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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道1     隋末阴雄txt下载     隋末阴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八章 过关斩将

    ps:  感谢书友fkingbitch的打赏鼓励。

    杨玄感看都不看两人,继续向前直走,红拂也是神色肃穆,紧紧地跟在杨玄感的后面,没有一丝慌乱。

    一路走过,戟门纷纷撤回,而杨玄感则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到了厅上,掏出了怀中的金牌,置于右手,向前平推,让那薛举能看得明明白白,朗声说道:“唐国公府总管李莫愁,特奉我家主人之令,前来拜见薛将军。”

    这大厅之上,杀气四溢,薛举头戴金盔,双目如铜铃,向外鼓出,国字脸,乱眉如麻,鹰鼻狮口,腮边根根虬髯如钢针一样向外挺立,全身明光大铠,外披素罗袍,内穿贴身衣,腰系蝴蝶扣,骑马兜裆裤,马靴云卷儿绣,身高八尺三,胸宽背又厚,大马金刀地坐在堂上,端地是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而坐在薛举身边的,则是一个全身戎装的中年妇人,看起来四十上下,圆脸大眼,长眉入鬓,左眼角一颗黑痣,高颧骨,厚嘴唇,青帕包头,露在外面的头发略微有些发黄,眉横杀气,眼露凶光,正是那薛举的夫人,曾经身为山贼首领掌上千金的鞠氏。

    薛举身边还立了一个足有八尺五寸高,十六七岁的少年,膀大腰圆,生得器宇轩昂,头戴束发紫金冠,身披百花战袍,内衬狻猊面狮身宝甲,腰间一条狮蛮腰带,足踏高筒马靴,右手扶着一杆方天画戟,左手叉腰。威风凛凛地站在一边。

    杨玄感知道此人乃是薛举的长子薛仁杲。传说此人乃当世吕布。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气度不凡,只是其眉宇间透出一股邪气,掩饰不住其内心的嗜血好杀。

    红拂看到这一家三口,心中也暗自一凛,她长年游走江湖,并未多见这种杀气腾腾的大将。就连那鞠氏也是满身的戾气,毫无女人味,还真是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

    只听薛举开了口,声音如枭啼狼吼,与王世充倒是有七分相象:“原来是唐国公府上的英豪,能连过三关见到本将,真是当世豪杰,只是不知我与唐国公素无来往,今天李总管前来。有何指教?”

    杨玄感神色平静,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唐国公久闻将军威名。保得这丝路之上商队来往安全,自古至今也是很少见的,所以有心与将军结交,特命在下前来与将军商量合作之事。”

    还未待薛举开口,那鞠氏便嚷嚷了起来:“唐国公李渊乃是飞将军李广之后,在这陇右之地算得一方豪族,他要想与我们薛家结交,应该按着陇西英雄的规矩,亲自前来,为何只派了你这样一个管事来此,难道是不把我们薛家放在眼里吗?”

    杨玄感微微一笑:“唐国公本人现在正在外地任刺史,无法抽身前来,所以派在下过来,临行前主公一再叮嘱,说薛将军是当世英雄,万不可失了礼数。”

    鞠氏一听到这话,又开口道:“礼数?唐国公若是真心与我们家结交,就算本人不来,也应该备足厚礼上门,怎么会只让你们两个人两手空空地过来?”

    杨玄感仰天长笑,声音震得梁上的灰都向下掉,笑毕,对着薛举正色道:“薛家在此富可敌国,我就是带上十箱八箱的金银财宝,将军会看上眼吗?再说了薛将军早就有言在先,谈合作要看来人的武艺,如果不是英雄豪杰,那有钱就能和薛将军谈生意吗?”

    薛举粗浑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错,我是定过这规矩,你能连过三关见到本将,确实可称得上英雄豪杰,这见面礼之类的俗套也可以免了。说吧,你想和我谈什么?是押货还是别的?”

    杨玄感朗声道:“生意什么的在其次,我们家唐国公只想与薛将军交个朋友,这陇西之地乃是唐国公先祖的发迹之所,现在薛将军威震陇右,唐国公希望您能善待李家族人,让他们在这丝路之上也能混口饭吃。”

    薛举摇了摇头:“我没有听明白唐国公的意思,你们是想从丝路上以后走货,找我们护卫呢,还是想做什么?”

    杨玄感笑了笑:“我们是想和贵府一起负责这丝路之上的护卫。”

    鞠氏一下子叫了起来:“什么?你们是想来这里抢我们家生意的?好大的胆子!”而薛举身后的薛仁杲,也是一下子杀气满满,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杨玄感,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

    薛举倒是面不改色,哈哈一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第一个跟我提这种要求的人,不过本将有言在先,如果有人能在我手下走上五十个回合,就跟他合作,这几年来你是第一个能以比武过关形式见到本将的人,如果真的想坚持这个要求的话,就得和我比武以后再谈。”他的声音不算很高,但话语间透出一股杀意。

    杨玄感早有准备,点了点头,沉声道:“这个自然,这个比试应该是需要上马了吧,不知府内可否方便?”

    薛举正待开口,身后的薛仁杲却叫了起来:“阿大,此人狂妄之极,这回由孩儿来试试他的斤两如何?”

    薛举点了点头:“嗯,这位李总管能连过三关见到我们,身手应该非常了得,仁杲,你不是总说无人是你的对手么,就和李总管比试比试好了。”

    红拂突然出声道:“薛将军,请问令公子出战,我们若是胜了或者是撑过了五十个回合,就跟胜过您一样吗?”

    薛举点了点头:“不错,我儿年轻气盛,武艺不在我当年之下,你们若是胜过了他,我们就可以直接谈合作。”

    杨玄感傲然道:“那还请薛将军带我等去适合马战的场地。”

    薛举站起了身,八尺多高的铁塔般身躯一下子就象一座小山一样矗立在杨玄感的面前,他向前一指:“就在台下。这里足有百余丈宽敞。足可跑马驰骋。李总管。你想使何兵刃,用何骏马,尽管挑选。”

    杨玄感这下总算明白了为何这会客正厅要建在高台之上了,外面那一片确实宽敞,坐在厅里也可以看自己的部下们在台下策马奔驰,倒是个极好的跑马之所。

    于是杨玄感哈哈一笑,道:“我在来前听说过薛将军历来和人比武,都是全力施为。下手绝不留情,以至于后来无人敢捻虎须,再敢打这丝路上生意的主意,是这样的吧。”

    薛举面如寒霜,点了点头,嗡声道:“不错,薛某立业之时,有不少人想在这丝路上抢薛某的生意,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想和薛某平起平坐。就得手底下见真章,那些人学艺不精。怪不得薛某心狠。”

    他看了看杨玄感,继续道:“李总管应该也是行伍出身吧,应该知道这马上较量,全力突刺,即使是想手下留情也很困难,早年薛某手下折了不少英雄好汉,想来也挺可惜,李总管要是现在想改主意了,也不迟。别的方式的合作也有不少,可以好好谈。”

    杨玄感摆了摆手,道:“薛将军,你自己说的刀枪无情,万一李某把令公子给伤了,那会不会影响我们两家的合作呢?”

    薛仁杲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能伤得到小爷?别做梦了,就连阿大现在也得让我三分,你若真能胜过我,这条命随你取去!”

    薛举摆了摆手,制止了自己的儿子,回身冲着杨玄感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儿是真正的万人敌,李总管可别大意了,你若胜过他,就算把他打死在当场,我们的合作也是继续谈。“

    杨玄感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刀枪无眼,请给我一支木槊。”

    薛仁杲满脸的得意洋洋,道:“你这是怕了么?要改用木头作战?”

    杨玄感摇了摇头,神情中透出一股自信:“不是,是我用木槊,少将军还是用你的方天画戟!”

    在场的所有人都勃然变色,连一向面沉似水的薛举都面色一变。那薛仁杲更是大叫了起来:“好你个蛮子,你这是看不起小爷吗?竟敢用木槊与小爷对敌?”

    杨玄感淡淡地回道:“我只是怕伤了少将军,影响了以后和薛将军的合作。虽然薛将军说过不管结果如何,只要在下胜了,都会跟我们唐国公府谈合作,但是出手伤人总归不好,所以我还是用木槊吧。”

    薛举阴恻恻地说道:“你的木槊跟我儿的方天画戟怎么打?一碰就断,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们故意为难你。”

    杨玄感笑了笑,道:“没关系,马上交锋都是全力对冲,两马相交作一个回合,若是我的木槊打断了,还请将军为我换一枝新的,再行来过。”

    薛举冷冷地“哼”了一声:“这可是你自找的。你的同伴应该能做个见证吧,要是你死了,以后唐国公也别怪到我们头上。”

    杨玄感转头看向了红拂,只见她早已经花容失色,若不是在人前,只怕已经哭了出来,关切之情真真切切地写在脸上。

    杨玄感笑了笑,握住了红拂的手,轻轻地凑到她耳边,道:“放心,我早就计划好了,对他需要智取。”

    红拂听到这话,心里一直提着的心微微放下一些,轻启朱唇:“你千万小心。”

    杨玄感转身向台阶下走去,薛举突然叫住了他:“李总管,似你这一身棉袍,全无防护,可要什么甲胄?我们这里宝甲不少,现在就可以给你几件挑选。”

    杨玄感也不回头,直接摆了摆手:“李某连武器也只是木槊,何须什么甲胄?不用了,就这样挺好。”

    那鞠氏在一边一听这话,又是冷笑一声,骂了几句杨玄感不知死活,而薛举却是摸着颌下的虬髯,若有所思。

    杨玄感走到台下,早有兵士上前递给了他一杆木制马槊,长约丈八,触手倒也颇为结实,只是重量只有二十多斤,跟平常所用的钢制马槊天差地远。

    杨玄感随便找了一匹黑鬃马骑了上去。试着走了几步。此马颇为听话。虽然远不如黑云神骏,但奔跑跳跃,急转急停倒也顺利。

    对面的薛仁杲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跨下一匹青斑狮子马,全身的马甲披挂,正呼哧呼哧地吐着粗气,马蹄在地下不安地刨着。

    薛仁杲早早地戴上了一具恶鬼面当,紫金冠上两根冲天的雉尾显得格外地惹眼。单手持着方天画戟。虽然一动不动,但隔了几十丈远的杨玄感仍然能感受到从空气中传来的强烈杀意。

    杨玄感微微一笑,他就是要激怒薛仁杲,这样自己的计划才有可能成功,他高高地举起了木槊,示意薛仁杲可以开始了。

    薛仁杲早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强烈的冲动,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轻视过,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恶鬼面当的后面早已经是一张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脸。恨不得把对面的这个讨厌的家伙生吞活剥。

    一黑一白两匹战马低着头,开始相向全速地冲刺。杨玄感的呼吸开始急促,心跳开始加速,从对方全力冲刺的势头,外加那杆足有一百三四十斤的方天画戟,他知道来人是他平生仅见的劲敌。

    两匹马如两列奔驰的火车一般,越驰越近,杨玄感满耳里灌入的都是呼啸的风声,明晃晃的方天画戟就象死神可怕的触手一样,在他的瞳孔里变得越来越大。

    两马相交,随着一声响彻全场的巨响,两匹马的速度丝毫未减,继续低头直接向前奔去,二人相交的地方腾起一片烟尘,灰蒙蒙的一时看不清楚。

    薛仁杲的虎口被震得一阵剧痛,开始的那一刹那单手几乎握不住方天画戟,连忙在马上拧身加力,靠了左手帮忙,才算稳定下来,但他得意洋洋地向后看了看,烟尘落处,只见一杆断槊从空中落下,重重地掉在地上。

    杨玄感头上的翠玉簪子不翼而飞,头发披散了下来,几乎遮住了整张脸,满头满脸的汗水顺着发根一滴滴地向下淌着,手里的马槊只剩下了槊柄的一截,整个中部和前端都已经被生生打断,他的虎口微微有些裂开,渗出丝丝鲜血,而右臂则一直在抖动着。

    杨玄感闷哼了一声,奔到马场一侧,早有兵士上前又递给他一根木槊。他晃了晃膀子,深吸一口气,眼光死死地眼着对面的薛仁杲,双腿一夹黑鬃马,开始缓缓地加速。

    刚才这一下两人全力突速,一瞬间连过了三招,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两人不约而同地放弃了两败俱伤的互刺打法,而是选择了攻击对方的兵器,从刚才那一下杨玄感试出这薛仁杲果真有千斤之力,被称为可敌万人的当世吕布绝非虚言。

    而薛仁杲心中更是吃惊,此人以一杆木槊就能跟自己打成这样,若是换了称手的武器,只怕自己还真的未必是其对手。他看了一眼台上的父亲,只见薛举一脸的关切,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于是薛仁杲咬了咬下,摘下面当,掷于地上,以袖上的兽皮护腕擦了擦满脸的汗水,瞪大了眼睛,也开始让跨下的青斑狮子马渐渐地加速,与对面的杨玄感相向而行。

    缓步、走马、小跑、加速、冲刺!两人不约而同地摆出最标准的骑兵冲击的套路,薛仁杲这次打定了主意,他松开缰绳,双手持着戟柄,两腿紧紧地夹着马腹,高高地举起方天画戟,以力劈泰山的架势向着杨玄感杀去,势要将其连人带马劈成四半!

    杨玄感等了半天就是等他这个机会,如果是突刺,他无法实施自己的计划,一见薛仁杲已经举戟过顶,势若千均,他哈哈一笑,长槊猛地向下一别,刺的不是薛仁杲的人,而是马腿!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如雷鸣般地巨响,混合着“咔啦”一声的腿骨折断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长长的马的悲嘶声“希啾啾”,再接着是一声巨大的钢铁甲胄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响声,一阵蘑菇状的烟尘腾起,两人的身影隐没在了这黄色的烟尘之中。

    尘埃落定后,只见薛仁杲有气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嘴角淌着鲜血,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在剧烈地咳嗽着。

    在他身边不远处,那匹青斑狮子马前腿折断,躺在地上,马嘴里喷着血和白沫,后肢无力地挣扎着,而那枝方天画戟却是落在了地上,头上柄下,插进土中足有一尺,露在外面的戟柄还在微微地晃动。

    从渐渐消散的烟尘中走出来杨玄感那魁梧的身影,他的左腿也是一瘸一拐,右手的虎口鲜血淋漓,嘴边却是挂着胜利的笑容。

    杨玄感缓步走上前来,轻舒猿臂,左手直接拔出了那枝方天画戟,向前一递,戟上小枝直指薛仁杲的咽喉。

    薛举在台上大叫道:“李总管且慢!有什么事可以好好商量。”一边说一边奔下台阶,而鞠氏心疼儿子,在薛举下台之前就已经悲呼一声,全速跑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九章 太牢之宴

    杨玄感冷冷地笑了笑,看了看在地上的薛仁杲,只见他恨恨地盯着自己,眼中满是愤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玄感向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吐沫,也不再看薛仁杲,而是把那方天画戟狠狠地向地上一插,人也一屁股坐在地下,大口地喘起粗气来。

    刚才那一下,实在是惊险之极,若是迟了半秒,薛仁杲高举的方天画戟就会斩下,杨玄感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击,全因自己身无甲胄,手持木槊又比钢槊要来得轻便,所以在时间上要稍稍快过铁甲大戟的薛仁杲一点点。

    那一下杨玄感直接别上了马腿,巨大的冲击力不仅让薛仁杲一下子失了重心,栽倒于地,连杨玄感也被震得整个人离开马鞍,直接向后飞去,那把木槊更是一下子断成几截,强大的反震之力让杨玄感都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两人刚才才是紧紧地踩着马蹬,因此在落马时,最先扭伤的都是各自的腿,杨玄感是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只是扭了一下,稍微有点瘸,而那薛仁杲则是从全速飞奔的骏马上直接被向前掀出,更是摔得一阵剧痛,腿象是断了一样,连起身都不可能。

    红拂比那鞠氏奔过来还要快了一步,抢先一步扶到了杨玄感,急切地问道:“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一双秀目之中,强忍着的泪水在打着转。而在另一边,鞠氏正在摇晃着已经说不出话的薛仁杲,号陶大哭。

    薛举沙场宿将,刚才的一切全都看得真真切切。心中完全叹服此人不仅武艺超群。而且心思缜密。薛仁杲是当世虎将,全力相争的话,只怕会伤到薛仁杲的性命,所以此人故意先是激怒薛仁杲,趁其不备时再突施奇招,一举取胜。

    于是薛举哈哈一笑:“李总管果然好武艺、好心机,薛某佩服之至,来。请里面请,有事慢慢谈。”

    那鞠氏恨恨地冲着薛举骂道:“你儿子都给人伤成这样了,你不想着给儿子报仇,还要跟仇人谈生意?”

    薛举脸色一沉:“我早就有言在先,无论结果如何,只要这位李总管能胜得过仁杲,都会和他谈这生意之事,大丈夫生在这天地间,无信不立,你休得发此妇人之言。”说完对着杨玄感换上了一副笑脸。亲自在前引路。

    杨玄感刚才坐下时只觉一阵头晕眼花,这一击用了他的全力。实在是惊险之极,分出胜负后整个人绷紧的那根弦一下子松了下来,一种无力的虚脱感传遍了全身,听到薛举这样说,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被红拂扶起,缓缓地向前走去。

    杨玄感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一级级地被半拖半拉地上了那二十几级台阶,只觉得两腿象灌了铅一样的沉重,胸中也是一阵阵翻江倒海,他不敢开口,生怕一张嘴就要呕吐出来,直到坐到了那会客厅的榆木客椅上,感觉才稍微舒服了点。

    薛举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有数,笑道:“李总管不用着急,实在不行的话明天再议也行,我看今天你不妨就在我这里先住下,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杨玄感虽然浑身难受,但是头脑还是很清醒的,当下身处这龙潭虎穴,那鞠氏又对自己充满敌意,而薛仁杲是否会致残甚至送命也不好说,事情充满了变数,还是早早达成协议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好。

    于是杨玄感微笑着摇了摇头,平复了一下胸中的气血,道:“不妨事,先谈正事吧。”

    薛举看他这样,也不再劝,微微一笑,道:“唐国公想和我怎么个合作方式呢?”

    杨玄感看了一眼红拂,示意由她来说,自己则坐在椅子上,运气凝神,调整内息。

    红拂心领神会,开口道:“唐国公说了,这一路之上的丝路交易,他也想派商队参与,到时候只要求薛将军的护送,至于护卫费嘛,按赚钱所得的三成给,绝不会少一分一文。”

    薛举讶道:“只是这种合作?那还有什么必要比武?直接早点说按规矩来就行了啊。”

    红拂笑了笑:“比武只是个形势,目的是为了要薛将军了解一下我们唐国公府的实力,不客气地说,李总管虽然是我们唐国公府的第一勇士,但武艺与他接近的也有好几人呢。”

    薛举不信地摇了摇头:“薛某观天下英雄不知凡几,象李总管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我是不太相信这世上还能有多少哪怕是和他接近的人。”

    红拂趁机道:“少将军和薛将军您也是武艺高强啊,今天李总管只是一时侥幸,再打一场的话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

    薛举被这一捧,听得颇为受用,抚须微笑,心中暗暗得意。

    红拂见薛举有点高兴了,心中暗喜,接着说道:“唐国公的实力您也应该知道了,我们两家若是联手,可以说是强强联合,以前唐国公也想在这丝路上做生意,可惜苦无相识的熟人。”

    “我们来这里前,在大兴城内问过几个商队的首领,都说这一带的丝路全赖薛将军的保护,所以我们想组织一两个商队,下次托薛将军的福,能一路护送西去。这丝路走个几趟,也就熟悉了。”

    薛举听到这里,点了点头,道:“从大散关到姑臧这一段,是我的势力范围,在这一条路上,只要打出我薛府的旗号,都没有问题,至于到了姑臧以后再向西嘛!”薛举突然收住了话,不再言语。

    杨玄感这一阵子调息,胸中之气渐平,人也精神起来了,听到薛举这话时,突然插声问道:“姑臧不也在大隋境内吗?难道薛将军的势力还到不了姑臧吗?”

    薛举脸色微微一红:“正是如此,姑臧也有几家豪门大族,南结吐谷浑。北连吐厥。也能守境安民。自保一方,拒绝我们薛家的势力进入。现在太平年间,我又身为金城校尉,他们不是寻常盗匪,我也不可能到姑臧去惹事。”

    杨玄感笑了笑:“不是吧,这丝路之上的盗匪由来已有千年,多如牛毛,而且各族都有。也就是薛将军这样的雄才大略才能将其剿灭一二,那姑臧的豪族还能强过将军不成?”

    薛举摇了摇头:“我们家在这里不过是两代经营,虽然一方面对待盗匪手段严酷,可另一方面,我们家对这丝路南北的羌人部落也是厚遗以金银财宝,才能保一时安定。”

    “可那姑臧城,自古以来都是这凉州的州府所在,号称凉州第一大城,历任凉州刺史和凉州总管都驻节于那里。”

    “五胡十六国时期,姑臧先后成为前凉和后凉两个帝国的首都。现在有各族居民三十多万户,堪称西北第一大城。其中更是有几家是累世豪门,就象你们陇西李家一样的。”

    杨玄感不信地摇了摇头:“我们唐国公府的祖上可以追溯到秦汉之时的飞将军李广,这姑臧城建城多久,也有这样的豪门?”

    薛举哈哈一笑:“李总管,你应该知道,这金城只不过是金城郡的郡治所在,也就是一个县城,而姑臧则历来是凉州治所,绝对的省城,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的,姑臧的人口是这里的十倍有余,在他们眼里,我们这里不过就是一个穷乡下。”

    薛举见二人凝神倾听,便开始缓缓诉说起这姑臧的情况:

    姑臧,位于凉州西部,在秦朝时是匈奴西边的强大游牧汗国大月氏的驻牧地,后来大月氏被匈奴击败后被迫西迁,这里就成为了匈奴休屠王的领地。在西汉文帝前元六年(公元前174年),匈奴休屠王在这里建盖臧城,后来因其音近,被称为姑臧城。

    在周朝的时候,凉州这一块河西地区就被称为雍州,春秋时期这里被西戎所占据,也就是羌人们的祖先。

    后来到了汉武大帝时,派骠骑大将军霍去病反击匈奴,一举夺回河西之地,设置了武威、酒泉、张掖、敦煌四郡,并在元朔三年(公元前126年)的时候,以其金行,土地寒凉的原因,改雍州为凉州。

    而武威郡一直是凉州的第一大郡,从建凉州起就下辖十县,姑臧城又因为已经是一座现成的坚城,一直以来都是凉州的州治所在,同时也是武威郡的郡治。

    现在的姑臧,汉胡杂居,既有象李家、曹家、梁家这样的汉人世家大族,又有象安家这样的累世经商的胡人世家,与金城附近都是羌人部落不一样,在姑臧城附近有许多昭武九姓的胡人部落。

    昭武九姓本是大月氏人,旧居祁连山北昭武城(今甘肃临泽),因被匈奴所破,西逾葱岭,支庶各分王,以昭武为姓。居民主要务农,兼营畜牧业。

    这些大月氏人的后裔遍及从武威到西域,再到中亚的大片地区,甚至在中亚一带还建立了以姓为名的几个国家,表面上看武威是在玉门关内,但随着丝绸之路的开拓,这里早已经有了大量的昭武九姓的胡人定居,必要时这些人可以召唤大量的关外同胞们前来帮忙。

    杨玄感听薛举讲到这里时,点了点头:“原来姑臧那里有这么多昭武九姓的胡人,难怪薛将军难以插手了。”

    薛举长叹了一口气:“是啊,这些人除了种田放牧外,更是累世经营这丝路上的生意,你在大兴看到的那些商团首领多数是那些昭武九姓的月氏人。太平年间,他们并不为匪为盗,我这里没法去攻打消灭他们,而且这些人控制了从西域到姑臧这一段的丝路生意,我也不能跟他们关系搞得太僵。”

    “所以我在几年前跟姑臧的望族李轨和安兴贵盟约,姑臧以东,经过金城的这段丝路,一直到西边的大散关,由我们薛家经营,而姑臧以西的丝路,我们并不干涉。”

    红拂突然问道:“为何他们要选出两个人跟将军谈判呢?”

    薛举眨了眨眼睛:“因为那李轨乃是汉人,世代居于姑臧城中,而那安兴贵乃是昭武九姓的胡人。一大半时间都是在各地做生意。并不常住姑臧。但因为其生意做得大,又仗义疏财,因此河西一带的昭武胡人都尊他为首。”

    杨玄感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姑臧是凉州刺史和凉州总管的驻节所在,为何朝廷不能亲自派兵保护这段丝路的畅通,而是要依靠这些胡人的护卫呢?如果说这金城是兵微将寡,这还说得过去,可是姑臧的守军可不少啊。”

    薛举点了点头。道:“自汉以来,玉门关就是汉土和西域的分界,凉州的驻军可以管玉门关以内,却管不了关外数千里的漫漫长路。从西域最近的高昌到姑臧,足有千里之遥,又多是荒漠戈壁,不可能一路派军护卫的。”

    “所以这些姑臧城里的汉胡世家肯自已护卫这段商路,又愿意按朝廷所规定的税率交税,历任凉州刺史都是乐见其成,哪会主动揽上这事呢?再说了。凉州的兵马主要用来防范突厥,边防的压力也远非我这处于内地的金城可比。”

    杨玄感点了点头:“那姑臧看起来一时半会我们是插不进手了。这样吧,薛将军,就按你说的办,你只需负责把我们的商队护送到姑臧就行,至于报酬,按你正常的收费来定,抽三成。”

    薛举哈哈大笑:“唐国公果然爽快,好,就按这个条件办,李总管,今天我就在这府里备下一桌家宴,以庆贺我们两家的合作,不知意下如何?”

    杨玄感笑了笑:“求之不得。”

    一直身处这大殿屏风后面的王世充,嘴角边露出了一丝笑意,心中暗道:“杨玄感,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啊。”

    傍晚,还是在这宽敞的会客厅里,桌椅卧榻已经全部撤下,四周点起了火烛,换成了一人一座的酒席。

    薛举换了一身绸布便装,幞头巾子,坐在上首,而鞠氏的脸上写满了恨意,也换了一身妇人装束,气鼓鼓地坐在薛举的身边。

    杨玄感与红拂分别跪坐在席前的小榻之上,看着面前盛放的一盘盘牛羊猪肉,还有满满的一杯鲜血一样的葡萄酒,不禁暗暗地叹了口气。

    自春秋以来,一直有着太牢宴的说法,所谓“太牢”,乃是猪、牛、羊这三种祭祀用的主牲畜,一般只有帝王才有资格吃太牢宴;而诸候的祭祀则只能用猪和羊,没有牛,称为“少牢”;普通官员和百姓只能在这种宴会上吃整头猪,称之为“牢”。

    杨玄感心中暗想,今天是唐国公与这薛举结盟之时,按说是应该祭祀的,可这祭祀直接上了帝王才有资格的太牢,不知道这薛举意欲何为。

    杨玄感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七八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白天见过的宗罗睺,常仲兴和马宁儿都在其中,其中宗罗睺正坐在对面的首座位置,可见其地位,而常仲兴则坐在第一排的中间,至于那马宁儿则坐在后排的靠后位置,倒是与三人的武功及官阶相符合。

    杨玄感并不知道薛举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有一点很清楚,这太牢宴是不能随便吃的,酒也不能喝,只要稍稍一动,就可能和谋反扯上关系,他现在还不想在跟薛举没有摊牌前走到这一步。

    薛举在主位上一边喝着酒一边吃肉,还连连地劝杨玄感用膳,而杨玄感则只是点头致意,却始终没有动筷子。

    酒宴上的气氛渐渐地变得凝重起来,薛举的舌头有点打结,带着些许醉意问道:“李总管,你为何从开始到现在不吃一块肉,不喝一杯酒呢?”

    杨玄感淡淡一笑,道:“薛将军,敢问今天这宴会是何人所布置?”

    薛举微微一怔,旋即哈哈大笑:“想不到李总管不仅武艺高强,也是熟读史书,居然知道这太牢宴的来历,来来来,为了李总管的渊博学识,大家敬李总管一杯。”言罢薛举带着举起了酒杯,而对面的众将校也都举起了面前的杯子,齐声劝酒。

    杨玄感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终于意识到这宴会是薛举有意为之,只是不知道他是对自己的试探还是想对自己栽赃嫁祸,无论如何,这酒是喝不得的。

    于是杨玄感冷冷地道:“薛将军,今天本是你我两家结盟的大好日子,为何要制办这个有违礼法,引人非议的太牢宴?”

    薛举的脸色一变,重重地把酒杯向桌上一顿,溅出不少酒来,厉声道:“怎么个有违礼法了?本朝的法令里可没写过什么太牢宴不能吃吧。”

    杨玄感沉声道:“虽然本朝的法令中没有禁止这条,但毕竟是春秋时传下的周礼中的纪录,今天我们两家结盟,愚以为用个少牢宴就行了,这太牢之宴,还是不吃的好。”

    薛举的声音中透出了愤怒,很显然他在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周礼是春秋时的法礼,那时候还有周天子,天下被分封给了几百个诸候,所以要有这规矩,现在大隋可象那周朝时有八百诸侯?可有哪条法令明文规定不能吃猪牛羊肉?”(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章 三方协议 (一)

    杨玄感意识到薛举这样一再坚持,背后必不简单,声音也变得坚决起来:“现在大隋一样是承周礼,一样裂土封王,汉王和蜀王不都是出镇一方的诸侯吗?薛将军应该记得蜀王被废的最主要原因就是逾越礼制,私自制造天子的物品吧。”

    薛举一下子站起了身,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怒气,只听到他一字一顿地问道:“李总管,今天你是不是就打定主意不喝这酒了?”

    杨玄感平静的语调中透着坚决:“李某现在代表了唐国公,作为一个管事,不能给自己的主人招惹灾祸,这是为人下属的第一条,薛将军不必再劝。”

    薛举不怒反笑:“这么说来,我薛举办这个太牢宴,在你看来也是图谋不轨意图谋反了?我这些下属不来劝我,是他们不忠于我,是不是这样?”

    杨玄感看了一眼对面一个个怒目而视的将校们,笑了笑:“第一,各位将军可能未必知道这个太牢宴的来由;第二,这宴席是薛将军有意为之,就是薛将军的家事了,我一个外人,把这个利害关系说清楚,至于您要怎么做,我是没有权利干涉的。”

    “话说回来,我不想给唐国公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不能喝这个酒,这点还请薛将军见谅。”

    薛举突然仰天大笑,如狼如枭,声震梁尘,每个人的心里都给他的这笑声震得气血一阵浮动。

    笑毕,薛举盯着杨玄感,那张本来就很吓人的脸上浮现着可怕的神情:“这么说来,我只要不勉强李总管,而是用我们家的规矩劝酒,你不会反对了?”

    杨玄感本以为他会当场翻脸,都已经开始全神戒备,暗暗作好了杀出府的准备了,听他这一说,这才松了口气,道:“客随主便,这个是自然。”

    薛举听到这话后,脸上闪过一丝残忍的笑容,对着外面下令道:“来人,给贵客上酒!”

    门外走进来一位身形婀娜的胡女,纱丽罩头,眉间一点美人痣,面罩清纱,碧眼棕发,穿了一件蓝色的罩胸,腰腹处却是完全裸露,美脐处还镶着一颗红宝石,纤腰翘臀,纱裙及膝,赤着一双纤足,脚踝处还挂着一串铃铛。

    这胡女一步三扭地走了过来,胸前波涛汹涌,脚上铃声阵阵,眼神似火一样撩人,红拂没有见过这样的胡女,粉面罩霜,嘟起了小嘴,扭过头去不想见她。

    那胡女盈盈地走到了杨玄感的身前,跪了下来,隐隐可以看到胸围子下的深沟大壑,杨玄感自幼家教极严,忙扭过了头不敢多看。

    只见这胡女笑了笑,端起了杨玄感面前的高脚酒杯,露在外面的一双美目流转,声音如初生鹂啼,宛转动人:“客人,请满饮此杯!”

    杨玄感摇了摇头,看向了别处,也不答话。

    胡女的神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阵难以察觉的色彩,声音变得更加甜美:“客人,这葡萄美酒可是在关内难得一见的,还请满饮此杯。”

    杨玄感并不看那胡女,只是开口道:“多谢这位姑娘,你可以下去了。”

    那胡女不知为何,眼中突然流出泪来,声音都在发抖,带了一丝哭腔,道:“客人,还请您发发慈悲,喝了这杯酒吧!”

    杨玄感心中奇怪:自己喝酒什么时候也成了发慈悲了?这厅中自从胡女来了以后,连对面那些如狼似虎的将校都变得沉默不语了,气氛着实诡异。

    杨玄感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会喝这酒,沉声道:“不用多费口舌,这酒我不会喝,你可以走了。”

    那胡女听得这话,一下子瘫倒在地,嘤嘤地哭泣起来,杨玄感只道她是想用眼泪来打动自己,看都不看她一眼。

    薛举冷冷地道:“连劝个酒都不行,留你有什么用?!来人,拖下去杖毙!”

    此言一出,杨玄感大惊失色,直接望向了薛举,红拂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满脸的惊愕,就连对面的那些将校,好象以前也见过此事,这时候都一个个低着头,暗自叹息。

    大厅的墙边侍立的卫士中,走出了两个面相凶恶的家伙,架着那胡姬的双臂就直接拖了下去,那胡女一路在惨叫着:“老爷饶命啊!老爷饶命啊!”

    杨玄感动了动嘴唇,正准备向着薛举开口,薛举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摆手制止,道:“李总管不用多说,这是薛某的家事,你既不愿意喝酒,就不必再过问。”

    杨玄感叹了一口气,只听到厅外传出了几声胡女的惨叫声,便归于沉寂。

    红拂脸上的肌肉跳了跳,朗声道:“薛将军此言差异,这虽然是你的家事,但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草菅人命,就不怕王法吗?”

    薛举阴森森地说道:“张管事,我敬你是唐国公府的特使,不与你计较,你要知道我这府上的奴仆,基本上都是山贼土匪的眷属,本朝法律写得清楚,这些附逆之人都可以处死,我让她们活到现在,在这府上有口饭吃,已经是恩德了。”

    “你真要说王法,那本将在消灭了那些山贼的时候这些人就应该死了,就算你告到皇上那里,我也可以说留这些贼党是为了审问这些贼人的详细情况,审完后就明正典刑,依法处死,谁又能奈何得了我?”

    红拂被薛举说得哑口无言,愤愤然地坐了下来。

    杨玄感心中一动,接过了话头:“那薛将军在这家里大摆太牢宴,这个事情就不怕人家知道了,告你个图谋不轨么?”

    薛举突然笑了起来:“李总管,请问谁去告发我呢?是我的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还是你李总管和张管事?你们奉了唐国公的命令来这里,不是为了告发我薛某人图谋不轨的吧。”言罢薛举放声大笑,而鞠氏和那些将校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杨玄感心中恼恨,却又无可奈何,咬紧牙关不说话,人也气鼓鼓地坐了下来。

    薛举笑完后,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那种杀气,对着门外继续叫道:“来人,劝贵客饮酒!”

    这次进来的还是个胡女,跟上一位几乎一模一样的打扮,她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姐妹如何被活活打死的,早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在杨玄感面前举起酒杯的时候连手都在发抖。

    红拂在一边看得于心不忍,起身走了过来,想要接过这酒杯,杨玄感突然转头瞪着红拂,须发皆张,厉声喝道:“这酒不许喝!”

    红拂的眼里泪光闪闪,呆了一下,长叹一口气,退回了座位,螓首微垂,用袖角轻轻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而杨玄感则根本不看跪在自己眼前,已经面无人色的那个波斯少女,双眼直视着薛举,声音中透出一丝冷酷:“薛将军,人是你的人,地是你的地,你爱杀便杀,与我无关,你就是杀上一百个一千个,也休想让我改变主意,我李莫愁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还怕你杀几个女人吗?”

    杨玄感说着从身后摸出了随身带的水囊,打开口子直接喝了起来,还挑衅式地站在原处,冷冷地看着薛举。

    薛举想不到杨玄感如此反应,如豺狼般的声音中带了一分惊疑:“李总管,你当真不管这些女人的死活?”

    杨玄感傲然道:“薛将军,你应该能看出我是上过沙场杀过人的,别说这几个小女子,就是千军万马放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你就是现在杀了我,也别指望我能改变主意,吃你这犯忌讳的宴席。”

    薛举突然又是一阵狂笑,但这回的笑声里却多了一分跟刚才不一样的感觉。笑毕,薛举对着坐在下面的将校们说道:“你们全都退下,还有所有的卫士也全都撤下台阶,我和李总管有些事要单独商量。”

    杨玄感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刚才完全是色厉内荏,第一个被打杀的胡女临死前的惨呼声一直在揪着他的心,刚才耳边一直在回响着她的声音,眼前尽是她最后那无助的眼神。

    甚至杨玄感最后喝水囊的水,也主要是因为不忍再看面前的第二个胡女的眼神,他怕自己只要再看那可怜巴巴的姑娘一眼,就会忍不住喝了她的酒,误了大事。

    薛举说完这话以后,杨玄感终于彻底安心了,没错,薛举刚才的举动完全是在试探他,接下来的谈话,才是真正接触实质的合作。

    杨玄感暗暗庆幸自己过了这关,要是薛举真的再杀了第二个胡女,他自己很清楚若是第三个胡女再来敬酒,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会喝下的,因为他的人性和良知还在,虽然嘴上狠,但不可能真正做到象薛举这样残暴。

    人一下子全走*了,连地上的那个给吓瘫了的胡女也被人架走了,大厅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众人面前的酒肉也都被撤走,整个会客厅只剩下了薛举,杨玄感和红拂三人。

    薛举等所有人都走*后,哈哈一笑:“李总管,你够狠,我只和够狠的人交朋友,妇人之仁的人成不了事,也不配和我薛举合作。刚才的一切只是试探你一下,请千万别放在心上。”

    杨玄感冷冷地道:“合作?我们不是已经谈好合作的条件了吗,这酒宴难道不是为了我们已经合作成功而准备的?”

    薛举微微一笑:“合作的第一个前提就是诚意,越国公世子既然冒名前来,这怎么能算有合作的基础呢?”

    饶是杨玄感这几年已经修炼得心沉如水,听到这话后仍然惊得差点站起了身,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薛将军想必是喝多了吧,和在下开玩笑呢。”

    薛举身后的那面绘了头下山猛虎的屏风后传出一阵熟悉的怪笑声:“杨世子,我们又见面了!”

    杨玄感的心随着这阵怪笑而下沉,没错,久违了的王世充,这家伙又诡异地在这里出现了。

    杨玄感的脑子在飞快地旋转,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王世充为何会来这里?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薛举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些问号一下子全飞进了杨玄感的脑袋里,让他觉得头昏沉沉的。

    一脸阴鹜,商贾打扮的王世充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好久没见了,这家伙看起来比以前更加干瘦,更加阴沉,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豺狼一样碧绿的眼睛,还有那让人莫测高深的气场。

    杨玄感强行按下了心中的疑问,冷冷地对着王世充道:“你不在兵部做你的员外郎,为何要到这里,又在打什么鬼头心思了?”

    王世充对着薛举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坐到了对面原来宗罗睺坐的位置,冲着杨玄感笑了笑:“杨老弟,你忘了我家世代行商了吧,就算是做了官,这生意可也一直没搁下,就在这条丝路之上,我王家十几年来一直承蒙薛将军关照,我们可以说是老相识了。”

    薛举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哈哈一笑:“是啊,这么多年来,真正跟我平等合作的,也只有王老弟一个人了。杨世子,其实你不是第一个能让我欣赏的人。”

    王世充看了看杨玄感身边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红拂,啧了啧嘴:“这位想必是红拂姑娘吧,久仰越国公座下头号间谍的大名了,想不到今天一见,居然还不能看到你那绝世的容颜,实在是遗憾啊。”

    红拂听了这话,突然微微一笑:“我们虽然易容前来,却是真心和薛将军合作,只不过在建立互信前还不能轻易交底罢了,而你王仪同就算是摆出一副真诚的脸,到底藏了多少害人的心思,只怕也是难以说得清吧。”

    王世充的嘴角抽了抽,转瞬间又是一阵大笑:“哈哈,红拂姑娘果然伶牙俐齿,不愧是越国公亲自培养出来的头号间谍,王某佩服。只不过你说真心和薛将军合作,为何一直要遮遮掩掩的,还要以唐国公府的名义行事,隐藏自己的本意呢?”

    杨玄感轻轻地“哦”了一声,不知为何,每次和王世充这样斗智,他总是充满了一种兴奋不已的战斗欲望,回想到几年前王世充和自己的那场深谈,他有些渐渐明白王世充的意图了,于是开口道:“那王兄你的意图又是什么?你敢说自己只是想在这丝路上做做生意?”

    王世充笑着摇了摇头:“明人面前不用说暗话,杨老弟,还记得我们当年说过的话吗?我可是一直没闲着啊!不过你这次的行动让我有点刮目相看,所谓三年不鸣则已,一鸣则惊人,就是说你杨世子嘛。”

    杨玄感心中一动,道:“这么说你来这里是拉薛将军将来加入你的那个计划的?”

    王世充嘿嘿一笑:“我十几年前就跟薛将军是生死之交了,薛将军打拼出这几百里丝路的守护神,一半是靠了他的英明神武,另一半是靠了我们王家的财力扶持。”王世充转向薛举笑了笑:“薛兄,我这么说你不会不高兴吧。”

    薛举哈哈一笑:“岂止一半,就连那种恩威并施的手段也是你王老弟教我的,不然我一介武夫,哪能想到这么妙的办法呢?”

    言罢两人相视大笑,得意的狂笑声在这空旷的厅里来回震荡。

    杨玄感终于明白了那些残酷的杀人手段与收买人心时的大手笔全是这王世充的主意,而薛举只不过是一个四肢发达,被他利用与操纵的前台木偶罢了,于是心下默然,不再言语。

    王世充笑罢后,对着杨玄感道:“我在昨天来金城的时候正好也在那马家饭店吃饭,杨老弟,你说我这么多年一直最留意你了,你再怎么易容也逃不过我眼睛的,我才不信你会跑这里做什么生意,于是今天一早就跟着你来到了这薛府。”

    “杨老弟,你虽然丁忧了三年,可是功夫见涨啊,四年前你还没这么猛,薛少将军的本事我知道,本来我还指望着能看到场真刀真枪的龙争虎斗呢,没想到你能使出那样的手段,既没伤到少将军,又能胜出,实在是出我意料之外。”

    杨玄感看着王世充的那张笑脸,冷冷地道:“王世充,你究竟想做什么,明知少将军和我都很能打,不知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吗?如果伤了我倒也罢了,要是我全力出手,少将军只怕非死即伤,到时候你怎么跟薛将军交代?”

    红拂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含情脉脉的看着杨玄感,她实在高兴自己的心上人现在心智如此成熟,能在这样不利的情况下找到机会挑拨薛王二人的关系。

    薛举那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透出一丝冷酷:“杨世子,不用费神挑拨了,是我让仁杲跟你真刀真枪的比试一下的,他死了是他学艺不精,你死了是你没资格和我薛举合作。没什么好可惜的!”

    杨玄感没想到薛举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语塞,心中暗道这薛举心如虎狼,连自己儿子的命也不要,也就是他才能和这王世充搅到一起。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三方协议(二)

    王世充正色道:“你们在府前等候的时候,我已经从侧门进了薛府,跟薛兄说了你的身份,当时薛兄问我怎么办,我说你杨玄感是当世虎将,只怕这世上无人能敌,前面那三道关肯定难不倒你。”

    “结果薛兄便说要让少将军和你真刀真枪地打一场,看看所谓的天下第一猛将是个什么水平。杨兄,你是不了解这陇右的民风啊,这里都是豪勇之士,闻战则喜,若是能堂堂正正地败在天下第一英雄的手下,哪怕是死了,也没有遗憾。”

    薛举哈哈一笑:“是啊,不要说是仁杲,就算是我薛举,若不是有这个偌大家业的拖累,也想和你号称天下无敌的杨玄感一战呢。”

    杨玄感一下子给弄得彻底无语,他自己也是武将,也渴望与强悍的对手一战,从少年时打败雄阔海后,他便再未碰到象样的对手过,今天与薛仁杲的一战,也让他自己有了多年未有过的兴奋与冲动,所以他很能理解薛举的感受。

    王世充看杨玄感无话可说,便继续道:“好啦,杨老弟,东拉西扯了这么多,该直入正题了,明说吧,你来这里想跟薛将军谈的到底是什么。”

    杨玄感知道有王世充在,自己的一切都无法隐瞒了,于是咬了咬牙,道:“明知故问,当然是和你做一样的事,结交天下的英雄豪杰,一旦天下有变,则群雄并起,争他个天下!”

    王世充哈哈一笑:“痛快,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要做的事情。可惜现在没酒。不然我一定和你杨老弟干一杯。”

    杨玄感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我跟你可不一样。你是野心勃勃唯恐天下不乱,我只有在暴君当道,对我们杨家赶尽杀绝的时候才会走这一步,这点我四年前跟你说得很清楚,以后也不会有改变的。”

    王世充“嘿嘿”一笑:“不管你的动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你现在不是已经在和我王世充做同样的事了么?再说了,我也是四年前的那句话。这一天一定会到来的。早晚的事,你应该很有兴趣知道我这几年都在做什么吧。”

    杨玄感也不搭理王世充,对着薛举道:“既然薛将军已经通过这位王兄知道了我们家的真实想法,那你想如何合作,还请明示。”

    薛举沉声道:“如果天下太平,我就好好做我的金城校尉,一代代地积累财富,可如果真的天下大乱了,我薛举也不会甘为人后,一定会轰轰烈烈地做一番事业出来。这金城地处陇西,地贫民少。唯一的优势就是这里的人强横好战,可称天下精兵,所以如果要有人举事,我们可以响应,但不可能带这个头。”

    杨玄感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这里离大兴也近,离姑臧更近,如果是你们率先发难,那肯定会被很快地剿灭,不会有好结果。这金城也并不坚固,想守也是不太可能。”

    王世充接过了话头:“但要是天下大乱,关中空虚,朝廷无力派大军过来平叛的话,那薛将军的机会就来了,所以如果要动手,一定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否则要是姑臧的那帮人先下了手,恐怕薛将军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杨玄感心中一动:“姑臧的那些人你也有联系?”

    王世充的脸色微微一变:“那地方离得太远,起了兵也没啥用,薛将军对姑臧城早就垂涎三尺了,要是起兵的话第一个攻击的也是姑臧而不是有坚固设防的关中,所以我跟姑臧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杨玄感心中暗骂王世充实在是狡猾,以他的为人怎么可能和姑臧城的胡汉豪门没有联系,但薛举在此,他也没有直接说破这点。

    薛举沉声道:“不错,如果我起兵的话,在控制了金城天水一带后,就会南连羌人,东防关中,全力向西边先打下姑臧城,这样整个凉州到手后,可进可退,当有一番作为。”

    杨玄感点了点头:“你们的意思是要分出一个起兵时的势力范围,这样大家在开始的发展阶段不至于自相残杀,是这个意思吧。”

    王世充哈哈一笑:“不错,一开始如果起兵的时候,谁的力量也不可能强过大隋朝廷的官军,这种时候要是再互相火并,只有死路一条。至于要是改朝换代,诛灭了暴君以后,到时候是裂土封疆,共享富贵,还是你死我活,胜者为王,那就各安天命了。”

    杨玄感点了点头:“确实只有这样才是做大事的样子,薛将军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就在这陇右一带,东不过大散关,西达姑臧,是这样的吗?”

    薛举点了点头:“不错。”

    杨玄感转向了王世充:“那你王兄准备在哪里起事呢?”

    王世充摇了摇头:“你我可不是象薛将军这样的一方豪强,现在都得在朝为官,不过以我看,到时候两京你我各取其一,如何?”

    杨玄感一下子哑然失笑起来:“王世充,你好大的口气,一上来就想占两京?”

    王世充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我想如果是令尊,或者是你的密弟,也会这样选择的。你我在地方上毫无根基,做不到薛将军这样可以迅速拉起几万大军的事情,只有想办法在两京掌控了兵权,才可能成事。”

    杨玄感不屑地笑了笑:“王兄好象对自己的估计太高了些吧,你现在不过一个五品的兵部员外郎,就想掌控两京的兵权?现在连我阿大也不敢说这话了,你该知道东宫的左右卫率是宇文将军和于将军吧。”

    王世充的笑容中透出一份自信:“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是他们得宠。十年后。二十年后未必如此。”

    “若是未来的皇上英明。天下安定太平,你我不会有任何机会,也不用想着起兵。但若是暴君当朝,天下大乱,盗匪云集,到时候你我自然会领兵出征平叛,只要到了那一步,就不怕没有用武之地。趁机发展壮大自己,亦不是难事。”

    杨玄感听了这话后默不作声,他知道王世充所言非虚,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本事,一旦有机会,他一定会拼命折腾的,结果还真不好说。

    王世充和薛举交换了一下眼色,一起看向了杨玄感,在等着他的表态。

    杨玄感知道这个选择很重要。以这两人残忍的性格,不为友便是敌。到时候能不能走出这薛府都要打个问号,而且这两人虽然不是善类,但越是这种人,越是在乱世里能混得开,真要是到了那一天,能帮上大忙。

    于是杨玄感咬了咬牙,正色道:“好,那就这么一言为定,以后若是真要起兵的话,我和王員外取两京,薛将军取陇右。若遇隋军时,大家结为盟友,互相支援,以大散关为界,互不侵犯,但若是隋朝已亡,盟友关系也即刻结束,大家各安天命。”

    王世充哈哈一笑:“痛快,杨老弟是重诺之人,我信得过你。”

    薛举也笑道:“那就一言为定了,在起兵前,就依我们开始时所说的,在这丝路上合作,越国公若是想走这丝路,在我薛某的地界上分文不取,免费提供护卫。至于王老弟嘛,一切按我们以前说的来。”

    久未出声的红拂突然开口道:“薛将军,请问贵府上有多少人知道您的这个计划呢?是不是刚才所有在场的将军们都知道您的远图?”

    薛举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让他们知道,要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出去了。别看我们在这里商量得好象天下唾手可得,但谁都清楚除非暴君在位,天下大乱,我们才可能有机会。若是都象当今的圣上,谁脑袋坏掉了才会想着去造反。”

    红拂点了点头:“这么说贵府上下只有薛将军一人知道此事了?”

    “正是。红拂姑娘有什么话但请直说无妨。”薛举正色道。

    红拂微微一笑:“薛将军请见谅,只是红拂是探子出身,对于这种情报交流和地下见不得光的事情比较在意,无论是我们越国公府还是这位王大人,”红拂扫了一眼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王世充,继续道:“都有自己的一整套情报机关,有专门的探子来打探和传递消息,请问薛将军您有这套情报机关吗?”

    薛举沉吟了一下:“在下的情报网络虽然比不上二位,但至少在这陇右一带,方圆数百里之内,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薛某还是可以当天就知道的。”

    红拂紧接着说道:“红拂并不怀疑薛将军在这陇右一带的耳目,只是如果将来到了你们刚才商量的那个时候,王大人或者是我们家少主在关中和洛阳起兵了,薛将军又有什么办法能得到这个起事的消息,一起响应呢?”

    薛举冷冷地回答道:“这个就不用红拂姑娘操心了,无论是大兴还是东都,薛某也有自己的耳目。”

    “现在皇上还在位,太子也很恭顺,天下没有一点大乱的迹象,我们今天商量的事情本就很可能是痴人说梦,只是为了将来预防万一而已经,真要到了天下局势已经不可收拾的时候,我们自然有办法联系上的。”

    红拂微微一笑,看了杨玄感一眼,不再多说。

    三人商议已定,杨玄感便告辞而出,薛举也不多挽留,将其与王世充一起送出了侧门。

    与这薛府宽敞气派的正门相比,这侧门就显得寒酸得多了,出口处正是一条小巷,对面的高墙里便是金城太守府,因此没什么人在这小巷里走动。

    杨玄感不想和王世充多呆上一秒钟,连招呼都不跟他打一声,转头就走,却听到王世充的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杨老弟,多年不见,不想叙叙旧吗?”

    杨玄感收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头也不回,冷冷地说道:“我跟你这人没什么旧好叙。刚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没什么事的话。就此别过。”

    王世充嘿嘿一笑,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说道:“刚才是和那薛举商量的,接下来该轮到我们两个好好商量商量了。”

    杨玄感淡淡地道:“我看没这个必要了吧,刚才薛将军说得好,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费这么大劲做什么,真到了那一天再说也不迟。”

    王世充左右看了看。确定了没有人在偷听自己,又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可能很快就会有大的变故了,不早点做打算只怕来不及啦!”

    杨玄感听得心中暗暗一惊,他知道这王世充虽然阴险毒辣,但至少在他面前很少吹牛扯谎,于是转过了头,问道:“此话当真?”

    王世充的表情异常严肃:“你该知道我这人成天奔波忙碌为的是啥,哪有空跟你开这种玩笑?你若是不想听,我回大兴去找李密商量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啊。”

    王世充说完,看了看站在一边脸如寒霜的红拂。换上一副嬉皮笑脸:“你也应该知道我不骗人的。”

    红拂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扭过了头,也不答话。

    杨玄感今天一直觉得心里不爽,现在他终于知道原因了,这王世充自打见了红拂后就象耗子见了米一样,两眼都放出光来,一脸的淫邪,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杨玄感一下子怒上心来,右手闪电般地伸出,揪住了王世充的前襟,把他整个人都提得双脚离地,他的鼻尖几乎要贴上王世充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要是敢打红拂什么主意,我杀你全族!”

    王世充的表情仿佛也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抢亲之夜,一样的被杨玄感抓在手上,他的脸上就象当年一样写满了嘲讽与无所谓,眼神中却闪着一丝可怕的光芒。

    王世充直接伸出手来,推开了杨玄感抓着他前襟的手:“怎么?我还没抢你老婆,你就这么激动了?杨玄感,刚对你刮目相看,你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还是个莽夫。”

    王世充冷笑一声,也不多看两人,直接掉头向着巷口走去。他那粗浑的声音远远地从巷子的一头传来:“马家饭馆,来不来随便!”

    金城,夜幕低沉,寒风刺骨,街上的行人寥寥,本就为数不多的店铺更是多半早早地关了门,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杨玄感和红拂先回到了客栈,商量了一阵后还是抵挡不住王世充的诱惑,结伴来到了马家饭馆,只见这里也早早地贴上了门板,象是已经打烊了。

    杨玄感叹了口气,转身欲走,却被红拂一把拉住,红拂打量了一眼这空无一人的街道,不远处的东门城头上被风吹得东摇西晃的几点火光显得异常的诡异。

    红拂上前,轻轻地扣了扣那马家饭馆的门,连扣三下,里面传来马老三的声音:“谁啊?没看到打烊了吗?”

    红拂说道:“马老板,我们是昨天和你喝过酒的两个大兴来客,你还送了我们一笼馍馍呢,还有印象吗?”

    马老三的声音变得不耐烦起来:“我每天做生意接待那么多客人,谁记得你们啊,没事快回去吧,天已经晚了,一会别找不到住的地方。”

    杨玄感心中奇怪,明明昨天晚上还在一起吸那青稞酒,怎么会才一天就翻脸不认人了呢?他摇了摇头,上前拍了拍红拂的香肩,想要和她一起回去。

    红拂却不死心,压低了声音,轻声道:“马老板,是王老板让我们来的。”

    马老三的声音一下子抬高了不少,嚷道:“什么王老板李老板的,我不认识,我只知道管好自己的马家饭馆,这又不是姑臧,别打扰我做生意。”

    杨玄感乍听得时心中大怒,暗想此人怎么如何不识好歹,正欲上前,突然想到此人的话中提到姑臧,难道是暗示吗?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而红拂也一下子转过了身,美丽的大眼睛在这黑夜之中如星辰般闪烁着,显然她也意识到了这点。

    两人回到了客栈后,杨玄感和红拂先是打听了一番有没有一个象王世充这副模样的人来过,结果掌柜的连连摇头,表示这店里胡人来来往往,在他看起来长得都差不多,哪可能记得清,要知道客栈向来是只认钱不认人。

    杨玄感失望而归,回到了房间中,和红拂写字交流,最后二人一致认定王世充必定是与那马家饭馆的老板早就是一伙,只是此地是薛举的势力范围,他也不想在这里与杨玄感商量正事,于是留下线索约二人前往姑臧一见。

    红拂托着下巴在仔细地思索着,一边在桌上写道:“少主,还要去姑臧吗?”

    杨玄感浓眉深蹙,这回不同以往,身份已经暴露,那姑臧应该是王世充的势力范围,自己这一去吉凶难测,但王世充临走前留下的话去又让他嘭然心动,象勾魂似地引着他。(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二章 小村会红拂

    思量之间,杨玄感用手指沾了壶里的水,在桌上写道:“红拂,你先回大兴向父亲报告这里的事,我一个人去姑臧。”

    红拂一看大急,写道:“不行,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下,一定要跟着你去。”

    杨玄感摇了摇头:“我们的身份已经暴露给了王世充,再去就是敌明我暗,吉凶难测了,要是你现在还跟我在一起,万一出了事连个报信的人也没有。”

    红拂低垂着头,不停地摇着,只是不愿意。

    杨玄感微微一笑,握住了红拂温暖的小手,只觉掌心已经微微地渗出汗来,可见她内心的焦虑。

    杨玄感身子微微前倾,贴近了红拂的耳朵:“红拂,你应该对我的能力有绝对的信心,万一事情不顺,我一个人也好杀出来。我不想用少主的身份来命令你,请你相信我!”

    红拂一眼望去,只见杨玄感的眼中写满了坚定,她知道杨玄感性格极其坚强,认定的事情是不可能回头的,自己再劝亦是无用,于是蹙眉轻叹一声,吐气如兰:“一切当心,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与此同时,就在那家马家饭馆里,王世充和单雄信坐在里间,大口地吃着面片儿汤,那个老板马老三则脸上挂着笑容,垂手恭立在一边。

    王世充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打了个饱嗝,笑道:“马老板,在我看来你家这面片儿汤,可是要比薛校尉府上的大宴都要好吃啊。”

    马老三笑道:“东家真是太过谦了,也就是点祖传手艺罢了。只是小的不明白。刚才那客人来此找你。东家为何不见呢?”

    王世充擦了擦嘴,正色道:“这金城之中到处是薛举的耳目,我和那人在这里见面,让薛举知道了终归不好,反正我还要去趟姑臧城,就和他在那里你兄弟的店中相会吧。”

    王世充站起身,看着一边早已经吃完的单雄信,摸了摸肚子。笑道:“雄信,我们走吧 ,去城北郑家村。”

    第二天的拂晓,郑家村里施太妃家,天边刚刚露出几抹晨曦,全村的鸡还没有开始打鸣,王世充和单雄信却在两个强壮的村民的带领下,走进了施太妃家的小院,这两个村民是王世充一直派驻在这里看守和保护施太妃一家的,十几年下来。已经从毛头小伙子变成了两个中年人。

    王世充在这施家的小院子里驻足观望,十多年没来了。这里还是基本上没有变化,黄土的围墙,柴门小院,只是一边的鸡笼里养着十几只鸡,而房顶上的盖草也显然是新铺的,至少不象以前那样漏风灌雨了,看起来这些年施太妃一家虽然谈不上过上好日子,但温饱是没啥问题了。

    两个村民去叫门,很快,施太妃的声音从门里响了起来,带了几分惊喜:“是王将军吗?快,快进来坐坐。”

    王世充微微一笑,一个人推门而入,只见白发苍苍的施太妃在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的搀扶下,坐在了外屋的一张矮凳上,而她的对面也摆了一张胡床,显然是给自己的。

    王世充走了过去,对着施太妃行了个礼:“见过施太妃。”十余年不见,施太妇已经彻底变成一个老太婆了,穿着布衣,头上用粗麻布简单地包着额前的头发,鸡皮鹤发,看不出一点曾经贵为娘娘的样子,而她的眼睛,也已经呆滞无光,王世充知道,两年多前施太妃就因为思念女儿,日夜哭泣而瞎了,这件事他一直不敢告诉陈贵人。

    施太妃哆嗦着伸出了手,王世充连忙也伸出手让她那只到处是裂皮,如同老树的手抓着, 施太妃抓住了王世充的手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王将军,你终于来看我们了呀,宣儿,宣儿她在宫中还好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施太妃,您放心,宣儿现在已经被册封为贵人了,独孤皇后死后,现在她可谓正得宠,这回我来就是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的,皇上准了陈贵人的请求,准您一家搬到大兴城中居住,以后您就可以再不用受这苦啦。”

    施太妃激动地老泪纵横,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在发抖:“王将军,你说的是真的吗?宣儿,宣儿她真的当上贵妃娘娘了?我们,我们真的可以离开这里了吗?老身,老身这不会是在做梦吧。”

    王世充心中感叹,施太妃都离开宫里十几年了,这一开口还是跟当年在宫中一样,绝非寻常乡间老妪,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施太妃,您没做梦,一切都是真的。这次我接到消息,命令已经下达到了金城的官府,我来就是专门护卫你回大兴的,到了大兴后,您先到我的家里住下,有机会我就会安排您跟陈贵人见面。”

    王世充说到这里,又抬头看了一眼一脸激动的施太妃之子陈林之,多年不见,当年那个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虽然皮肤因为长年的劳作而被晒得有点黑,可是眉宇间仍然透出一股书卷气,这些年他也一直派人送些四书五经之类的典籍给陈林之看,听说他也挺用功,每天劳作之余都是挑灯夜读,今天一看这小伙子的模样,王世充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农夫,而是一个颇具才学的书生。

    王世充笑了笑,说道:“听说陈公子这些年一直在施太妃的督促下努力用功,这回回了大兴,先委屈他在我的商行里做些事情,陈贵人这回求得了你们回大兴,以后一定会有机会让陈公子出来寻些事情做的,在我那里先历练一下,对他将来当官从政都有好处。”

    施太妃连连点头,说道:“林之,王将军可是咱家的大恩人。大贵人。快来给王将军行礼磕头。”

    陈林之的脸上现出一丝勉强。摇了摇头:“母妃,孩儿乃是大陈国的嫡亲王子,虽然现在大陈国没了,但孩儿的姐姐贵为贵妃,王将军于我陈家有大恩,感谢是应该的,但磕头跪拜之礼是臣子对君王,孩儿以为并不合适。”

    施太妃脸色一变:“林之。你现在只是个平民百姓,王将军是朝廷命官,更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无论是陈国的法律还是隋律,百姓见官下跪都是应该的,做人要知恩图报,不能忘本!”

    陈林之咬了咬牙,作势欲跪,王世充笑着扶起了他,没有让他跪下。然后蹲略一弯腰,用手在地上敲了几下。咚咚作响,若磕头声,陈林之一下子醒悟了过来,说道:“林之谢过王将军的大恩。”

    王世充哈哈一笑:“陈公子快快请起,太客气了,我还有些别的事情,一会儿你和施太妃收拾一下,我让人护送你们回大兴。先住在我的满园里,等我回来后再具体安排些事情给你做。”

    陈林之点了点头,王世充对着施太妃说道:“施太妃,王某还有些急事要办,就不多陪您了,路上您可要千万保重身体啊。”

    施太妃已经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王世充对着门外沉声道:“雄信,进来一下!”

    单雄信昂首而入,宽大的身形一下子把门口的光线都堵了一大半,王世充说道:“你就留在这里吧,一会儿到城里雇辆舒适的大车,带上施太妃母子,再带着村里的其他护卫们一起回大兴,走官道大路,路上要行得安稳,千万不能出任何的问题,知道吗?”

    单雄信微微一愣:“主公,雄信不和您去姑臧了吗?那谁来护卫您?”

    王世充摆了摆手:“这一路给薛举打扫得很安全,我不会有事的,对了,把这个带上,这是施太妃一家可以合法回大兴的官凭路引,千万别弄丢了。”王世充说着探手入怀,把昨天薛举给自己的那一纸公文摸了出来,递给了单雄信。

    商量既定之后,王世充离开了郑家村,长出一口气,骑着马,回到了金城中的同福客栈,推开一扇房门,正看到红拂仍然是女扮男装,坐在房中,冷冷地盯着自己。

    王世充微微一笑:“你怎么没和杨玄感一起去姑臧?”他说着顺手关上了房门。

    红拂没好气地说道:“明知故问,你明明知道我们落脚的地方,昨天不来,却要故弄玄虚地去那姑臧,想做什么?”

    王世充笑道:“我得让你的杨世子亲眼看看我王世充的实力,免得他成天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臭脸。你一直留在这里不走,也是等我的吧,现在这里谈话是否安全,要不要换个地方?”

    红拂冷冷地说道:“你还信不过我吗?这里很安全,王世充,我可不想一个人跟着你去你的地盘上。有些事情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说清楚。”

    王世充在红拂对面坐了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你是不是想问,这半年多我去了哪里?”

    红拂点了点头:“今天的谈话不是代表我红拂个人,而是代表了越国公,他老人家对你的动向很感兴趣,也许会决定接下来的合作程度。”

    王世充笑道:“那红拂姑娘,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这半年多你和杨世子去了哪里呢?金城这里只怕不会是你们的第一站吧。”

    红拂秀眉一扬:“算了,越国公也说过这些事情不用对你隐瞒,这几个月我们去了北边的夏州,跟那里的土豪梁家搭上了线,王世充,你知道吗,宇文家的两个公子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就是通过夏州和突厥人在走私生铁。”

    王世充一点也不意外,他“哦”了一声:“你们没见到长孙无宪?”

    红拂的脸色微微一变:“你说什么,长孙晟的三儿子?他也牵涉进此事了?”

    王世充叹了口气:“瞧你这办事的进度,我人不在夏州都比你们知道的多,宇文兄弟他们交易的对象是突厥三王子咄吉,这事是从去年就开始了,第一次是长孙无宪引见的,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红拂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你人没去夏州。又是如何知道此事?”

    王世充微微一笑:“看在你跟我主动坦白此事的份上。我也拿点诚意出来吧。这次我去了关东一带,在幽州也见到了突厥的大王子咄苾,他是因为咄吉在夏州的交易而心生嫉妒,也想到内地走私生铁,这才对我吐露了实情,怎么样,你们现在知道了此事,打算如何做?去告发宇文述吗?”

    红拂摇了摇头:“我们可没这么傻。此事明显是太子授意的,现在去举报,皇上就算用国法处置了宇文述, 也不可能动太子,这样做只会给自己招来祸事。王世充,你不也要跟那咄苾王子交易生铁吗?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这回去那姑臧城,就是想走西域路线,和那咄苾王子完成生铁交易吧。”

    王世充哈哈一笑:“红拂姑娘果然是冰雪聪明,没错。我就是这么打算的,我没有什么后台靠山。要是在国内搞这走私,给查出来就是灭族的命,但我要是从西域那里跟他们做这生意,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红拂叹了口气:“想不到你居然还有办法和突厥搭上关系,我真的是挺佩服你的,以后难不成你想勾结突厥,以为外援?”

    王世充摇了摇头:“现在我还不想当汉奸,不过以后争霸天下,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现在跟突厥人搞好关系,起码不是坏事。红拂,你的杨世子的动作还是太慢了点,现在才去了个夏州,这样可是应付不了将来的天下大变啊。”

    红拂冷笑道:“我们自有我们的行事规则,不劳你多费心了,倒是你,这回去了关东那里,也是到处布局准备起事?”

    王世充叹了口气:“布点小棋罢了,成不了事,关东那里我的朋友没有一个有薛举这样的实力,唯一能指望的只有汉王杨谅起兵,朝廷平叛时和他们久拖不绝,这种时候关东群雄才有趁机而起的可能。不过我看很困难。并州那里我也去过,杨谅看起来是真的准备动手了,并州的常备兵力已经超过了关中,如果做得好,不是不可以相持几年的。”

    红拂摇了摇头:“杨谅是不能指望的,这点越国公看得清清楚楚,你说的那个长期相持也不可能,一旦杨谅叛乱,那越国公很可能领兵挂帅,若是作战不力,更是让太子找到对我们杨家下手的借口,只有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才可能保住自己的位置,到时候主动隐退,方可躲过一劫。”

    王世充的嘴动了动,他本来想跟红拂讨论一下鸟尽弓藏的事情,可是话到嘴边,又意识到杨素的决心已下,再劝也是无用,于是心念一转,笑道:“我就知道越国公会是这样的打算,所以这回在并州,我也帮了他一把,给杨谅出了个点子,让他起兵时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矛头直指越国公,而不要指向杨广。”

    红拂一听,脸色大变,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直接站了起来,怒道:“王世充,你搞什么鬼?!”

    王世充微微一笑:“红拂姑娘,稍安勿躁,我这是帮越国公啊,当年吴楚七国之乱打出清君侧诛晁错的旗号,汉景帝迫于前线的压力,杀了晁错,也招来了千古骂名,有这个先例在,加上双方的实力对比和当年吴楚七国之乱时完全不一样,杨广就算本来不想用越国公,到时候也会用了,这不是给越国公创造一个好机会吗?”

    红拂仔细想了想,好象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心下稍安,坐了回来,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当真没事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你若是不信,回去问问越国公好了,看他自己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同意我的看法。”

    红拂的眼睛中水波流转,叹了口气:“这些是军国大事,我不太懂,还得多问问越国公,不过你不跟他老人家商量就擅自行事,未必也对我们太无礼了吧。”

    王世充眼中碧芒一闪:“红拂姑娘,我再提醒你一次,现在我们是平等的盟友关系,我王世充不是你们杨家的下属,我们的利益是相关的,帮你们就是帮我自己,害了你们对我也没有好处,当时我在并州也是事急从权,哪有跟你们商量的机会,若是越国公觉得我害了他,那就向皇上,向太子来检举揭发我好了。”

    红拂实在是拿眼前的这个男人没辙了,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光芒闪闪,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王世充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如果红拂姑娘没有别的事,我这就要去姑臧了,去会会你的那位杨世子,还请你回去转告越国公,这河西陇右一带都是我的势力,你们也就别在这里费时费事了,若是想布局,还请去别处。”

    言罢,王世充推开了门,昂首挺胸地出了房间,只剩下红拂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托着香腮,若有所思。(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三章 姑臧相会

    十月的姑臧,处在一片过节的气氛里,宽阔的黄土大道上,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少初次跟着商队来中原的胡人和在城外难得进城一次的牧民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对他们来说相当于异域风情的汉家风景。

    杨玄感牵了一头骆驼,改换了一身胡人行商的打扮,跟着一个从金城出发向西域行进的栗特人商队,一路来到了这里。

    那个商队的首领正好也住在金城的平安客栈里,杨玄感悄悄地给他塞了张两千钱的银票,他便两眼放光地把杨玄感一路带上了。

    到了姑臧后,杨玄感按一早的约定离开了那个商队,相处多日,他跟这帮西域人混得还不错,这几天还跟着学了几句栗特语,要是在西域和凉州一带碰到昭武九姓的胡人,打个招呼还个价啥的,是不成问题了。

    离开了商队后,杨玄感满大街地打听城中可有一家马家饭馆,可一大半碰到的都是语言不通的胡人,问了半天也没问到个所以然。

    眼看日头偏中,杨玄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于是随便坐到了路边的一家小饭馆里,准备先打打牙祭再去寻找。

    刚一坐下,就有一个穿着汉服,二十来岁的伙计不情愿地走了过来,冷冰冰地用栗特语问道:“想吃点啥?”

    杨玄感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外吃饭都从没给人这样冷遇过,心中有些恼火,正待发作。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身着胡服。加上留了赤色虬髯。想必是给当成胡人了。

    凉州虽然汉胡杂居已有数百年,但汉人心里根深蒂固的那种优越感还是挥之不去,即使一个饭店的小伙计,对这种胡人商贾也是满心的鄙夷不屑。

    于是杨玄感微微一笑,道:“伙计,我是汉人,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啊?”

    那汉人伙计眉目颇为周正,先是微微一怔。马上笑容上了脸:“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您啦,还请不要见怪。”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肩头的抹布,仔细地在桌了抹了起来。

    杨玄感这一路行来,顿顿除了吃肉干就只能吃那种栗特人喜欢吃的面饼,名唤叫胡饼的那种,乃是面团里抹了盐和羊油烤制而成的,乍吃感觉还有一番风味,但连续吃上快一个月。见到这东西就想吐,这里没有关中已经渐渐开始流行的水引(面条的前身。薄如韭叶,细细长长,在这个时代刚刚开始出现),让他想起来就肚子里咕咕直叫。

    杨玄感来到这汉人饭馆就是想换换口味,尝尝汉人的炒菜啥的,便说道:“你们家有什么好吃的汉家炒菜,尽管上吧。”

    汉人伙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爷,本店的厨子是个胡人,也只会做些胡饼,烤烤肉串之类的,不会做我们汉家的菜,您多担待些,要不吃碗面片儿?”

    杨玄感心中闪过一阵失望,笑了笑,道:“那就来碗牛肉面片儿吧。”

    伙计抹布一上肩,音调拖得长长的,跟在内地的饭馆听到的一样:“一碗牛肉面片儿咧!”

    杨玄感心中一动,一下拉住了转身欲走的伙计,从袖子里摸出十个大钱,塞到了伙计的手上,轻声道:“小哥,可曾知道这姑臧城中的马家饭馆在哪里?”

    伙计一看到那把钱便两眼发直,飞快地接过,在自己的腰上一抹,铜钱就不见了,也不知道他把那钱塞到了哪个袋子里,但听到杨玄感问的话后,又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把那一串大钱又放回了杨玄感的手中:“爷,小的真是不知道,这城里就没听过哪家饭馆叫马家的,您这钱我不能要。”

    杨玄感哈哈一笑,把钱又塞了回去:“没事,收着便是,有空帮我打听打听就成。”那伙计咬了咬嘴唇,收下了钱,跑到正面另一桌忙活的另一个伙计那里,交待了两句便出门而去。

    杨玄感知道那伙计是真的出门找人打听去了,心中暗叹这个伙计也真是忠厚老实人,收了人的钱一定要帮人办事。须臾,那碗面片儿被端了上来,面汤里飘着厚厚的孜然,却不见一点生抽,杨玄感苦笑一声,胡人厨子做的面片儿,只能这么凑合着吃了。

    杨玄感一边吃着这味道怪怪的牛肉面片儿,一边在脑海中飞速地闪过自己在史书中和这些天商队旅行中所聊到的姑臧城,依上次薛举在自己府上所说的话,这姑臧城内关系复杂,汉人和胡人都有豪门世家在此城中,没有哪家势力可以单独控制姑臧城,上次薛举和姑臧城的豪族谈判时,据说是同时和汉人代表的李家与胡人代表的安家签订了互不侵犯的协议,王世充乃是胡人后裔,不知道和这里的所谓昭武九姓的月氏人是何关系。

    杨玄感一边吃着那干巴巴的牛肉面片儿,一边思考着这姑臧城的历史与现在的形势,他在想着若是找不到那个马家饭馆,与那王世充无法接头的话,自己是就此先回大兴呢还是在这里继续以唐国公府的名义与城中的豪族接触,一时心里有点乱,外面大街上胡人们的高声嚷嚷和叫卖让他总是无法集中思路。

    杨玄感吃完了面碗里的最后一块牛肉,本来他多日没有吃到正经的热饭热菜,做梦也在想进了姑臧后的第一顿能吃到什么好东西,没想到却吃了一顿胡人做的孜然汤牛肉面片儿,咸得他几次都几乎要把昨天的晚饭给吐出来。

    杨玄感吃光牛肉后,对着剩下的几根面片儿和那黄兮兮的孜然汤,实在是提不起胃口,一推海碗,抹了抹嘴,在桌上拍下几个铜钱,便要起身离去。

    杨玄感刚刚站起身,却看到从店外飞一样地奔进来一个人,几乎与自己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正是刚才出店的那个伙计。只见他满头大汗,脸上却是写满了兴奋:“爷,我查到马家饭馆在哪里啦!”

    杨玄感先是给人几乎撞了个满怀,怕有人行刺,早已经全神戒备,差点一拳打了出去,一看是那个饭馆伙计,才松了一口气。把他扶住,淡淡地说道:“别慌,坐下来慢慢说。”于是便和那伙计一起坐回了自己刚才的桌子。

    那伙计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先自顾自地从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喝下,缓了口气才说道:“大爷你是有所不知啊,这马家饭馆七八年前就改名了,原来是在胡人区的羌坊那里,是由一个姓马的金城人在这里开的。”

    “后来听说老掌柜死了,他们家的兄弟两个分了家,这姑臧城里的在家里排行老二。就改名叫冯家饭馆了。”

    杨玄感听了哑然失笑,心道这胡人也真有意思。马前加二点,就算是马家老二,倒也贴切,只是在金城的那位号称马老三,看样子比这姑臧的老二还要小一点,怎么反而就接管了本家的饭馆呢,这里面倒是应该有些故事的。

    那伙计一口气说了这些,又有点喘,连忙再倒了杯茶喝下,边喝边说:“我就怕大爷你吃完了面片儿先走了,所以一路跑步,问了十几家店铺的老板,一直到了胡人区那里的一个栗特人老店主,在这城里做了二十多年生意了,才想起这么一段往事,应该不会有错。”

    杨玄感心中有些感动,从怀里又摸出一串铜钱准备给这伙计,伙计一看,连忙摆手道:“爷,这可使不得,我前面收过你的钱子了,不能再要。你要是坚持要给我,我可恼了。”

    杨玄感哈哈一笑,在那伙计肩头拍了拍,道了声谢,收回银子,昂首出了饭馆。

    杨玄感跟着街上涌动的人流慢慢地流进了胡人区,人一下子变得少了许多。连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汉人区正在迎着新年,而这胡人区没这风俗,只是照常规地做着生意。

    杨玄感一路上顺着那伙计所说的东走西拐,碰到商铺时还进去跟那些粗通汉语的店主们连说带比划,走了足有半个多时辰,总算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冯家饭馆。

    站在冯家饭馆门前,杨玄感就算不看那块招牌也能认出来,因为这里的门面和店内的装修风格,就连桌椅板凳的摆放都几乎一模一样。一眼看去,里面的台子上正在和面的一个中等身村,赤着膊,披着皮围子的黑瘦胡人,长得和那金城马家饭馆里的马老三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想必就是传说中的马老二。

    杨玄感看了看周围,这条街上行人寥寥,大概都到汉人区去看热闹了,一半的店铺里都是空无一人,时值中午,许多胡人掌柜都趴在台子上打着瞌睡,这里的冷清和汉人区的热闹相比,仿佛不在一个世界。

    杨玄感走进了饭馆,不算大的店里只有他一个客人,那马老二头也不回地问道:“客人想吃点什么?”

    杨玄感微微一笑:“我找王老板。”

    马老二闻言浑身一震,扭过头来看了看杨玄感,突然笑了笑:“原来王老爷要等的人就是你啊,你若是再晚来个一天,王老爷只怕就要离开这里回大兴了。”

    杨玄感心中暗道侥幸,开口道:“没办法,我第一次走这丝绸之路,自然比不得他常年行走在这道上的,从金城开始跟着一个胡人商队,也不可能走得太快。”

    马老二“唔”了一声,走出了店门四处张望了一下,低声道:“请跟我来。”

    杨玄感跟着马老二走进了掌柜的台子,后面的一个门上挂着一块蓝色的布帘,掀开布就穿进了后院,只见这里东一堆西一堆地摆着酒坛子,正面是一间小屋,半掩着门,应该是马老二的住处,右边的一间房子则非常低矮,门口堆了几十个空坛子,看起来象是酒窖。

    杨玄感跟着马老二走进了右边的小屋,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酒味,马老二指着屋里一个通向地下的台阶道:“还请阁下在地窖中稍候,我马上去通知王老爷。”说完他便转身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杨玄感点了点头。拿起桌上一个烛台。点了起来。径自走了下去,这个地窖里倒是异常的阴凉,很适合储藏各种酒类,借着火光,可以看到四周密密麻麻地摆满了酒坛子,足有两百多个。

    杨玄感在这地窖里等了约有半个时辰,只听得外面的门“吱呀”一声,紧接着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王世充那粗浑低吼的声音在上面响了起来:“杨老弟,这回怎么一个人来了?红拂姑娘呢?”紧接着,他那张脸上挂着笑容,出现在了地窖口。

    杨玄感冷冷地回道:“她说看到你就想吐,所以就不过来了。”

    王世充缓步走了下来,手中也拿了个烛台,这回杨玄感看得真切,他换回了汉服,头上梳了一个髻,所有的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连胡人特色的卷毛儿也不见了。若不是高鼻深目,尤其是那对碧绿眼珠实在没法变。这身装扮看起来还真象个饱学的汉人儒士呢。

    杨玄感第一次见王世充这种书生打扮,笑道:“怎么,这回又想玩什么新花样了?难不成太子帮你弄了个凉州刺史当?”

    王世充恨恨地道:“别提了,这几年太子把我一脚踢开,四年了我都还是原地踏步当那个兵部员外郎,几次跟他提想外放当个州刺史,这都不能满足,亏我当年鞍前马后地帮他争了这东宫之位,他还没当皇帝呢,就这么对我!哼!”

    杨玄感“嘿嘿”一笑:“他要是当了皇帝,只怕你这脑袋都未必能保得住。”

    王世充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就象你杨老弟的脑袋也能保住一样。太子要是上了位,一定想要大有作为的,到时候你我还是会有用武之地。”

    杨玄感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为何不在金城的马家饭馆和我商议,非要到这里?”

    王世充道:“金城是薛举的势力范围,我们两个的事情不想让他也知道,偏偏这家伙又对这方面很有兴趣,那天我一说你的身份,他就有所警觉,非要问我和你之间到底是何关系,所以我不想在金城和你谈这方面的事,万一给他听到了,说不定会影响我们三方的合作。”

    杨玄感冷笑道:“我看你是怕你跟这姑臧城里的人的关系暴露了,那薛举从此会跟你翻脸吧。”

    王世充笑了笑:“杨玄感,我实在是很喜欢你现在这越来越强的分析和判断能力,越国公的世子果然是名不虚传,比起薛举那个残暴无脑的一勇之夫要强得多。你说的没错,我跟这姑臧城里的豪族都有联系,甚至比跟那薛举的关系更好。”

    杨玄感点了点头:“我早就能猜到你们王家,不对,应该是支家,既然是多年的丝路商贾起家,必定在这姑臧城中势力非同一般。只是我有些奇怪,你既然能一手扶持象薛举这样的人独霸几百里丝路,为何不去安排关系更好的姑臧商人控制从姑臧到大兴的整段丝路呢?”

    王世充叹了一口气:“杨老弟,你有所不知啊。我扶持薛举是两个原因,一是此人勇武过人,能靠着一身硬桥硬马的功夫打出一片天地,我只要给他点钱,再出点主意,就能很快地称霸一方。”

    杨玄感冷笑道:“包括那些残忍的杀人手段,把人捣成肉泥后去吓人?把人埋到土里后锤人?杀人前先挖眼割鼻?王世充,我以前还真没看出你这人的心这么狠,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些虐杀的办法你是从哪儿学到的?”

    王世充摇了摇头:“这些你还真是冤枉我了,我只是教薛举杀掉那些跟他做对的,收买那些摇摆不定的,可没教他这些具体的手段。象那个把人砸成肉泥后分给别人看的,是他自己看《史记》里高祖刘邦醢彭越,传肉给各诸侯以示警告的故事想出来的,至于他的老婆的杀人手段,也是跟吕雉学的,我可没教。”

    “不瞒杨老弟啊,连我第一次听到这些手法,都是吓了一跳,我知道这人够狠,但没想到能这么狠!不过你还别说,这陇右一带,向来是虎狼成群,他这些招数还真的挺管用,换了你杨老弟,恐怕在这里不会比他干得更好。”

    杨玄感听了以后半晌说不出话来:“此人酷烈如此,不行仁义,只怕是即使将来天下大乱,也不可能得人心,充其量短期内割据一方,终将为人所灭。”

    王世充哈哈一笑:“杨老弟和我的看法一样,但是乱世之中,这薛举在被人灭掉前,还是会荼毒一方的,你以为我们跟他定了不许过散关的约定,他会遵守吗?这种口头的盟约是没用的,能起作用的只有实力。若是关中的兵力不强或者无力对付他薛举,此人一定会想着攻进大兴的,到时候遭殃的还是关中父老。”(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四章 打开心扉(一)

    王世充说得兴奋,站了起来,朗声道:“我王世充和他不一样,虽然我也想趁乱得到天下,但并不想对百姓太残暴,那样失了人心也会失了天下,不上算。所以我并不希望放这头恶虎进关中,只想把他拒在散关之外,这就需要他的身边有强有力的其他势力进行牵制。”

    杨玄感笑了笑:“所以你就想到了姑臧城的豪族?据我所知,这里汉胡杂居,豪门并立,真要到了起事的时候,你能保证有个领头的吗?就算有个领头的,以他们的实力,能对薛举构成威胁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这里的情况我最熟悉不过,想我祖父支行满,就是在这姑臧城中经商,结果得罪了城中的豪族,被人联手挤兑,最后生意破产,几乎是一文不名地给赶出了姑臧城。”

    杨玄感虽然以前查过王世充的底细,知道他的先祖是个生意破产的西域胡商,但不曾想到此人也曾经在这姑臧城里有过这样一段经历,不禁默然。

    王世充叹了一口气,眼中的绿光开始变得黯淡:“爷爷的经历告诉了我一件事,这姑臧城绝不可能被某一家所独霸,他当年就是犯了操之过急的错误,想要一步登天,独霸这姑臧城的生意,结果被这城中的豪族群起而攻之。”

    “杨老弟,你没做过生意,不知道此中诀窍,想要搞垮一家的生意,有的是办法,在北朝境内,可以收买官员和沿途的关卡。到处刁难你。这是来明的。在西域的丝路和金城那一带的羌人区域。可以直接雇佣马匪劫杀你的商队,甚至可以想办法在你的货物里暗藏兵器,以告你图谋不轨,这些是来暗的。”

    “除此以外,这些豪族还可以用他们多年的人脉和关系,在关东和江南这些你想赚大钱的市场,联合当地的世家大族,让你的货物在那里卖不掉。”

    “想我祖父。也是积累了几代的财富,本人也是雄才大略,这才想在这姑臧有所作为,结果短短两三年之内,就给他们弄得一贫如洗,最后只能变卖房产,流落到中原谋生,临死前留下祖训,让我支家子孙不得再经商,一定要做官。”

    杨玄感听完后突然有些同情起王世充来。但很快对他的恨意又超过了同情,出言道:“可你好象没听你爷爷的话啊。这不还是来这里做生意了吗?”

    王世充“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现在可是姓王,不姓支,没违背爷爷的话啊。再说现在我还是做官为主,至于这生意,只不过是我图谋大事的一个手段罢了,并不是主业,你明白了没?”

    杨玄感料不到他有如此一说,给呛得哑口无言。

    王世充继续说道:“现在我是换了个身份,甚至换了个姓重新回来,当年坑我祖父的那些豪族今天仍然屹立在这里,他们当年能有本事把我祖父挤出姑臧,以后就有本事把薛举的虎狼之师拖在这凉州!”

    杨玄感“哦”了一声:“这些豪族里有什么猛将高手,可以挡得住薛家的那些如狼似虎的将帅?还是这里能征发出装备精良的大军,在薛家起兵前就先灭掉他们?”

    王世充突然笑了起来,直视着杨玄感的眼睛,缓缓地说道:“杨老弟,我送你句话:“‘将军决胜,又岂在沙场之内?’”

    杨玄感微微笑了笑:“什么意思,你是说姑臧的这些豪商们,不用花钱就能打赢?”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错,你知道在这城里,李家、梁家、曹家、安家这四大家族一共有多少钱吗?他们每一个家族的钱,比起你们越国公府,都是只多不少。”

    杨玄感心中吃惊,脸色微微一变:“不会吧,虽然他们做生意,但每家都比我们家有钱?我不太相信。”

    王世充笑了笑:“你可要知道,这些家族在这丝路上存在了多少年了,从西汉时这里建城到今天,有五六百年啦,凉州又不象中原那样经历过那么多的混战,光是五胡乱华时有那么多的世家大族因为背井离乡而变得一无所有。”

    “我说的那四家,前三家都是从这建城时最早就定居在这里的凉州豪门了,你可以想象他们的实力。”

    杨玄感心中一动,道:“等等,不是北魏攻灭北凉的时候,曾经把这城里的富户全迁到关中了吗?那这些人怎么留下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你知道这事啊,真不简单。当时凉州连年战乱,后秦、南凉、北凉、胡夏,一个个蛮族国家走马灯似地攻取姑臧作为国都,这些累世的豪门不会傻到把钱财放在城里让人抢,而是都有自己秘密的藏宝之地。”

    “从后秦到胡夏,这些国家攻占了姑臧以后,富豪们都会把钱秘密地从藏宝处取出一些,敬献给新来的征服者以示恭顺,这样一来新的征服者们也乐得坐享其成,反正富豪们做这丝路上的生意还要向他们交税,大家都有的赚。”

    “只有北魏的太武帝拓跋焘那个蛮子,为了和柔然开战,筹集军费,不惜以强制迁徙为威胁,逼这城中的富豪们交出一半的财产,结果这些人抵死不交,还明里暗里地资助柔然攻击北魏。”

    “拓跋焘盛怒之下,把城里的富户一万多家全部迁到了关中,但这些人还是暗中通过自己留在姑臧的仆役和管家们控制着丝路的生意。”

    “等到了北魏的孝文帝在全国范围内大兴佛教、大建佛寺的时候,这些迁到了关中的富豪们又趁机给孝文帝送了一大笔佛像金身费,北魏朝廷也就不再监管这些富豪们了,他们也趁机返乡,重新堂而皇之地控制起了这凉州古城。”

    “在这些富豪家族们到了关中的几十年里。生意一点也没受影响。自从后凉时期吕光重新征服西域。打开了丝路,他们的生意反而越做越好,越做越大,你想想看,能收买柔然可汗出动几十万大军,连年累月地攻击北魏,这是多大的手笔?”

    “数百年来,在这里唯一真正新崛起的新家族就是昭武九姓的胡人安氏。本来我们支家也可以成为一大豪门的,可惜祖父操之过急,想要独霸姑臧,对那几家累世豪富的真正实力也估计不足,才会功亏一篑!”

    “杨老弟,你想必知道我父亲本名收,为何要取这名字,现在应该清楚了吧。”

    杨玄感点了点头:“你爷爷一定是要你爹做人做官做生意都要低调,懂得收敛,不要锋芒毕露。以免祸及自身。”

    王世充微微一笑:“就是这个意思。这些豪族们如果面临了外部的威胁,一定会群起而反抗。就象当年对付我祖父一样,公推一个首领。”

    “汉族豪门的钱可以收买敌军,可以雇佣北边的突厥人和南边的吐谷浑人,还有羌人;而胡人的安家,不仅可以做这些事,更是可以直接联系西域和中亚一带的月氏族亲戚,几天内就能征发数万剽悍的游牧骑兵。”

    “而且若是薛举这样割据一方的陇西势力来进攻,那都可以直接收买薛举的部下,当兵的打仗无非是为了好处,他们能给出薛举不能给的现实利益,自然不怕一下子给薛举消灭掉。”

    杨玄感笑了笑:“这么说在这凉州你最看重的还是这姑臧的豪富们,真要是有一天大家纷纷起事的时候,你是要扶持这帮有钱人把你的薛大哥给灭了?”

    王世充的眉毛跳了跳,摆了摆手:“不至于,凉州兵精将勇,这姑臧城内的豪富又是富甲一方,可是从来不曾夺取天下过,你可知是何原因?”

    “愿闻其详!”杨玄感一下子来了兴趣。

    王世充好久没有跟人这样一舒胸臆了,不知为什么,在杨玄感面前,他总是不自觉地吐露心声:“根本原因也就在于丝路的终点就是大兴,关陇一带也是累世的门阀,一直拒绝凉州的富豪的势力进入大散关以东。在薛举出现以前,陇西的这几百里就算是两边的缓冲地带。所以凉州这里的豪门也都只想着割据一方,根本没有进图天下的打算。”

    “五胡乱华的十六国时期,晋朝的凉州刺史张轨在这里独立建国,却是只想守境安民,根本没考虑过趁乱夺取天下,就是因为凉州所有的财路来源都是靠着丝路的贸易,根本没必要为了一点小小的好处而进入关中,得罪势力强大的关陇家族。”

    “当年的前凉皇帝也没做到的事,现在的这些四分五裂,互相掣肘的豪门家族更不可能,他们甚至连凉州也不想掌控,因为金城那一带的丝路东段,又穷又猛的羌人部落太多,他们不想付那钱,宁可放弃那段丝路,而专门经营相对安全,来钱又快的姑臧城。”

    “所以姑臧城里的豪富们,自保有余,进取不足,如果薛举打来,他们抱成团跟薛举相持是可以做到的,至于要吞并薛举,很困难,靠钱可以收买薛举的一部分将领,让他们作战时出工不出力,阳奉阴违,但想收买薛家的整个大军,那是不可能的。”

    “杨老弟,现在你明白了我的意思了吧,我只需要在这凉州一带让薛家和姑臧城的这些土财主们二虎相争,到时候先是摧毁了隋朝的这个精兵之地和财富中心,让其无力征调凉州的精兵锐卒和丝路贸易的巨额税收,而我们两人真正下手的地方还是中原和关中。”

    杨玄感轻轻地“哦”了一声:“你们家在中原毫无根基,在这姑臧城里多多少少还有些你爷爷打下来的基础,你既然有本事能收买薛举,应该也有办法搞定这姑臧的富豪们,为何却舍近求远,放着对你王世充唾手可得的凉州不要,非要到中原去折腾呢?”

    王世充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坚毅的神情:“因为我怕我自己在这个凉州,会变得跟这些富豪一样不思进取,偏安一方。忘了进图天下的大志。”

    “历史已经无数次的证明了。偏安不得安。雄主平定中原之后,一定会征伐四方,一个个铲平这些割据的势力。即使是强如凉州,也不可能以一州之力对抗天下。与其早晚被人所灭,不如开始就把眼光放长远些。”

    杨玄感心中默然,他有点佩服起这王世充,面对如此诱人的大蛋糕,居然可以无动于衷。放弃对他来说很容易拿到的凉州,而去争夺整个天下,这份胸襟和豪气,即使将来注定成为敌人,即使自己无比厌恶此人的人品,仍值得自己的尊敬。

    王世充也意识到了自己说得有点多了,哈哈一笑:“杨老弟,我知道你在夏州那里也有动作,这样挺好!河套和陇右是关中的北面和西部屏障,一旦大隋失了这二处。关中的军事压力会加大许多。”

    “到时候大隋精锐的骁果禁军和左右屯卫部队只怕要被牵制在关中,无法出关。到时候在关东中原起兵攻陷洛阳就有了可能。”

    杨玄感第一次听到王世充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顺势问道:“你要的是东都洛阳?”

    王世充点了点头:“如果你不来和我争,我就要洛阳,要是你也想要洛阳,那我就在关中想办法。反正我离了这凉州,在哪里也不可能有自己的武装,只有想办法平叛或者征伐四方的时候,才可能有一支军队,而且那还是朝廷的部队,肯不肯听我的还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杨玄感突然哈哈一笑:“王世充,你可真是猴精猴精啊,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包括我们杨家在内,按你所说的,朝廷的精兵锐卒包括骁果近卫都在关中,你却要我在关中为你火中取栗,好让你在洛阳这里混得风生水起?”

    王世充的脸微微一红,道:“那是因为越国公出身弘农杨家,世代在关中为官,无论是西魏、北周还是大隋,你们杨家可一直是在大兴城中发展的,就是杨老弟你,也是多次带着骁果骑士们去出征,要掌握关中的部队,想必比我王世充要容易许多吧。”

    “如果我料得不错的话,到时候你还会被任命为骁果的统领,防守关中,到时候我想办法先在关东起事,如果是东都陷落,想必京中的左右屯卫大军将会调往关东平叛,到时候你手里的骁果卫队就成了直接护卫大兴的力量,要如何做就不需要我教了吧。”

    杨玄感笑着摇了摇头:“王世充啊王世充,你给我设想的好象天下唾手可得似的,且不说我可不可能有机会掌控骁果壮士,就说万一真的全如你的设想,到时候弑君夺位的第一叛臣就成了我杨玄感,天下的英雄都可以打着为隋帝复仇的旗号对我群起而攻之,而你王世充那时只怕是打我打得最积极的一个吧。”

    王世充不敢直视杨玄感那冷电一样的眼神,脸上堆起了笑容:“反正那事还早呢,现在说这个没用,我们以后可以慢慢商量。”

    杨玄感“哼”了一声,继续道:“我没功夫听你这些天花乱坠的鬼话,老实告诉你,我来这姑臧城见你面的唯一目的不是听你鬼扯这些未来的事情,而是上次你在金城说什么很快有大变故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世充的脸色倏地一变,一双碧眼在这阴暗的地窖里突然绿光闪闪,他压低了声音,悄声道:“你有所不知啊,皇上恐怕撑不过今年了。”

    杨玄感惊得一下子站起了身,道:“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是你这坏东西下毒?”

    王世充一脸的苦笑:“我哪有这本事,皇上的饮食起居自从猫鬼案之后加强了许多,每顿饭都要有三个以上的人先试吃,确认无事后才会送到皇上那里,就连水果蜜饯也是如此。”

    杨玄感心里松了一口气,疑道:“那你怎么说皇上撑不过今年?他不是天天在那大兴宫吗,而且还能正常批阅奏折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杨老弟啊,越国公没跟你说过皇上这几年的身体差了很多吗?”

    杨玄感想到杨素以前确实和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于是点了点头,道:“不错,虽然家父现在不象以前那样天天能见到皇上,但每次见到他时都会跟我说皇上越来越消瘦了。王世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王世充“嘿嘿”一笑,嘴角边挂了丝邪邪的微笑,道:“杨老弟,你还没婚配,越国公管你又管得严,所以你不知道很正常。俗话说得好,酒乃穿肠毒,色是刮骨刀,皇上给独孤皇后管了这么多年,之所以身体康健,就是因为不碰这两样。”

    “现在独孤皇后已死,皇上彻底没了人管,就开始放纵起自己来,你要知道,一个人给压抑了四十多年,看着美女不能碰,看着美酒不让喝,一旦让他彻底没了管束,会是个什么结果?”(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五章 打开心扉(二)

    王世充看着沉默不语的杨玄感,声音越来越大:“其实上次的尉迟女事件后,皇后已经不再阻止皇上去找那些年轻貌美的后宫嫔妃了,陈贵人和蔡夫人都是这时候被皇上临幸的,不过那时候独孤皇后还在,而且身染重病,皇上要照顾老妻,这方面也没有太过份。”

    “但独孤皇后死后,皇上痛失爱妻,儿子们又一个个勾心斗角,他心里苦闷,男人嘛,一苦闷就无非沉缅于酒色之中而不能自拔,所以皇上的身体情况迅速地恶化,所有的太医对此都束手无策。”

    王世充突然站起了身,地窖中摇曳的火光照着他那阴森的脸,那两道碧芒在他的眼中闪烁着,跳动着,配合着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我师父章仇太翼现在也在宫里当差,他跟我说过,皇帝已经被淘空了身子,归天就在一两年内!”

    王世充这个事情是从安遂家那里打听到的,但他根本不想对着杨玄感亮出这张最后的底牌,于是亮出了章仇太翼这个名义上的师父,就是想看看杨玄感的反应。

    杨玄感本来一直在边听边点头,听到最后这句话时,连忙问道:“你那师父怎么又进了宫当术士了?不是早就因为太子案的牵连当了奴仆吗?”

    王世充笑道:“有本事的人总是不怕没饭吃的,当年独孤皇后下葬时,我师父以待罪之身帮着皇上选了块风水宝地,最后由你父亲越国公亲自监督造了墓穴,皇上对这件事非常满意。于是又恢复了我师父的自由身。进宫随侍。”

    “而且皇上年逾花甲。房中之事渐感力不从心,我师父一辈子研究炼丹之术,可以帮着皇上配制能让他在床上大展雄风的春—药,这样一来,我师父更加得宠,现在皇上已经离不开他了。”

    杨玄感勃然变色道:“弄了半天还是你那个师父害的皇上。”

    王世充摇了摇头:“你这可冤枉我师父了,是皇上自己沉迷于酒色之中,君威难测。他命令我师父配的丹药,若是我师父不从,直接连命都保不住了,只能遂了他的心愿。这东西吃了以后,在床上自然是威风八面,所以皇上越吃越想吃,以前是三天服一颗,现在是一天服一颗,人也迅速地垮掉了。”

    杨玄感想不到杨坚这几年衰老地如此之快竟然是这原因,呆立半晌。道:“那皇上身边就没有人劝劝他吗?”

    王世充先是一愣,再是哈哈大笑:“劝他?谁来劝他?元胄元旻之后。左右领军大将军一直空设;高颎免官,越国公又被疏远;至于太子那里,他可是巴不得自己的老父早点归天,自己好尽早登基,而负责宫中宿卫的宇文述和于仲文,也是存了同样的心思。”

    “还有皇上的那个乘龙快婿柳述,他也不敢当面劝谏皇上少吃这东西。而后宫里的一众嫔妃们,正享受着皇恩浩荡,要弥补这些年独守冷宫的损失呢,哪会把皇上的龙体放在心上。倒是我师父还劝过皇上一次,叫他别吃得这么多,结果反而被皇上骂了一顿,他自己都不要命了,谁能救得了他?”

    杨玄感听到这些,无话可说,半晌后,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声道:“自作孽,不可活啊,想不到皇上一世英明,到了这时候却晚节不保。”

    王世充点了点头:“既然皇上现在已经这样了,我们就必须早作准备。据我的情报,汉王杨谅好象也通过自己的情报知道了这个消息,现在正在蠢蠢欲动呢,而大兴城里的废人杨勇,似乎也在计划着什么。”

    杨玄感讶道:“杨勇?他还能搞出什么动静?”

    王世充道:“杨勇这几年和柳述的关系非同一般,柳述一直奉着皇上之命向杨勇传信,早就得罪了杨广,他自己也知道只要杨广一登基,自己绝对讨不了好,于是一直在暗中帮着杨勇培植自己的势力,最大的成果就是部分地争取到了长孙晟。”

    “什么?!”这个消息绝对出乎杨玄感的意料之位,一听到这话,如遭雷击,马上站了起来。

    王世充笑了笑,摆摆手示意杨玄感稍安勿躁,先坐下来,接着说道:“长孙晟虽然以前跟杨广结成了同盟,但是东宫左右卫率都没他的份,让他失望了,觉得自己是给杨广耍了。虽然他被征调回朝,又给了个右屯卫将军的要职,却一直闷闷不乐。”

    “这种时候柳述就趁机争取了他,想办法帮他安排了左领军将军之职,负责大兴城内的守卫。这个职务非常重要,只要皇上人还在大兴,那长孙晟就是最有权势的,因为东宫的左右卫率只能在皇上巡驾仁寿宫时才临时负责宫中的宿卫。”

    杨玄感心中一动,脱口而出:“这么说来,只要皇上好好地呆在大兴宫,那他就是绝对安全的,因为长孙晟若是倒向了杨勇,在杨勇咸鱼翻身前是万万不能让皇上出事,只要皇上在,那他还有希望,反之杨广一旦登基,一切就完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错,确实如此,皇上调平定了突厥的英雄长孙晟入京护卫,本就是想效法汉朝时景帝晚年召边将李广与程不识入宫宿卫的往事,他对太子有戒心了,也不想让身边的护卫全是东宫的人。”

    杨玄感长舒了一口气,他很清楚其实现在这种局面对自己的最有利的,父亲远离朝中政治斗争的漩涡,而野心勃勃的杨广不能马上登基,等到宽厚善良的杨昭上位后,这个国家应该就不会有自己所担心的灾难发生。

    王世充的话锋一变:“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皇上就是管不住自己的酒色之欲,所以听说他准备起驾仁寿宫了。”

    杨玄感整个人浑身一震。象是给雷击一样。失声道:“怎么会这样?!”

    王世充的神色也变得消沉起来:“在大兴宫里。每天要早朝,皇上现在天天吃那春—药丸,加上饮酒无度,根本早晨起不来床。为了不在群臣们面前出丑,所以现在干脆就呆在仁寿宫,在那里他可以尽情地寻欢作乐。”

    “皇上以前是把国事交给越国公,现在是让太子和柳述监国。只要每隔五天的时候把批示的奏折给他看一下就行了。”

    杨玄感终于明白了为何这几年杨坚会不停地起驾去仁寿宫,他本以为杨坚还是象废杨勇前那样。去仁寿宫只是为了在暗中控制大局,让京中的各派都摸不准他的心思,从而不敢轻举妄动。没想到独孤皇后死后,杨坚去仁寿宫已经纯粹是为了逞酒色之欲,也难怪现在会身体垮得这么快了。

    杨玄感一下子大急,他现在还没做好在天下布势,以应对杨坚身后乱局的准备,时间对他来说是万万不够的,于是他赶忙对王世充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皇上打消主意,留在大兴?”

    王世充神情落寞地摇了摇头:“连越国公都对此束手无策。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杨广好象查觉到了我这几年开始在到处串联的事。现在根本不允许我接近皇上半步,连兵部那里也给我放了大假,不让我去当值,就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让我影响了他的夺位大计。”

    杨玄感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那能不能让长孙晟带兵护卫仁寿宫?”

    王世充白了杨玄感一眼:“皇上需要你我这样的人去提醒说,哎呀,你身边的人不安全不可靠,一定要换上长孙晟啊。你当皇上对长孙晟就放心吗?这人一肚子坏水,搞垮突厥完全是靠了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换了谁也不可能完全信任的。”

    杨玄感满脑子都混乱得紧,喃喃道:“看来我不应该来这姑臧的,早该回大兴和父亲商量此事的。”

    王世充冷冷地道:“不用商量,越国公早就没有回头路了,他只能和杨广共进退,对于长孙晟来说,他以前没太得罪过杨勇,现在他又跟杨勇搭上了线,自己的长子长孙无乃还在汉王那里,无论是杨勇还是杨谅上位,他都是从龙之臣,就算是杨广,只要不知道他现在跟杨勇的关系,也不会太为难他。”

    “但越国公不一样,废杨勇的时候他把杨勇得罪得太狠了,已经不可能回头,即使明知杨广不是好人,以后会对自己不利,也不可能再去投靠其他人了。所以杨老弟啊,万一真的皇上挺不过这年,你们家可要早做准备。千万要躲过这次风波才有机会啊。”

    杨玄感默不作声,道:“以你看来,接下来会如何?”

    王世充笑了笑:“还是回到我说的第一件事上来,汉王杨谅也听到这个消息了,开始在并州关东一带积极地储备粮草,整军备战,一旦皇上归天,就会起兵造反。”

    杨玄感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想起兵有什么理由?杨广的太子之位是皇上亲授,他当时也没有任何反对意见,凭什么父皇一归天,皇兄合法登上皇位后就造反?”

    王世充摇了摇头:“杨老弟啊,你想想当年同样身居相州总管,统领山东河北兵马的尉迟迥,起兵的时候打的是什么旗号?”

    杨玄感一下子回过了神:“尉迟迥是打着清君侧,诛除权臣杨坚的旗号起兵的。这么说来,汉王要是起兵,矛头会直接指向我父亲?”

    王世充微微一笑:“还有别的可能吗?所以你爹是真正没有了任何退路,即使已经给疏远了,但还是顶了个越国公的爵位,还有尚书左仆射的职务,就是别人想造反,也一定会拿他当成攻击的目标,所以说越国公才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选择的人。”

    王世充拍了拍杨玄感的肩膀:“老弟啊,我可是真的同情你们一家,真的希望你们能渡过这次的风波。不然以后万一要起事的时候,我就会失掉一个最有力的帮手。我王世充大不了老实当官,放弃争夺天下的雄心壮志,可是越国公和你。就是想后退也不会被放过。”

    杨玄感咬了咬牙:“这么说来。万一皇上归天。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对付汉王杨谅了?”

    王世充前几天在金城的红拂那里已经摸清楚了杨素的底牌,于是点了点头:“不错,这是你们取信于杨广的最后机会了。先是帮他顺利夺位,再助他平叛,这样也许还有可能让他意识到你们的重要,能网开一面不对你们家下杀手。拖上两三年,等他想要征伐四方时,还用得上越国公和你杨玄感。”

    杨玄感默不作声。半晌,才开口道:“这么说来我得马上回大兴,短期内也不能再出来了。对了,你可知道汉王的实力如何,手下有何精兵强将?”

    王世充道:“这件事你问我就问对了,汉王麾下一向是防备东突厥和准备讨伐高句丽的精兵,河北山东一向出壮士,汉王在这里经营的时间比蜀王还长,心腹极多。到时候要打起来的话,头号大将应该是南朝名将萧摩诃。”

    杨玄感失声道:“萧摩诃?他还没死?怎么还在汉王的手下呢。”

    王世充笑道:“当年陈亡后。萧摩诃跟着陈后主一起降了隋,只是他作为陈朝名将。一直被皇上所忌讳防范,没有委以重用,加上现在已经年过七旬,勇力远远不比当年,因此皇上这十几年来一直把他配属给汉王杨谅,又不给兵权,算是闲置起来。”

    “这萧摩诃的儿子萧智略,当年陈亡后在江南起兵反抗,跟着高智慧他们一起造反,后来被越国公所杀,本来萧摩诃按连坐也要杀头的,但皇上却说这事他不知情,萧智略应该也是被人利用,借他父亲之名起事罢了,于是不再追究萧摩诃的责任。”

    “但在萧摩诃看来,一方面肯定对皇上的宽大仁慈是要感恩戴德,另一方面对你爹的杀子之仇肯定也是恨之入骨。加上当时主持平叛的名义上主帅是坐镇扬州的晋王杨广,他肯定也一并恨上了这位当今的太子。一旦皇上归天,杨广登位,你爹又是尚书令,这萧摩诃肯定会想办法报仇雪恨的。”

    “另一方面,作为武将,最大的愿望就是建功立业,搏取功名。但他来我朝后这么多年,几次反击突厥和征讨高句丽,都没他的份,就连到西南去剿那些蛮人,也跟他没有关系。”

    “所以这萧摩诃早就有所不满,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汉王主动肯与他结交,一定会有种受宠若惊,士为知已者死的感觉。所以两人是一拍即合,萧摩诃现在已经秘密搬进了汉王府中,开始为他出谋划策,制订作战的方案计划了。”

    杨玄感叹了口气,他隐隐地觉得这次自己有机会和这位儿时的猛将偶像在战场上交手了,一方面惋惜这位老将的晚节不保,另一方面又对这对决有些期待起来。

    杨玄感继续问道:“此外杨谅还有什么猛将或者谋士吗?”

    王世充想了想,道:“萧摩诃虽然有勇名,但毕竟已经年过七旬,不复当年之勇,其他的将领没有非常出色的,长孙晟的长子长孙无乃,勇略过人,现在在汉王手下,但不一定会真的帮他一起造反。除此之外,唯一一个值得注意的人就是王頍了。”

    杨玄感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王頍?王頍?”脑袋里一片空白,完全陌生的一个名字。于是杨玄感摇了摇头,望向了王世充。

    王世充笑了笑:“难怪你不知道,这人不是很出名,他是前南梁名将王僧辩之子。王僧辩你应该知道吧,是当年和陈霸先并肩作战的战友,后来因为和陈霸先拥立的皇帝不同,兄弟反目,被陈霸先所杀。”

    杨玄感点了点头,道:“这个我听说过。”

    王世充继续道:“王頍是王僧辩的儿子,从小喜欢游侠天下,不读书,一直到二十岁还没读过四书五经,只是识几个大字而已。结果被他的哥哥所责骂,说他不学无术,败坏家风,于是从此发奋图强,读了各种书,不仅读正史,也喜欢读杂书和兵法,时人都称诵他的博学。”

    “他曾经当过皇上的国子学博士,后来皇上废除天下的学校,这王頍也被免职回家,投入了杨谅的麾下,前几年杨谅征高句丽惨败,部下的将校谋士多获罪流放岭南。”

    “王頍当时也在其中,被流放的一共有八十多人,杨谅开始的时候还想给这些人求情,结果皇上大骂道:‘你作为藩王,只应恭敬地遵从朝廷的命令,怎么可以因私而谈论宿旧,废弃国家的法令呢!你这小子,一旦没了我,要想轻举妄动,人家抓你就象抓笼子里的小鸡仔一样,你这些心腹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王頍还是到了岭南吃了几年荔枝,刚刚期满回幽州。”(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六章 打开心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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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世充叹了一口气:“这王頍满腹才华,又是对皇上充满怨恨,杨谅对他有知遇之恩,如果杨谅真的想要起事,此人一定会肝脑涂地为杨谅效命的。”

    杨玄感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值得注意的对手,杨谅身边也只有这一将一士吧,那实力应该也强不到哪里去,对付起来不是太难。”

    王世充摇了摇头:“虽然杨谅手下没什么强将,但兵可是精兵,幽州并州的部队,长年防备突厥和高句丽,都是精兵锐卒。而且杨谅这些年来一直在暗地里积蓄力量,蓄养死士,光是他汉王府直接养的剑客游侠,就有数万人之多。”

    杨玄感吃了一惊:“皇上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王世充笑了笑:“皇上对这个幼子非常宠爱,加上杨谅长年出镇在外,幼年时就离开父母,皇上对他心里多少存了分愧疚,加上有用杨谅牵制太子之意,所以授予他在整个关东地区便宜行事之权。而关东四州的财政税赋,也完全由杨谅所支配。所以他也有这个财力做这些事情,皇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杨玄感叹了口气:“皇上以前赏罚分明的,可是对自己的这些儿子都过于骄纵了,又裂土封疆让其割据一方,早晚尾大不掉,必成国家之患。”

    王世充哈哈一笑:“他们杨家的事情你这么操心做什么呢?若是四海升平,自然人心思稳,我们商量的事情都没用。只有老老实实做官。反之要是暴君当位。强藩在外。兄弟相残,天下大乱,弄成象西晋八王之乱那样,就算我们想当忠臣,也不能阻挡英雄豪杰们四方起事的。”

    杨玄感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禁默然。

    王世充一看也聊得差不多了,便对着杨玄感说道:“基本上就这么个情况了,这里的事情你不用费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现在要担心的是大兴城和汉王那里的情况,尽快回大兴帮你爹渡过这个难关才是要紧之事。我也会尽量帮你,毕竟我的串联也没有完全弄好,还不想这么快皇上就归天,让局势失去控制。”

    杨玄感点了点头,起身向外走去,没走两步,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回头问道:“这马家饭馆也是你的产业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谈不上,只是我和他们兄弟两的父亲有些交情。这马家是羌人,祖上很奇怪。长子不是夭折就是死于非命,很少有得善终的,所以从马家的祖父开始,就不设长子,只说是老二老三,金城的马老三和这里的马老二是双胞胎兄弟。”

    杨玄感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这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王世充微微一笑:“开始连我也无法分清他们,由于这两人是双胞兄弟,无法定出长幼,生他们的时候,马老二早出来片刻,所以排第二。但分产业时,由于老三的手艺更好些,所以他继承了自己家金城的祖传店铺,他的二哥反而来到了这姑臧城的分店,结果一怒之下在马字边加了两点,变姓为冯了。”

    杨玄感摇了摇头:“就为这点兄弟间争家产的事,连姓氏都要变,王世充,你们胡人都是这样吗?我们汉人可是不敢做这种抛弃祖宗的事。”

    王世充也不生气,淡淡地笑了笑:“我可不是胡人,再强调一遍。而且胡人和汉人不同,没有宗族礼法这些条条框框的东西,所以也没了束缚,你要知道,很多胡人都是以部落为名,比如宇文述,他本姓破野头,就是原来他所在的那个部落名,后来才被赐姓宇文的。”

    “所以这个马家,自己又没有族谱,连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姓什么,听他们说好象以前是被汉朝的伏波将军马援打败,击破了他们的部落,后来作为汉人的奴隶跟着姓了马,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再改个姓也不觉得多难为情,那马老二一定要变马为冯,无非是想告诉世人,他才是家里的老二,弟弟是老三!”

    杨玄感料不到此中还有这种玄机,不由得哑然失笑。

    王世充继续道:“我以前在金城一带走商队的时候,曾经关照过他们这家人,两兄弟分家的时候,我也出了些钱帮忙安置马老二,所以这两兄弟对我感恩戴德,每次我去金城和姑臧,都会去他们的店里坐坐,他们也不知道我现在当的什么官,做的什么事,但我要是与人商议机密之事,总会提供些方便。”

    杨玄感料不到这马家兄弟居然不是王世充直属的手下,颇出意外,神色中闪过一丝不信。

    王世充似是看出杨玄感的心思,笑道:“不是我不想在这地方安排自己人,只是这姑臧城里的豪富们对外来的人太警觉,一有新人想在这里落户,都会严查他的经历,就连冯老二当年在这里落户时,我都颇费了一番周折才让他开成了店。不过这城里的首富李家却因此而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李家当时并不知道我王世充就是当年给他们联手赶出姑臧的支家后人,只知道我是个有钱又有野心的大兴商人,在朝中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他们想和我合作,掌握大兴的动态,又不想我插手他们的势力范围。”

    “于是我跟李家达成过协议,不在姑臧安排我的手下,只保留这么一个落脚点,而冯老二也不能直接从事情报方面的事情,不然他们就会和我翻脸。”

    杨玄感笑了起来:“那你和我现在在这里见面,不是违反了这个约定了?”

    王世充摇了摇头:“不算违反,我们只是用了这个地方谈谈我们之间的事而已,并不针对这姑臧城的豪族。再说你又不去见这城里的豪族们。现在聊完就走。他们未必会知道你的存在。”

    杨玄感叹了口气:“王世充。你的才能足以匡扶济世,可惜不走正道。对曹操的评价在你身上最合适不过: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希望我们今后不要走到你死我活的那步,离了你这个亦友亦敌的家伙,我还真有点失落呢。”

    王世充看了看杨玄感,坐了下来:“你的脑子可比以前好使多了,老实说这次你的表现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世事无常,我们再怎么计划。也不可能料到每一个变数。好自为之吧,大兴城恐怕很快会掀起一阵风雨了。”

    杨玄感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地窖。

    王世充等到杨玄感走远了以后,也走出了地窖,冯老二脸上带着笑容,迎了过来,王世充正色道:“老冯,帮我办件事,拿我的名贴去一下李府。让李行首今天晚上召集姑臧豪商会议,就说我有要事。”

    十五天后。已近十月底,王世充回到了大兴城,这一趟丝路之行,收获颇丰,不仅让杨玄感见识到了自己人在河西陇右之地的实力,打消了他们在此地与自己争雄的想法,又把跟突厥交易生铁的事情安排妥当,那高宝义见识到了自己在姑臧城的实力之后,想必那咄必王子一定会想方设法与自己保持长期合作的关系。

    王世充到了满园后,先见过了施太妃母子,他在满园中找了处幽静的宅院让她们入住,对外则严格保密,只待过几天和陈宣儿接过头之后,就在外面找一处可靠的宅院,把她们送过去,当然,这处宅院不能和自己的关系太紧密,张金称一直在办这件事。

    而那陈林之来了满园之后,就一直想找些事情做,王世充这一路上也已经想好,让他到自己在大兴城中的马市里做个掌固,从最基层的生意开始学起,这个想法他跟施太妃说了,看得出陈林之本人并不是很乐意,但施太妃却连声感谢,三人没有说太长的时间,裴世矩来访的消息就让王世充匆匆与施氏母子作别,赶回了思玉楼的顶楼。

    与别人谈事,王世充一般选择的是底层的密室,只有和裴世矩在一起,他才会在这四楼,这是多年来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了,只是这两年下来,他和裴世矩难得一见,尤其是上次发现裴世矩居然和汉王搞到了一起,这让王世充突然对自己的这个多年至友有些陌生起来。

    今天的裴世矩穿了一身蓝色的皮袄,站在栏杆处,深秋的寒风吹拂着他的胡子,王世充坐在室内的胡床上,二人就这样一言不发,良久,还是裴世矩叹了口气:“行满,你是不是对我找上了汉王不太满意?”

    王世充抬起头:“弘大,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这回要这么急着押宝下注?”

    裴世矩微微一笑:“你还是不看好汉王起事的成功可能吗?”

    王世充站起身,来回地在室内踱起步来:“弘大,我不知道你对汉王的信心何来,关中的情况你不是不清楚,国家的精兵良将尽在大兴,汉王若是没有大义名份,他手下有多少人能跟着他起事都不好说,比如长孙无乃,比如豆卢毓,这些人都不会真心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难道你裴弘大和杨谅的关系比他们都深?在太原的时候当着裴文安我不好多说,现在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裴世矩摇了摇头:“皇上如果归天,想办法把杨勇和杨秀劫持到并州,不就成了,到时候把以前太子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公之于世,这大义的名份不就回来了吗?行满,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之所以选择杨谅,不是因为我看好他,而是因为这是唯一一个能让我恩师重新出山的机会。到了杨广的手里,他还可能有好结局吗?”

    王世充没有料到裴世矩这样折腾居然是为了高颖,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半天才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弘大,你做这事,高仆射知道吗?”

    裴世矩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和他说,若是事情不成,我自己顶罪。不会牵连到他。也不会牵连到你。”

    王世充叹道:“你这份对老师的忠诚和执着真的是让我都挺感动。可是弘大你想过没有,这样做的成功机会有多大?皇上现在把杨勇和杨秀让长孙晟看着,可不代表他在快要死的时候还这么做,到了那个时候,他为了让太子能顺利掌权接班,也会把这二人重新押回东宫看守的,你拿什么去劫持他们,投奔杨谅?”

    裴世矩激动地说道:“行满。你有所不知,你在到处布局的时候,我也没闲着,我已经联系好了不少大兴城内的文武官员,若真的到了那步,我们就里应外合,抢占东宫,强行夺回杨勇和杨秀。”

    王世充被裴世矩的这个计划吓了一跳,睁大了双眼:“弘大,你疯了?你这可是在大兴城公开造反啊。你这么做,基本上没有成功的可能。大军就在城外,城内也有骁果军看守,你拿什么去强行抢夺?”

    裴世矩得意地说道:“行满,你还是低估了恩师为相二十年的人脉和能力,大兴城中有一大半的官员和世族,都对高仆射和杨勇的遭遇深表同情,皇上可以强行关闭天下的学校,却不可能扳动人心,他活着的时候大家是敢怒不敢言,若是归天之后,就一切皆有可能了。”

    王世充沉声道:“弘大,你现在究竟串联了多少人,走到哪一步了?”

    裴世矩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贺若将军,元胄将军都是明确表示肯跟我们干,长孙晟那里我也摸了底,他表示到时候两不相帮,右屯卫的大军不会出动,行满,如果杨勇被关在长孙晟的大营里,我们不好出手抢夺,可是只要他人在东宫,靠着现在明确支持我们的力量,只要你能把你在各地的手下和盟友们都调来大兴,事情就可以一鼓而定!”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弘大,你别忘了,杨勇是我的头号仇人,我必杀他不可,你现在跟我说救出杨勇,是什么意思?你想让高仆射复位,我没意见,但杨勇我是不会放过的。”

    裴世矩摇了摇头:“行满,大丈夫要成大事,就不能拘泥于小节,杨勇被废多年,手上又没有一兵一卒,劫他出来只是为了利用一下他的这面大旗,以后即使杨谅起事成功,坐天下的也不会是杨勇,到时候只怕杨谅也不会容得下杨勇,你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王世充冷笑道:“你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把高仆射给放出来吗,以他和杨勇的关系,会不死保杨勇?弘大,你是不是当我是三岁小孩?”

    裴世矩急得一跺脚:“行满,你怎么还不明白,当年高仆射死保杨勇不是因为跟他有多好的关系,而是因为他跟杨勇利益捆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杨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重新登位,恩师又怎么会在他身上浪费自己的人望呢?”

    王世充的眉毛一扬:“即使是杨广登基,高仆射仍然可能出山为官,弘大,你说不为杨勇,那又为何要这样冒险?”

    裴世矩叹道:“杨广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你当他真容得下恩师?恩师在他手上,不出三年准没命,到了杨谅手下,即使不能做官,起码性命无虞,行满,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王世充没有说话,坐回了胡床,闭上眼睛,仔细地思考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裴世矩今天带来的消息也足够重磅,没想到他居然能串联到了这种程度,看起来 大兴城中的关陇军事贵族也不是铁板一块,至少有不少人是心向高颖的,这样一来的话,如果真的能劫持杨勇和杨秀投奔杨谅,胜败还真的未可知,到时候若是杨广因此对关陇宿将们产生不信任,改而由自己这样的新锐将领领兵平叛,那自己的机会就真正地来了。

    想到这里,王世充咬了咬牙,一旦自己最后能得到天下,还怕要不了杨勇的命吗,且让他多活几年便是,他睁开眼,沉声道:“弘大,越国公那里是什么意思,你找过他没有?”

    裴世矩摇了摇头:“我怎么会去找杨素,他可是恩师的死敌,现在虽然被皇上疏远,但毕竟对杨广入主东宫立下大功,如果真要强抢杨勇,那很可能就会与杨素正面为敌。行满,我知道你和杨玄感和关系不错,但这件事上,我劝你还是要弄清楚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王世充没有接这话,又问道:“弘大,你要我从各地调来手下和盟友,又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瞒你,几万人我是可以调来,可是这么大规模的人,如何进入大兴?只怕还没动手,就会给人察觉,而且你这样大搞串联,就不怕事情败露吗?”

    裴世矩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皇上听说已经病重,杨广也搬到了东宫侍驾,现在他们对大兴的掌控力度下降了许多,正是我们联络豪杰,准备发动的好时机。我已经想好了,人可以先散布在大兴城外的庄园别院之内,真到了皇上驾崩的时候,就从大兴城中的各种秘道进城,同时封锁城门,不让仁寿宫那里的人回大兴,只要劫出了杨勇和杨秀,就去投奔杨谅,宣布要讨伐无道,清君侧,然后大事可定!”(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七章 山雨欲来(一)

    王世充叹了口气:“弘大,你现在口说无凭,我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信了你,这样吧,你把所有已经和你约定共同举事的人,找机会请到我这满园里,我总得见了人才能下决心吧。”

    裴世矩猛地一拍手:“好,行满,就依你所说,明天我就把贺若将军他们带过来,你也最好抓紧时间,早作准备。”

    王世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明天见。”裴世矩兴冲冲地转身下楼,王世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王世充坐回到了自己的那张躺椅中,仔细地思考着刚才裴世矩的话,以他与裴世矩多年的交往来看,裴世矩并不是冲动热血的那种二杆子青年,做事向来也是谋定后动,极少一时头脑发热,而且在自己面前也不曾有过虚言,他既然说已经串联到了大批城中的世家大族,那十有**就是真的,不管明天他能带来多少人,自己都必须早作准备。

    如果跟着裴世矩起事,那就意味着必须要和杨素为敌,自己这些年布的最大一局棋有可能就会打了水漂,而裴世矩等人也很清楚地能认识到自己的实力,没有冲动到在大兴这里直接就和杨广摊牌的程度,而是带着杨勇逃亡,投奔杨谅,也许这对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到时候可以跟着杨素一起,打着讨伐叛军的名义去出兵关东,只要自己手下有一支军队,到时候找机会脱离杨素的控制,想办法占据中原或者江淮。再趁机让徐盖。窦建德等人起事。弄得天下大乱,那样也许对自己是个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王世充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打定主意:就跟着裴世矩赌上这一把,暂时不向杨素和杨玄感告知此事,直到杨坚驾崩之时,再临时争取他们。

    正在这时,张金称的声音在楼下响起:“主公。有一位岭南来的豪酋,说是您的旧识,有要事相见。”

    王世充心中一动,忙说道:“此人可是姓冯?”

    张金称说道:“正是,此人说他姓冯名盎,是您的故旧,有要事相见。”

    王世充连忙说道:“快快有请,让他去地下的丙字号密室相见。对了,请魏先生也到密室。”

    半个时辰之后,思玉楼下的密室中。王世充坐在大椅中,眉头深锁。看着站在对面的冯盎,疑道:“冯兄,我没有听错吧,越国公主动找你?”

    冯盎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所以在见他之前,我想先请教一下你,我的老朋友。”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乐意之至,只怕这次谈话,会决定你冯家,冼家,还有整个岭南的命运。”

    第二天的夜里,越国公府内的地下密室中,火光摇曳,杨素满脸笑容,一身紫色便服,金丝束发,玉簪插髻,人也精神了许多,而站在他身前地毯上的,则是一位身材矮小,不足六尺的汉子。

    从背面看,此人身披大红披风,头戴罗圈状大帽,上面还插了一根雉尾,露在外面的耳垂不小,戴着大大的金色耳环,在这密室的火光照映下,闪闪发光。

    只见他年纪约三十左右,又黑又瘦,长相不太象中原人,倒有些象在大兴集市上卖艺的南洋昆仑奴,眼睛微微地眯着,两条眉毛又黑又粗,唇上两道钩须,脸上的棱角线条倒是非常明显。

    此人穿了一身丝质绿色长袍 ,犀皮腰带上五颜六色地点缀着各种晃眼的宝石,虽是其貌不扬,却自有一番珠光贵气。见到杨玄感正从外面奔入后,笑了笑,以手按胸,鞠躬行了个礼:“汉阴太守冯盎,见过杨将军。”

    杨玄感意识到此人就是冯盎,一看杨素安然无事,心中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笑着拱手回礼道:“冯刺史,久仰久仰。”

    杨玄感突然意识到冯盎现在应该是罗州刺史,但刚才听他自我介绍却是汉阴太守,讶道:“冯刺史现在不在罗州高就了?”

    冯盎笑了笑,说话的语调有些怪怪的,与中原人的口音不太一样:“上次平定了番州的叛乱后,皇上除了给了我个金紫光禄大夫的职务外,还调我去汉阴(今甘肃礼县,在天水的西南)当太守,我们冯家自从到了番州(杨广当上太子后,为了避讳,朝廷把广州改名叫番州)后有一百多年没有人出来做官了,我可是第一个。”

    杨玄感哈哈一笑,他很难想象这个长得七分象只猴子的人在那民风强悍的陇右如何度过这几年的,但嘴上却说道:“恭喜冯兄啦。”

    杨素的脸上挂着笑容,说道:“玄感,你可知为父为何要把冯太守带到这里吗?”

    杨玄感摇了摇头。

    杨素的脸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因为冯家与我杨素已经有十几年的交情了,而冼太夫人更是一直与我们暗中通好。”

    杨玄感料不到自己的父亲居然一直和这岭南豪族有联系,微微一怔。

    冯盎点了点头,双眼突然睁得大大地,说道:“当年大隋灭陈时,越国公乃是三路大军之一的行军总管,后来进军岭南的襄阳公韦洸所部的不少将兵,都是越国公的部下。”

    “越国公深知我们冯家和祖母冼太夫人在岭南的影响力,于是暗中命令韦公不要进军,以免刀兵相见不好收拾,又派人从陈朝的宫殿里取得了当年我祖母献给陈武帝的那支扶南犀杖,这杖当年是我父亲亲手献给陈武帝的,代表了我们岭南冯家与冼家对陈朝的效忠,意义非同一般。”

    “除此杖外,越国公还让陈后主手书一封降书,派使者连同那扶南犀杖一起送给祖母,祖母明白了越国公的用意。是给她一个体面效忠的台阶。这时候放弃抵抗也不算是不忠于陈朝。既保全了祖母的名节,又避免了流血事件。于是祖母便转而向韦公所率的军队投降。”

    “杨将军,要不是越国公,我们冯家恐怕很难得以保全了,这件事上越国公对我们冼家和冯家的大恩大德,祖母在世的时候多次跟我们说过,要永志不忘。我冯盎永远放在心里。”

    杨玄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上次你们那里一有人叛乱,你第一个来找的就是家父。”

    冯盎笑了笑:“于公于私都应该的。于公的话越国公乃是当朝左仆射。皇上不在大兴,自然应该先向他汇报;于私的话更不用说了,祖母每年都会派人向越国公问安好的,也嘱咐过我们这些晚辈,来大兴时一定要先拜见越国公。”

    杨素的声音缓缓地响了起来:“叙旧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时间紧迫,本来老夫还想去汉阴去找贤侄商议,没想到贤侄主动上门了。这也省了老夫的事情,大家坐下来直接说个清楚吧。”

    冯盎微微一笑:“越国公有何指教,但说无妨。”

    杨素点了点头:“贤侄觉得现在天下的大势如何?”

    冯盎的脸色微微一变。道:“以晚辈所见,表面上虽然四海升平。但暗地里却有变乱的危机。晚辈出言无状,还请越国公见谅。”

    杨素摆了摆手:“今天在这密室相见,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用有什么顾虑,有什么话可以但说无妨,如果只是一些场面套话,也不用来此密室商议了。”

    冯盎笑了笑,继续说道:“以晚辈看来,皇上年事已高,而太子则是雄心万丈,想要有一番作为证明自己超过父皇,如果晚辈的所料不差的话,如果太子登基的话,势必要征伐四方,修建宫殿,有所作为。”

    杨素轻轻地抚着自己雪白的长髯,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继续说。”

    冯盎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晚辈虽是化外野人,但自幼也读过圣人之书,亦知文武之道,贵在一张一弛,如果只是短期内的征伐四方,也许不会有什么动摇根本的事情,但要是一边大修宫殿,一边持续不断地征战天下,那就会有激起民变的可能。”

    杨玄感插话道:“有这么严重?”他不太相信一个蛮夷的见识有这么高明,能比他们这些掌握了大量内幕的人还要清楚帝国潜在的危机。

    冯盎叹了口气:“杨将军有所不知,在下来自于蛮荒化外,经历了太多的背叛与谋反。番州对于中原来说,远隔万里,只要中原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有不安分的野心家企图割据自立,所以我们冯家和祖母的冼家,一向对这种事情特别敏感。”

    “杨将军可能听说过祖母在三年前举报过的那个番州刺史赵讷,他就是官逼民反的典型。”

    “这位赵大人到任后不是想着忠君报国,造福百姓,而是自以为天高皇帝远,没人敢在他这个太岁头上动土。”

    “他派兵到山中俚人的洞寨里捕捉百姓,女子充为奴婢,男子则被他强制去营建宫殿,而这些洞里的金银财宝和米面钱粮也被他掠夺一空。”

    “本来我祖母谯国夫人,并不想和朝廷派来的一个大州总管为难,但此人做得实在过份,弄得番州天怒人怨,有些洞寨已经开始拿起武器自行保卫了。”

    “若不是我祖母及时上报皇上此人的罪行,只怕要是再迟个一年半载,岭南各州又会有人借机起事了。”

    “可见即使是一个天南之地的番州总管,如果倒行逆施,恣意妄为,连番州这种化外之地也会有人起来反抗,要是作为统领天下的天子,也这样滥用民力的话,只怕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收拾。”

    杨素睁开了眼睛,一道冷电般的寒芒一闪而没,他点了点头,说道:“贤侄,上次的一番长谈后,你果然很有进步,可以从全局来考虑问题了。”

    冯盎诚惶诚恐地行了个礼:“晚辈世居南国一隅,见识有限,上次听了越国公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两年在任上的视野也开阔了许多。刚才一些话都是有感而发。说得不对之处。还请指教。”

    杨素笑道:“你说得很好,那赵讷还有皇上管着,要是未来的皇上没人管,却做了赵讷那样的事情,你到时候准备如何自处呢?”

    冯盎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看了看杨素和杨玄感,只见他们二人也是一脸正色地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热切的渴望。还透出一股真诚与期待,他一下子明白了这二人都在等着自己的答案。

    于是冯盎闭上了眼睛,心里开始做着激烈的斗争,这个问题这两年来一直在他心里纠结,他想找人诉说却又不敢,今天终于有了一个好机会,让他能完整地阐述自己心中的想法,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冯盎睁开了眼,平静地看着杨素,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真到了天下大乱的时候。我只好保境安民,守一方平安了。”

    杨素轻轻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杨玄感则紧跟着问道:“保境安民是什么意思呢?是学秦末的赵陀那样,割据南海,自立为王吗?”

    这赵佗乃是秦末的一个传奇人物,十九岁时就成为秦始皇身边的带剑侍卫,随秦始皇出巡。

    秦始皇灭六国后,还不想停下征战四方的脚步,于是派大将屠睢率领五十万大军进入岭南,与这里的百越部落交战,由于屠睢乱杀无辜,激起了百越部落的顽强抵抗,屠睢自己也被杀死。

    秦始皇闻讯大怒,再派援军,以任嚣为帅,赵佗为副将,经过四年的苦战,终于平定岭南,秦国的疆域南达大海,在这片广阔的地域上设立了南海郡、桂林郡和象郡三个郡,大概就是隋朝时番州加上交州(今天的两广加上越南北部)的区域,而赵佗和任嚣一起留在了岭南,任龙川县令。

    秦末天下大乱,陈胜吴广揭竿而起,时任南海县尉,已经重病在床,奄奄一息的任嚣找来赵佗,命令他隔绝与岭北中原的通道,阻止中原的军队进入岭南,并把南海郡尉的印绶给了赵佗。

    于是赵佗趁机兼并了桂林郡与象郡,杀了秦朝在当地的官员,并派兵阻断了中原进入岭南的通道,割据自立。

    此后的六七十年中,赵佗自封为南越武王,成为实际上的岭南皇帝,而汉初从高祖到吕后再到文帝的三任朝廷,对南越国一直没有太好的办法,几次征伐也是无功而返。

    赵佗也是时而臣服时而独立,还时不时地趁着中原不稳,出兵袭击湖南一带,进行劫掠,很让汉朝头疼。

    赵佗死后,南越国又传了四代君王,到了汉武帝时,末代君王赵兴与他的生母樛太后想归附汉朝,却被南越国土著丞相吕嘉提前下手,发动政变而杀死。

    吕嘉立了赵氏的一个宗室赵建德为王,自己则为操纵这个傀儡的实际掌权者,不仅如此,他还以偷袭的战法消灭了护送汉朝使者进入南越的一支两千人的卫队。

    雄才大略的汉武帝闻讯大怒,为了在与匈奴全面战争前有一个稳定的后方,他派出大将路博德和杨仆,率着十万刑徒罪人组成的劳改犯大军,趁着南越国内乱之机一举将之消灭,并在其故地上设置了九个郡,这一年离赵佗和割据自立,已经过了差不多一百年了。

    赵佗割据称王的故事在南越国路人皆知,杨玄感这样一说,冯盎马上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摇了摇头:“杨将军误会了,你要知道我祖母一辈子都是在做什么样的事。”

    “以我们冯家和冼家在岭南的势力,如果想要割据自立,以前有过很多次机会,陈朝代梁时就是次机会,大隋灭陈时也是个机会,就连王仲宣叛乱的那次,我们也完全可以联合王仲宣割据岭南。”

    “但祖母从小到大一直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教育我们,一定不要脱离中原朝廷,不然就算能割据一时又能如何?”

    “就好比你所说的赵佗,他家四代君王,前后历时有百年,结果还不是国破族灭的下场!岭南地广人稀,没有跟中原抗衡的实力和本钱,天下大乱之时若是割据,或可求得一时平衡,但事后终将为人所灭。”

    冯盎说完了这段后,转向了杨素,语调变得略微有点激动:“越国公,我今天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如果是天下大乱,我会回到岭南,保卫自己的家园,也会暂时阻止中原的军队进入岭南,但如果天下已定,四方安宁,我不会学赵佗自立为王,而是会向新的中原朝廷效忠。“

    杨素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果是我杨家的人起兵的话,你会不会看在我们两家的交情上,出兵相助?”

    冯盎的眼中神光一现,表情坚决如铁,不假思索地说道:“不会!”

    杨玄感吃了一惊,神色微微一变后又恢复了正常,他想不到冯盎会这样简单明了地直接拒绝杨素的这种暗示,于是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杨素。

    杨素的表情倒是非常平静,抬了抬手,道:“为什么?”(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八章 山雨欲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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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盎看了一眼杨玄感,嘴角边掠过一阵笑意:“我刚才说过,要是中原大乱,无论是哪路人马,我都不会去跟他主动合作的。”

    “盖因岭南实力很弱,汉人不过数万户,而俚人的战斗力跟汉军远远不能相比,即使能守土安民,也是靠了五岭的天险。若不是中原战乱不休,任何一方势也无暇派大军入岭南,只怕是连自保能力也不足。”

    “所以万一哪天真的天下大乱,越国公和杨将军趁势起兵的话,冯盎个人愿意来投效,共襄盛举。但若是要我举岭南之兵助二位成事,那是万万不能的,非我冯盎不愿意报越国公的全族活命之恩,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还有一点,岭南的风土人情,气候环境都与中原迥然不同,天气炎热,我们俚人的士兵都没有披甲作战的习惯,几百年来汉族的大军来我岭南,多数是极不适应那里的酷暑,秦朝时五十万大军第一次征岭南惨败,也是败在这水土不服上。”

    “但反过来我岭南的士兵若是想出岭南争天下,那又会反过来不习惯中原那种对他们来说寒冷异常的气候,就拿我本人来说,初出岭北时就大病一场,上次见越国公时就是抱病而来的,越国公可有印象?”

    杨素点了点头,道了声:“不错。”

    冯盎看了看杨玄感,继续道:“岭南有史以来,主动地兵出中原。有所作为的不过是三次。一次是南越王赵佗趁着吕后大杀汉室宗亲时出兵湘南。稍稍地劫掠了一次,很快又缩了回去。”

    “一次是东晋末年,流窜到岭南的卢循徐道覆这支天师教余党,趁着东晋大将刘裕北伐,国内空虚,经过精细的谋划,出奇不意地出兵北上,一路打到建康。不过他们的主力也是跟着自己漂洋过海来到广州的吴地天师教的贼众。并不是岭南的本地人,所以这次卢徐北上虽然差一点成功,声势浩大,却并非靠了本地人。”

    “最后一次就是南陈太祖陈霸先的出兵了,但他当时打的是出兵勤王,消灭叛贼候景的旗号,而且所带的也同样是汉兵而非岭南的本地俚人越人,最后能攻进建康建立王业,也是靠的出岭南后一路上壮大的队伍,同样不是依靠岭南本身的实力和资源。”

    “除此之外。历来在岭南作乱的人就是想割据一方都很难成功。虽然只要天下有一点点异动,岭南的本地蛮夷酋长或者汉人州郡官员就会心生邪念。妄图裂土封王,但没有一个在中原安定后不被剿灭的。”

    “我祖母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再三地告诫我,千万不要对抗中原王朝,妄图割据,就算占得一时便宜,迟早也会大难临头,祸及子孙。”

    “越国公,您上次跟晚辈说过一朝天子不如百世诸候的说法,晚辈深以为然,实际上祖母虽然没有明说过这话,意思也是跟您一样的,无论换了哪个朝代,我们冯家和冼家在岭南的地位都不可动摇。”

    “反之看那王仲宣和陈佛智,他们也是在越人侗人中累世的豪族,一朝起兵失败,不仅自己身死,连整个部族也跟着倒霉,断送了先人几百年来的基业,实在是前车之鉴。”

    “所以如果真的如越国公您说的那样天下大乱,四方英雄豪杰并起,逐鹿中原的话,晚辈无力也无心加入这场角逐,甚至连杀掉隋朝任命的官员,自立为王也做不到,只能以隋朝官员的身份,发动本地的俚人越人和汉兵守军,保一方平安而已,天下大定后,还是要向最后的胜利者臣服的。”

    杨玄感看到杨素听得连连点头,突然心中一动,开口问道:“那如果是我杨玄感的部队到时候想进入岭南或者是我杨玄感战败了,想去你那里避难,你怎么办?”

    冯盎哈哈一笑,笑完后直视着杨玄感的眼睛,目光平静中透着坚定:“如果天下未定时,杨将军的部队想进入岭南,就请从我冯盎的尸体上跨过吧。将军请明白,冯盎不是为了我个人战斗,而是为了保护我的族人,我的子孙后代。”

    “至于如果天下已定的时候,杨将军如果那时候成了真命天子,那不用杨将军派军,冯盎自己也会主动入朝献上岭南二十四州之地的。”

    “如果杨将军壮志未酬,中途战败,只身来投的话,冯盎可以以个人的名义加以保全,但是要是朝廷紧追不放,非要得杨将军而后快的话,恐怕我也无法保全杨将军。”

    杨玄感哈哈一笑:“到时候还是要把杨某交出去作为向新主子效忠的证据么?”

    冯盎摇了摇头,黑黑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不会,冯某不学韩信,卖友求荣,就算无法保护将军也不会把你交出去,到时候冯某会安排将军泛舟南海,或者南下林邑,离开中原这个是非之地。”

    冯盎说着对杨素笑道:“越国公,您上次跟我提及的安排刘将军远征林邑之事,就是出于这种考虑吧。”

    杨素抚了抚须,笑而不语。

    杨玄感迅速在脑子里回顾了一下林邑国的历史,突然觉得奇怪:连强大的汉朝和历代南朝都没有去征服的蛮荒之国,为何突然要去派兵征讨?他看了看杨素,满眼的疑惑。

    杨素似是看出了儿子的心事,哈哈一笑:“玄感,你没有听到冯盎的话吗?真要是你兵败逃到岭南,冯盎可以保你一时但保不了你一世,到时候会送你出海避难,这避难之地,恐怕就是林邑国了吧。”

    杨玄感闻言后默然,半晌后才说:“林邑毕竟与我朝相隔万里,风土人情皆不相同。若是真的逐鹿中原失败。需要举家避祸的话。为何不去高句丽或者北边的突厥呢?”

    杨素摇了摇头:“这两个国家都与我朝接壤,而且是我朝的心腹之患,实力又不如我大隋,若是未来的中原王朝派人去强行索要你的话,他们很可能会把你给交出来。”

    “玄感啊,不知你记不记得,本朝在开皇十年的时候,前北周的宗室千金公主嫁给当时东--突厥的沙钵略可汗。但千金公主的家族都在建立大隋时被皇上所杀,所以虽然后来被迫领了皇上大义公主的赐名,却是怀恨在心,一直想唆使突厥可汗进攻我朝。”

    “这一年本朝有个叛将尉迟钦逃到突厥,骗大义公主说大隋内部不稳,有人作乱,那大义公主便一直挑唆新即位的都蓝可汗进犯我朝,消息被长孙晟得知后,上报朝廷,专门派了使者去突厥。诛杀了大义公主和尉迟钦,这事你还没忘吧。”

    杨玄感点了点头。这种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气势让当年幼小的他都非常震憾,还不用说现在年长懂事了。

    杨素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所以说突厥也好,高句丽也罢,都不可能真正地维护你一个大隋叛将的,如果你起兵失败,到时候无论是大隋还是新建立的王朝,都不会继续容忍你这样的人呆在这种临近的敌国。”

    “如果突厥或者高句丽强盛,你充其量也只不过会是一个他们进攻中原的棋子,而你自己将永远背上一个汉奸的骂名,就象北齐的高宝宁,或者再远点的汉朝时的贰师将军李广利,身败名裂而已。”

    “要是他们的力量不如中原王朝,对于这些不讲信义的蛮夷来说,你更是只能落个被交出来以讨好新的中原政权的下场。所以你要是想逃亡,想给家族留个后路,千万别向北,只能向南方。”

    “那林邑国离我朝足有万里之遥,光靠交州的兵力是不可能灭掉他们,而从中原调兵又是劳师远征,距离太远,自从秦末征伐南越以来,除了东汉大将军马援以外,历代中原王朝没有一次主动出师到这么远的地方,马援当年立在现在林邑国镜内的两根铜柱就是汉人中原王朝最南端的疆域所在。”

    “所以这样的地方是安全的,你如果离了岭南,飘洋入海,那么即使到时候有人想追查你的下落,也是无从问起,而且这样一来,也可以保冯盎的平安,是上上之选。”

    杨玄感听完后点了点头:“于是父亲就派亲信之人统兵南征林邑,为将来家族找个避祸之处吗?”

    冯盎笑了笑:“杨将军果然聪明过人,一点就透。不错,年前越国公就已经与我联系,让我在南征大军中派出可靠之人随军翻译,我们岭南罗州那里一向有通过海路与林邑国进行贸易的商队,我们族中也有几个忠诚可靠的商队首领常年与林邑国贸易,听得懂他们的语言。”

    “于是刘将军的大军出发时,我的人已经和越国公的使者联系上了,一道出征林邑。”

    杨玄感“噢”了一声,心中终于明白其实两年前父亲已经开始着手计划这条后路了,而这冯盎应该也是两年前的那次密谈中和父亲彻底地摊了牌,建立了这种互信与合作的关系。

    杨素微微一笑,抚了抚长髯,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找一个出兵林邑的借口并不是太容易,如果是皇上当朝理事,可能不会批准此次行动。”

    “但太子性贪,喜欢奇珍异宝,老夫就跟太子说这林邑国多奇珍异物,价值连城,还让冯贤侄特地从岭南找来了几样林邑出产的宝物,有整棵的巨大珊瑚树、玳瑁甲、火玉之类。”

    “当时太子看了就两眼放光,老夫再趁早机进言这林邑国有十多年不来朝贡了,居心叵测,而且从东晋到南朝,只要中原衰落时就不停地进犯交州,我朝新建,若不趁机教训他们一下,只怕日后会趁着中原空虚时生出不臣之心。”

    “你们都知道,太子以后是想有番作为的,无论是在内大兴土木还是对外兴兵征伐,都是需要大大地征调民力,并不想在南边给自己留下个安全隐患。”

    “于是太子当即就准了老夫的这个请求。去年的时候交州俚人李佛子谋反。大将刘方刚刚率军将之平定。正好用这支得胜之师继续征讨林邑,也不用重新调集军队。”

    杨玄感心中一动,问道:“这刘方是自己人吗?皇上也准了这个提议?”

    杨素点了点头:“刘方是长安人,瓜州刺史,一向骁勇善战,在北周时就已经做到大将军了,开皇三年时曾跟随卫王杨爽出塞,大破过突厥。后来一直担任瓜州和甘州的刺史,史万岁跟随过的那个骁勇的敦煌戍主就是他。”

    杨玄感听到这里,轻轻地呼了一声“啊”。

    杨素继续道:“可惜此人长年镇守边塞,在朝中全无关系,颇有怀才不遇,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叹,老夫一向知道他的才能,所以这次南征交州的李佛子叛乱时,给了他这个机会,向皇上举荐了此人。让他领兵出征。”

    “也只有如此,才会让此人对我感恩戴德。不会阻挠我暗中派人在林邑国寻找后路之事。而且现在无论是太子还是皇上都对我有所防范,这次刘方出兵,他们还派了一直跟我做对的那个尚书右丞李纲担任行军司马,以监视刘方。”

    “而刘方是一个职业军人,最恨这种书生监军,即使我没打招呼,也会找到机会就刁难这个李纲,不会让他察觉到我派的人在林邑的活动。”

    冯盎听得一脸崇拜,眼珠子都没转一下,听完后才说道:“越国公实在是神机妙算,晚辈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杨素笑着摆了摆手:“没什么,为将者,当先虑败后虑胜,我们杨家是个庞大的家族,不能不为了未来早作打算。“

    杨玄感接过了父亲的话头,对着冯盎正色道:“冯兄还请千万不要误会,我们杨家并不想谋反作乱,只是为了将来作万一的准备而已,若是暴君在位,倒行逆施,弄得天下民不聊生,那为了救民于水火,我们也只能走这一步了,并不是我们杨家贪恋权利,想要夺那九五之位。”

    冯盎笑了笑:“杨将军不必解释,两年前我已经和越国公交过心了,你们杨家世代在这关中,不比我们世居罗州,可以天高皇帝远。而且我们冯家自来南朝后,宋、齐、梁、陈四个南朝朝代,加上大隋,已经是服侍了五朝天子了。”

    “每次朝代更替,我们都会选择站在新的朝代一边,不会陪着已经失去人心的旧朝代一起灭亡。因为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某个家族,或者某个人自己的私物,若是为了一已私欲,祸乱天下,那这样的君王是不会有人拥护的,一定会有英雄豪杰起来推翻他。”

    杨玄感“哦”了一声,笑了笑:“那冯兄为何不做这个起来推翻暴君的英雄豪杰呢?”

    冯盎摇了摇头:“在下说过,如果只是我一个人,那可以洒尽一腔热血,拼出个青天白日来,但冯某不是一个人,无论是我们冯家还是冼家,都是世代居于岭南,已经繁衍生息在那里,冯某不能凭一已之欲,就让族人受灭族之祸。”

    “想那东汉初年的越南征则、征贰姐妹,也是被官逼民反,怒举义旗,在我看来,她们的行为完全是正义的,结果又如何呢?还不是被号称一代名将的伏波将军马援毁国灭族?徒留后人一声叹息。”

    “就是上次在岭南谋反的王仲宣和陈佛智,他们就是想要自立为王的乱臣贼子吗?他们已经是部落首领了,就是自立了又能如何?”

    “我二哥和陈佛智自幼交好,而在我眼里,陈佛智也是个豪爽仗义的大哥哥,只是因为岭南的贪官污吏总是欺压俚人和越人,不尊重他们的风俗,所以积蓄已久的怒气总会找到时机暴发。”

    “王仲宣和陈佛智二人,没什么文化,也没受过什么教育,但他们的族人也饱受汉人们的欺压与侮辱,所以才会趁着改朝换代之机起事造反,你说他们两个都直接来找我祖母想推她当首领,这是一个想自立为王的人要做的事吗?”

    杨玄感从冯盎的话中能感觉到巨大的委屈和不平,于是点了点头,说道:“所以其实你和你的祖母是同情他们的,是吗?如果有的选择,并不想和他们作战,你二哥冯暄的想法才是你们真正的想法,是吧。”

    冯盎的眼睛里隐隐闪动着泪花,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起来:“不错,我们冯家其实是纯正的汉人,但因为在岭南一呆上百年,早已经和当地的俚人越人血脉融合了,就好比我今天这长相和打扮,与其说是汉人,不如说是俚人。”

    “但正是因为这样,我们冯家和冼家才能跳开简单的汉夷之分,公正地看待这些问题,岭南的俚人越人为主,数量远远超过汉人,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起码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这种情况也不会改变。”(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九章 山雨欲来(三)

    冯盎越说越激动,声调也高了起来 :“俚人越人同样有自己的传统,有自己的文化,虽然不如汉文化发达先进,但不能简单地一刀切,强迫他们进行改变。”

    “人总是有尊严的,即使是先进的东西,你以强迫的方式硬塞给他们,也会受到抵触,引起反弹,最好的办法是尊重夷人们的信仰和传统,同时保持自己作为汉人和汉文化的传统,如果你的文化比他强,还怕他不主动学习吗?”

    “就象我们的祖母家族的冼家,上百年来一直与我们冯家通婚,现在虽然还是南越的部落首领,但是冼家人的行为和生活方式已经与我们冯家一般无异了,这才是正确的汉人与夷人相处的方式,是通过潜移默化,而不是通过侮辱、强迫、压迫甚至是屠杀。”

    “可是很多来岭南的汉人官员不明白这点,把内地的刑罚生搬硬套到岭南这里,比如俚人习惯住在洞里,以采集和打猎为生,不象汉人那样种地,居住在村庄之中。”

    “但有些官员仍以汉地的制度强行在岭南推行,以服徭役之名派兵捉拿俚人强行服苦役,修筑城墙宫殿等,这就会激化矛盾引起俚人的反抗。”

    “俚人比起汉人来,要落后许多,没有汉家军队精良的铠甲,锋利的铁制兵器,没有强弓硬弩,更没有可以纵横冲杀的战马骑兵,在军事上,俚人的起事只会带来一次次的屠杀,所以即使是朝廷派出了昏官贪官。在岭南激起了民变。即使是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我们岭南人也没有实力和资格趟这浑水。”

    “就算万一俚人拥戴的这个领袖胜了,就算他们能奇迹般地打进大兴,问鼎天下了,对俚人来说又有什么改变?他们能学着五胡乱华时的那些匈奴人、羯人、鲜卑人、羌人和氐人那样,入主中原吗?他们能适应岭北的寒冷天气和耕作为主的生产方式吗?”

    “所以他们如果是输了,就灭临一次新的种族屠杀和灭顶之灾,就算侥幸赢了。能出一个新的陈霸先最后一统天下,俚人越人也什么都不会改变。杨将军,你说换了是你,在我的位置上,会怎么做呢?”

    杨玄感自己听得也几度动容,鼻子发酸,冯盎那带着口音,怪里怪气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如此的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杨玄感长叹了一口气,神情严肃。拱了拱手道:“在下实在不知冯兄的苦衷,出言无状。还请见谅。”

    杨素威严的声音缓缓地响起:“玄感,以后说话做事的时候先要为对方设想,为对方考虑,岭南的情况特殊,地广人稀,绝非可以起事夺天下之地,冯贤侄若是能在乱世中保一方平安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不要苛求太多。”

    冯盎对着杨素正色行了个礼:“越国公在上,冯盎今天已经把掏心窝子的话都交待了,对于越国公对我们冯家和冼家的全族活命之恩,我们是一定要报答的,但不能拿着整个家族乃至整个民族的生命作赌注。”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杨家的人兵败来投,我们会收留,但不会帮他起兵逐鹿中原,如果朝廷来人索要,我们也只有送他漂洋过海,到那林邑国避难了。”

    杨素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很好,冯贤侄,老夫最欣赏的就是你的这种真诚,如果你拍胸脯夸海口说你以后一定会跟着我们起事,帮着我们打天下,老夫才会觉得你这个人不可信。”

    “没那个实力硬要夸这海口,这样的人可能出了我府就会去向人告密,我是断然不会跟那样的人合作的。”

    冯盎笑了笑:“我们冯家跟俚人过得久了,他们都是非常纯朴直爽的人,没有我们汉人这么多花花肠子,所以对人待物也都是要讲个信义。这点越国公还请放心,能办的不能办的我都会说得清楚。”

    一直在边上笑着听两人对话的杨玄感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脱口问道:“父亲,林邑国即将被刘将军所攻击,也算是敌国了,若是敌国,又怎么可能收留我们家族的人呢?”

    杨素笑着摆了摆手:“这个方法有很多啊,到了那里可以隐姓埋名,甚至不用杨这个姓氏,只说自己是中原来做生意的,任何国家都不会拒绝这种有钱人。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不想着反客为主,夺人王位,深居简出别让人认出来,当可保平安。”

    “而且林邑国与岭南相隔三千多里,陆路隔绝,只能走海路,到时候冯贤侄说你泛舟入海,即使是想抓你的人也无从找起。”

    “但是派刘将军率大军打一打林邑国是必须的,林邑国脱离汉土已有数百年,国人凶悍野蛮,不服王化,他们不象岭南那样夷人与汉人杂居,因此看不到先进的汉家文化与生活方式,在他们眼里,汉人只是他们可以用来打劫的羔羊而已。”

    “所以对待这种未开化的蛮人,只有先以天威加之其国,破国杀君,毁其宗庙,让他们知道我们汉家的军威,从此不敢对以后我们汉人的商贾打什么歪心思,不然你们要是贸然带了巨款过去定居,当地的有力豪族十有**会对你们下手的。”

    冯盎接过了话头,道:“越国公说的不错,这些年我们罗州高州去林邑国做生意的商人,少有不被当地的恶德商人所敲诈侮辱的,多数人是破财消灾忍气吞声,花重金买个平安,即使这样,时不时地还有些小商队被直接杀人越祸,连尸体都找不到。就是因为当地的土人不把我们汉人放在眼里。”

    杨玄感点了点头,他从这一阵到朔方和陇西的经历可以看出,只有以强大的国家实力为后盾,这种商队的贸易才有起码的保障。若是在别人眼里自己只是一群无力反抗的羔羊。那迟早杀身之祸也要临头。

    杨素接着说道:“刘方打破了林邑国后。不会在那里驻军设郡,而是会停留一阵后回师,到时候这些林邑人会畏服我国天威,我们再派些得力的人在那里做做生意,慢慢就能站稳脚根,将来即使有变,也能经营出一个可靠的去处。”

    冯盎笑了笑:“有了越国公的巨额资助,我们冯家的商队在那里也有了保证。到时候我们两家可以合作赚不少钱,即使未来天下太平,没有战乱,光是冲着做生意这一条,此事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杨玄感突然想到了冯盎现在还是汉阴太守,便问道:“可是冯兄现在还是汉阴太守啊,怎么回岭南去经营与报信?”

    冯盎哈哈一笑:“这也是我要和越国公合作的一个重要原因,我初出岭南,在这中原之地毫无根基,即使要传信回家。都要通过驿站,机密之事是不能通过这种方式的。”

    杨玄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接过了话头道:“所以你和我们家合作,用我们家的情报系统,让家父的情报员为你来回岭南?”

    冯盎点了点头,道:“正是,连那种密语传信的方式,也是拜越国公的赐教,早在当年大隋灭陈,祖母兴兵保境的时候,越国公就已经和祖母约定以这种方式联络了,我们两家的合作也早在那年就开始。”

    “就是弹劾赵讷之事也是越国公出的主意,本来按祖母的意思是直接将他拿下以免其听到风声毁灭证据,结果时任左仆射的越国公一边直接派出了特使查证,一边让祖母把证据呈送进大兴,这样节约了时间没有让那狗官来不及反应。”

    杨玄感没想到连弹劾赵讷之事都是杨素的功劳,微微一呆,转眼看向杨素时,只见他抚着胡子,面上微有得意之色。

    冯盎那带着怪腔调的半拉子汉话继续在杨玄感的耳边回荡着:“在下现在虽然是汉阴太守,但可以把越国公的意思通过这个密语传信给在老家的大哥二哥,让他们来安排那里的事。”

    杨玄感点了点头,一下子又想到了有什么事情似乎不妥,于是开口问道:“那冯兄今天这样一身扎眼的服装前来,不会让人有意外?”

    杨素微微一笑:“玄感啊,你是不明白,只有这样前来,才不会让皇上和太子起疑。现在我们家四周早已经是遍布耳目,任何人出入我们府上,都会被人看到。即使冯盎装扮成一个汉人,他的外貌特征太明显了,那才会让人起疑。”

    “但冯盎如果是一副岭南俚人的打扮,再加上带些土特产和奇珍异宝,人家会以为这些蛮夷之人不知京中局势,还以为我杨素现在仍然大权在握,于是想要贿赂我杨素以求升官呢,而且冯盎又是夜晚前来,更是摆明了要想献宝求进。”

    “皇上和太子担心的是我们结交地方势力图谋不轨,至于这种贪污受贿的事,他们根本不怎么管的。水至清则无鱼,这种事从来不会作为打击大臣的理由。”

    “你想想当年罢高颎官的时候,拿得出手的理由就是他收了王世积的马,几匹马才值多少钱?但那是意图谋反的叛贼王世积送的,就成了大罪。”

    “更拿不上台面的理由是高颎支持前太子杨勇,高颎这些年也收了不少钱,却只有这次收王世积马的事能拿上台面,明白了吧。”

    杨玄感点了点头,王翦自污明志的事情他更是耳熟能详,君王向来不怕臣子贪钱,只对他们贪权有天生的警惕。

    杨素看了看站在下面的杨玄感和冯盎,站起了身,道:“那就商量到这里吧,一切按这计划办,老夫最近会从各地的钱庄调一千万钱的现钱,以小队运货的方式运到高州的冯府,接下来的事,就有劳贤侄操心了。”

    冯盎笑了笑:“刘方大军凯旋之时,我就马上派商队去林邑,兵灾之后本就是百废待兴之时,他们一定不会拒绝时此我们的帮助的。”

    杨玄感问道:“刘方能不能旗开得胜呢?劳师远征一向是很有风险的,就在前几年,汉王杨谅出征高句丽还是几乎全军覆没呢。这次就一定能成功?”

    杨素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胜败当然是兵家常事。刘方虽是沙场宿将。兵力上也没有问题,但确实存在兵败的可能。”

    “林邑国能一直割据称王,一是靠着地利,二是靠了气候,中原来的士兵往往水土地不服,疾病永远比当地的士兵更有杀伤力。”

    “若是陆路行军,千里迢迢,十有**会导致瘟疫横行。还没到林邑自己就垮了,所以这次刘方决定效仿当年伏波将军马援的战法,水陆并进,主力渡海直插林邑的南方。”

    杨玄感刚才听过这个战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回听杨素再次提及,心中一凛,明白了自己的忧虑何来,脱口道:“那年征高句丽时就是海军遇到了风浪,整个船队几乎都淹没在北海里。海上碧波万顷,四顾茫茫。若是迷了路或者遇到风暴,岂不是要征重蹈高丽的水军覆辙了?”

    杨素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有这个可能,但我们这次有冯家的帮忙,你别忘了他手下的商队是专门走水路跟林邑国做生意的,到时候有富有经验的向导在,就能成功一大半。这和上次征高丽时杨谅这个主帅无能,没有向导,不掌握北海的水文气候就仓促出兵,不可同日而语。”

    “走水路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避免走陆路时不服水土而带来的疾疫,再一个就是可以攻敌所不备,一旦成功几乎就肯定可以消灭敌国。”

    “退一步说,即使真的运气不好碰上风浪,全军覆没了,我也会另外选择强将,再次统兵出征,出动个四五万人的部队对我们大隋来说不是太难的事情。”

    “总而言之,林邑国是非打不可的,一直打到服气为止,一直打到林邑人看到我们汉人就发抖为止,一直打到可以作为我们杨家安全的海外桃源为止。”

    杨素说到这里时,声音越来越大,昂首挺胸,双拳紧握,两眼炯炯有神,闪闪发光,须发无风自飘,连牛油巨烛上的烛火也被吹得摇摇晃晃。

    杨玄感这下明白了父亲的决心与魄力,使劲地点了点头,而冯盎也被杨素这种凛然的气势所折服,深深地一个长揖及腰。

    三人既然商议已定,杨玄感便奉了杨素之命,送那冯盎出府,一路之上两人随便聊了些岭南一带的奇闻逸事,倒也让杨玄感长了不少见识,而杨玄感这一路在陇西吃了不少面条和胡饼,也正好可以和冯盎聊聊在汉阴的饮食起居,二人都有相见恨晚之意,杨玄感初见这个黑皮猴时的那种隐隐的不快已经荡然无存了。

    在正门外两人分手,冯盎坐了辆普通的马车前来,那车一直在门口候着,杨玄感初回家时街市上还有行人,对这车并未留意,现在已过亥时,街上空荡荡的,这辆马车显得格外地显眼。

    冯盎登上马车,与杨玄感拱手作别,杨玄感目送马车消失在远方街头的拐角处才转身回府。

    冯盎上了马车之后,车里的王世充对他微微一笑:“冯兄,与越国公谈得如何呀?”

    冯盎叹了口气:“果然和王兄说得一模一样,越国公有起兵之心,若不是你事先提醒,我还真是不敢相信呢。王兄,皇上的病真的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了吗?”

    王世充的眉毛皱了皱:“连越国公都开始为自己留后路了,这还会有假吗?再说你不也是听到了风声,才先来找我的么?”

    冯盎无奈地一摊手:“看来天下要大乱了,连杨素都开始给自己的家族安排后路,我也得早作准备才是。”

    王世充“哦”了一声:“怎么,他们不是拉你一起起兵的吗?”

    冯盎哈哈一笑:“昨天我就和王兄说得很清楚,我们岭南没有争夺天下的实力,无论是谁想拉着我们起事,我都不会答应的,既然我连你王兄这个跟我们合作了十几年的老伙计都没答应,又怎么可能答应越国公呢?”

    王世充笑了起来:“这么说越国公也是一无所获了哦,他会这么平静地接受这一事实,放你出来吗?”

    冯盎摆了摆手:“当然不会,后来他退而求其次,希望我能在他们家万一兵败之后,安排杨世子和他的族人出海,投奔林邑国。”

    王世充有些意外,追问道:“林邑国?可是大将刘方现在征伐的林邑?”

    冯盎点了点头:“正是。刘方就是越国公保举的,他的军中有不少我们冯家派去的向导,看来越国公早就布好这招棋了。”

    王世充狠狠地一拍大腿:“这招都能想得出来,越国公真厉害。”他心中暗想,杨素看起来已经为自己的儿子和家人找好了退路,难道他有什么放手一搏的计划了吗?而自己看起来也得想办法给自己留条逃生通道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章 杨坚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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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去夏来,转眼已到来年六月,仁寿四年,又一个炎热的夏天来到了大兴城,今年的气温比往年还要高一些,走在街上不一会儿就会汗透重衣,以往繁华热闹的大兴街市上一下子变得冷清了许多,只有树上知了的叫声仍然一刻不断,让人心烦。

    这炎炎的夏日表面下,大兴城的内外涌动着一股暗流,从一个月前,大街小巷间就开始流传着一个可怕的说法:在仁寿宫的皇上已经一病不起,奄奄一息了!

    权力的交接永远都是一个犯忌讳的话题,尽管人人心里都对这事一清二楚,但没有人敢在公众场合议论此事。

    这一阵城里城外军队的调动频繁了许多,一队队顶盔贯甲、全副武装的士兵,或骑着高头大马,或数百人一队穿街而过,街上士兵们沉重的军靴踏地声往往盖过了仅剩的几个小贩们有气无力的叫卖声。

    满园内的大院里,仍是一派夏日的盛景,荷香满府,这几年访客稀至,府上的仆役们也乐得清闲,此刻正三五成群地偷闲聊着天,可是思玉楼四楼的房间里,戴着步摇冠的王世充却是一脸凝重地望着房间里的裴世矩和魏征。

    裴世矩正在看一份刚刚收到的诏书,看完后脸色微微一变,又把那诏书递给了魏征,魏征接过诏书后,只见上面写着皇上病重,诏越国公、尚书左仆射杨素入仁寿宫侍驾,特准其子。上柱国杨玄感随行侍卫。文武百官五品以上的。按顺序轮流到仁寿宫探视。

    裴世矩一脸严肃地看着王世充:“行满,皇上这回真的不行了吗?”

    王世充沉重地点了点头:“恐怕是这样,不仅是杨素,听说杨广和兵部尚书柳述也接到诏书已经入宫了。大兴的防卫彻底交给了长孙晟打理,而宇文述则负责东宫的守卫,至于最关键的仁寿宫的宿卫,现在交给了于仲文的东宫右卫率。”

    魏征问道:“那就是说皇上的安保宿卫现在是由太子东宫的人来护卫,而这大兴城的防卫是交给了长孙晟。太子的东宫和整个大兴皇宫却又是由宇文述来守卫,是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错,杨勇和杨秀去年就被转移到了太子的东宫之中,由宇文述看守。为的就是这权力交接之时会出什么问题,防止有人趁机抬出杨勇作乱。”

    魏征问道:“那是不是没有意外的话,皇上一旦归天,太子就会正式登基?”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错,如果不出问题的话,肯定是太子正式登基,然后会以给皇上办丧事的名义召汉王杨谅回京。只是以杨谅的个性,未必会乖乖地听话。十有**会起兵造反。弘大,这几个月汉王那里没什么变化吧。”

    裴世矩这几个月一直和裴文安联系不断,早把那边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听到王世充这话,点了点头,道:“杨谅那里,现在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正在紧锣密鼓地作着起兵的准备,他为了掩盖风声,对并州幽州各地的部队没有正式动员,可杨谅在太原的那三万多门客,还有他的龙骑禁卫,都已经作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王頍现在是杨谅的谘议参军,他每天都在对行军的路线作出规划,杨谅对此人也是言听计从。长孙无乃一直没有表态,倒是另一个王府的参军豆卢毓,也就是杨谅的小舅子,这些天来一直在苦劝杨谅不要轻举妄动。”

    “杨谅现在也没有真正地下定起兵的决心,还在观望之中,皇上还在的时候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但以我得到的情报,一旦皇上归天,太子招他回大兴奔丧的话,他十有**会横下一条心,起兵作乱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你是说他就靠着这数万门客,按我们当时在太原城时所商议的那样,以萧摩诃为先锋,先趁机控制蒲州或者潼关,打开入关的通道吗?”

    裴世矩笑了笑,望向了魏征,最近这些天他们两人私下作过不少次这种沙盘推演了。

    魏征沉声道:“以魏某所见,如果杨谅从太原起兵的话,多半不会走潼关,而是直扑蒲州,控制了蒲州就控制了从黄河西进关中的最重要渡口。”

    “那萧摩诃毕竟是陈朝降将,虽然答应了投靠杨谅,但杨谅未必肯把这支最重要的先锋部队完全给他,万一萧摩诃反水,他就完了,如果魏某分析得不错的话,这支先头部队,应该会交给可靠的亲信,而萧摩诃则会跟着他后面募集的大军一起行动。”

    王世充点了点头:“那依你看,杨谅能指挥得了幽州和青州的部队吗?”

    魏征笑了笑:“主公,还记得你我去年到幽州的事情吗,依我看来,窦抗对皇上未必有多忠心,但也不一定会帮着那汉王杨谅。窦家在前朝时差点站错了队,因此本朝的时候就备受打压,所以应该能吸取教训,不会再主动掺和这种帝王间的家事。”

    王世充“唔”了一声,低头沉吟了起来。少顷,他抬起了头,笑了笑:“玄成,我们也该行动了,你安排一下,给天下各处我们的商铺和我们的有力盟友们去信,十五天之内,让他们带人来大兴一会。”

    王世充的眼光落到了裴世矩的身上,微微一笑:“我们在大兴城的朋友也可以行动起来了。”

    仁寿四年,七月,丁亥(十三日)。

    仁寿宫的夏夜里,轻风悠悠,这宫建于山间,比起平地上的大兴,是要凉爽了许多,并不觉得酷暑的热浪袭人。

    杨玄感全身戎装,头戴亮银盔,上身明光铠。腹前吞云兽。一身大红披风。犀皮腰带,胫甲之下摩云金翅靴,单手按剑,腕上几颗袖甲上的黄铜钉在火把的照射下一闪一闪。

    杨玄感正领着一队骁果卫士们在这宫里巡逻,一路走来,身上甲片的撞击声在这空旷的广场中回荡着。

    杨玄感三天前随着杨素进宫后见到了已经卧床不起的杨坚,当时的杨坚已经奄奄一息,人更是瘦得脱了形。两眼深深地陷了进去,肤色发黑,卧在床上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握着一个个赶来见他最后一面的文武官员的手,流泪不止。

    当时杨坚的情况让杨玄感看了都心里非常难过,站在一边黯然流泪,而杨坚在一堆站在一边偷偷抹眼泪的群臣里一眼就看到了杨玄感,招手示意他过去,还拉着杨玄感的手,笑着叫他以后一定要尽心尽力。忠于国家。

    杨坚见过了群臣后,让杨素下令把那术士章仇太翼放出牢来。他当时长叹了一口气道:“这章仇太翼所说的并无半句虚言,是朕刚愎自用,不听好言相劝啊。”

    从进宫那天开始,杨玄感就被派了值守宫廷的任务,杨坚睡在最里面的大宝殿,而只有杨广获准进入这大宝殿侍疾,其他人包括杨素在内,只能在大宝殿前广场的宫门以外,不能随便进入。

    于仲文的五千骁果禁军将这大宝殿围得水泄不通,如铁桶一般,大宝殿外不算长的宫墙段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段宫墙下都有人值守,全都配备了强弓硬弩,若是有人想翻墙入内是绝不可能的,稍有异动,就会马上被射成刺猬。

    杨玄感则负责大宝殿外广场一带的巡逻,杨素就住在广场东边的值守房里,柳述则住在广场的西边的签押房里,上次来探望杨坚的百官回去后,只剩下这二人还留在仁寿宫,随时候诏。

    杨玄感一边走着一边在想,杨坚留杨素在这里应该是为了一旦自己驾崩,要由杨素召集文武百官,但为何连柳述也要留在这里,他实在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难不成是最后还要靠他去通知杨勇做些事情?

    杨玄感率领着卫士们正好经过大宝殿院墙的那个唯一的出口,突然看到一个内侍模样的人匆匆跑了出来,直奔杨素的那个值守房而去。

    少顷,杨素的房间亮起了灯光,远远地从窗户纸上可以看到杨素披衣起身,而那个内侍则恭身立在一边,说着些什么。

    杨玄感心中有些疑虑,带队巡至杨素的值守房附近,只见杨素正在奋笔疾书地写着些什么,而雄阔海此时正带着四名越国公府内的骁果卫士,守在那值守房外面。

    杨玄感看了看雄阔海,把队伍先停了下来,对着雄阔海道:“我跟父亲说说话,你先带着这队人巡视一下。”雄阔海点了点头,带着那几个卫士站到了队伍的排头,杨玄感顺手解下了腰间的巡夜令牌交到了雄阔海的手中。

    杨玄感又对着队伍后面的巡逻军士们道:“巡视一圈后回到这里,这段时间内听雄将军的安排。”

    这些巡逻的骁果卫士们多半几年前跟杨玄感和雄阔海一起打过突厥,彼此间都认识,听到杨玄感下令,全都点头拱手遵命,跟着雄阔海继续前行。

    杨玄感走进了房间,这地方不大,三四丈见方,原来也只是值守卫士长临时休息的一个地方。杨素来后,在这里临时搬了张书桌,一张太师椅,又放了张屏风,后面临时摆了张小床,晚上就睡在那张床上。

    只见杨素此时正头也不抬地伏案疾书,而一个看着有四十多岁,肤色白净,身材微胖,钩鼻深目的内侍正眉目低垂,立于杨素的身后,他穿着一身暗红色内侍服,右手握着一把拂尘,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杨玄感进来后,抬头看了一眼,唤了声“杨将军”后又把头低下。

    杨玄感看着此人面生,仔细想了想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便问道:“公公是?”

    那内侍笑了笑:“咱(读作杂)家叫春福,原本一直跟着伺候独孤皇后,后来皇后归天了,咱家就被皇上调到这仁寿宫来服侍陈贵人。”

    杨玄感点了点头,问道:“是陈贵人要你过来的?”

    春福(安遂家)点头恭声道:“那倒也不是,是太子要小的把这封信传给杨仆射。”

    杨玄感恍然大悟。杨广乃是孤身一人进的那大宝殿。身边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内侍。于是托了这陈贵人的内侍宫人为自己传信,只是他很快又疑惑起来,这陈贵人为何又要帮助杨广?

    杨素一边写着字,一边头也不抬地对着春福道:“你先到门外候着,一会写好了叫你进来拿。”春福诺了一声后倒退出门外,顺手带上了门。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心中暗暗地默念道:杨坚,你终于也有今天。我安遂家等了十五年的国仇家恨,今天终于可以找你报仇了,拼了这一死,我也要你不得好死,让你一手建立的大隋,灰飞烟灭!

    杨素抬头看了一眼杨玄感,面色相当凝重,对杨玄感使了个眼色,杨玄感知道父亲是要自己过去,于是上前两步。

    只见杨素取了一张新纸。飞快地在上面写起字来:“为父今天终于清楚了,原来杨广在宫中的内线是这陈贵人。当年传信独孤皇后尉迟女之事的。想必也是此人。”

    杨玄感浑身一震,伸手取了笔架上了的一支笔,拿起另一张纸写道:“何以见得?陈贵人为何要帮杨广?”

    杨素面沉似水,UU小说如走龙蛇,龙飞凤舞地写着:“为父不知道他们是何时联系上的,但如果尉迟女得宠,那对陈贵人必然是有影响的,本来独孤皇后之后就数陈贵人地位最高,独孤皇后毕竟年近花甲,她却是青春年少,但要是再插进个比她更年轻的尉迟女,万一怀了龙种,那她就彻底没希望了。”

    杨玄感继续写道:“可是很显然在此之前她就和杨广是盟友了呀,您以前也说过,是杨广通过姬威知道了高大人的计划后,才把这个消息告诉宫里的内线,皇上一幸尉迟女的当晚就去告诉了独孤皇后的。”

    杨素点了点头:“是的,他们的联系应该早在此前就建立了,至于是什么时候,为父现在也不清楚,只是现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杨广却是派了此人来送信,显然这个就是他在宫中最信赖之人。”

    杨玄感点了点头:“原来杨广一直是跟这陈贵人合作,这么多年了连父亲和独孤皇后也不知道这事,实在是高明。”

    杨素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此事凶险万分,绝没这么简单,陈贵人自幼入宫,并没有什么心机,她的背后一定有人。要么是杨广和她一直有幕后的交易,别忘了,她可是前陈皇帝陈叔宝的妹妹。”

    杨玄感心头闪过一阵巨大的阴影,接着写道:“杨广传信过来到底为了什么事?”

    杨素拿起那封信,让杨玄感看了看,只见上面一条条都是在问碰到紧急突发情况如何处理,说的都是万一杨坚突然驾崩,杨谅那里怎么办,大兴那里怎么办,何时发丧,杨勇如何处置等事。

    而杨素的回复则是杨坚一旦归天,先密不发丧,回大兴登基,其间大兴的守卫部队一定要以杨坚的名义调换成东宫左右卫率的部队,杨勇要先移到大兴宫内严加看管,不允许与外界有任何接触,然后再正式发布杨坚驾崩的消息,同时在百官面前登基,并大赦天下。

    至于杨谅,需要在登基后马上派特使召其回京奔父丧,如果他肯来,则给他亲王的身份,免除其并州总管的职务,长住大兴,并州那里则把原汉王府的留守官员们分散打乱到各地,让其形不成一个势力。

    然后同时征发关中和陇右的府兵,加上大兴的卫戍部队,第一时间守住黄河东西两岸的渡口,尤其是派精兵驰援蒲州,防止杨谅起兵袭取渡口,然后大军强渡黄河进入关中。

    如果杨谅真的起兵造反的话,则一方面死守黄河西岸,不让并州军进入关中,另一方面则传令全国,集结军队一起平叛,其中要派得力可靠的人去幽州撤换总管窦抗,以幽州兵从背后袭击杨谅。

    杨玄感迅速地看完了全信,写道:“这些就是交给杨广的对策吗?主要是应付汉王杨谅的嘛。”

    杨素点了点头,继续写道:“现在杨勇在东宫,应该不会有太大威胁,而杨谅虽在外地,却是手上有兵,逼急了直扑大兴,这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新皇初立,在关中首先要安定人心,等杨谅起事了再调兵,时间上只怕是来不及,所以一定要提前下手准备。”

    杨玄感“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但心里总是隐隐有一丝不安的感觉,具体哪里有不对劲之处,自己也说不上。

    杨素拿起那几张已经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揉成一团,放到烛台的火上点了起来,那团纸迅速地变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火球落到了地上,转瞬间变成了片片黑烬,飘然无踪。

    杨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外面叫了声:“春福,进来吧。”(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一章 惊天巨变

    春福应声而入,杨素把那几页写有回复的信纸装进了信封之中,又把口仔细地以火漆封好,然后才交给了春福,对他说道:“有劳公公再跑一趟,把这信转交给太子殿下。我儿玄感,护送公公入宫。”

    杨素言罢对着杨玄感使了个眼色。杨玄感心领神会,这封信关系到杨家的身家性命,万一落到别人的手里,那一切皆有可能了,所以务必要保证此信交到杨广本人的手中,不能出任何差错。

    于是杨玄感拱手应诺,陪着春福一起走出了门,不知不觉间,杨玄感发现自己口干舌燥,手心里全是汗水,内衣已经被浸得湿透,即使是上次与突厥大战时,也从没有象这样紧张过。

    二人一路走向大福宫的宫门,那春福一路之上也是不停地在擦汗,没有半句话,杨玄感比他高了不少,加上春福走路一直微微弯着腰,看起来更是海拔悬殊。

    但现在两人都是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这许多,一路快步,甚至连与雄阔海带领的巡逻队打了照面时,杨玄感也顾不得说话,只是点头示意,便擦肩而过。

    片刻之后二人来到了大福宫的宫门外,守在门前的有十余名矫健的卫士,为首的一名将军看到两人过来,便上前一步,道:“请出示令牌。”

    春福看了一眼杨玄感,从怀里摸出一面令牌,递给了那都尉,此人拿过后一看,还给了春福。道:“你可以进去了。”

    杨玄感沉声道:“左仆射杨大人命我护卫这位公公回去。还请行个方便。”

    为首的那名将军面露难色:“杨将军。不是我们信不过将军,实在是上面的命令难违,还请体谅一下兄弟们的苦衷。”

    杨玄感上前仔细看了看那名将官,一下子认出了此人是跟随自己打过突厥的一名骁果亲卫,名叫张童儿,以前还跟着雄阔海在越国公府里当过几年的值,和自己也算是熟人。

    于是杨玄感哈哈一笑:“张童儿,这位公公身上有重要的奏折。不能出任何差错,一定要面呈太子,所以越国公特意让我一路护送,还请行个方便。”

    张童儿的声音里充满了迟疑,道:“这……”

    杨玄感上前一步,低声对张童儿道:“将来是太子登位,家父这份奏折是紧急给太子了,你应该明白此中利害。”

    张童儿听了后脸色一变,道:“杨将军,这些小人都明白。可是小人……”

    杨玄感转念一想,眼珠子一转。微微一笑,解下了腰间的佩剑:“如果李都尉担心本将身带兵器,会危及里面的人的安全,那本将把兵器留下,赤手空拳地进去,这下你应该不用担心了吧。”

    张童儿咬了咬牙,一跺脚,接过了杨玄感的佩剑,低声道:“将军速去速回,不要让小的太为难。”

    杨玄感跟在春福的后面,一路疾行,偌大的广场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远处正殿门口守着的两个人也不是顶盔贯甲的卫士,而是跟这春福一样打扮的内侍,手上也没有任何兵器。

    杨广的临时寝宫是在大宝殿旁边的偏殿,门口连一个内侍宫人也没有,杨玄感跟着春福走了过去,却远远地听到一男一女正在说话。

    那男的声音中气十足,但语速却很快,象连珠炮一样,隔着远远的听不太真切,而那女的声音异常好听,如珠落玉盘,偶尔夹杂在那男人的声音里,显得格外地悦耳。

    春福在门外恭声道:“奴婢春福,见过太子,见过贵妃娘娘。”

    宫中的二人停止了说话,稍后,一身黄色绢衣的杨广走了出来,杨玄感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杨广了,这一看却觉得样貌和三年前没太大的分别,只是人显得很憔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神色也很疲惫。

    杨广一看杨玄感,换上了一副笑脸,道:“贤侄,好久不见了。”

    杨玄感连忙一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玄感前几年丁忧在家,未能拜见殿下,万望恕罪。”

    杨广笑着摆了摆手道:“你我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昭儿好久没见你了,上一次来见孤的时候,还跟孤念叨此事呢。”

    杨玄感想起杨昭自从顶替了杨广的晋王之位后就搬离了东宫,离开了父母,曾经和自己也说过孤独寂寞,希望能多和自己与李密出来跑跑马说说话。

    可杨玄感这一年来只顾着游历四方,倒是把胖子(杨玄感私下里对杨昭的称呼)搁在了一边,心中不免伤感起来,眼圈一热,忙低下了头。

    杨广看他这样,哈哈一笑,转向了春福,道:“越国公的回信何在?”

    春福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杨广,杨广接过了信后,也没细看,对着杨玄感笑了笑:“过几天后孤再与越国公和贤侄畅饮,先失陪了。”说罢转身向殿内走去。

    春福意味深长地冲着杨玄感笑了笑:“杨将军,咱家就不陪你了,你请便。”说完后转身匆匆地向着大宝殿方向奔去,速度竟然比刚才还要快上不少。

    杨玄感摇了摇头,心道这太监究竟是怎么了,这样直接跑向大殿,难不成是内急要出恭么,听说这些阉人的小便与常人不太一样,经常会不受控制地自己流出来,会不会是刚才跑得太急,已经尿了裤子呢?

    杨玄感想着想着,已经差不多快走到了那宫门处,突然只听空荡荡的广场处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面只听到有人在叫道:“贤侄,请留步。”

    杨玄感一回头,只见杨广满头大汗地在后面奔了过来,气喘吁吁。声音里透出一股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来。头发散乱。额前的的一绺头发贴在了脑门上,一只脚上空空如也,居然连鞋子都跑掉了。

    杨玄感吓了一跳,他从没想过杨广会如此狼狈,赶紧下跪准备磕头行礼,头还没来得及与地面亲密接触,就被杨广一把拉起,耳朵里尽是杨广的粗重的喘息声。

    杨玄感一看杨广的表情。嘴巴都快惊得合不拢了,只见一向斯文儒雅的杨勇,此时双眼通红,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起来,样子着实吓人。

    杨广低声道:“贤侄速与孤来,有要事相商。”也不待杨玄感答话,便将他拉到了广场角落里的一个僻静无人之处。

    杨玄感站定后,讶道:“太子殿下,您这是……”

    杨广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的话:“先不管他。我们都上了春福的当了,你父亲的那封书信只怕现在已经落到了皇上的手里。”

    杨玄感整个人如遭五雷轰顶。眼前一黑,差点没有晕倒,他晃了两晃,好不容易站住,定了定心神,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广咬牙切齿地说道:“都是陈贵人这个蠢货,识人不明,把个白眼狼放在身边,那春福是父皇的人!这下子完蛋了。”

    “刚才孤回殿一看,那信里居然是张白纸,再出来时春福已经不见了,孤远远地看到他已经进了父皇的的寝宫,一定是把越国公给孤的回信拿去给父皇看了。”

    杨玄感听得脑袋要炸,也顾不得尊卑礼仪了,忙问道:“这是春福的个人意思还是陈贵人的意思?”

    杨广突然醒悟了过来:“对啊,会不会就是那个贱人的意思?孤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居然还信了她这么多年?”

    杨玄感连忙道:“那现在您回去看一下您的偏殿里,陈贵人还在不在。”

    杨广点了点头,马上奔向了自己的偏殿,过了片刻,他又跑了回来,这一回连脚上的那只跑掉的鞋子也穿上了,一见杨玄感便道:“这贱人不在,现在清楚了,这事一定是她所主使的,眼见春福败露了,马上就回到了父皇那里。这可怎生是好,这可怎生是好!”

    杨玄感刚才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渡过了最初的慌乱与不知所措后,他的脑子里渐渐地理清出了头绪,低声道:“殿下勿急,现在这仁寿宫的守卫还全部掌握在殿下手中,只要能控制这点,就不怕,皇上就算是想对殿下和我父亲不利,也要调大兴的兵才行。现在这情况他是绝对不可能下手的。”

    杨广微微一怔,马上反应了过来,脸上带了一丝喜色:“对啊!”

    杨玄感继续说道:“而且皇上现在应该已经看完了这信了,却是没有任何动作,这证明只是这一封信,他也未必会对太子绝望,信中虽然说了不少他身后的应对之事,但毕竟没有直接针对过皇上本人,他看了会愤怒,但未必就会因此罢家父的官,更不用说废太子之位。”

    杨广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杨玄感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为防万一,还是要早作打算,实不相瞒,家父已经派了府中的门客在这宫外接应,一旦有变,可以随时传递消息。”

    杨玄感看了看院墙外柳述的那个签押房的方向,继续低声道:“要是皇上真的想对太子不利,一定是会派柳驸马去大兴传旨让杨勇过来,所以只要太子紧紧地盯住柳驸马,就不用担心此事。”

    杨广沉吟了一下,说道:“于仲文虽然是孤的人,但交情没有宇文述这么深,而且孤从没和他商量过夺位的事情,真到了生死抉择的时候,他未必敢站在我这一边,现在我们必须作好最坏的打算。”

    “这仁寿宫的宫卫,多数是原来东宫的卫士,杨勇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在东宫了,这次父皇来仁寿宫,特意是调了于仲文带着这些卫士们,未必完全会忠于孤。”

    “但现在留守东宫的人里,从宇文述到最普通的卫士,完全都是孤从晋王府带过去,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孤把这些人放在了东宫,以保护我的家眷。原本没想着这里会出事。可现在闹成这样。也没办法了,贤侄,现在孤跟你们杨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出了事谁也跑不了,你能帮孤一个忙吗?”

    杨玄感没想到这位天下闻名的才子现在会把这些事说得如此**裸,心中不免多出了一份厌恶,但脸上仍然不动声色地说道:“殿下尽管吩咐,敢不从命?!”

    杨广从怀里取出了半块令牌。交给了杨玄感,道:“这半块令牌是孤出来前跟宇文述将军对证的信物,为的就是防这万一。你最好亲自跑一趟大兴,把这块令牌交给宇文将军,让他火速派东宫的卫队来这里,至于孤的家眷,留下百人左右护卫就行了,大部队全部连夜过来,在山下潜伏。”

    杨玄感接过了令牌,转身欲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又收回了脚步:“不对啊。殿下,若是东宫的部队这样调动,要不要虎符?若是没有虎符擅自调动部队,会不会被长孙将军的卫戍部队所阻拦?”

    杨广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现在管不了这许多,长孙晟现在动向不明,但应该不会直接在没有皇上下诏的情况下与孤撕破脸,东宫的卫队只有数千骁果,又全是骑兵,全部是枕戈待旦,只要接到命令,半个时辰不到就可以出城。”

    杨玄感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声“是”,便急急地奔向了宫门。

    从张童儿手中接过了佩剑后,杨玄感甚至来不及和他打招呼,便直接奔向了杨素的卧室。

    卧室的灯还亮着,杨素的那如山岳一般沉峙的身形映在了窗户纸上,门口一个守卫也没有,杨玄感顾不得许多,直接撞进了门,低声道:“父亲,大事不好。”

    杨素好象并不是太吃惊,他点了点头,冷冷的声音中透出一股镇定:“我能猜到,你去了这么久没回,一定是有事发生,慢慢说。”

    “春福和陈贵人都倒向了皇上,把那信骗去给了皇上,现在太子给了我半块令牌,要我马上调宇文述留守东宫的卫队过来,接管这里的局势。”

    杨素的身子微微一震,尽管他料到会出事,但不知事情如此严重,他的额头上开始沁出汗水,微微地闭上了眼睛,抚须思考起来,而杨玄感则赶紧守在了门外,警惕地四下张望着,防止有人偷听。

    少顷,杨素睁开了眼睛,杨玄感马上一个箭步冲到了他的面前,低声问道:“该怎么办?”

    杨素也低声道:“为何春福身上的信件变成了白纸,你想过没有?”

    杨玄感刚才事发突然,没考虑到这个问题,一下子被问住了,仔细一想,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必定是早早地留了一份空白信在袖子里,给太子信时使了掉包计把我们的信件换成了那张白纸。”

    杨素沉声道:“不错,此事必是他早有预谋,如果不是你跟在身边,肯定直接就找皇上去报信了。”

    “因为为父多了个心眼,叫你跟着一起走,他明白了用意,才用出了这个掉包计,只怕是他早就算定了以太子的个性,不会在你这个外人面前拆看信件,这就给了他脱身的时间。”

    杨玄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所以这春福是早有预谋的了?”

    杨素道:“不错,他其实有了太子的手书时本可直接去告密,但那样只能定太子一个不孝之罪,但如果是取得了为父的手书,那事情的性质就变了,这是太子勾结重臣,有图谋不轨之嫌,想必皇上现在已经是出离愤怒啦。”

    杨玄感急忙道:“可是皇上现在还没有任何动作啊,刚才太子分析,只凭这件事怕是不会对他下手,而且……”

    杨素直接摆了摆手打断了杨玄感的话头,道:“你太不了解皇上了,我跟皇上打了一辈子交道,深知他对权力的警惕,任何人哪怕只要具有了威胁他权力的可能,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铲除,我跟他关系再好能亲得过高颎吗?他现在没有动手,只怕不是因为不想动我,而是在作计划,在评估得失。”

    “你也知道,现在这仁寿宫内外都是东宫的卫队,但却是于仲文带领的前东宫卫队,太子对他们不放心,但皇上同样不敢冒险用这些人把我们拿下,现在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太子不敢赌这些人的忠诚,皇上也不敢,他要想动我们,只有用长孙晟。”

    “但他现在要想去传唤长孙晟的话,恐怕只能派兵部尚书,他的好女婿柳述过去,这人被我们完全盯住了,真要是皇上传他,只怕太子会咬牙拼个鱼死网破,强行下令于仲文扣住此人。到时候于仲文的动向就是最关键的了。”

    杨玄感急道:“那父亲的意思是,马上去紧急联系于仲文,把太子的意思提前告诉他,让他站在我们一边吗?”

    杨素眼中冷冷的寒芒一闪,一下子站了起来:“不,这个办法没用,于仲文在没有思想准备的压力下,你直接逼他,很可能反而倒向皇上,而且太子没有给你任何与于仲文联络的信物,他也未必会信你。现在太子出不来,于仲文进不去,这条路绝不能走。”

    杨玄感急得浑身汗出如浆:“到底怎么办?”

    杨素的须发突然无风自飘,双眼神光暴射:“我马上拟诏,让于仲文率部下山,去大兴与宇文述换防。”(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二章 深藏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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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玄感听到父亲的这个决定,微微一怔。

    屏风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哈哈,还是越国公的考虑周全,在下实在是佩服之至。”

    杨玄感初闻此言时浑身如遭电击,微微一颤,转瞬间满脸都是惊喜,声音都微微地发起抖来:“密弟?是你么?”

    随着几声爽朗的笑声,一身盔甲的李密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清瘦黝黑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对着杨玄感拱手道:“大哥,好久不见。”

    杨玄感上前两步,把住了李密的手,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道:“密弟,你怎么在这里?”

    李密笑了笑:“大哥可别忘了小弟也是东宫太子千牛备身,这次护卫仁寿宫,小弟当然应该在这里,这几天一直和越国公商量今后的事情,大哥刚才第一次进来时,小弟就在房中,只是你没有觉察到罢了。”

    杨玄感点了点头:“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密弟你既然这些事都已经清楚了,也觉得家父的这个计划可行?”

    李密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点了点头:“不错,非常时刻,临时进行守卫部队的调动很正常,除了留下数百人在这里戍守外,大部队去和东宫的留守部队对调,只要有诏书,就不会让人起疑,就算是长孙晟将军,也无法进行干涉。”

    杨玄感想了想,道:“可现在兵部尚书是柳述,他不可能发布这样的命令的。”

    杨素冷冷的声音响起:“又不是只有柳述能调兵。皇上龙体不适。起草诏书的任务早就给了为父。为父这里就有现成的圣旨,现在是太子监国,玉玺也在他那里,只要为父写这道诏书,再让太子盖上印玺,就是正式的圣旨,谁看了也不会有疑虑。长孙晟就算心里怀疑,也是无权阻挡部队的调动。”

    李密点了点头:“不错。这不是单独地召东宫部队上山,那样确实会让人起疑,而是东宫和仁寿宫的部队对调,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杨素笑了笑,拿起了面前的一份墨迹未干的诏书:“玄感,刚才你回来前我就觉得事情可能不妙,已经把这诏书写好了,现在麻烦你去找一趟太子,让他把玺印盖上,要快。万一皇上真想动手,可能会收回太子监国的权力。到时候就麻烦了。”

    杨玄感接过了诏书,顺便问道:“可是上回有那春福持令牌进大福宫,这回只有孩儿一人,恐怕不好进去吧。”

    杨素沉声道:“如果实在不能进去的话,可以让守卫唤太子出来,虽然会浪费些时间,但肯定能把这东西交到太子手里的。”

    “至于太子出来后,门口有卫士在一边,你只需说这是为父拟的旨,请他盖上玺印,太子何等聪明之人,只要一看,就会明白为父的用心,你快去吧。一会儿要是盖了玺印后,和李密一起下山,他是东宫太子的千牛备身,理应去传这个令的,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杨玄感飞奔到了大福宫的门口,那张童儿一见杨玄感奉了正式的公文诏书前来,不敢怠慢,收了杨玄感的佩剑后直接让其入内,杨玄感一路直奔到偏殿,却只见偌大的宫殿里除了杨广外空无一人,而杨广满头大汗,象头野兽一样地在宫殿里走来走去。

    杨广一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也不抬头,直接不耐烦地吼了起来:“不是说了吗,让孤一个人静一静!”

    杨玄感看了看四周,确认了没有别人,低声道:“太子殿下,是我,杨玄感!”

    杨广抬头一看是杨玄感,先是惊喜之色上脸,冲着杨玄感奔出了几步后突然停了下来,脸上一下子写满了疑惑:“贤侄,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杨玄感走近几步,直接把诏书递给了杨广,声音压得如蚊子哼一样轻:“玄感刚才没有急着下山,先是和家父商量了一下,家父以为就这么直接凭这半块令牌去东宫调兵似有不妥,弄不好长孙晟会出手阻拦。”

    “于是家父草拟了这份诏书,假借皇上的命令要东宫和仁寿宫的守卫部队互调,这样只要太子您把玺印盖上,就是朝廷正式的文书,就算是长孙将军有疑问,也没有办法阻止,而且这样一来,东宫那里也有守卫部队了,太子不用担心万一撕破脸时王妃和各位王子会轻易落入他人之手。”

    杨广听到这里时再无犹豫,直接拿了诏书,转到书桌前,扫了两眼后就马上盖上了玉玺的章印,然后郑重其事地把诏书卷起,塞到了杨玄感的手中,两眼紧紧地盯着杨玄感的眼睛,道:“贤侄,我杨广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就全交给你了。”

    杨玄感用力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父亲和全家的身家性命也都在这诏书上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止他把这诏书送到东宫的宇文述手中。

    杨玄感转过了身,飞快地向着外面奔去,出了偏殿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大宝正殿,只见那里也是灯火通明,里面透出来的光线也是一闪一闪的,似乎是有人在里面不停地行走和交谈。

    杨玄感知道很可能杨坚也在盘算和计较着,而陈贵人和那春福既然已经和杨广撕破了脸,现在只剩下华山一条路了,就是拼命劝杨坚废了杨广,重新立杨勇或者杨谅为储君。

    只是杨玄感一直不明白为何这陈贵人和杨广好端端地合作了这么多年,却又突然毫无征兆地撕破了脸皮,联系到在见到杨勇前也听到他似乎在跟那陈贵人争吵,这两人的关系实在有太多难以向外人透露的秘密。

    但杨玄感现在顾不上管这些事,奔到了宫门处时只见李密也在此等候了,他甚至还牵来了两匹骏马。杨玄感从张童儿手中接过了佩剑。冲着李密点了点头。两人同时骑上了马。

    杨玄感这时候恨不得一下子飞回大兴,系好佩剑,左手把那诏书塞进了怀里贴肉处,右手扬起马鞭,狠狠地一鞭子抽在了马的屁股上,随着一声长嘶,胯下这匹黄斑马一下子如离弦之箭似的射了出去,身后的李密也一打马。紧紧地跟了上来。

    这仁寿宫建在山中,本是一座避暑山庄,位置在今天的陕西省宝鸡市麟游县内,离着大兴城足有三百里,若是骑着杨玄感现在所骑这种日行八百里的快马,一天的功夫可以跑个来回。

    杨玄感心里盘算着现在乃是戌时刚过,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明天早晨午时以前应该能赶回仁寿宫。

    仁寿宫建在几座山之间,东面的是童山,当年由于运送石料和建材入山。杨素驱使了数万民夫开山修路,直通山外的官道。因此这一路上倒也是平坦,绝无一般山路的险峻。

    天色已黑,杨玄感打了火把在前面一路狂奔,李密也是在后面一步不离地跟随,两人的马先后相距不到三丈,却是来不及说上半句话。

    转过山道的一个弯,杨玄感突然看到了路边的一棵斜着的青松,于是勒住了马,伸指入口,打了个唿哨。

    只听到松树上一阵响动,从树上跳下两名一身劲装的黑衣人,手执钢刀,身形矫健犹如苍鹰灵猿。两人脸上抹了黑色的油彩,只有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里还有些白色的东西。

    两名黑衣大汉一看到杨玄感,便将刀尖向下,刀柄倒执于手,沉声道:“见过少主!”

    杨玄感顾不得回礼,直接点了点头,道:“要有大事发生,速速回大兴报告杨洪总管,让他作好安排,从现在起紧闭府门,家中男丁一律戒备,除了我和主公外,不许任何人进府,也不许任何人出府!家中一切事务听杨总管安排!”

    两人暴诺一声,转身欲走,杨玄感回头看了一眼驻马一旁的李密,赶忙说道:“等等。”

    两句大汉一下子停下脚步转过了身:“少主还有何吩咐?”

    杨玄感看了看李密,道:“密弟,你府上要不要也通报一声,也好有个准备?”

    李密摇了摇头:“不必了,现在事情紧急,我也来不及取信物交给这位兄弟,我出来前对孝和做了安排的,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杨玄感突然灵机一动:“那让红拂去通知孝和不就结了?他们以前直接联系过的。”

    李密双眼一亮:“对啊,我倒是忘了这一层。”

    于是杨玄感转向了两名黑衣汉子,这二人都是地下情报网的得力探子,并非平时府上之人,与杨洪和红拂都认识,来此埋伏前杨素就把这个联络点和此二人的情况介绍给杨玄感过,叫他紧急时可以差遣这二人,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

    于是杨玄感道:“那你们二人就分头行事,一人回府后向杨总管报信,另一人直接找红拂姑娘,要她去蒲山郡公府向以前联络过的那人传信,叫他们也紧急集合所有家丁和护卫,紧闭府门,作好防备。”

    两人齐声应了声是,便转身匆匆离去,不一会儿远方传来两声马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证明了两人已经上路。

    李密叹了口气:“越国公的手下果然训练有素,越国公做事也是步步为营,精心安排,这点我真要向他多学学。”

    杨玄感微微一笑,他趁这段时间喝了两口水,这下放水回鞍,摸了摸胸前的诏书,**地还在,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便继续抽了一下马臀,向前飞奔出去。

    一路之上,杨玄感又找到了半年多前从姑臧城一路狂奔回大兴的感觉,那数千里不眠不休的十日狂奔仿佛就在昨日。

    而这一次更是已经知道了前方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比起上次更加急迫,那马虽然神骏,一路之上被杨玄感一下下地狂抽,也是跑得口吐白沫,悲嘶连连。

    卯时左右,时值夏日,昼长夜短。天光已经微亮。杨玄感终于和李密一起奔到了大兴城的西城开远门附近(大兴城四面城墙每面都有三个门)。而那两支打了一夜的火把,也早早地被扔掉了。

    李密虽然这几年从军入伍,骑术武艺比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但毕竟不如杨玄感的天赋异禀,外加自幼习武的底子扎实,这一通狂奔,已经是脸色惨白,汗出如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伏在马背上直喘着粗气。

    杨玄感看了看眼前紧闭的城门,本想上前凭着自己的腰牌去叫开城门,刚走出一步,只听李密在后面气喘吁吁地道:“大,大哥,千万,千万不可叫门。”

    杨玄感讶道:“为何?”

    “现在,现在的大兴防卫是由长孙,长孙晟负责。大哥若是,若是现在叫门。势必引起那长孙,长孙晟的警觉,若是盘察,盘察起来,只怕是,只怕是旁生枝节,不上算。不如,不如等半个时辰,城门开,开了以后再进。”李密一口气艰难地挤出这么多个字,一下子又趴在了马背上。

    杨玄感点了点头,他奔了一夜,也有些疲劳,于是下了马,拿出了水囊,顾不上自己喝,先递给了李密,李密哆嗦着手抓起那水囊,往嘴里狂灌了几口,总算觉得又活过来了。

    杨玄感笑了笑,拿起水囊一边喝一边道:“密弟,看你这狼狈样,跟那年的胖子出来跑马时的死相样子有的一拼,哈哈,胖子若是在此,肯定会笑话你的。”

    杨玄感随口一说胖子,突然想到这次的事情杨昭也牵涉其中,万一出了岔子,连这个老实的好人也要性命不保,心中一下子又急了起来,对着李密道:“密弟,我们还是早点叫门吧,就算调动东宫的部队,早晚也要和长孙晟打交道的,这一关躲不过,不如早点面对。”

    李密缓过了这劲后,思维也开始恢复了过来,抱着马脖子仔细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不错,确实迟早要和长孙晟摊牌,只有我们二人还好办,若是两军阵前,恐怕就免不得一番厮杀了。就依大哥所言,现在过去叫门。”

    于是二人驰到了城门前,杨玄感对着城楼上高声叫道:“柱国杨玄感,奉了皇上的诏书入城,城门守军,速速放下吊桥!”

    城楼上出现了一阵骚动,一下子探出了几个脑袋来,有个军官模样,戴着铁头盔的人喝问道:“将军此时入城,可有皇上所赐的腰牌或者信物?”

    杨玄感从怀中摸出了那卷黄色的诏书,高高举在手上,厉声喝道:“皇上圣旨在此,诏东宫守卫与仁寿宫守卫互调,尔等推三阻四,是想抗旨吗?!”

    城头的守兵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那军官面露难色,拱手回道:“杨将军,非是我等有意为难,只是负责城防的长孙将军下过严令,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允许任何人夜间入城,一定要向他通报才行,小人已经去通报了长孙将军,他马上就会来。”

    杨玄感看着城头有个小兵飞快地跑了出去,知道他一定是去找长孙晟通报了,他早料到会是这结果,只是简单地“哼”了一声,冷冷地撂下一句话:“这可是皇上的圣旨,军情如火,反正本将军不急,事后追究起责任来,我看长孙将军能不能保住你这颗脑袋。”

    那军官一下子脸色变得惨白,即使隔着高高的城墙,也能看到他的鼻尖都开始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李密趁机在后面叫道:“掌门官,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把个守大兴的长孙将军命令看得比圣旨还要高,若是误了正事,连长孙将军都要吃干系,别说你一个小小的门官了。你也不想想,若非军情紧急,我们用得着从仁寿宫连夜赶来?”

    那军官给这样一吓,再也不敢心存侥幸,连忙对左右道:“快,快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重重的吊桥随着一阵铰链的响动声悠悠地放下,最后“嘭”地一声,带着漫天的黄土,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烟尘尽处,那两扇厚厚的城门“吱呀”一声,缓缓地开启。

    杨玄感松了口气,手捧着那道圣旨诏书,正要策马入内,却看到城门处影影绰绰地立着几个骑在马上的人,似乎也是甲胄在身。天光还没有大亮,杨玄感又熄了火把,飞扬的尘土中,一时倒也认不清对面是谁。

    杨玄感与李密对视一眼,打马上前,走到了吊桥上,而对面的人也迎了上来,借着薄薄的晨曦,杨玄感发现为首的一人脸色黝黑,脸上两道刀疤如蚯蚓一样动来动去,双眼如鹰隼一样锐利,赫然正是长孙晟。

    长孙晟胯下赫然正是以前杨坚骑过的那匹朱龙汗血宝马,神骏异常,只见他头戴豹皮金盔,身着明光大铠,足下鹿皮马靴,面带微笑,冲着杨玄感一拱手:“杨将军,连夜从仁寿宫回城,有何贵干?”

    原来这长孙晟就在这西门附近巡察,一听到那小兵的报信马上就奔了过来,本想阻止那门官放下吊桥,可还是迟了一步,只好直接从城门迎出。(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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