨玄感马上道:“不一样,汉朝的文帝和景帝都是自己以身作则,勤俭节约,不象陈叔宝这样骄奢淫逸,只顾着自己享乐。”

    王世充摇了摇头:“陈叔宝只是自己喜欢喝酒享乐,跟着几个后妃在后宫里风流快活,可没有大兴土木或者是征战四方,给百姓造成多大的负担,你真要较起真来,越国公修的那仁寿宫害死上万民夫,比起陈叔宝一人的享乐来,哪个祸害黎民百姓更多一些?”

    仁寿宫事件是杨素心中一生的阴影,更是杨玄感永远的痛,王世充这样提起,杨玄感虽然气得双眼通红,却也是无话可说。

    王世充看了一眼杨玄感,自顾自地喝了碗酒,继续道:“所以明君也好,昏君也好,本就很难界定,你若是只顾自己安逸,不图进取,不想有所作为,那算是明君吗?”

    “反过来,你如果是雄心勃勃,想要征战四方,想要在国内大兴土木,那必然要损耗民力,让天下苍生吃苦受累,以成全你一代雄主的英名。”

    “杨玄感,我知道你更喜欢秦皇汉武这样的,在你这武将眼里他们就是明君,但如果你是个普通的小民,只想安生过日子,那你还会这样想吗?”

    杨玄感摇了摇头:“你虽然说得有些道理,但我不认可你的看法,人生在世总要有所作为,国力强的时候自然可以开疆扩土,秦国是奋六世之余烈。一统天下,而汉武也是承了文景之治才会有反击匈奴的壮举,自然不是昏君。而那陈叔宝。无所作为只是贪图享乐,怎么能和文景的励精图治相提并论?”

    王世充哈哈一笑:“那按你的意思,当今的皇上经过了二十多年的开皇之治,现在天下太平,各地仓库里的钱粮足可以吃上几十年,如果接下来的皇帝想要有所作为,象汉武大帝那样对外穷兵黩武。征战四方;对内则大兴土木,营建宫殿城池,你会觉得他是明君还是昏君?”

    杨玄感一下子说不出话。干瞪了两下眼睛,却闭上了嘴。

    王世充继续道:“你想必也知道了长孙晟的那个计划,他想着在漠南圈地,筑城。如果他的设想被批准。那就又是一次秦始皇修建长城的举动,到时候天下会有多少孟姜女,你想过吗?”

    “如果接下来登基的新君,要是听了长孙晟的话,在漠南筑城,就会大用民力;要是不听长孙晟的话,按你的说法就是不思进取,白白浪费千年未有的远逐匈奴的好机会。杨玄感,你来告诉我。怎么做才是昏君,怎么做才是明君?”

    杨玄感意识到自己有些被王世充给绕了进去,再这样扯下去对自己没好处,于是咳了咳,道:“王世充,这个事情上没有具体的标准,要看到时候的人心所向。”

    “秦始皇和汉武帝在自己的一生里,没有因为这种对外的扩张搞到民不聊生,天下大乱,这就不是昏君,汉朝的文帝景帝也没有因为自己的休养生息而让匈奴破关而入,这也不是昏君。”

    “至于陈叔宝,只顾自己享乐,连敌军过江后都无法作出正确的应对,既不反击也不下令勤王,只是坐等着敌军消灭自己,这样的人,无论如何解释,都只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以后的事情我们谁也说不清楚,长孙晟的提议很诱人,但也要看是否在国家能承受的范围以内,如果真的天下的百姓都无法忍受这个工程,要逃亡甚至是起来造反,那这个事情就是无法继续下去的,即使长孙晟的心再大,也不能违反民意。”

    “就象我父亲修仁寿宫,如果他别这么心急,慢慢修,让民夫轮换,拖个十年八年的慢慢修好,相信也不会死这么多人,这漠南修长城的事也是同样的道理,长孙晟也说过,这可能是需要几代人的努力,他自己并不指望一天就修成。”

    “所以王世充,到时候是明君还是昏君,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要看天下人的反应,如果象今天这样主上圣明,国家富强而稳定,你想搞阴谋诡计起事,也不会有人跟你亡命。”

    “就算你能劫持杨勇到杨谅那里,他们两个人就会是铁板一块?就不会明争暗斗?只靠了薛举这样的野心家起事,就真能天下大乱了?”

    王玄感听着杨玄感的话,一言不发,紧紧地咬着嘴唇,连酒都顾不上再喝了,绿油油的眼珠子时而放大,时而收缩,看得出他的内心也在做激烈的斗争。

    王世充等杨玄感开始喝起桌上的酒时,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杨玄感,你可知我们为了今天的事策划了多少年,付出了多少的努力?眼看就要成事了,你却在这里强行阻止,让人如何能够甘心?”

    杨玄感放下了手中的酒碗,摇了摇头,道:“王世充,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上次跟你说得很明确,未来我们可能是同一辆战车上的朋友,但现在我不认为这是个好机会,我知道你这次不仅把你的老底全拉来了,也弄了不少你这些年在各地的朋友,比如薛举的人,比如姑臧的人,也许还有你在关东的人,不然你没本事凑出两万多人来。”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错,若不是有了如此强大的实力,我又怎敢咬牙放手一搏?我做事一向是谋定而后动,错过今天的机会,也许要再等十年,我不想放弃,我的朋友们也不想放弃。”

    杨玄感哈哈一笑:“是吗?你的那些朋友真的不想放弃?未必吧!王世充,你是聪明人,应该比我更清楚薛举和姑臧的人,他们要真的跟你放手一搏的话,这会儿来的就不止两万了。起码能有四五万,有这实力你甚至可以直接攻击仁寿宫,而不是想着趁着城中空虚去劫持杨勇。”

    王世充的脸微微一红:“人家自然不可能把所有的赌注都一次压上。还不到那步,再说要是真的直接攻击仁寿宫,那就是公然的叛乱,一是没有退路,二是这样一来,连长孙晟都不会支持我们的,四五万手持短兵。没有甲胄,没有劲弩,也没有骑兵的剑客。是根本无法和城外的五万大军对抗的。”

    杨玄感心里有了些底,确认了长孙晟的态度后他暗暗松了口气,沉声道:“所以你真正能倚仗的还是自己手下那些人,就算你攻击东宫。东宫的数千卫士加上城里百官的家兵们。你未必能胜,更不用说只要拖上几个时辰,东宫那边换防的部队就会投入战斗,甚至长孙晟也不可能坐视你们闹得太不象话而无动于衷。”

    杨玄感突然笑了起来:“王世充,这恐怕才是你约我喝酒的真正目的吧。你必须要速战速决,一个时辰内救不出杨勇,你就完了。可你手下人虽然不少,但一来不能全部进城。二来东宫的防卫也不是豆腐渣,你也知道我现在调了府上的家丁去协防。这样一来更是没有胜算了。”

    王世充脱口而出:“住口!”他狠狠的一拳砸在了桌上,酒花四处飞溅,弄得自己和杨玄感的身上到处都是。

    杨玄感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拿住了王世充的痛脚,这回更有自信了,哈哈一笑,道:“王世充,你也不用急嘛,我其实是为了你好,你太莽撞太冒失,现在天下人心思安,你就算劫持了杨勇,十有**也折腾不起太大的动静,到时候还把自己完全暴露,你觉得这是明智之举吗?”

    “你的盟友们只是象征性地派点人助助阵,那些在城外的人应该就是他们吧,而你自己的所有老本都在城里,你可要想好了,一旦不成功,那你全族都要死光光啦。”

    “我前面就说过就算你攻击东宫,我也会先杀了杨勇全家,让你落得一场空,现在我再退一步,就算你死伤了一大半自己的人的,救出杨勇,最后带着一两千残兵成功地冲出大兴,把杨勇送到了杨谅那里,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机会了?”

    “你在城里公然作乱,这点是无法瞒天过海的,朝廷根本不可能给你掌握兵权的机会。而你只有千把人的残兵败将,逃到拥兵数十万的汉王杨谅那里,你觉得杨谅也好,杨勇也罢,有谁会给你一支军队让你去发展自己的势力?”

    “王世充,你以前跟我说过,你唯一的机会是天下大乱时,朝廷让你去自己募兵,这样你才可能趁机成事,你觉得你这次走这一步的话,会给自己争取来这样的机会么?”

    王世充的双眼从碧绿变得血红,杨玄感的话如同利刃一样,一刀刀地刺在他的心头最恐惧的部分,这次的事情他虽然策划了几个月,但并没有超过五成的把握,只是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咬咬牙决定拼一下,但听杨玄感这样一分析,顿时觉得英雄气短,毕生心血有付之东流的幻灭感。

    杨玄感眼见王世充已经有些被说动,趁热打铁继续道:“王世充,你一向精明,不要做这种为他人火中取栗之事,连薛举和姑臧城的那些人精都做了两手准备,没有全力一搏,即使你完蛋了,他们也可以平安无事,可以再等以后的机会,你不会比他们还傻吧。”

    王世充颓然道:“罢了,反正这计划从一开始就不算完美,你杨玄感若是不肯和我站在一起,那这起事多半也不能成功。不过杨玄感,你别得意得太早,我现在收手不会有什么损失,但你以为你保了杨广登基,你们杨家就会平安无事,甚至是飞黄腾达吗?”

    这回轮到杨玄感心中最担忧的事情被提及,他也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王世充一下子又恢复了平常的得意与神气,说道:“杨玄感,老实告诉你,我本来对你还留了点情面,不想把你家给牵涉进这次的事情,本来我安排的陈贵人和杨广的冲突与你父亲无关。”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杨广居然会主动找你父亲暗中通信!这可怪不得我了。春福是我的人,看到这种机会当然不会错过,一定会呈现给皇帝。但他居然没有当场发怒传唤杨勇,这又出乎了我的意料,所以今天早晨陈贵人会进行我的下一步行动,一定会逼得皇帝下令再废杨广的。”

    杨玄感听得心中一动,他不怀疑王世充有这个本事能弄清楚昨夜仁寿宫发生的事情,但现在他最关心的又变成了自己家族的安危,忙问道:“王世充。你又要搞什么鬼?”

    王世充“嘿嘿”一笑:“反正过了今天你就会知道了,何必急于这一时,皇帝肯定会下令废了杨广的太子之位。改立杨勇,至于这命令能不能传到这大兴,就要看柳述的本事了。”

    杨玄感心中一沉,他很清楚现在自己家已经和杨广的命运绑在了一起。再也没有任何可选择的余地。额头上也开始冒出汗来。

    王世充看到杨玄感的这副表情,更加高兴,声音也不自觉地高了起来:“杨玄感,咱们俩谁也不用笑话谁,你坏了我的计划,可你们杨家也未必能得到保全,就算躲过了这次的事情,以你对杨广的了解。你们家知道了他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会放过你们越国公府吗?”

    “我王世充这次不动手最多再等十年。要是十年后还没机会就把这份雄心壮志收起来,大不了留给子孙后代继续我的梦想,可你杨玄感呢?到时候堂堂的弘农杨氏,能不能有人幸存下来都要打个问号 ,哈哈!”

    杨玄感心中突然灵光一闪,哈哈一笑:“王世充,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你是想反过来说动我跟你现在一起干吗?别做梦了,即使以后真的会印证你的所说,那也只能让天下人看清未来的皇帝是个什么样的暴君,我杨家渊流数百年,断不会被斩尽杀绝的,再说了,以后你还会为我们杨家报仇雪恨,兴兵诛暴啊!”

    王世充给说得脸胀得通红,一下子说不出来话,只能恨恨地喝了一碗酒。

    杨玄感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太阳已经渐渐地转到了正午,他盘算着宇文述的人马差不多是辰时一刻(七点半)出的门,这会儿应该也快接近仁寿宫了。而王世充却还继续和自己在这里喝着酒,既不动手攻击也不撤退,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杨玄感突然想到了王世充刚才所说的话,心中一凛,对着王世充道:“你现在在这里浪费时间,是想做什么?在等柳述?”

    王世充脸色一变,干笑了两声:“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不错,虽然我已经放弃了攻击东宫的计划,但还想看看仁寿宫那里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柳述现在就是我最后翻盘的希望,如果在未时(下午一点)以前他能到,那杨勇还有救,反之,今天就是杨广登上大位的日子,到时候我们正好换身朝服,一起去祝新皇登基。”

    杨玄感一下子站起了身,紧紧地抓住了王世充的手,双眼圆睁,厉声道:“你说什么?!如果柳述不来,你就想要弑君吗?!”

    王世充轻轻地甩开了杨玄感的手,慢慢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平静地说道:“今天过后,杨广和杨坚只能活一个,如果杨坚活下来,那一定是柳述成功地放出了杨勇。反过来,杨广要是扣下了柳述,就一定会要了他亲爹的命!”

    杨玄感不信地摇了摇头:“我不信,王世充,我不怀疑你的本事,但陈贵人也没有通天的能量,能说动皇上真的对自己一手立起的太子下杀手。”

    “如果昨天晚上那封信也不能做到这点,你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你要真的有别的什么好办法,还用得着等到今天再下手?”

    王世充一动不动地看着杨玄感,突然间他暴发出一阵大笑,笑到后来,干脆直接整个人都蹲到了地上,一边指着杨玄感,一边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却是说不出话来,而那张黝黑的脸却是因为笑得太凶,而胀得脸色通红,看起来一下子从个胡人变成了关公。

    杨玄感虽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发笑,却也想不出该如何开口,只能站在一边,一脸狐疑地看着王世充。

    王世充在地上笑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才停手,他慢慢地站起了身,脸上又渐渐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他对着杨玄感说道:“好久没打赌了,要不我们再赌上一回?”

    杨玄感一听王世充又要打赌,头就变得有点大,上次沙漠里输了一局,现在还记忆犹新呢,但他转念一想,突然间又咽不下这口气,想要扳回一城,于是杨玄感压制着自己复杂的心情,冷冷地开了口:“这回又赌什么?”

    王世充眼中的碧芒突然大盛:“要是你输了,今后你必须第一个起事,如何?”

    “成交!”杨玄感不假思索地回道。(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一章 安遂家的大招

    仁寿宫的白天来得特别地早,刚过卯时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一缕晨曦从大宝殿的窗户缝里透进了殿中,让微微眯着眼睛的杨坚一下子觉得特别地刺眼。

    杨坚有气无力地躺在屏风后的御榻上,床头亮着蒙了一层轻纱的烛台,尽管杨坚已经病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但那种几十年的皇者之气还在,他手里拿着那张杨广和杨素间的通信,时而闭目不语,时而睁眼再看一遍,却是一句话也不说,连在他身边站了一夜的陈贵人与春福也弄不明白他此刻的心思。

    杨坚的声音缓缓地响起:“春福,朕再问你一遍,太子为何要你去给杨仆射传信?”

    春福一身紫色的宫衫已经湿透,脸上还挂着一串串的汗珠,一半是热的,一半是紧张的,他低着头恭声道:“回皇上的话,当时奴才是跟着陈贵人在偏殿的,太子也在偏殿守着,一看到奴才就让奴才把这封信送给杨仆射!”

    杨坚闭上了眼睛,声音仍然平和:“宣儿,真的是这样的吗?”

    本名宣儿的陈贵人一直在榻边站着,一整夜都坐立不安,神情恍惚,这句话杨坚也问过他几十遍了,但陈贵人还是只能再一次地回答:“是的,皇上,臣妾去偏殿时太子已经在那里,这信也是刚刚写完。”

    “太子这次入大宝殿没有带自己的侍从,因他认识本宫,就说是有朝中要事需要和杨仆射商量,让臣妾的跟班春福去送这信。”

    杨坚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杨仆射看到信后有什么反应吗?”

    这个问题他这夜倒是没问过,春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答道:“杨仆射一看这信就认出是太子的字迹,他没有说什么,直接让奴才出了门候着,过了一会儿,杨仆射的公子杨将军也进了房间。然后杨仆射叫杨将军护着奴才进了这大宝殿。”

    杨坚闻言一惊,几乎要坐起了身,陈贵人和几个宫娥连忙扶杨坚起身,顺手在他的背后放起了一个软垫。

    杨坚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缓过了一口气,颤声道:“你说什么?杨玄感也进了这大宝殿?”

    春福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奴才当时就起了个心眼,觉得这其中不太对劲,于是使了个计跑了出来。把这信先呈给皇上过目,皇上,奴才真的是一片忠心啊!”

    陈贵人也在一边附和道:“是的,皇上,当时确实是杨玄感跟着春福进宫的,臣妾当时还觉得有些古怪呢,这外面的武将怎么也进了这大宝殿?”

    “当时臣妾正在和太子说话,然后就看到太子出去了,臣妾跟出去时见到了那杨玄感,那可是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啊。正和太子说着话,一看到臣妾就停下不说,那样子好凶!”

    陈贵人作出一副害怕的表情,几乎要流下泪来,她一下子想到王世充托春福送给自己的信里还附了一截自己母亲手上的玉鐲,莫名的悲伤涌上心来,真的流下了两行清泪。

    杨坚重重地拍了一下床,一下子又是一阵子咳嗽,惹得陈贵人和几名宫娥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他坐起了身。喘着气,问道:“宣儿,这杨玄感后来如何了?”

    陈贵人摇了摇头:“回皇上,他们二人一看到臣妾就不说话了。太子殿下跟臣妾说什么有国事相商,就和那杨玄感换了个地方,到了广场角落里的一处地方说话,臣妾就自己先回来了。”

    杨坚转头对着春福问:“那你又是用的什么办法能摆脱杨玄感的监视,直接来这大宝殿?”

    春福眼珠子一转:“当时偏殿里只有贵妃娘娘和太子二人,按规矩外人是不能进的。只能送到那里,于是奴才先进了殿,转过那屏风的时候趁机把信封里的信件取出,交给太子一封空信。”

    “太子正和贵妃娘娘说着话,也没来得及细看。于是小人出来,对那杨玄感谎称已经送过信了。”

    “杨玄感不能入殿,大概也觉得奴才没胆子骗他,就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后来奴才说自己要上茅房,他也没跟着,奴才这才得空来了这大宝殿。”

    杨坚的眼神中透出一丝赞许的神色:“春福,你的忠心真的可嘉,以后朕一定重重赏你。”

    春福摆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千恩万谢起来。

    杨坚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你这小子,连这几天都等不得了吗?”

    陈贵人的脸色一变,她在深宫中呆了二十多年,对这种权术宫斗之事熟烂于心,这几年之所以能从一个身份低微的亡国公主,以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宫女身份,迅速地填补了独孤皇后再去后这大隋后宫里的巨大空白,靠的绝不仅仅是容貌和文才,最重要的一条还是她的察颜观色和对杨坚的脾气的掌握。

    从她十三岁开始,就开始学着在侍候杨坚和独孤皇后的每一刻去观察二圣的表情和动作,很多连杨坚和独孤皇后自己都不经意,没有觉察过的动作和表情,陈贵人却能一下子通过这种动作和表情看到他们的内心,知道此时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接下来会做什么。

    于是陈贵人靠了这种特殊技能,学会了逢迎圣意,杨坚偏偏又是个表情丰富,喜怒哀乐都上脸的人,更是让陈贵人如鱼得水。

    在杨坚需要展示帝王和男人的威严时,陈贵人能变得楚楚可怜,小鸟依人;而在杨坚孤独无助时她又能多多少少地发表一些有意识有见地的话,让杨坚能从她身上多多少少看到些独孤皇后的影子。

    于是陈贵人很快就从一众后宫佳丽中脱颖而出,一下子和蔡贵人一起共掌这后宫,而在这杨坚最后的时刻,更是得以独自陪伴杨坚身边。

    杨坚这一句话出口,陈贵人心里就向下一沉,她意识到自己这一晚上白忙活了,折腾了一夜,杨坚还是不愿意就因为此事而对杨广起废立的念头。

    而现在的情况是陈贵人也骑虎难下了,母亲和家人被王世充控制着,自己又已经公开得罪了杨广。再想回头也是不可能,想到这里,她吓得又一次哭了出来。

    趴在地上的春福微微地抬起了头,眼神中凶光一闪。正对上陈贵人的眼睛,杨坚此刻躺在床上,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春福,更没有看到他那张刚才还憨厚忠义的脸上现在变得狰狞起来。陈贵人看到了这张脸,吓得不敢直视。

    春福在地上突然说道:“皇上,该用早膳了!”

    杨坚在床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现在心乱如麻,根本没心思吃饭。

    但陈贵人却脸色大变,这句话是春福和她早就约定的暗号,要她按照计划实施第二方案,陈贵人迟疑了一下,又看到了春福那双杀机四伏的眼睛,咬了咬牙。贴着杨坚的耳朵,轻声说道:“皇上,臣妾,臣妾有些内急。”

    杨坚一下子从思考中回过了神,对着陈贵人点了点头:“嗯,你们这一夜都辛苦了,让朕先一个人静一静。”他自己心里也一直在斗争和动摇着,如果自己现在身体安好,早就会起身召来杨广怒斥了,可现在自己连起个身都要别人帮忙。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只化为一声叹息。

    陈贵人不紧不慢地在前走着,后面跟着几个宫娥,长长的裙摆拖在她身后的地上,而春福则弯着腰小心翼翼地一边捧着裙摆一边以小碎步向前跟着。

    出了殿门后。陈贵人扫了一眼偏殿的方向,那里同样是灯火通明,现在已经快到辰时了,而偏殿中的杨广显然也是一夜无眠,陈贵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转向了另一个方向的茅房走去。

    转过了宫殿的拐角处时。陈贵人对着后面的几个宫娥道:“都不用跟着了,本宫现在心里乱得很,不想在出恭的时候还看到你们几个。”

    于是几个宫娥停下了脚步,看着春福在后面捧着陈贵人的长裙,一路跟着陈贵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茅房里。

    一关上茅房的门,春福马上变了一张脸,手里还捧着那裙摆,嘴上却狠狠地说道:“你心软了?你动摇了?”

    陈贵人浑身一颤,在杨坚面前她是个出色的演员,可春福知道了她全部的底细,就连与宫外的书信联络一事也都是由春福一手操办的,在她眼里,春福就是王世充的那个可怕的化身,控制了自己的家人,逼自己做着一件件违心的事。

    陈贵人转过了头,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可怕,与她那娇俏柔美的脸蛋完全不相称,她恨声道:“你们想要干嘛?不好好地去求皇上开恩放杨勇出来,尽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法,就算杨勇出来了,皇上一咽气,太子登基后你们又能落个什么结果?”

    春福进这茅房时已经仔细地观察过,确认了没有人在,这地方太小,只能容两个人,几尺见方的空间里一览无余,春福转头看了一眼外面,最近的宫娥都还在拐角那里,于是他对着陈贵人,恶狠狠地说道:“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你只要按着我们的吩咐办就是,现在,快点撕衣服!”

    随着几声裂绸的声音,陈贵人的外衫被撕破,露出了里面粉色的胸围子,厕所里的闷热潮湿,臭气熏天的环境伴随着她此时惶恐不好的心情,早已经让她香汗淋漓,绘着鸳鸯戏水的胸围子紧紧地贴在她胸前的两座玉峰上,随着她的呼吸在颤动着。

    春福虽是个太监,见如此春色也不由得“咕嘟”一声,咽了泡口水,他喘了口气,道:“接下来全看你的了。”说着恶狠狠地把陈贵人拖在地上的裙摆也撕了下来。

    随着一声惊呼,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陈贵人从茅房里夺门而逃,而春福的惨叫声和哀求声则直接传到了数十步外墙拐角处的几个小宫娥的耳朵里:“太子殿下,奴才求您啦!那可是陈娘娘啊!”

    陈贵人飞快地跑到了大宝殿的拐角处,凤目含泪,气喘吁吁,眼睛最尖的一个宫娥发现她居然连一只绣花鞋也跑掉了。

    陈贵人直接奔进了大宝殿内,几个小宫娥根本顾不得多看那茅房,也都飞也似地逃进了殿中。

    远处的茅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脸上鼻青脸肿的春福慢慢地踱出了茅房,嘴角边挂着一丝邪恶的冷笑。

    杨坚正在床上反复地思考着要不要紧急调长孙晟的兵马入卫,或者是直接叫来于仲文看看他的反应。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女人粗重的喘息,他心中本就一团乱麻,听到有人这么无礼时更是勃然大怒。吼道:“什么人?!”

    杨坚的目光落到了殿门口的屏风处,他突然发现了陈贵人正衣衫不整,哭哭啼啼地向着自己奔来,一边跑一边还在喊着:“皇上,皇上!”

    杨坚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朕是不是大限要到了。现在都出幻觉了吗?”

    于是杨坚吃力地爬起了身,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睁开时,才发现眼前的这一切不是幻觉,陈贵人真真切切地就在自己的面前。

    陈贵人酥胸半露,右侧的玉峰有一半都露在了外面,甚至连粉红色的花蕾也若隐若现,而另一则半被汗湿的胸围子紧紧地包着,甚至莹白如玉的玉肩上还有几道长长的血痕。

    杨坚一下子变成了一头愤怒的老狮子,咆哮了起来:“宣儿。怎么回事?!”

    陈贵人一下子扑进了杨坚的怀里,尽情地用着自己的泪水湿润着杨坚胸前的衣衫,她只是哭,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她太了解杨坚的个性了,也很明白欲擒故纵的道理,现在越是这样拖着不说话,越是能让杨坚的怒火中烧。

    杨坚鼓起力量,一下子扶住了陈贵人的肩,眼中杀气万丈,直视着陈贵人的双眼。声音不高,但充满了慑人的寒意:“宣儿,到底怎么回事?不要怕,朕为你作主!”

    陈贵人不敢看杨坚那双老虎般的眼睛。转过了头,把一路跑来有些下坠的胸围子向上提了提,那半个圆润饱满的水密桃又被她遮了进去,嘴里却是小声地说道:“太子无礼!”

    杨坚一下子瘫倒在了床上,愧疚、后悔、痛恨、惭愧、屈辱,种种感情如五味杂陈。一下子全都涌上了他的心头,最后汇成了他的一个动作:他把手指头伸到了自己的嘴里,狠狠地咬了起来。

    周围的所有人看到他的这个动作,一下子吓得全都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劝道:“皇上啊!千万保重龙体!”

    陈贵人也被这些人的举动所带动,一下子离开了杨坚的怀里,也跪在了地上,止住了哭声,怯生生娇滴滴地说道:“皇上,千万保重龙体啊,太子毕竟是您一手扶立的,您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跟陈贵人算的分毫不差,杨坚给这样一激,反而更加愤怒了,双眼圆睁,眼珠子都要迸出眼眶来,那手指头给他咬得直接流出了血。

    杨坚狠狠地抄起床头放着的药碗,一下子掼到了地上,“啪”的一声,青瓷碗摔得粉碎,一片碎片弹起,在陈贵人粉嫩的手臂上又划出了一道血痕。

    杨坚摔掉这个碗后还不解气,把被子一脚蹬到了床下,老泪纵横地叫道:“杨广这个畜生,怎么能够把江山社稷托付给他!独孤误我!”

    杨坚骂完还不解气,拳头拼命地擂着床,“咚咚咚咚”的响声在整个大殿里回荡着。

    脸肿得象个猪头,到处青一块紫一块的春福跑了进来,他在外面早就听到了杨坚的怒吼,这时候正是进来的最佳时机,只是他装出一脸茫然的样子,看着跪了一地的宫女们,不知所措。

    杨坚一看到春福这个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吼道:“你这样子,又是怎么回事?说!”

    春福一下子吓得跪在地上,连连摆手道:“奴才,奴才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脚!”

    杨坚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抄起身边的枕头砸了出去,他一下子好象来了劲,这枕头居然差点砸中了春福,春福心中一惊,紧接着就听到了杨坚连珠炮般的吼声:“你这个奴才也敢欺君了吗?是不是以为朕命不久矣,老眼昏花了,连你这脸上是什么伤都看不出了?!”

    春福以头触地,嘴上不断地叫着:“皇上恕罪,奴才该死,皇上恕罪,奴才该死!”胖胖的身躯象筛糠一样不停地抖动着,嘴角边却挂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杨坚做了一系列的剧烈动作,一下子气有些喘不过来,剧烈地咳嗽起来,陈贵人又是上前好一阵捶胸抚背,才让他稍稍平静下来。

    杨坚一边牛喘着,一边对着春福低沉而严厉地说道:“到底怎么回事?说!”

    春福一脸的无辜,可怜巴巴地看了陈贵人一眼,趁着杨坚又低头咳了两下,眼中却是冷冷的寒芒一闪。

第五百九十二章 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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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贵人看到了春福的眼色,心中一凛,摆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道:“皇上,您可千万别动气,春福一直在后面挡着太子,后来还抱了太子的腿,不然可能臣妾现在早就无脸见皇上,找根柱子一头撞死啦!”

    陈贵人说着说着,又想到了自己这些年的悲惨遭遇,想着自己多年未见的母亲和弟弟,一下子悲从心来,哭得如梨花带雨,倒也是情真义切。

    杨坚盛怒之下,反而恢复了平静,看着春福,沉声道:“春福,你现在去给朕做一件事情。”

    春福偷偷地看了看左右,还是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皇上要奴才做什么?”

    杨坚从枕头下拿出了一块金牌,哆嗦着交给了陈贵人,陈贵人心领神会,擦了擦眼泪,上前两步给了春福,两人眼神相交,一丝得手后的窃喜尽在不言中。

    杨坚坐起了身,那种几十年帝王的威严又上了脸,尽管他现在这副尊容如同一副行走的骷髅,三分象人,七分倒是象鬼,但须发仍无风自起,连声音中也透出一份威严:“春福,你现在持此金牌,马上出宫去叫兵部尚书柳述进来,他就在大宝殿外的签押房里,跟杨素的房间正好隔着广场相对,明白了没?”

    春福应了声是:“皇上,需要奴才一直把这金牌拿在手上吗?”

    杨坚摇了摇头:“不用。若是有人拦你再出示。不过见到柳尚书时就给他看这个。让他火速来这里,切记切记!”

    春福诺了一声,转身退出了宫殿,转过脸来,他的脸上写满了得意,心中充满了狂喜,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杨坚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又从身后传来,春福迈开了脚步。奔着宫门外大步流星地走去,甚至没有注意到偏殿里杨广正一脸怒容地看着自己。

    小半个时辰不到,春福便领着柳述急匆匆地进了宫门,守门的卫士已经不是李福,但仍然伸手去拦着柳述,外臣不得入内是杨坚前几天定下的规矩,即使是皇帝的女婿,也没人敢放行。

    这时候那块金牌就起了作用,春福得意洋洋地向着门卫晃了晃,柳述便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大宝殿。这一切又都被杨广看在眼里。

    柳述依然是白面疏须,不过这几年他操劳的事不少。兵部和吏部的事务都压在他身上,让他的背有些微微的驼,脸也变得更白了,看起来象是有点失血过多的样子,他走进了大殿后,顾不得多问,直接先跪了下来:“拜见父皇!”

    杨坚也不多说话,直接道:“去,叫太子来!”

    柳述微微一楞,抬起了头,一下子给杨坚的模样吓了一跳,两行眼泪都止不住地流了下来,顾不得问太子的事,哭道:“父皇啊,您可千万要保重!”

    柳述说完后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太子杨广就在边上的偏殿啊,为何春福不去直接叫他过来,而是要自己从这大宝殿外十万火急地赶过来,再让自己去叫,这不是多此一举的事吗?

    柳述乃是河东柳家的嫡传长子,祖父和父亲在西魏和大隋都分别做到过仆射或纳言级别的宰相之位,河东柳家更是传承了几百年的超级世家豪门,加之柳述本身也是极为优秀的人材,聪明过人,要不然也不会娶到杨坚最宠爱的小女儿兰陵公主。

    于是柳述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是要臣婿现在去叫太子殿下吗?”

    杨坚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马上气乎乎地叫道:“不是,是叫杨勇回来当太子!”

    柳述一下子脸色变得煞白,失声叫道:“怎么会这样?!”

    杨坚一想到刚才杨广的举动,怒从心来,又是一阵子咳嗽不止,陈贵人忙扶着他先躺下。

    而春福则趁这个机会偷偷地把柳述拉到了一边,跟他连说带比划地把刚才的事情又添油加醋地夸大了一番。

    柳述听得又惊又怒,撸起了袖子,气得一张白脸变得通红,对着杨坚哭着说道:“臣婿受父皇天高地厚之恩,今天就是臣婿仗义死节,回报父皇的时候,不办成此事,臣婿宁死不回来见父皇!”

    柳述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便要转身离去。

    而春福则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袖子,把那面金牌塞到了柳述的手里,低声道:“柳尚书万万要当心,如果事情紧急,就靠了这金牌先回大兴调动长孙将军的兵马,放出太子再说。”

    柳述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杨坚,只见他已经陷入了昏睡状态,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而看着嘴型还在说着“畜生”两个字。

    柳述一阵心酸,也顾不得再问春福这个是不是杨坚的旨意,直接向春福拱了拱手后便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而那面金牌正藏在他的袖子里。

    出了宫门后,柳述二话不说,直奔自己的签押房,提笔在手,展开一卷诏书,趁着这股热血沸腾的劲,脑子里开始构思起一篇义正辞言的檄文,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薛道衡的灵魂开始附体,伟大的内史侍郎!

    杨广刚才轻手蹑脚地跑到了大宝殿外,从十三岁开始,他已经有快三十年没有自己做这种偷听父母的事情了,没想到在自己登基前的这一天又回到了童年。

    不听还好,这一听听得杨广是心惊肉跳,冷汗直冒,他虽然没有听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父亲,但杨坚的那一声:“不是,是叫杨勇回来当太子!”却清清楚楚地灌进了他的耳朵里。

    饶是杨广演了一辈子的戏,听到了这一句也如五雷轰顶。雷得他外焦里嫩的。他知道杨坚的个性。想到就要做到,既然把柳述叫进了这里亲自传旨,那就是下了决心了。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杨广到了这个位置就不会再下去,父皇,你不仁,可别怪我不义了!”

    杨广在自己的心里咬牙切齿地说道。狠狠地看了大宝殿一眼,转身直奔偏殿,那里,在他的床下,早就准备好了一根绳子,目的不是用来上吊,而是碰到这种时候爬墙出宫用的,这回居然派上了用场!

    广场一侧的签押房里,柳述慷慨激昂地在敕书上写下了最后几行:“蒸母谋父,虽禽兽亦不行此恶行也!皇太子广。罪不容赦,着即革去其东宫太子之位。交由宗正府看管。皇子杨勇,宽正仁和,向为奸人所害,以至于此,而今拨云见日,特命杨勇复东宫太子之位,以安社稷。钦此!”

    柳述写完后,掷笔于地,拿起敕书仔细地看了看,他自己也很满意这篇文章的水平,甚至觉得这是他当官以来写的最好的一篇公文,柳述本就一向讨厌杨广,同情杨勇,没有什么比亲手干掉这个讨厌的家伙更让他爽的事情了。

    柳述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他把这敕书卷好,放进了袖子里,临走前看了一眼沙漏,已近未时,柳述心里微微一愣:怎么自己这敕书写了足有两个时辰?居然一转眼就过了午时了。

    柳述转念一想:兵贵神速,自己一时兴之所致,把写敕书当成写诗作赋了,当下需要赶快回大宝殿找杨坚盖上御玺,这敕书才算有效。

    于是柳述急匆匆地出了门,刚一推门,眼前就是一阵强光刺眼,比一千个太阳还要明亮,柳述不由自主地捂住了眼睛,只听到一个粗浑嘶哑的声音在说道:“柳尚书,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柳述一下子从暗室出来 ,对这强光不太适应,这下子慢慢眯着眼睛,打量起了来人,差点惊得那袖中的敕书都掉到了地上:眼前不是旁人,赫然正是全身披挂,金盔银甲的宇文述,而杨广则一身黄袍,面如寒霜地站在宇文述的身边,二人的身后,跟着十余名身强体壮,顶盔贯甲的骁果卫士。

    柳述的心里“格登”一声,他是极聪明的人,当然明白这时候应该在大宝殿内不能随便出来的杨广,还有同样在这时候应该身在大兴城内的东宫里,负责警备的宇文述双双站在自己面前意味着什么。

    他微微地晃了晃,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笑道:“刚才春福公公传诏,皇上让我去他那里一趟。”

    杨广冷冷地道:“那应该由春福引你入宫啊,你一个人怎么能进大福殿?是想图谋不轨吗?”

    柳述心中暗暗叫苦,嘴上却说道:“适才下官内急,先上了趟茅房,让春福公公回去了,如果太子不信,可以和我一起入宫面圣。”

    宇文述阴恻恻地道:“按柳尚书刚才所说的,你应该是从茅房出来才对啊,为何又从这房中出来?”

    柳述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气:“宇文将军,适才我腹中不适,在茅房里呆的时间长了些,弄得身上也有了些气味,这才回房换了身官服,这也不可以吗?”

    宇文述哈哈一笑:“柳尚书,本将和太子在这里站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可没见你去茅房,更没见你从茅房里回来,难不成你是翻后窗来回茅厕的?”

    柳述胀得满脸通红,吼道:“皇上诏我入内相见,本官可没时间在这里和你们扯这些没用的事,告辞了!”说着便抬开了脚,抬腿欲走。

    杨广一直在边上不说话,嘴角边挂着一丝冷笑,听到柳述说到这里时,突然伸手拦住了柳述的去路,冷冷的声音中透出一股杀机:“我亲密的妹夫,你和父皇都忘了一件事,废我太子之位的诏书要盖玺才有效,而那玉玺正在我杨广的手里。”

    柳述听到这话,如五雷轰顶,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定了定心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太子可真会开玩笑,这个时候皇上怎么可能废你太子之位呢?”

    杨广冷冷地道:“自从杨勇被废后,你这几年天天忙活的不就是这件事嘛。终于让你成功了。别以为你在大宝殿里说的话做的事孤不知道!柳述。明人面前也不用说暗话了,你袖子里藏的是什么?”

    杨广的话音未落,宇文述便大手一挥,身后的两名军士一下子上前拉住了柳述。

    柳述又惊又怒,刚待挣扎,只听“啪”地一声,袖中的那卷敕书已经落到了地上。

    宇文述重重地“哼”了一声,上前两步弯腰捡起了那卷敕书。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杨广,杨广看了一眼满脸已经胀得通红的柳述,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展开了这个卷轴,笑眯眯地看了起来。

    柳述知道事已至此,再掩饰也是无用,于是把心一横,高声叫骂起来:“杨广,宇文述,我奉皇上的敕命作此敕书。你们两个胆敢直接抢了去,是想造反吗?”

    杨广迅速地扫完了整个敕书。笑容渐渐地在脸上凝固住,这个平时一向以谦和有礼而知名于世的才子这会儿脸色却阴沉得可怕,声音中更是杀气毕露:“柳述,你这篇文章可真是用了心啊,难怪用了这么久时间,孤跟你认识这么久,没见你写过这么好的文章。”

    柳述也不看杨广,把头歪向了一边:“杨广,你既然已经听到了皇上和我的对话,还敢造次吗?识相点现在放了我,这事我在皇上面前不会提,就当没有发生,不然的话,到时候数罪并罚,恐怕你连个庶人也当不成了。”

    杨广摇了摇头,换上了一副笑脸:“妹夫啊,其实有些事情是好商量的,孤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父皇,惹他老人家发这么大的火气,你跟父皇的关系现在比孤都要近,这敕书上写的什么孤蒸母谋父,虽禽兽不如,到底指的是什么?”

    柳述冷笑一声:“你自己做的事情还要问我?当着你的这些部下,你不怕丢脸吗?”

    杨广在听到杨坚让柳述去写敕书的时候就先溜了,还确实不知道这个蒸母之事是哪里来的,他这样哄骗柳述的唯一目的就是想从柳述嘴里套出这个所谓的蒸母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杨广还存了最后一丝希望,以为杨坚是病糊涂了,给陈贵人挑拨,以一封书信就要废自己。

    于是杨广换上了一副笑脸:“孤确实不知啊,柳述,孤觉得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要不你把这事说给大家听听,让大家都评评理如何?”

    柳述直接楞了在原地,他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杨广这样不要脸的,当着自己的下属还好意思跟没事人一样地问自己做过的丑事。于是柳述把心一横,狠狠地甩开了那两个抓着他的军士,骈指杨广,高声骂道:“杨广,你当真不要脸!”

    “皇上对你如此的恩德,在这皇上最后的时刻,你却不思尽孝,先是跟那尚书令杨素暗通书信,妄议皇上身后之事;被陈贵人把这事告发后,更是恼羞成怒,居然还躲在茅房里企图对陈贵人无礼,这些事情皇上都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叫我写这敕书,废掉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太子之位。”

    柳述环视了一眼四周个个听得目瞪口呆的军士们,从袖子里拿出了那块金牌,高声说道:“众军请看,这是皇上赐我的金牌,就是怕杨广和他的党羽阴谋败露后狗急跳墙,才授我便宜行事之权!各位都食我大隋之禄,是皇上的忠臣壮士,现在在这大是大非面前,一定忠于皇上啊!”

    柳述说得慷慨激昂,自己都快感动地哭了,可他很快发现,这些军士们一个个低下了头,看都不看他一眼,而宇文述正得意洋洋地对着他笑,杨广则是一脸阴沉,若有所思地站在一边。

    柳述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些都是宇文述的亲兵,不可能给自己这席话说动,他慌了神,看着自己身边的那个军士,几乎是在恳求道:“这位兄弟,你要好好想想你今天的日子是怎么来的,都是皇上给你们的恩德啊,现在正是你们回报皇上的时候,怎么可以……”

    柳述的演讲还没结束,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上被重重地劈了一下,接着就是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他那瘦削的身体轰然一下瘫在了地上,而宇文述则轻轻地揉着自己的掌刀,轻蔑地说了声:“不自量力!”

    先前那两个按住柳述的军士把柳述掉在地上的金牌捡起,交给了宇文述,其中一个名叫唐东的军士问道:“将军,现在柳尚书怎么办?”

    宇文述把金牌递给了杨广,顺便问道:“太子,您看……”

    杨广从沉思中省过神来,冷冷地道:“柳述假传圣旨,又盗窃皇上的金牌,图谋不轨,本该当场斩杀,姑念现在皇上身染重病,此时杀人不详,着即将柳述关押起来,等孤禀明皇上后再行发落。”

    于是唐东等卫士暴诺一声,两人一左一右地架起昏迷不醒的柳述就向后走,进了那签押房后就没出来,另有四名卫士站在了门外,叉腰扶刀而立。(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三章 杨广弑父

    杨广看了一眼宇文述,使了个眼色,然后向前走去,宇文述心领神会,对着剩下的几名军士道:“尔等在这里候着,我和太子有些话要说。”说完后急趋两步跟上了杨广。

    杨广一边走一边道:“局势全部控制住了吗?”

    宇文述微一欠身,沉声道:“于将军的部队已经全部下山了,现在这仁寿宫内外全是我们的人,我已经吩咐了最可靠的三十名卫士,全部改作妇人打扮,把持大宝殿外的宫门,现在任何人也不能进出大宝殿,太子,就等您的命令了!”

    杨广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一眼宇文述,只见他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凶光,满脸都是杀气。

    杨广的嘴动了两下:“你说孤究竟该怎么办?真的要和父皇你死我活吗?”

    宇文述道:“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陈贵人故意在殿下和皇上间制造误会,现在解释已经没有用啦,这可是夺妻之恨,即使是父子也无法化解。”

    “如果皇上病体好转,能自己下床走动,一定会诏命其他部队过来勤王的,就算皇上没下这命令,也难保长孙晟不会主动铤而走险。要动手,现在是唯一的机会!”

    杨广的额头上开始渗出汗水,他的内心还在挣扎和动摇着,象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能不能效法春秋时的齐桓公那些儿子,把父皇软禁在这仁寿宫中?要孤亲自下手弑君弑父,是不是太……”

    宇文述上前一步,声色俱厉:“殿下。您觉得齐桓公的那些公子就是孝顺了?他们虽然没亲手杀掉自己的父亲。却把他关在宫里活活饿死。最后死后尸体上都爬满了尸虫,连个完整的尸首也没有,还不如一刀给个痛快呢。”

    杨广身子晃了晃,道:“要不,要不我们只是把父皇先软禁起来,让他下诏退位,如何?”

    宇文述的声音中透着冷酷:“退位?殿下觉得以皇上的那种个性,他会向你服软?只要他在世一天。都随时可以翻盘,现在我们这五千骁果完全控制了这里,但不可能永远守在这里不走,即使皇上不能行动,只要找人传个诏书或者命令去把杨勇放出来,那就真的是永无宁日了。”

    杨广闭上了眼睛,眼角似有泪水在滚动着,他的心里也在做着激烈的挣扎。

    宇文述又上前一步,沉声道:“殿下,机不可失。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自古成大事者必须要血冷心硬。你现在稍微软一点,明天祸及自身时就悔之晚矣,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现在老臣和杨尚书,郭将军,还有张右庶他们都是以全家的性命作赌注跟着殿下,您要是还犹豫不决,现在跟着我们的人都有可能会失望,转投敌方的可能不是没有,您可千万不能再犹豫了啊!”

    杨广一抬手,止住了宇文述的话,他睁开眼睛,眼白里已经是血丝密布,但不象刚才那样泪光盈盈,而是充满了慑人的杀气,他狠狠地咬了咬牙,道:“那就全交给你了,陈贵人留下,我还有话要问她!”

    宇文述面露喜色,道:“殿下英明!”于是转了身就匆匆地要走。

    杨广突然道:“慢!”

    宇文述闻言一怔,转回了头,问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杨广脸上的肌肉在跳动,此时的神情完全不象一个饱读诗书的王公贵族,活象一个红了眼的赌徒,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别亲自下手,让张衡去!”

    片刻之后,宇文述按剑直入大宝宫外广场另一头的值守室,一身甲片撞得叮当直响,那张本就略黑的脸上淌满了汗水,而扶在剑柄上的手也在微微地发着抖,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内心的激动与不安。

    室内有三个人,杨素仍是一身深紫色的绸布官服,戴着乌纱帽,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听到宇文述直接进来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而另外的两人中,五十来岁,身形瘦削,颌下一把山羊胡子,眉宇间带有三分邪气,穿了一身深绯色官服的是那东宫右庶子张衡。

    另一位全副甲胄在身,满面杀气,须眉皆白的则是东宫左监门率郭衍,一个在灭陈之役时就死心踏地跟着杨广,甚至暗地里在洪州(今南昌)募集士卒,准备随时响应杨广的老将。

    郭衍和张衡一看到宇文述这副模样进来,连忙围了上去,急切之色溢于言表:“殿下怎么说?”宇文述看着如老僧入定的杨素,一时没有说话。

    杨素摆出了宰相的威严与镇定,声音平和,对着宇文述道:“殿下已经下了决心吗?”

    宇文述点了点头,转头对着张衡道:“殿下有令,这事你来做,做得干净点,别留下什么把柄。还有,殿下有令,陈贵人和春福留下,他有事要问。”

    张衡、郭衍和杨素三人在宇文述来之前已经商量了半天对策,虽然他们不知道杨坚为何会下那道废太子的命令,但三人都是跟随杨坚多年的老臣,深知杨坚只要下了决心就不会听得进劝,即使为了自己的皇权,也不会作任何妥协。

    于是三人刚才都商量定了只能走弑君夺权的路,但具体谈到由谁下手时,却是个个沉默不语,都不愿意成为直接弑君的那个人。

    宇文述的到来解决了他们的这个难题,直接指定了张衡动手。这话一出,杨素和郭衍都不自觉地长出了一口气,表情也变得舒缓了一些,而张衡则面色一变,狠狠地一记右拳砸在了自己的左掌中,恨恨地道了声:“唉!”

    宇文述看到张衡这副表情,心如明镜,他冷冷地说道:“张右庶。这可是太子殿下对你的信任。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来办。怎么,你想临阵退缩了?”

    张衡一抬头,只看到宇文述的眼光跟刀子一样,直接扫在了自己的脸上,而杨素和郭衍也都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他咬了咬牙,道:“我来就我来吧,不过这件事虽然是我做的。可你们也全都有份,谁也跑不了!”

    杨素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张兄做了这事,以后自然是从龙的首功之臣,荣华富贵自是不用担心了,日后我等还有赖张兄提携一二。”

    张衡心里狂骂杨素老滑头,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说话,直接就向着大宝殿的宫门处走去,就在那里。二十多个男扮女装,宫人打扮的卫士们正在向自己的衣服里塞着碗口粗的木棒。

    宇文述和郭衍对视一眼。双双走出了值守房,叮当作响的甲叶碰撞之声越行越远。

    值守房里只剩下了杨素一个人,依然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一滴泪珠从他的眼角落下,杨素闭上了眼,一声长叹:“陛下!安心上路吧,臣随后就到。”

    张衡带着十几名妇人打扮的卫士,杀气腾腾地闯进了大宝殿,陈贵人正端着一手端着一个天青色粗瓷药碗,另一手拿着木勺,向杨坚的嘴里喂着药。

    杨坚本就是奄奄一息,加上从昨天夜里到今天早晨这么一折腾,这会儿更是气若游丝,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在床上微微地发着抖,证明他的生命之火还没有灭。

    春福焦躁不安地在殿门处走来走去,看着那些半个时辰前突然换下了原来门口处守卫武士们的那些“妇人”,心里越来越不安,直到他看到张衡带着人向这里走来时,才意识到坏菜了,连滚带爬地跑进了殿,哭喊道:“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杨坚吃力地睁开眼睛,他此时已经不能把眼睛全睁开了,用尽了气力也才撑开了一半的眼帘,嘴巴动了两动,却是说不出话来,陈贵人看着他的口型,急忙当起了传声筒:“春福,皇上问你出什么事呢!”

    春福张口欲说时,外面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衡阴着脸闯了进来,后面跟着十几名人高马大的“妇人”,一个个脸上虽然涂脂抹粉,但比起张衡这个男人都要高出一个头,衣服里更是鼓鼓囊囊地不知塞了些什么。

    张衡瞪了一眼春福,吓得春福一下子躲到了陈贵人的身后,陈贵人自己也是花容失色,但看了一眼满脸肌肉在微微颤动的杨坚,还是鼓起勇气,强作镇定,拿出了几份贵妃的气度,沉声道:“张右庶,皇上好象并没有传唤你们入殿侍驾,还不速速退下?!”

    张衡一脸的狞笑:“陈贵人,你和这个叫春福的奴才互相勾结,中伤太子,挑拨皇上和太子间的父子之情,更是私通外臣,矫诏企图放出废太子杨勇,图谋不轨,现在事情已经败露了,还想拿皇上当挡箭牌吗?!”

    陈贵人听到这里,脸色惨白,她知道了春福的计划已经完全失败,柳述并没有放出杨勇!

    其实从她第一眼看到应该此刻身在东宫的右庶子张衡却出现在了这里,陈贵人就知道事情不妙了,而张衡的话只是彻底断绝了她最后的希望。

    陈贵人颓然地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手里的那只粗瓷药碗也“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碎片撒了一地,殿中一下子充满了刺鼻的药味。

    张衡看了一眼陈贵人,冷笑一声,抬了抬右手,那些“妇人”们一下子从怀里抽出了碗口粗的大木棒,拿在右手,一副泼皮样地拍着左手的掌心,更是有几个人撸起了袖子,露出了张牙舞爪的各种猛兽刺身,还有几人摇头、耸肩、捏拳,把全身的骨节弄得“噼哩啪啦“地作响。

    宫女们和陈贵人哪见过这种阵仗,一下子都抱在了一起,吓得瑟瑟发抖,而春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那几块在茅房里自己用石头在脸上砸出来的青肿也在跳动着。

    他知道这回再无幸理,索性也不装了,直接站了出来,指着张衡破口大骂道:“乱臣贼子,你会遭报应的!”

    张衡阴阴地一笑:“我遭不遭报应是以后的事,你活不过今天是现在的事。出卖太子的人就是你吧。正好第一个把你拿下。”

    张衡又一挥手。想要指挥身后的卫士们上来抓捕春福,而春福肥大的身躯突然一动,居然变得象泥鳅一样滑溜,他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张衡的腰,以一个摔跤的动作一下子把张衡扑倒在地,然后开始死死地掐向了张衡的脖子。

    张衡没料到他还有这一招,在这一瞬间猝不及防。给扑倒在地,春福不会武功,但体形有点胖大,这一下使了全力,张衡乃是一文官,身形瘦小,给压在身下后本能地护着自己的脖子,饶是如此,仍是几乎喘不过气,连声叫道:“快打这贼子!”

    那些“妇人”们一开始是不知所措。给张衡这么一叫全都醒悟了过来,上前拿着大木棒劈头盖脸地对着春福的后背打了下去。

    春福给打得满嘴是血。帽子也掉了,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状若厉鬼,他咬牙切齿地叫道:“我就是做了鬼也要拉你上路!”于是也不再试图掐死张衡,而是狠狠地一口咬到了张衡的脸上,入肉三分。

    张衡发出了一声非人类的惨叫,一边拼命把春福向外推,一边厉声吼道:“杀了他!”

    而那些“妇人”们一看到这样的情况,手上全都使了全力,这些骁果卫士力量远远超过常人,刚才怕打杀了春福,所以只用了三分力,这一下听到张衡这样叫了,下手再也不留情。

    一棒子下去,骨断筋折的声音一下子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几棍子下去,春福闷哼几声,口中鲜血狂喷,抽搐了两下,再也不动了,只有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却似乎微微带有一丝笑意,而他的嘴里还咬着从张衡脸上撕下来的那块肉,就在他生命之火熄灭的最后一刹那,春福(安遂家)在心里喃喃地说道:阿妹,阿兄尽力了,行满,一定要为我们报仇啊!

    张衡好不容易从春福的身下钻了出来,一起身便抬手打了一个“妇人”一耳光,厉声喝道:“混蛋,怎么就把他给打死了?!”

    那“妇人”一边摸着自己的脸,一边辩解道:“大人,是您下令说杀了他的呀,小的们只是依命行事。”

    张衡又打了这人另一边脸一下:“混蛋,你没脑子的啊,我那是给他咬急了一时乱喊的,这人是重要证人,不是进来前就说不能杀的吗?!”

    那“妇人”给打得七晕八素,又不敢回嘴,只好站在原处,心里却把张衡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张衡看了一眼地上春福那死不瞑目却又含笑而终的诡异神情,一下子醒过神来:这小子这样做是故意求死啊,他知道了太多的秘密,也不想给我们拿下后再受那苦刑,反正左右是一死,就用这种方式逼我打杀了他。

    张衡料不到这个死太监还有这等心机,心下懊恼万分,抬头一看已经在一边给吓得面无人色的陈贵人和宫女们,厉声道:“太子有令,所有人犯全部带到偏殿听候发落,再有违令者,这就是下场!”

    张衡狠狠地指了指地上春福的尸体,还重重地踢了一脚。

    陈贵人给吓得早就说不出话了,她望向了杨坚,泪如雨下,似乎还想向他求助,而杨坚这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老泪纵横,却是闭紧了嘴,一个字也不再说,他经历了一辈子的宫廷斗争,深知此时胜负已定,求饶也是无用,徒留笑柄而已。

    宫女们架着陈贵人匆匆地出了大殿,六七个“妇人”也拖着滴血的大棒子跟了出去,大殿中一下子只剩下了张衡和四五个卫士.

    张衡脸上挂着邪恶而残忍的微笑,轻声对着杨坚道:“皇上,这可是太子的命令,您上路后千万别怪小人。”

    杨坚转过了头,睁开眼睛,突然挤出了一丝笑容,也能说出话来了:“朕当年登位之时,也是这般打杀自己的亲外孙,万事有因有果,朕有今日,也算是报应。”

    “可你张衡,一直受朕恩惠,今天为了帮杨广那个畜生,不惜弑君,做下这种人神共愤之事,将来必遭报应!”杨坚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指着张衡,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骂道:“杨广、张衡、杨素、宇文述!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张衡的脸都给气得通红,也大骂道:“老子今天先让你不得好死!”于是狠狠地挥了挥手,如狼似虎的“妇人”们个个面带狞笑,一下子扑了上去……

    陈贵人被几名宫女半架半拖着正走下大福殿的台阶,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惨叫声,她的身子猛然一抖,一下子回过了身,哭叫着:“皇上,皇上!”

    那几名脸搽得象猴子屁股一样的“妇人”一下子挡住了陈贵人的去路,其中一人还拿起了那根血迹斑斓的木棒子示威似地在陈贵人面前晃了晃,几名宫女也都带着哭腔,一边死死地拉着陈贵人,一边叫着:“娘娘,娘娘!”(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四章 逼--奸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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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贵人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朱唇微启,一道鲜血从嘴角淌下,整个人也跟被抽去了筋骨一样,软绵绵地瘫在了地上,竟自晕了过去。那几个宫女在“妇人”们杀气腾腾的眼神下,忙不迭地架起了陈贵人,拖向了原来杨广所在的那个偏殿。

    大宝殿外,杨广正焦急地来回踱着步,郭衍和宇文述站在一边,宇文述不停地搓着手,而郭衍则不住地向着宫门内张望着。

    杨素还是一身紫色官服,立在一边,眼睛微微地闭着,热风吹着他那雪白的胡须,虽然杨素仍然稳如泰山,但那身汗湿的官服充分地显示出他此刻的焦虑。

    宫内传来一阵脚步声,郭衍一下子叫了起来:“殿下,张右庶出来了!”

    杨广马上停下了脚步,直接站到了宫门口向里看去,宇文述紧紧地跟上,而杨素也一下子睁开了双眼,快步上前,立于杨广的身后。

    满头大汗,右脸颊贴了块纱布的张衡跑了出来,整个脸上都写满了得意和兴奋,一看到杨广就喊道:“殿下,幸不辱使命!”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半块虎符,郑重其事地塞进了杨广的手中。

    杨广浑身一震,向后退了两步,脸上写满了哀伤,但转瞬间又是兴奋的表情上脸,他也顾不得身边的近臣和宫门前的“妇人”们,一下子上前抓住了张衡的双手,顺便把那半块虎符也抓到了手里。

    张衡能感觉到杨广的掌心里那汗湿的温度。耳朵里却传进了杨广急促的话语声:“具体情况如何?”

    张衡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马上换了一副表情。号陶大哭起来:“殿下啊,皇上他,皇上他,皇上他龙御归天啦!”

    杨广一下子如五雷轰顶,直接倒在了地上,然后捶胸顿足起来:“父皇啊,父皇啊,您怎么就这么扔下孩儿一个人去了啊!”他这一下子眼泪鼻涕如火山一样地暴发。弄得满身都是。

    宇文述和郭衍一下子蹲在了杨广的身边,一边陪着他飚泪,一边劝道:“太子啊,太子啊,您可千万要节哀顺变!”

    而周围的那些“妇人”们也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如丧考妣般地大哭,可惜多数人没有杨广这演技,只是干嚎,声音虽然不小,却是挤了半天也掉不下一滴泪水来。

    杨素看到这些人的丑态。心中鄙夷之极,嘴角一撇。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只是转瞬即过。

    他没有跟着杨广一起表演,而是转向了张衡,沉声问道:“张右庶,皇上可曾留下什么遗诏或者口谕没有?”

    张衡一下子收起了眼泪,抹了抹眼睛,正色道:“皇上临终前口谕,诏命太子杨广即位,还说诸臣需要忠心事新君,切不可生出二心!”

    杨素不等张衡说完,便正了正自己的衣冠,推金山、倒玉柱,直接向着还在地上放声大哭的杨广跪了下来,郑重其事地三跪九叩首,施以最隆重的稽首大礼,口中朗声道:“臣越国公,尚书令杨素,恭迎新皇即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述、郭衍和张衡也一下子醒过了神来,连忙跪了下来,也跟杨素一样开始行起了大礼。

    杨广哭得更来劲了,一边哭一边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胸口,连气都快喘不上了,断断续续地说道:“父皇不在了,孤当皇帝有啥用啊,你们别拦着我,孤要去见父皇,孤要去见父皇啊!父皇啊,你怎么就没让孩儿见您最后一面啊!”

    杨素看得心中冷笑不止,但表面上仍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脸上此时也是老泪纵横,颤声道:“臣以为现在陛下应该节哀,现在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先皇的丧事都不是现在最紧要的,陛下一定要分清楚此时的轻重缓急!”

    这话说到了杨广的心坎里,他抹了抹眼泪,站起了身,说道:“众卿平身,杨尚书,你说现在朕应该做些什么?”

    杨素没料到杨广前一刻还在地上号啕大哭,这一刻居然已经称起朕来了,还真是不加任何掩饰。

    但杨素的脸上也换上了一副凝重而严肃的表情,他早就在心中打好了腹稿,这会儿先是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然后沉声道:“第一件事,马上审问陈贵人和春福,找出她们的幕后主使!”

    张衡听到这话后,浑身一震,嗫嚅着说道:“陈贵人刚才晕了,现在被押到了偏殿看管,至于那春福……”

    杨素一看张衡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上前两步,直视着张衡,厉声问道:“春福怎么了?”

    张衡恨恨地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纱布,说道:“这小子袭击我,还从我脸上咬了块肉下来,被左右侍卫们乱棍打死了。”

    杨素气得满脸通红,也顾不得杨广就在身边,吼了起来:“张衡,你也是老臣了,怎么办事如此不力?”

    “那陈贵人不过是一个妇人罢了,春福才是那个幕后黑手暗中操纵她和控制她的人,陈贵人不能出宫,对外的联络也全是由此人办理,你给他咬了一口就把他打死了,这下子线索全断,还叫我们如何去查那个幕后黑手?!”

    张衡情知理亏,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再说话。

    杨广面沉如水,摆了摆手,阻止了杨素继续责骂张衡,道:“事已至此,多说也没有用了,张右庶是今天的首功之臣,即使有点小过失,也是瑕不掩瑜,越国公,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杨素马上明白了杨广的态度偏向了张衡而不是自己,意识到这个话题绝不能再继续,他略一思忖。正色道:“既然眼下追查黑手的线索已断。那首要之事就是陛下的登位大典。”

    张衡一听到这话。马上抬起了头,换起了一副谄笑的嘴脸,道:“是啊,陛下,现在我们应该马上回大兴,召集百官,宣布先皇的死讯,然后再登位。一旦皇上正式登位之后。大局已定,到时候再慢慢审问陈贵人不迟。”

    “万万不可!”杨素严厉的声音如同半空之中打了一个炸雷,震得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惊。

    杨广皱了皱眉毛,问道:“越国公,这又有何不可?历代皇帝不都是这么来的吗?”

    杨素摇了摇头:“现在有三件事情都跟正常接位的皇帝不一样,所以不能按正常的程序来,这第一,长孙晟手握雄兵,还在观望之中,眼下他的态度是决定性的。如果他不跟我们一条心,那我们能不能进大兴都要打个问号。”

    “第二。杨勇还在东宫之中,如果是长孙晟或者那个幕后的黑手把他放了出来,那么他无论是被长孙晟拥立还是逃到汉王杨谅那里,都会是个巨大的麻烦,皇上登位之前一定要把这个隐患给解决掉。”

    “还有第三件事,就是先皇归天时陈贵人也在场,万一她到时候在百官面前乱说话,跟我们的说法不合,也会非常麻烦,会授人以口实。眼下那个幕后黑手应该还不知道皇上归天的具体情况,时间站在我们这一边,所以必须当机立断。”

    杨广和宇文述等人听得连连点头,急问道:“怎么个当机立断?”

    杨素从宫门那里看了一眼偏殿,眼中神芒连续闪烁着:“最紧要之事,是要由宇文将军带上一队精骑,持了皇上手里的虎符,还有柳述身上的那块金牌回大兴,告诉长孙晟先皇已经归天之事,叫他速速来仁寿宫面驾。”

    宇文述一下子愤怒叫了起来:“杨尚书,你这是要借长孙晟之手杀我吗?”

    杨素摇了摇头:“不是,长孙晟只要见到先皇这面随身的虎符和金牌,就会知道先皇已经不在了,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傻乎乎地杀你去泄愤,不然他早就会杀掉玄感和李密了。”

    “眼下胜负已分,我们给他一个效忠新皇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宇文述眼珠子转来转去,却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杨素继续道:“如果长孙晟验过虎符后交出兵权,只身来这仁寿宫参见皇上,那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这时候需要宇文将军调集右屯卫的部队入城,全城戒严,然后再去以先皇的名义杀掉杨勇,只要杨勇一死,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宇文述突然“嘿嘿”一声冷笑:“杨尚书,你可真是会做人啊,张右庶最后服侍了先皇上路,我宇文述羊入虎口进了长孙晟的大营,而郭将军也要在我不在时负责这仁寿宫的守卫,请问你杨仆射做了些什么?”

    杨素眉毛一动,声音铿锵有力:“我儿玄感,这次的事件里出生入死,要不是他稳稳地控制了大兴的局势,我们这里也不可能有动手的机会,这还不够吗?”

    杨广突然一摆手,阻止了两人的争论,他对着杨素笑了笑:“越国公劳苦功高自是不用说的,只是宇文将军要掌握右屯卫大营,再要去送那庶人上路,恐怕是分身乏术。”

    “以朕看来,反正杨将军现在正是防守东宫,这事就交他做了,事成之后,朕一定会重重赏赐他的。”

    杨素一抬眼,突然撞上了杨广那张脸,满面笑容的背后,眼中的寒光却是一闪而过。

    杨素心里一激灵,一下子明白了杨广是要让自己家在这次的事中亲手沾上血,这样才能断了自己的一切退路和想法。

    杨素更清楚以杨广这种心狠手辣的个性,连自己的父皇都杀了,想对自己下手更是不会有并分犹豫,要是现在不答应这事,恐怕大祸转瞬即至,于是杨素咬了咬牙,一个长揖及腰:“臣领旨。”

    杨广哈哈一笑,拍了拍杨素的肩膀:“越国公一向公忠体国,实在是国之栋梁啊,有越国公在,朕可高枕无忧矣!”

    杨广说完这句话后,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个偏殿。嘴角边闪过一丝邪恶的笑意。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偏殿之中亮起了灯。陈贵人已经不再哭泣,她整个人的灵魂似乎都被抽走了,正呆呆地坐在杨广的那张榻上,一言不发,而那几个宫女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个个沉默不语。

    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撞得叮当作响的甲片声。一队凶神恶煞,全副武装的卫士走了过来,站在了门口不动,那为首的队正正是唐东,厉声喝道:“皇上有令,陈贵人接旨!”

    陈贵人目光呆滞,坐在榻上一动不动,似乎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而那几个宫女连着叫了陈贵人几声“娘娘”,陈贵人只是充耳不闻,无奈之下。一位年纪稍长的宫女向陈贵人行了个礼,持着烛台走到了门前。

    这宫女名唤谢宝儿。今年有三十多岁了,容貌平平,她原来服侍过独孤皇后,独孤皇后死后,她以前贴身的那些宫人,如谢宝儿等人就留在了这仁寿宫里。

    谢宝儿原来只想在这冷宫就这么平安地了此一生,不再掺和任何宫廷斗争,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没有躲过去,刚才她一直心里在盘算着如何能平安渡过这次劫难,正思索间圣旨却来了。

    谢宝儿轻移莲步,踱到门口,盈盈一个万福,低眉顺目地说道:“陈贵人惊吓过度,由奴婢谢宝儿帮贵妃娘娘接旨。”

    那唐东向里看了一些,只见陈贵人如泥雕木塑似地呆在那里,便重重地“哼”了一声,拿出一只纯金小盒子,金盒子上雕龙纹凤,巧夺天工,只有半尺来长,四五寸的宽度和厚度,上面贴着一张黄纸封条,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

    谢宝儿脸色一变,哆嗦着接过了这只金盒,唐东的声音冷若冰霜:“皇上有令,需要陈贵人马上作出答复,末将在陈贵人回复前,就在此候命!”说完后他便站立在门口,右手按住了剑柄,傲然而立。

    谢宝儿哪敢再多问一句,连忙捧着这金盒子急急地奔了几步,来到陈贵人的身边,递向了陈贵人。

    陈贵人总算转过脸了,她看了一眼谢宝儿手中的金盒,那个朱砂所写的封字一下子跃入了她的眼帘。

    陈贵人一下子认出那是杨广的亲笔,吓得粉脸惨白,编贝般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唇,浑身也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她不敢接那金盒子,惊呼一声,右手拉起了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看也不看再看金盒一眼!

    门外的唐东早将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厉声道:“皇上有令,陈贵人若是不接此盒,将以与春福同谋论处!”只听“呛啷”一声,唐东腰间的佩剑拔出了一半。

    谢宝儿一下子吓得腿都软了,她很清楚自己的命现在就在陈贵人身上,若是陈贵人惹怒了杨广,不仅陈贵人难逃一死,自己和其他的知情宫女也肯定会被灭口。

    于是谢宝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高高地举起了那金盒子:“娘娘啊,您千万可怜可怜我们,就先接了这盒子吧!”所有的宫女也都哭着跪了下来。

    陈贵人吃了唐东那一吓,再给谢宝儿这样一求,把心一横,道:“大不了就饮下这毒酒,随先皇去了!也省得受罪。”于是她站起了身,一把抢过了谢宝儿手上的金盒子,揭了那封条,闭着眼睛打开了盒盖。

    谢宝儿比陈贵人还要着急知道这盒子里究竟是什么,盒子一打开,她便一下子跳了起来,上前两步看那盒子里面。

    只见盒子里放的不是药丸,而是几枚红色的同心结,最上面的一枚更是用黑色的毛发所编,里面还夹着一两根白发,可不正是杨广的头发么?!

    所有的宫女一下子都围了过来,一看此物,一个个粉脸都舒展了开来,掏出香帕,抹着额头上的香汗,长出一口气道:“这回可以免死了!”

    陈贵人也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这些东西,她拿起了那卷毛发编成的同心结,手都在发抖,杨广送来此物,是**裸的逼奸之举,今夜就要与她结发共枕!

    陈贵人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一下子坐到了榻上,把那金盒狠狠地向地上一丢,人却扑到了榻上的靠枕,失声痛哭起来。

    谢宝儿连忙一把展开裙摆,兜住了陈贵人丢向地上的金盒,没有让它落到了地上,外面传来一阵“呛啷啷”的声音,原来是那些卫士们纷纷刀剑出鞘,只待陈贵人说出半个“不”字,就要冲进来杀人了。

    所有的宫女们一下子吓得浑身发抖,在谢宝儿的带领下又一次全部跪了下来,抓着陈贵人的裙子,拼命地摇来摇去,哭喊着要“娘娘救命”,陈贵人自己也给外面那阵刀剑出鞘声吓得几乎要晕了过去。

    她毕竟只是一介女流,远非独孤皇后那样的巾帼豪杰,看到这架式,连最后一点贵妃的矜持也没有了,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道:“军爷,请转告皇上,陈惠儿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五章 杨广淫--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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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东一阵狞笑,收剑入鞘,声音也一下子变得恭敬起来:“娘娘,皇上等着你的回复呢,可不能只是这一句话!”

    陈贵人眼中热泪滚滚,她麻木地坐直了身,取下了自己头上的那支碧玉翠钗,乌云般的秀发一下子散落了开来,披上了陈贵人的肩头。

    谢宝儿小心翼翼地接过玉钗,轻轻地放到了床头,早有几名伶俐的宫女跑去取回了一把剪刀,交与了谢宝儿,谢宝儿低声说了句:“娘娘,得罪了!”

    谢宝儿捧起陈贵人那乌瀑一般的秀发,剪下了一段,又拿出了杨广的那结毛毛,打开绳结,把陈贵人的那缕青丝与之编在了一起,重新扎成了一个同心结,放进了那金盒中,然后在所有宫女们热切的注视下,毕恭毕敬地捧给了唐东。

    唐东满意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嘴角边浮起一丝冷酷的笑意,他大喇喇地接过了盒子,沉声道:“皇上有令,陈贵人即时沐浴更衣,往大宝殿见驾!”

    陈贵人的身躯晃了两晃,两行清泪从秀目中流下:“臣妾遵旨,谢恩!”

    大宝殿里,只点着一盏烛台,杨广一个人坐在杨坚的尸体对面,默然不语。

    大殿里阴风阵阵,吹得烛火一阵摇晃,映得杨广的脸上也是一阵阴一阵阳,青渗渗地让人看了绝对魂飞魄散,而这或明或暗的光影映衬着他脸上不断抖动的肌肉,此刻的杨广。状如恶鬼。哪还有半分平素在人前那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的形象?

    杨坚的脸上盖了一块白布。拳头攥得紧紧的,身上一块块的淤青显示出他死前受到了怎样的虐待,君临天下二十多年的一代雄主,死后却是这般光景,就连杨广看到了也是唏嘘不已。

    杨广对着杨坚,狠狠地丢下了最后一句话:“我忍了你二十年,小心翼翼地讨好了你二十年,你却在这最后关头想要废我!哼。今天我就当着你的面玩了你的女人,你又能拿我怎么样!”一抬手,一颗红色小药丸吞进了嘴里。

    陈贵人如行尸走肉一般,穿着洁白的拖地长裙,脸上没有施任何粉黛,正面无表情地从殿外慢慢地走了过来。

    杨广霍地一下站起了身,淫笑着转身向着陈贵人走去,陈贵人本已无语,一见杨广还是吓得尖叫了起来,因为此刻杨广胯下一丝不挂。一杆粗壮挺拔的淫枪正在傲然挺立!

    大兴城里的福顺酒楼,也亮起了一盏烛灯。坐在桌前的杨玄感和王世充,正你一杯我一碗地喝着酒,二人身边的酒坛子已经堆了有四五个,可两人都还没有一点醉意,继续喝着柳林酒。

    杨玄感又是一碗酒下肚,看了看外面的街道,突然笑了起来:“王世充,这回你输定了,已过了戌时,还是没有半点动静,柳述肯定不可能出来了,要不然不会这么安静。”

    王世充摇了摇头,一仰头也是一杯酒下肚:“杨玄感,我在和你打赌前就跟你说过,我不指望柳述了,我跟你赌的是杨广一定会杀了皇帝自立为君,你可别忘了。”

    杨玄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嘿嘿”一笑:“是啊,我跟你赌的是这个,不过我依然看不到你能赢的希望啊,柳述如果不能来,那就是给太子扣下了,只要这个消息传不出来,太子坐等皇上归天就行,用得着自己下手吗?”

    王世充笑了笑:“看来你还是对我们的这位新皇上估计不足啊,也难怪,你成天是和他那个老实胖儿子打交道,自然爱屋及屋,以为他是个好人呢,至少也坏不到哪里去。”

    杨玄感“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王世充又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可是我跟杨广打了多少交道,对他可是再了解不过,要是他能心慈手软,我的姓倒过来写!”

    杨玄感冷冷地道:“你别想唬我,你的王字倒过来还是个王字,有什么区别?王世充,以后别在我面前耍这种小聪明了,没意思。”

    王世充微微一楞,随即哈哈大笑:“这次还真不是我故意的,说高兴了忘了这茬罢了。不过反正就是那个意思,杨玄感,这杨广有多黑你是真不知道,他是个一不做二不休的人,再加上碰到宇文述这种绝世坏胚子,不动手弑君才奇怪。”

    杨玄感摇了摇头:“你说他坏,我信,但坏不代表无脑,皇上就那个样子还能撑几天?用得着自己动手吗?就是学齐桓公或者是赵武灵王的儿子,把皇上软禁起来,隔离他与外界的接触,不也可以么?”

    王世充叹了口气:“你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反正我们已经打过赌了,这回谁输的话未来谁就必须先起兵,现在我也不妨告诉你。”

    “齐桓公和赵武灵王的儿子们这样做,是因为自己的父王没有任何外援,他们根本不用担心迟则生变,不用担心有人会去救自己的父王。”

    “而我们这里的情况不一样,大兴城里有个杨勇,城外有个长孙晟和他的五万大军,换了你是杨广,能淡定得起来?”

    杨玄感一下子呆住了,他没有考虑到这一层,额头上开始冒汗。

    王世充继续道:“其实连你父亲越国公都已经下了这个决心了,要不然他为何要调那个心狠手辣的宇文述进仁寿宫?不就是做这事的吗?就算杨广不忍心,犹豫动摇,你那个英明神武的老爹也一定会劝他下决心的。”

    杨玄感拿着酒碗的手开始微微地发起抖来,他喃喃地自语道:“不会的,父亲效忠了皇上二十多年。不会行此不义之事的。王世充。你在骗人。”

    王世充的语调中透出一股得意。他很享受这种把杨玄感驳得无话可说的感觉:“哼,你爹和皇上当年不也是北周的臣子么,不照样眼睛不眨地杀了北周的小皇帝,建立了这大隋吗?面对权力的诱惑,什么忠义、友情,统统都是狗屁。”

    “人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只能任人宰割,还指望着对手能良心发现?那是做梦!突厥人怎么来的你没忘吧。只剩了一个给削成人棍的小男孩照样可以在几百年后报这灭族之仇,你父亲又怎么会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呢?!”

    杨玄感说不出话了,只是一碗酒下肚,酸甜苦辣的滋味,尽在不言中。

    王世充站起了身,伸了个懒腰:“派来杀杨勇的人,应该快来了吧。”

    杨玄感对这个倒并不意外,无论杨坚是死是活,杨勇都是必须除掉的,这点他并不怀疑。看到王世充说出这话,他心中一动。问道:“你们这次救杨勇的计划失败了,你现在有这时间跟我在这里喝酒,不去安排处理善后的事情?”

    王世充哈哈一笑:“杨玄感,你也太小看我王世充了吧,你觉得我跟你在这里喝酒吹牛,连正事都忘了?实话告诉你吧,这城里我的两万多手下,一个多时辰前就已经全部撤离了,一切都象从没有发生过。”

    杨玄感轻轻地“哦”了一声:“可我并没有看到你给手下发令让他们撤离啊。”

    王世充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街道,冷笑了一声,道:“我在这酒馆里有面铜锣,如果和你谈得顺利,你同意加入我们一方,我就会敲那面锣,让我的人动手攻击东宫。”

    “如果你杨玄感不忍心伤到自己的人,也可以亲自去把自己人领出东宫,我们绝不攻击。”

    “但反过来,我要是到了申时过后都没有任何动静,那就是计划取消,所有的人都会按原定的方案撤离或者潜伏,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杨玄感不信地摇了摇头:“你如果真有两万多人,能做到指挥这么通畅?说来就来说撤就撤?我不太相信!”

    王世充转过头来,眼睛在这黑夜中发着绿光:“杨玄感,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没关系,以后要是还有合作起事的机会,你会看到我的实力的。”

    杨玄感心下默然,他对王世充一直无法准确判断,无法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每句话都要开动脑筋进行真伪判断,实在是太累了。

    杨玄感喝下了最后一碗酒,把碗向着地上狠狠地一砸,站起了身:“王世充,今天和你算是喝过酒了,别忘了我们打的赌。”

    “你既然已经放弃了攻击,那我也不用去宇文府了,直接回东宫就是。你好自为之,别露出什么马脚,让宇文述他们抓到。”

    王世充的眼里突然绿光闪闪:“杨玄感,你最好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新皇上台后,杨谅几乎是肯定会起兵的,所以你们杨家还能安全一阵,我劝你别这么快把杨谅给消灭了,只有拖上个几年,你们杨家才能一直幸存。”

    杨玄感冷笑一声:“拖上几年?给你王世充拖出一个再次起兵的机会吗?王世充,我不傻,我父亲更不可能上你的当,汉王必须速灭,新皇要是真想征战四方,也会用得到我们杨家,治国也要用得到我父亲,才不可能象你说的那样过河拆桥呢。你不用再费心机挑唆了。”

    王世充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杨玄感,刚才那话确实是我王某人的肺腑之言,你爱信不信。”

    “我只是不希望以后起兵的时候,你这个得力帮手却早早地给灭门帮不上任何忙,仅此而已。别忘了,你说过,赌输了要先起兵的,可别到时候一死了之,不认账!”

    杨玄感也不答话,直接走出了酒馆,骑上黑云,抬头一看正好看到福顺酒馆四个字,蓦然想起这里正是当年遇到李百药和高表仁两个秀才商量造反,还被那姬威偷听的地方,不由得脸色一变。

    王世充正倚门而立,看到杨玄感这副表情,一下子笑道:“怎么了。杨玄感。你是想到了李百药还是想到了高表仁?”

    杨玄感看了一眼周围黑漆漆的空旷街道。突然问道:“王世充,你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个大兴城里所有人都闭门不出?”

    王世充微微一楞,旋即道:“这个嘛,跟我的关系还真不大,大兴城的人都很精,一看城门紧闭,又有长孙晟的人宣布了戒严令,自然不会随便出门了。”

    “现在城里是个傻子都知道马上要有新皇登位了。而且都潜伏着杀机,大局已定前不会有人出来找死的。”

    杨玄感点了点头:“王世充,你好自为之吧,别忘了我们的赌约,若是你输了,到时候第一个带头的必须是你哦。”

    王世充微微一笑:“你别管我了,先考虑着你们杨家如何能度过这一次吧,人要是死了,自然也不用谈什么合作的事啦。不出意料的话,一会儿杀杨勇的人就会来了。这可是你表示忠心的一个好机会,好好把握。不过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动手杀杨勇时,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亲自动手。”

    杨玄感微微一愣:“王世充,你这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不信我会杀杨勇?”

    王世充想到安遂玉临死时的脸,心中一阵酸楚,今天大兴宫变未成,只怕安遂家也多半是凶多吉少,无论如何,亲手杀掉杨勇,方能洗雪平生之恨。

    于是王世充咬牙道:“杨玄感,我告诉你个秘密,我的爱妻就是被杨勇亲手射杀,我之所以走上这条反叛杨氏的道路,说白了也是为亡妻复仇,如果你和我还是朋友的话,请帮我实现这个心愿。”

    杨玄感心中酸楚,虽然为了大局这杨勇是不得不杀的,但一想到杨俨那无辜的眼神,他的心中就一阵难过,点了点头,两腿一夹黑云,转身向着东宫的方向奔去。

    在他的身后,王世充一脸的阴沉,盯着杨玄感奔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杨玄感,十年之后,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吗?”

    东宫的宫门外,漆黑一片,宫墙里没有一点火光,可见里面的人连火把都没有打,杨玄感点起一只火折子,高声叫道:“开门,我是杨玄感,可以安心了!”

    墙头一下子冒出一排火光,几十名弓箭手探出了头,每人身边都有一只火把在燃烧着,为首的一人正是王伯当,一看到杨玄感便惊喜交加地说道:“杨将军,你可回来了!大家都在担心着你呢!”

    杨玄感哈哈一笑,跳下马来。

    宫门大开,柴绍带着一队全身甲胄的卫士走了出来,对着杨玄感行了个军礼,道:“杨将军,真的可以安心了吗?”

    这队卫士里有些人还戴着鬼面具,杨玄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些人都是自己府上的死士,他们进了东宫后穿上了甲胄,但为了不暴露身份,面具还戴在脸上。

    在队伍的最末,有个娇小的身影,一身甲胄象是挂在了身上,那么地不合身,面具外的一双秀目中波光粼粼,可不正是红拂么!而雄阔海也站在红拂的身边,对着杨玄感微笑着点头示意。

    杨玄感心中一动,但马上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连忙牵了马走进了宫门,在他身后,厚重的大门缓缓地关上,门内的人手忙脚乱地推着几辆装满布袋的大车向着门口塞了过去。

    杨玄感摆了摆手,阻止了这些人推车的举动:“不用这样了,大局已定,不会再有人攻击东宫,他们现在已经撤出城了。我们作好准备迎接皇上的使者就行。”

    柴绍讶道:“杨将军怎么知道贼人已撤?”

    杨玄感摇了摇头:“我有自己的情报来源,绝对可靠的,那些贼人本来确实是想趁乱劫出杨勇,现在已经放弃这个打算了。”

    柴绍紧跟着问道:“眼下东宫防守薄弱,正是劫持杨勇的最好机会,为何他们在此时反而要撤退呢?柴绍不解,还请杨将军明示。”

    杨玄感想不到这个小小的千牛备身左右敢这样直接质疑自己,声音中也带了三分火气:“柴将军,你是信不过本将吗?”

    “柴绍不敢,只是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疏忽,柴某既然负责东宫的防卫,自当尽责尽力,不敢有半点懈怠。将军如果想要下令撤掉东宫的防卫,还需要可以让大家信服的理由!”柴绍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态度却是异常坚定。

    杨玄感本待发作,突然看到了红拂正看着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他马上意识到这时候绝对不能乱说话,泄露出自己和王世充的关系。

    于是杨玄感眼珠子一转,哈哈一笑:“柴将军心思缜密,尽职尽责,本将佩服,就按柴将军所说的办,继续严防东宫,静观其变吧。”

    柴绍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大声地应了声“是”,转过头来继续指挥手下们用那几辆大车把门给堵上。

    就在此时,趴在墙头的王伯当突然高声叫了起来:“有情况!”

    墙里所有的人都是一惊,本能地抽出了刀剑,弓弩手们则是弩箭上弦,一触即发。而杨玄感心里有数,双手下压,沉声道:“大家镇定,不要慌,且先看清楚来人再说。”(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六章 手刃杨勇(一)

    杨玄感转身骑上了黑云,走到墙边,把长槊向地上一插,人却站在了马鞍上,正好身子露出墙外半截,外面的一切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朱雀门的方向出现了一大片火光,宛如一条长龙,粗略一看至少有三四千人,伴随着“咔咔咔咔”的沉重的军靴踏地声,正由远方的宫门处向这里过来,杨玄感仔细一听,除了军靴声外,更是有不少马嘶的声音和甲叶相撞的叮当声。

    杨玄感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沉声道:“有骑兵,队伍里也都是甲士,不可能是江湖剑客和普通的匪类,一定是朝廷的大军!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长孙将军的右屯卫兵马来接应我们了。”

    柴绍也爬上了墙头,脱下了头盔仔细地聆听了一番,点了点头道:“杨将军所言极是,不过在下认为还是不能掉以轻心,长孙晟拖到现在才派兵过来,不可不防。”

    杨玄感点了点头,对着柴绍说道:“那由我来跟他们说话,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你要作好防守的准备。”

    柴绍应了声是,爬下了墙头,所有弓箭手们也都蹲了下来,仍然是弓箭上弦,火把也熄掉了。

    只有杨玄感一人一手扶着长槊,一手举着火把,冷冷地看着远方越来越近的部队。

    一条长长的火龙出现在了宫道的尽头,大队人马在宫道外停下,而十余名骑士打着火把奔了过来。

    杨玄感远远地看到其中一人正是李密,另一人四十岁则是上下。黑瘦有力。两条腿不成比例地粗壮。赫然正是杨素的老部下麦铁杖。

    上次反击突厥的时候,麦铁杖又干起了拿手的侦察工作,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也因功升为上开府。

    麦铁杖并不属于骁果编制,所以这次京城戒严时是跟了长孙晟,驻守在右屯卫的军营之中,早晨的时候长孙晟把杨玄感和李密单独召见时,麦铁杖并没有见到杨玄感。

    杨玄感看到了麦铁杖。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深知此人必不是来害自己的。加上李密也在身边,更是不用担心了。

    于是杨玄感高声叫道:“密弟,麦将军,此时前来,有何指教?”

    麦铁杖哈哈一笑:“俺是得了宇文将军的将令,过来护送李公子来宣旨的。杨将军,大帅一切安好,你就放心吧。”

    李密也笑了笑,对着杨玄感道:“大哥。半个时辰前宇文将军带了一队人马到了大营,出示了皇上的诏书。要长孙将军马上去仁寿宫见驾,还要他把大营的虎符转交给宇文将军。”

    杨玄感笑道:“长孙将军就这么去了仁寿宫?”

    李密点了点头:“是的,他权衡利弊后决定去仁寿宫面驾,只带了一小队人马走,那虎符也交给了宇文将军,他派我等来这里传达旨意。”

    杨玄感心里能猜个**分,当下再不迟疑,转过头来对着柴绍说道:“没有问题了,确实是自己人,现在还有劳柴将军把宫门打开。”

    柴绍听出了李密的声音,当下再无疑虑,忙张罗着手下们先打起火把,然后再把那几辆大车移开,杨玄感刚一扭头,却只看到李密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摇了摇头。

    杨玄感心中暗暗一惊,从李密的眼神中隐隐约约地觉得马上要有大事发生,并非好事,但又说不明白是什么。

    杨玄感跳下了马,把玄铁重剑挂上了腰间,走出门去,而李密和麦铁杖等几个传信的人也都跳下了马,昂首阔步地走进了东宫,杨玄感发现李密此时手上正捧着一个黄色的卷轴,和自己早晨所带的那道圣旨几乎一模一样。

    李密目不斜视地走到了东宫前院的中间,突然高高地举起了那面圣旨,朗声道:“圣旨到,柱国杨玄感接旨!”

    杨玄感没有料到这道圣旨是直接冲着自己来的,先是微微一怔,直到李密又说了一遍:“杨将军,请你接旨!”他才反应过来,双膝跪地,前额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心里却思考着这道圣旨究竟会说些什么。

    李密的声音透出一股杀机:“前太子杨勇,骄奢淫逸,结党营私,目无君父,朕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将之废为庶人,期其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怎料此子心如虎狼,欲趁朕身在仁寿宫时图谋不轨,铁证如山,不容辩驳,特颁此旨,由柱国杨玄感将庶人杨勇处死,不得有误!钦此!”

    杨玄感脑袋“嗡”地一声,他万万没有料到居然由他来亲手处死杨勇,一下子呆在了地上,喃喃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李密卷起了圣旨,上前两步,把圣旨交到了杨玄感的手里,朗声道:“杨将军,请你领旨谢恩!”

    杨玄感正要说话,一抬头却看到李密的表情如同罩了一层寒霜,严肃异常,对着自己使了个眼色。

    杨玄感知道李密是要自己先接了旨,再从长计议,于是只能一万个不情愿地接过了圣旨,又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他希望这一切是在做梦,脑门在着地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痛,这下心里仅存的一点幻想也破灭了。

    李密的声音低低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大哥且随我来!”

    杨玄感抬起了头,吃惊地看着李密,而李密则朗声道:“皇上还有一道密旨吩咐我转交给杨将军,闲杂人等暂且退下。”

    于是围在两人身边的人群忽啦啦地一下子全部散开、退下,百步之内只剩下了李密与杨玄感二人。

    李密看了一眼远远地走开的人群,从怀里掏出一位递给了杨玄感,在十步之外烧得噼哩啪啦作响的火盆中跳动着的火光照耀下,杨玄感定睛一看。乃是一支沉甸甸的玉簪。正是杨素在值守房里戴在头上的那一支。

    杨玄感一边抓过了这支玉簪。急问道:“密弟,这东西怎么来的?”

    李密面沉如水:“是宇文述交给我的,他说这是越国公特意给他的信物,要你见物如见越国公,按这圣旨中的命令行事。”

    杨玄感一下子满腹狐疑起来:“家父用不着多此一举啊,只要是从仁寿宫传来的圣旨,我就很清楚是太子的命令,肯定也会执行的啊。”

    李密摇了摇头:“这事没这么简单。依我看来,这既是信物,更是警告!既然连宇文述也过来了,这说明仁寿宫那里肯定有大事发生过,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

    李密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小心地看了看百步之外的众人,发现他们一个个都在窃窃私语,应该是完全听不到自己所说的话。

    于是李密上前一步,声音压得低得不能再低:“很可能皇上已经归天了!”

    杨玄感闻言浑身一震。他说不出话来,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密。

    李密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光芒一闪一闪:“没有别的解释。不然宇文述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仁寿宫?又怎么可能逼长孙晟马上作出选择?越国公在此事中起了什么作用现在还不好说,但我料以越国公的为人,不太可能亲自下手。”

    杨玄感心里乱成了一堆麻,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根本来不及细想。

    李密继续道:“如果皇上真的是归天了,那下手的人不是宇文述就是张衡,只有这两个狠毒的家伙会做这种事。越国公知道了这件事的始终,如果手上不沾点血,那根本不可能过这一关,很可能要落到跟杨勇一样的下场。”

    杨玄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紧紧地抓住李密的手,声音发着抖:“密弟,你的意思是,家父有危险?”

    李密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现在必须作最坏的打算,来传信的人不是越国公,而是宇文述,而越国公的玉簪又在这里,这本身就说明了现在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越国公已经被控制了起来,指望着你杀了杨勇来表明你们家的立场,从而救他。”

    “第二种情况,则是越国公没有被控制,但现在也急需在立新皇或者是杀杨勇这件事上作出贡献,向新皇表明自己的忠心。大哥,无论是哪种情况,你的选择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现在杀了杨勇,这是保越国公,保你们杨家的唯一办法了。”

    杨玄感恨恨地一拍大腿,身上的甲胄一阵叮当作响:“见了鬼了,这回又输给王世充啦!”

    李密微微一怔,马上反应了过来:“大哥是说那些围堵城门的壮汉吗,也确实只有他才会有这样的手笔,不过大哥,你跟他又打什么赌了?”

    杨玄感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跟他喝了一下午的酒,他说柳述指望不上了,皇上败局已定,他也不想冒险劫持杨勇赌一把天下大乱。但他和我打了个赌,说今天过后,皇上和太子只能活一个,我一时兴起,就应了这个赌约。”

    李密紧接着问道:“你跟他赌了什么?”

    杨玄感叹了一口气:“这回我们赌的是,谁要是输了,谁以后就必须率先起事。”

    李密一下子说不出话,隔了一会才幽幽地说道:“好聪明的家伙,不过这对大哥是个好消息。”

    杨玄感奇道:“好消息?”

    他刚才一直懊悔着这次打赌又输给了王世充,又要被他耍得团团转,听李密这说一说,看表情倒不象是在开玩笑。

    李密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王世充错过了这次机会,只能等下次,这一等恐怕要到十年以后才可能有天下大乱了。”

    “即使新皇是个暴君,凭先皇留下的这么厚底子,不折腾个十年八年的也不可能搞得天怒人怨的,所以他赌你那时候率先起事,就说明了接下来他会用自己的力量保你们家过这一关。”李密已经认定了杨坚已死,连称呼也变成先皇了。

    杨玄感没料到此中还有如此玄机,但听李密这一分析,确实如此。便点了点头。

    李密继续道:“我基本上可以确定越国公没有动手弑君。因为如果是越国公亲自送先皇上路的话。现在杀杨勇这种事宇文述肯定会抢着做了,而不是传命由大哥你来做。”

    “但即使大哥杀了杨勇,你们家在新皇眼里心里也不是可靠的自己人,再加上你们父子又知道了他这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估计很快会对你们家下手了。”

    杨玄感想起王世充也一再提醒过自己此事,自己当时全当是王世充吃了瘪后嘲讽、恐吓自己,企图多少挽回些面子的行为,没想到居然一语成谶。

    杨玄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么说来,我除了亲手杀掉杨勇,没有任何其他选择了,对么?”

    李密沉重地点了点头:“非如此不可,这算是你们杨家向新皇效忠的投名状,如果想要做得漂亮点,最好是把杨勇的儿子全杀了。”

    “可是小弟知道大哥宅心仁厚,劝你做这事也恐怕下不了手,所以只能把这利害关系跟大哥分析清楚,至于究竟如何做。全由大哥定夺。”

    杨玄感“嗯”了一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密弟。真的谢谢你了。”

    李密摇了摇头:“大哥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人生总会做出一些艰难的抉择的,换了我在大哥的位置,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唉!”

    杨玄感咬了咬牙,摸了摸自己腰上系着的玄铁重剑,一边向前走一边高声说道:“柴将军,这里就先交给你了。”

    杨玄感骑上黑云,回到了那间福顺酒馆,只见王世充已经穿上了一身骁果军士的制服,在这里独自喝酒,看到杨玄感的到来,他微微一笑:“让你杀杨勇的命令来了?”

    杨玄感点了点头:“跟我来。”

    王世充站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戴上面当,只露出两只碧光闪闪的眼睛,也骑上一匹马,和杨玄感回到了大兴宫城,二人穿过了人声鼎沸的广场,绕过了东宫的前殿,杨玄感向着后院的那两进院子走去,守在门外的卫士们举着的火把就是最好的方向指引。

    王世充跟着杨玄感走进了一个小院落,他知道杨勇一定被关在这里,果不其然,雄阔海正带着几个戴着鬼面具的卫士守在门前,其中一人身形娇小,秀目顾盼流转,正是红拂。

    杨玄感微微一楞,没有想到红拂居然在刚才自己接旨时偷偷地溜到了这里,但转念一想,现在还是先解决了杨勇才是王道,于是对着雄阔海问道:“杨勇被关押在哪里?”

    雄阔海是这个小院里除了杨玄感外唯一没有戴面具的人,拱手沉声道:“杨勇一个人被关押在我们身后的这间屋子里,而杨勇的妻儿们则被关在右首的那间房中。”

    杨玄感对着雄阔海道:“辛苦了,你们先到院外守着吧,我跟杨勇有些话要说。”

    雄阔海似乎已经知道了杨玄感是来做什么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一挥手,几名鬼面卫士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红拂美丽的大眼睛在这黑夜中一闪一闪,她从怀里变戏法似地摸出一长段白绫,塞到了杨玄感的手中,踮起脚来在杨玄感的耳边呢喃道:“少主,手上不要沾血,不吉利的,还有,还有……”

    杨玄感心里很乱,不希望看到红拂这样吞吞吐吐的,不耐烦地问道:“还有什么?红拂,你能不能一次说完?”

    红拂看了一眼旁边的房间,轻轻地叹了口气:“少主,杨勇的老婆孩子真可怜,你能不能,能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杨玄感面沉如水,一时间没有说话。

    红拂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悲伤:“红拂一见到李密带了圣旨来就知道会是这结果,他一掏出主公的玉簪我就知道少主只能做这件事,只是,只是小孩子是无辜的,杨勇的孩子们最大的只有十三岁,小的都只有六七岁,还有个婴儿。”

    “少主,我真的害怕,要是杀了这么多孩子和女人,上天会降下报应的,还请您千万网开一面,留她们一条生路,就当是红拂求你了。”红拂说着说着,眼中已经是泪光闪闪,一撩前摆,就要下跪。

    杨玄感摇了摇头,一把托住了红拂,柔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就放心吧。圣旨上也只说了杀杨勇一人,没说杀他全家。”

    红拂的眼神中透出了一丝欣喜,向着杨玄感行了个礼后也走出了院子,经过王世充时,她突然一愣,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失声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你的杨世子下不了手的事情,我这个恶人来做,不可以吗?”

    杨玄感不回头,冷冷地说道:“红拂,出去吧,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红拂咬了咬牙,摇摇头,还是走了出去。

    杨玄感把那条白绫塞进了怀里,顺手摸出怀中的一个火折子,点了起来,一手捧着圣旨,一手点着火折,右脚一踢那房门,只听“吱呀”一声,门一下子被踢了开来,火光映处,杨勇正披头散发地坐在最里面的墙角处。(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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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隋末的商人之子,进货跑断了腿,卖东西喊破了嘴,做生意碰到了官匪,赌输了钱给打得后悔,正路闯过,邪路走过,既然条条路都不通,那就戴上面具,天下无敌吧。 从此他心机深沉,内心阴暗,腹黑权谋,杀伐果断,是为阴雄。 他逢场作戏,巧言令色,洞悉人心,一世奸雄,是为影帝。 猫鬼案,废杨勇,罢高熲,扶杨广,平突厥,弑文帝,害杨素。一系列的诡异事件背后,是他那张阴沉的脸。 烽烟起,金鼓急,大争之世,多少英杰,他能脱颖而出吗? 且看王华强的帝王之路。隋末阴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阴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阴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