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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道1     隋末阴雄txt下载     隋末阴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三章 杨广的布局

    王世充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只怕这是现在控制着朝政的杨广布下的一着棋子,而未必是杨坚的意愿,把程娄,来护儿这样的武将放在此处,再联系到之前撤换了幽州总管燕荣,而换上了有名将之称的薛世雄,用意绝不是为了对付高句丽或者突厥,而是要在汉王杨谅的核心区域并州的背后,放上一根深深的钉子。

    汉王杨谅,虽然统领北齐故地,但是其核心老巢仍然只是并州,他的直系部队也多是集中于并州,冀州和青州的情况次之,而幽州作为进击高句丽的前线,更是多年来一直由朝廷管辖,以前大将燕荣镇守幽州多年,除了杨坚的账外,谁也不买,现在燕荣已死,元弘嗣和薛世雄日后也不太可能跟着杨谅一起起兵造反,这点只怕杨谅也心知肚明,真到了那一天,一定会派兵先东出井径,攻略燕赵之地,而进入幽州的大门瀛州,就会显得非常重要了。

    王世充的脑子里浮现出自己平时研究过无数次的地图,巍峨的太行山隔绝了并州和河北,而从太行山向东和向南,出河北与河南,共有八条通道,称为太行八陉,乃是河东并州之地要攻略山东,所必经的八条要道,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太行山东北的井陉。

    井陉乃是太行山东北处的一道山间通道,春秋时这里属于鲜虞国,由于其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因此在井陉这里有一座要塞,前不久朝廷刚刚调集了有孝子之名的张祥到这里任守将,并加强了此地的防卫。达到五千军士。由于出了井陉之后。便是一望无际的河北大平原,因此若是要堵住并州的杨谅向东北进入冀州的通道,第一道防线就是在这井陉。

    如果井陉难以抵挡的话,那冀州的情势就会非常严峻,虽然这里不是杨谅经营多年的并州老巢,但北齐地区对朝廷的离心力一向很强,这点从刚才在城门那里听到几个酒客的闲聊都能听出,若是杨谅有点头脑。在进入冀青之地后重用齐地豪强,许以重任,那么就能迅速地争夺此地的人心,加上有大军进入河北山东,很可能这里的州郡会望风归降,一如当年尉迟迥起兵作乱之时,河北和山东几乎是传檄而定。

    在这种情况下,幽州就显得格外的关键了,尉迟迥当年的失败,就在于只靠了齐地的兵马。缺乏外援,还要分兵去攻略江淮。主力太散,而杨谅身边不乏谋士能人,别的不说,就是那跟自己打过交道的王頍,也称得上是既狠又精,北连突厥这一招他不会想不到,甚至那个走私生铁的神秘势力,也很有可能就是他。

    可是并州北方跟突厥能相连的两处要地,一处朔州(马邑),一处代州(雁门),这两处朝廷也是牢牢地把握在手中,朔州总管派了以忠诚而闻名的杨义臣坐镇,而代州也派了有名将之名的大将李景镇守,现在突厥宾服,本来这两处不需要再设重兵,可是仍然集中了数万精兵,防的到底是谁,一看便知。

    由于朔州和代州的防御力量很强,虽然离突厥最近,但也未必一时半会儿可以攻下,那么进入河北之后继续北上,扫平另一个被朝廷所控制的幽州,打通和突厥,契丹乃至高句丽的联系,万一事败,也可退往这些地区,井陉是第一道需要突破的防线,而这扼住冀幽咽喉的瀛州,则是最后一道幽州的门户了。

    想到这里,王世充心中雪亮,看来杨广也开始天下布势,在杨谅身后的幽冀等处的战略要地遍布棋子了,虽然杨广本人不通军事,可他身边的宇文述,于仲文,吐万绪等都是良将,这些关键点不会看不出来,甚至连杨素,也会就此对杨广多加指点,毕竟已经在一条船上,这时候想转抱杨谅的大腿,也不可能了。

    王世充叹了口气,只看这杨广的布置,显然比起那杨谅,已经是棋高一招了,未来如果杨坚真的突然去世,这两兄弟间刀兵相见,只怕杨谅也不可能尽得关东之力,反观现在的关陇军功集团,几乎没听说过有哪个人是向着杨谅或者是被他拉拢过去的。

    杨谅手下知名的将军首推萧摩诃,其次是乔钟葵,余公理,纂良,刘建等,多是并州一带的军人,无论是能力还是威望上,都与关陇集团不可同日而语,真正的山东河北豪杰,如程娄,窦建德这样的,他现在又不能放手重用,真要打起来,只怕胜算不大,能不能象尉迟迥那样撑上两个月,都很难说。

    王世充的心中开始暗暗地盘算起来,不能让杨广这样轻易地战胜杨谅,稳定天下,一定杨广坐稳了皇位,那自己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首当其冲的是杨素,其次可能就轮到自己了,光靠一个杨谅只怕还不保险,现在自己虽然布下了窦建德和徐盖这两招暗棋,但他们毕竟目前的实力太弱,战争若是旷日持久,他们或可以保境安民之由趁势而起,可若是杨谅迅速被击败,那他们连起事的机会也不会有,自己的这两手棋就算彻底废了。

    王世充心中一片失落,没想到自己筹划多时,却仍然是处处落了后手,杨广一方手中的牌实在太强,一个团结而稳定的关陇军事集团,几乎是无法撼动的,看来若是想帮着杨谅,还得另寻他法。

    王世充越想越失望,头脑也开始渐渐地沉重起来,浑浑沌沌之间,一个想法突然飞进了他的脑子里:杨谅以幼弟之位,起兵反抗以太子身份登基为帝的杨广,显然名不正言不顺,除了他的并州集团外,天下估计很难有真心响应他的人,可是若是前废太子杨勇,有机会逃到杨谅这里,一起打起大旗。那恐怕会争取非常多的人支持。即使是现在。天下同情杨勇的人,尤其是士子中为杨勇鸣不平的,还是大有人在,要不然杨坚也不会气得一怒废天下的乡学州学,只留国子监七十二学生了。

    这几年王世充一直暗中资助了一些天下的大儒,如那个李密的师父,缑山大儒包恺,他在缑山中的书院就是王世充花了二十万钱重新修葺的。这样的书院他资助了十余家,除了在士子中羸得了一个好名声外,也了解到了当今不少士子的动向,虽然杨广也是作出一番礼贤下士的模样,但与他往来的多是江南的文人才子,而传统意义上的北方士子,他倒不是很待见,这就让不少出身北方中等世家的士子们,私下里对这位未来的皇帝颇有微词,有了这个比较。山东士族们心向前太子杨勇,至少希望他能被放出做个封国的藩王。这种言论从来就没停过。

    可是王世充一想到安遂玉死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就又恨得咬牙切齿,在这个世上,他现在谁都可以放过,只有杨勇,是必须报仇的,这是他在那个晚上抱着安遂玉尸体时就一直发的誓,这几年他甚至也好几次想要对废为庶人的杨勇下手,却因为看管他的力量实在是防范严密,外有宗人府的守卫,内部还暗中有千牛卫士守护,安保标准一如从前当太子时。

    所以王世充不得已才打消了这个想法,指望着杨广能想办法弄死他,可是现在看来,杨广也很清楚杨坚的心思,留着个死老虎杨勇,总比让杨坚彻底倒向手握重兵的杨谅要好,所以现在杨广也让杨勇和杨秀好好地活着,反正只要杨坚哪天一蹬腿,到时候他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王世充睁开了眼睛,他还是没有下这个决心,若是皇位更迭之时,京城中应该会不可避免地有一阵混乱,到时候劫出杨勇,逃向杨谅的并州之地,要比平时来得容易,只是这样一来,就意味着彻底站在杨广的对立面,把宝全压在杨谅身上了,是否值得,还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思前想后,王世充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现在虽然杨广看起来占了优势,但是杨坚毕竟还活着,就算是斗,他的两个儿子也只是暗斗,在大兴有废太子杨勇,并州有杨谅,再过几年也许杨谅能更有效的掌控关东之地,让杨广的一系列布局失去意义也说不定,政治斗争风云突变,五六年前的时候,又有谁能料到当了近二十年太子的杨勇,突然间也就说废就废了呢。

    王世充打定了主意,暂时还是先静观其变,虽然杨坚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尤其是知道了他一直在服用红丸春药之后,可是王世充还是觉得凡事不能太急,当年后秦的帝王姚兴也是将死未死,后底下的几个儿子为了争夺皇位都在长安城内纵兵大战了,结果这当口姚兴又活了过来,直接让起兵的那个儿子傻了眼,反正有杨谅顶在前面,自己只需暗中看情况加一把力就是,无须冲得过猛,眼下还是一边观察,一边联络各地的豪杰,有备无患即可,至于劫持杨勇,联合杨谅的事情,还是先缓一缓再说。

    王世充睁开了眼睛,这一通思考让他的脑子清楚了许多,今天晚上马上要到的这个宴会上,可以一探来护儿真实的态度,他应该也能意识到自己这回当瀛州刺史的原因,杨坚把他放在边远的泉州十几年,他是不是心存怨恨还很难说,而且以他的将才,现在只当一个区区的中州刺史,也谈不上大用,当年与他地位相当的史万岁已经当到了南平宁州,北击突厥的大帅,而他仍然只不过是个上开府将军的头衔,这个落差实在让人难以接受,杨谅会不会也意识到这一点,转而开始拉拢他呢?这个动向也许在今天晚上可以好好地摸一摸。

    正思索间,外面却传来了张金称的声音:“东家,来六公子已经过来了,让您过去赴宴。”

    王世充点了点头,说道:“着那驿丞去置办的衣服,可曾备好?”

    张金称恭声道:“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好了,小人看东家在休息,就没有打扰您。小人这就把衣服送进来。”

    王世充“唔”了一声:“这就送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张金称已经换上了一身得体的黑色缮丝衣服,手里捧着一套紫色的绸衣。一条牛皮玉带放在最上面。王世充微微一笑。在家的时候他就最喜欢穿这种紫色轻薄透气的衣物,张金称显然也是摸准了自己的心思和那驿丞打过了招呼,他自己也是穿着在家时常穿的那套黑色缮丝衣服,管家的气质尽显无疑。

    王世充穿戴整齐,和张金称出了门,那六公子来整也换了一套黄色的绸布衣服,头发重新梳理了一下,整整齐齐。脸上干干净净,不复下午时的那种满面风尘之色,一见王世充,便行礼道:“王仪同,家父已经完成了交接,现在刺史府内设下薄宴,还请王仪同赏脸。”

    王世充哈哈一笑:“来刺史的邀请,敢不从命,请问前任程刺史今天也在吗?”

    来整摇了摇头:“程刺史中午办好交接后,就直接离任了。家父本来想挽留他一起赴宴,他却说还有事在身。先走一步了。就在两个时辰前,他人已经出了城,回山东老家啦。”

    王世充心中明白,这程娄被当救火队员一样地放在此地两年多,却是给来护儿顶了位置,连个异地转任也没有捞到,直接打发回老家了,这口怨气难平,所以干脆连场面也不顾了,办了交接就走,也算是对朝廷过河拆桥的一种示威。

    王世充不禁哑然失笑,这山东好汉还真的是性格直率,由子知父,那程知节就是个炮筒性子,而其父也跟他一模一样,他本来还有意借机结交一下程氏父子,但看来这回要扑了个空,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王世充对着来整笑道:“那就有劳来公子带路了。”

    王世充出了驿馆,坐上了一辆早已经准备好的卷帘马车,秦琼和张金称在后面骑马跟随,张金称出来的时候跟王世充使了个眼色,王世充心中明白,在自己休息的这段时间内,张金称应该已经把自己的意思转达给了城中的支家商铺的罗掌柜,与那些突厥人接头的事情,当无问题了。

    马车行到了刺史府外,王世充下了车,这里和其他中等州郡的刺史府大小相当,建筑类型也差不多,按朝廷的规制,门头明显要比周围的几家宅院高大不少,以显示朝廷的气度与威严,整条街上除了这刺史府外,也只剩三四家大宅院,显然是本地的大户人家,隋朝的州郡一级主官往往由中央朝廷任命,而办事打杂的吏员,则多是由各州郡的大户人家与有力人士充任,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中央与地方间权力平衡。

    王世充走进了刺史府,两班衙役都已经在大堂上站定,一个领班捕头模样的人正在向他们训话,一看到王世充,便拱手道:“小人瀛州府捕头卢明月,见过王仪同。”

    王世充一眼看过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黑脸大眼,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正在朝自己行礼,他点了点头,笑道:“卢捕头辛苦,请问来刺史在吗?”

    卢明月点了点头:“来刺史在后院设宴,已经等了您多时了。”

    来整走上前来,笑道:“王仪同,今天家父只宴请您一位客人,还请跟我来。”

    王世充心中一动,今天本来以为那来护儿会按惯例宴请本地的有力人士,豪强乡绅们一起来,却没想到只请自己一人,连本应作陪的本州捕头,长史等人应该也没有邀请,显然是有些机密之事要与自己相商,他不动声色地说道:“那王某先行一步,便从大堂边的偏门走向了后院。

    来整一路在王世充身边引路,秦琼和张金称二人在后跟随,穿过了两进院子,就是刺史府的后院,一个幽静的别院里,有一栋二层小楼,来护儿也换了一身便装,正站在二楼的小栏边,冲着王世充招手示意呢。

    王世充上了楼,这里只排了两张坐榻,上面各放了一个小几,几上已经放好了酒菜,王世充本以为今天这种宴会,两个朝廷四五品官员之间,至少要有些侍婢把盏上菜,可看样子只有自己和来护儿二人,连来护儿的几个儿子和张金称,都守在了楼下的院子门口,看来今天来护儿跟自己吃饭是假,谈话是真。

    宾主分别落坐,先客套了几句,喝了几杯酒后,来护儿放下了酒杯,对着王世充正色道:“王仪同,听说今天下午你买了一匹宝马?”

    王世充微微一笑:“那马确实不错,不过来将军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到那马,我看您的护卫秦琼是个壮士,可是骑的马却太不适合他了,于是就转而相赠,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来将军请勿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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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 结交来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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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护儿哈哈一笑:“这点上你我却是英雄所见略同,秦琼跟了我也有四五年了,若不是受我拖累,本该在沙场建功,扬名立万,可惜这些年一直跟着我呆在泉州,前些天他的母亲过世了,若不是我新来瀛州,需要可靠的护卫帮手,本应该放他回去的,不过我还是专门派了我二儿子来弘,去他老家吊唁,也算对他一个补偿。”

    王世充有些意外,虽然他一向知道来护儿对手下很好,在军中对普通的士兵也都是吁寒问暖,但为个亲兵,以他的大将之尊专门派儿子去他家吊唁,还是有些出人意料:“来将军对秦琼的礼遇真是厚啊,只怕会让左右羡慕不已呢。”

    来护儿叹了口气:“王仪同所言极是,不要说其他人不理解,就是我的儿子都有些嫉妒呢,可是他们却不看看那秦琼是何等英雄,我这样做也许就是为了他们未来寻个靠山,我大隋一向用兵四方,象他这样的壮士迟早会建功立业的,我在他未出人头地时施恩于此人,当可结其心,王仪同重金宝马相赠,不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吗?”

    王世充哈哈一笑:“跟将军的礼遇相比,我这匹马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来护儿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喝了一碗酒:“王仪同,有一件事我不太理解,还想向你请教一下,你说你出来微服私访。可又身带这么多的钱票。这又是为何呢?”

    王世充早有准备。镇定地回道:“来将军,你也知道王某做了一点小生意,全国各地都有些铺子,平时里限于公务,很难这样出来亲眼看看自己的生意,要知道这各地的掌柜们也都一个个精似鬼,光看账册,王某是不知道他们究竟黑了我多少钱呢。所以这次一半是想见识一下关东各地的风土人情,二来嘛,也是想看看我的那些铺子是否运转正常,还有那些没有开铺子的地方,看看是否有开新分铺的必要。”

    来护儿不动声色地呷了一口酒:“王仪同,你这样的大才什么时候会只想着赚钱,不去看看天下各处的山川关隘,险要形势了呢?”

    王世充摇了摇头:“来将军,您忘了当年虞庆则和王世积是怎么死的吗?他们就是在上任的时候指点江山,说这里可以割据。那里地势险要,犯了陛下的忌讳。现在天下太平,你我还是不要犯这个险的好。”

    来护儿哈哈一笑:“王仪同,今天你我二人在这里独对,就是想和你说说心里话的,虽然这些年我来护儿人在泉州,但也不是对京中之事一无所知,你跟着高仆射的时候,屡立战功,却到头来也只混了个上仪同,不就是因为咱们不是那些关陇系的将领,受人排挤,不得晋升吗?”

    王世充心中一动,看来来护儿确实是有要事想和自己商量了,开始就在这里做铺垫,他也有意摸摸来护儿的意图,于是没有说话,把面前的一碗酒一饮而尽,摆出一副被说到心里去的表情。

    来护儿一看王世充似乎有些被说动的样子,心中一喜,继续说道:“当年你可知为何高仆射和杨大帅选择的是我,而不是史万岁留守泉州吗?论那次战役的功劳,我有哪点比不上史万岁,还不是因为史万岁出身关陇,跟他们可以抱团吗?”

    王世充叹了口气:“来将军,我对不住你啊,当年也是为求晋升,顺着高仆射的意思向杨大帅建言,本来是想着让你在泉州镇守个两年就回来了,可不知道为啥,陛下让你那里一呆就是十几年,每次想到这事,我就觉得过意不去,大概这些年我王世充官路不顺,也是因为此事得罪了将军,上天给我的报应吧。”

    来护儿的嘴角勾了勾,哈哈一笑:“算啦,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想,那次确实对你和冯将军,刘将军都有些过份,争功之心太强,也不是说你王仪同说句话就能让我在泉州一呆十年。现在我也想明白了,关陇的将军们是抱团取暖,共同进退的,这才是他们之所以强大的地方,象我这种出身南方的将领,还有萧将军,大周将军(周罗喉),小周将军(周法尚),这些年都不太得重用,就是因为我们单打独斗,各自为政。”

    王世充皱了皱眉头:“可若是南方的将领走动得太频繁了,会不会更引起朝廷,引起皇上的警觉呢,毕竟关陇集团,由来以久,从五胡乱华时这个胡人为主的军功集团就形成了,北周和我大隋都是靠了他们得天下,而南朝毕竟是被灭掉的前敌国,南方的将领们凑到一起,只怕不太好吧。这些年皇上让南方的大将们个个天各一方,想必就有这方面的考虑。”

    来护儿“嘿嘿”一笑:“王仪同,你是从京城来的,怎么对大局的了解还不如我这个在泉州多年的人呢?还是你还是信不过我来护儿,不肯直言?”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他知道要套出来护儿的心思,不抖点底儿是不行的了:“来将军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有意革故鼎新吗?”

    来护儿拊掌大笑道:“王仪同就是王仪同,一点就透,皇上起家登家是靠的关陇一系,可是太子却是在江南多年,平素里也是跟江南文人们走得极近,不瞒你说,这回我来这瀛州,可是太子积极运作的结果,若不是他从中帮忙,只怕我这一辈子,就得终老东南啦!”

    王世充心中一动:“是太子调将军来此的?”

    来护儿收起了笑容,认真地点了点头:“不错,任命状下达时,太子还给了我一封秘信。说此地乃是重镇。非心腹之人不可托付。有劳我在此看守了,王仪同,你是聪明人,当知这是何意吧。”

    王世充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将军了,不错,我这趟出来。就是因为我是朝廷官员,是兵部的官员,现在看起来虽然平静,但大兴城中尽人皆知太子和汉王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

    “陛下身体现在一天不如一天,又不知出于何种考虑,这两年不断地加大汉王的权限,予他在关东四州之地便宜行事之权,以前好歹还有燕荣这样的大将镇守幽州,可是燕荣倒台后,关东已经无人可以制约汉王。”

    “我只怕陛下万岁之后。汉王会起兵夺位,所以才想游历这一下这关中之地。看看哪里是形胜之地,哪里现在还来得及早早作些准备。不过今天看到了来将军,我的心就放了一半,有您这样的大将镇守此处,幽州当可确保无虞。对了,我听说现在在幽州持节都督诸军事的薛世雄薛将军,也是前不久刚刚派过来的,想必这也是太子殿下为防万一而布的一着妙棋吧。”

    来护儿点了点头:“你的消息可能还是慢了一点,大概来关东也有一阵时间了吧,除了薛世雄在去年被派到幽州以外,两个月前,朝廷刚刚任命窦抗为幽州总管,都督幽州一切军政事务,已经先于我上任了。”

    王世充脸色一变:“窦抗?”

    这窦抗乃是曾经显赫一时的窦家现在的代表了,当年在北周时权倾天下的窦家,随着杨坚大权的稳固,而渐渐地被疏远,窦抗乃是前上柱国,陈国公窦荣定之子,窦荣定之妻,也就是窦抗之母乃是杨坚的亲姐姐万安公主,靠了这层关系,窦家在隋朝虽然不象在北周时得到大用,但也还是保持了一流世家的地位,窦抗的堂妹窦惠下嫁柱国家族的唐国公李渊,便是很好的证明。

    窦抗本人除了因为长得帅以外,也以其至孝而闻名于世,当年窦荣定病重之时,窦抗亲自侍奉汤药,一边五十多天不解衣带,而老父去世之后,大哭三天三夜,晕死过去好几次,博得世人的称赞,此后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以陈国公的身份担任过梁州和歧州刺史,其地位和他的妹夫李渊可谓半斤八两,虽然不甚起眼,但与唐国公李渊一样,算是关陇集团中的中坚家族,只是这回一下子被提拔到幽州总管这样的重要职务上,还是出乎了王世充的意料之外。

    来护儿叹了口气:“陈国公窦抗的情况,我不说你也清楚,给皇上算是冷落了多年,而太子这回示恩于他,把他放在了如此重要的位置,就是想让其跟我一样,知恩图报,以效死力,在以后的关键时刻站在朝廷一方,而不是跟着汉王走。”

    王世充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来将军也是要坚定地站在太子一边了?”

    来护儿正色道:“无论是出于个人的考虑,还是出于忠义报国之心,效忠太子就是效忠国家,难道王仪同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王世充哈哈一笑:“我若是有意结交汉王,现在这会儿就应该人在并州,而不是先在山东河北走一遭了。反击突厥的那次来将军应该听说过,我跟太子的关系很不错,他以后登基为帝,我自然可以时来运转,又何必冒着灭族的风险,去扶那个根本扶不起的汉王呢?”

    来护儿的神色明显轻松了不少:“有王仪同相助,太子必可高枕无忧了。王仪同,你也看了不少地方了,有何心得呢?”

    王世充略一沉吟,说道:“汉王如果起兵,无非两种选择,一是不顾一切,全力扑向关中,尽最大的力量,一举打通从蒲坂到潼关的通道,在朝廷来不及总动员的情况下,拿下长安。二是固守并州,与关中的朝廷大军隔黄河对峙,主力则兵出太行八径,一路出井陉经略幽州,一路出滏口径直趋邯鄣,另一路出太行陉或者白陉直趋中原,夺取黎阳粮仓和洛阳,这样靠着关东和中原之地,把朝廷的关中大军封闭在关中一带,形成相持,以后再设法北结突厥,高句丽,以定天下。”

    来护儿点了点头:“不错。如果汉王真的起兵。基本上就是这两个选择。你认为哪种选择更可能?”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就不得而知了,汉王我不是太了解,不过从他当年一意孤行,率大军强渡辽河,深入高句丽来看到,前一种选择似乎更有可能,若是陛下万岁之时已经久病床榻,而太子在关中早早做好准备。调集大军的话,他孤注一掷直攻关中的可能性就会降低,而如果太子在关中的准备不充分,皇上走得比较突然的话,他就更有可能冒险直攻关中。”

    来护儿微微一笑:“王仪同的分析果然到位,不过在我看来,汉王成不了气候,太子深得关陇武将集团的支持,而关中的番上部队,一向都是全国各地府兵的精锐。即使不刻意地进行总动员,也足以对付汉王的并州主力部队了。而且关陇大将全都住在京城,有了强兵,直接选将出征即可,就象当年陛下平定尉迟迥之乱那样,在我看来,不会费太大的劲。”

    王世充的眉毛一动:“尉迟迥没来得及平定关东之地,青州的援军还在路上,就被关中大军打到邺城之下了,这是他失败的主要原因,而汉王如果作乱,当不至于重蹈覆辙,并州与关中只隔一条黄河,如果他足够聪明,当会抢占河东的重要渡口蒲州,这样进可图关中,退可保并州,然后集中兵力经略关东,如果让他在关东站稳了脚跟,尤其是和突厥或者高句丽取得了联系,那事情就会变得麻烦了,所以来将军这个位置非常重要,卡着出幽州的门户,这也是太子调你来此的原因啊。”

    来护儿点了点头:“不错,所以我会在这里加固城墙,募集壮士,作好防守,只要能保住幽州不失,就能拖住汉王的主力部队。王仪同,若是我等齐心,未来能在可能的平乱之战中立下大功,日后在官场上,可要相护扶持,携手共进,切不可象上次那样互相拆台了啊。”

    王世充笑着举起了面前的酒碗:“来将军,祝我们合作愉快。”

    来护儿哈哈一笑,也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合作愉快。”

    二人谈完正事之后,又商定了一些具体合作的细节,主要是来护儿在泉州多年,而泉州作为东南的重要海上贸易都市,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不少来自南洋各国的商人进行贸易了,利用职权之便,来护儿在泉州乃至福州等地都开了不少自家的产业,专门贩运一些南海的香料,珍珠,玛瑙,玳瑁甲,珊瑚等珍奇之物,但苦无进入中原的渠道,而王世充一听,则大感兴趣,他这些年在江南的生意也仅限于丝绸茶叶等,很少有这些珍奇的奢侈品。

    二人一拍即合,以后决定以各自的商铺为名义,加强合作,一方面把中原的丝绸,漆器,陶瓷,茶叶等物贩往南洋,一方面把南洋的香料,奇珍等物贩往内地,两家各自派出得力的掌柜与行首,合力经营此事。

    与来护儿谈完之后,王世充便起身告辞,不知不觉间和他聊了有三四个时辰,离开之时,已经是深夜了。

    夜晚的瀛州城的街道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王世充今天摸清了来护儿的底,心情不错,这会儿虽是三更半夜,却也想在这街道上走走,他骑着张金称来时骑的马,缓步而行,而张金称则在马后步行相随。

    突然间,这空旷的街市上却传来一阵摇签筒的声音,只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吆喝着:“算命,卜吉凶,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王世充心中一动,平时的算命先生见得很多,可是在这夜晚大街上算命的,却还是第一次见,以他的直觉,象这种言行不拘一格的,要么是哗众取宠,要么是有真才实学想要引人关注,而此地离来护儿的刺史府很近,不排除是有异能之士想要待价而沽。

    王世充策马跑了起来,这些年来他手下的猛士渐多,而文人可以谋划全局,独当一面之才却是极少,现在既然有了争夺天下之心,那谋士和猛将一样,都是不可或缺的,河北山东向来也是文教之地,士子极多,若是能得一二谋才,也算不虚此行。

    转过一个街角,王世充只看到一个相面的摊子正摆在街边,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轻道人,正坐在摊子后面,此人中等身材,目如朗星,肤色却是微黑,嘴唇有些干裂,说话间露出几颗黄牙,一头的乱发飘散着,上面草草地用木棍扎着一个发髻,满脸胡碴,身上的道袍也是看起来几个月没洗了,隔了十几步远就能闻到他身上的一股怪味儿,乃是一个典型的邋遢道人,难怪这大半夜的还在这里摆算命摊儿,换了白天,就冲这副尊容和怪味儿,也不会有人问津的。(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与魏征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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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王世充却隐约从此人那副不修边幅的外表下,感觉到了一股镇定从容的气质,那人的眸子中精光闪闪,神华内蕴,显然并非寻常之人,而这身打扮虽然落拓,却绝非一般乞儿无赖的那种市井之气,王世充在两个时代见多了人,气质这种东西,是不会随着一个人的穿着打扮而改变的,那是一种内在的,深入骨髓的特质。

    当年大才子王猛一边抓着自己身上的跳蚤,一边谈天下,被前秦皇帝苻坚惊为天人,就此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天作之合,而这个道人,会是自己的王猛吗?

    王世充下了马,走到了那道人面前摊子边摆着的一个马扎,坐了下来,平静地问道:“先生可是会算命?”

    那道人微微地眯着眼睛,似乎没在看王世充,清咳了一声:“客官,贫道这块幌子上写得清楚,就是神算卜吉凶,铁口论阴阳。”他说着一指身后的一块幌子,脏兮兮的布幔之上,果然写着这两行字。

    王世充微微一笑:“先生为何此时还在这里算命呢?这大晚上的街上也没有人,不怕没有生意吗?”

    那道人摇了摇头:“贫道算命不为钱财,只为有缘之人。白日街市,熙熙攘攘,多为争名逐利之徒,非与我命中有缘之人,故而夜半摆摊。”

    王世充心中越发地确定。这道人一定是有意为之。想要寻访一个值得投靠的明主了。现在杨坚废天下之学,这几乎断了普通士子靠着才学而考试做官的可能,这几年天下士子们怨念满满,多数人只能投身一些有开府之权的大将门下作幕僚,或者是做一些文臣的门客,而少数人则学着古代的隐士,遁入山野,尤其是跑到终南山里装隐士。希望能用自己的贤名来获得皇帝的垂青,以求得荣华富贵。

    只可惜杨坚不是那些爱慕虚名的南朝皇帝,根本不吃这一套,四年下来,一个隐士也没有征召,而隐士们又不是真神仙,总得食人间烟火,于是不少人假道士当久了,就变成真道士了,游街串巷。一边靠着算命挣点吃饭钱,一边也希望能找到识货的明主。毕竟主动跑上去当门客,和让人家自己相中自己的本事,这价码是不一样的。

    王世充一路上见过不少这样的假道士假隐者,多数并没有真才实学,但这类人都喜欢往着达官贵人的衙门附近钻,就算穷得三天断顿了,也要穿上一件新衣服,嘴上抹点油,显得自己混得不错,有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可眼前的这一位,却显然是反其道而行之,而王世充的直觉告诉他,这应该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至于是何样的才,跟自己是否有缘,就要看这次对话的结果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不知先生道号如何,在何方出家?”

    道人终于睁开了眼,那一瞬间他的眼中闪出了丝明亮的光芒,转瞬即逝,他仔细地打量了王世充两眼,缓缓地说道:“贫道法号上玄下成,巨鹿人氏,四海漂泊,游方而已,我看客官相貌不凡,当非常人,即富且贵,敢问可否是朝廷命官?”

    王世充“哦”了一声:“先生何出此言,我是否做官,是否有钱,你只这样一眼就能看出?”

    玄成道人微微一笑:“当着真人说不暗话,客官在城外一掷万金,然后宝马赠壮士,转而在刺史公子的护送下进入官驿,然后车马入府衙,又深夜方归,不是来刺史的故人旧友,又会是谁?以阁下一掷万金而面不改色的豪爽气度,以及结交勇士不惜成本的手笔,再加上这张七分象突厥人的脸,只怕您十有六七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天下首富,兵部驾部司员外郎王世充吧。”

    王世充先是一愣,转而笑容上脸:“想不到先生今天一早就盯着在下了,如果王某所料不差的话,先生在此算命,只怕也是专为在下而来吧。”

    玄成道人笑着摇了摇头:“来刺史也是威名赫赫的一代名将,不瞒王员外,贫道此来,本来是冲着程刺史或者是来刺史的,没想到今天却意外见到了名满天下的王员外,贫道刚才说过,一切随缘,今天程刺史负气而去,来刺史闭门不见,而王员外却是深夜中愿意驻足与贫道这么一个穷酸道人相谈,此乃上天安排贫道与您相遇,也就是贫道口中所说的缘份。”

    王世充看了看左右的街道,空无一人,远处除了打更人的声音,只有两条野狗时不时地在汪汪叫,他点了点头,低声道:“此处非说话之地,王某不才,敢请先生至馆驿处一叙,以闻先生高论。”

    玄成道人点了点头:“荣幸之至。”他站起身,收了摊,把一堆算命的道具收入一个背箱之中,背到身后,然后拿起了那面幌子,长身而起。王世充也不骑马,一路牵着马,与道人并排而行,就这样一路回到了官驿之中。

    入了驿站,王世充吩咐张金称守在外面,而把那玄成道人请进了自己的房间,分宾主落座,王世充对玄成道人说道:“先生看起来不象是道人吧,作此打扮,是想求官进身吗?”

    玄成道人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不瞒王員外,在下并不是道人,在下本姓魏,单名一个征字,河北巨鹿人氏,这个玄成,只是在下的字,被在下用来作法号罢了,在下自幼喜欢读书,也想着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本来已经在本州的乡试里得了第一,只可惜五年前皇上下诏,废天下乡学,因此在下进京赶考。入太学的这条路就被断了。由于在下自幼父母双亡。全无家世背景,也无人引见,因此只能出此下策,穿上一身道袍,浪迹江湖,一边与人算命混口饭吃,一边寻得能看得起我魏征的人,以图做一番事业。”

    王世充笑了笑:“原来是魏先生。失敬失敬,不知先生所学的是些什么,自认为做些什么事情,比较能发挥先生的所长呢?”

    魏征正色道:“在下自幼饱读经史,兼学各项杂学,除了兵法一道没有深入研究外,对于天文地理,星象占卜,珠算理财,起草文书。乃至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道。均略通一二,一句话,在下所学,乃经世济用之学,而非拘泥于古书典籍,寻章摘句作一腐儒耳。”

    王世充心中窃喜,他想找的就是这种实用型的人才,以后如果争霸天下的话,那么兵马钱粮的管理,庙算的推演,文书的起草,都需要这样的专门型人才,而并非那种只会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纯文人,按这个标准,号称才子,享有盛名的李百药也并不是他的菜,而这个魏征居然一开口就说自己拿手的是这些实用型的学问,让王世充欣喜不已。

    但王世充也不想只是听魏征的一面之词,他沉吟了一下,对着外面叫道:“金称,还请驿丞过来一下,请说我有要事相商。”

    不多时,那驿丞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过来,如果换了其他人,这样把他半夜叫起,早就骂娘了,但冲在财神爷的份上,他还是第一时间赶到,一看到王世充,便脸上堆满了笑容:“王員外,您有何吩咐?”

    王世充微微一笑:“劳驾,可否把贵馆驿去年的账册拿过来一下?”

    驿丞一下子愣住了:“王員外,您这是?”

    王世充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一千钱的钱票:“我跟这位先生打了个赌,想看看他算账的能力,现在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账本,就借贵馆去年的账册一用了,哦,对了,顺便请拿一下文房四宝和一部算盘过来。”

    魏征微微一笑,也不说话,那驿丞飞也似地抢上前,一把拿过那张钱票,塞进了怀里,满脸笑开了花:“您稍等,我这就给您拿去。”说着他掉过了头,一路小跑,很快,他便亲自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两本不厚不薄的账册,而纸上还压了一个大算盘,奔了过来,向着魏征面前的小案上一放,鼻子不自觉地抽了两下,便一脸厌恶地走开。

    王世充站起身,对着魏征说道:“有劳先生了。”

    魏征从袖子里伸出双手,十指相错,动了动手腕,骨节一阵“噼哩啪啦”作响,笑道:“好久没算账了,也不知道还能算成啥样。”他一边说着,一边翻起上面一部账册的第一页,眼中神芒一闪,右手拿起毛笔,在砚台里润了润,便开始左手打起算盘,右手在纸上书写起来。

    魏征的动作极快,嘴里念念有词,王世充的听力很好,能听到他一边在轻轻地念珠算口诀,一边在记刚才算出来的数字,加了几个数字后他便在那纸上记一下,然后左手一翻,把那账册新翻一页,然后下笔如走龙蛇,继续算新的账。

    王世充自己就是算术达人,自然识得厉害,这魏征看起来不仅会<九章算术>和<算经>中的珠算之法,居然也和安遂玉一样地还会天竺人的乘除之法,实在是出乎王世充的意料,一开始这魏征的算法和速度还有点慢,大概真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很久没有这样算了,可到了后来越算越快,几乎是左手不停地在翻账册,然后在算盘上“噼哩啪啦”地打上一通,右手不停歇地记上几个数字,而这算法的速度,在算第二册的时候居然和王世充本人的速度相比,也相差无几了。

    张金称和那驿丞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厉害的算术高手,看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话都说不出来了,也就是小半个时辰的功夫,魏征便把第二本账册的最后一页算完,在纸上记下了最后一个数字,长出一口气:“去年的账目共是朝廷拨款五万七千四百二十六钱,收入三万一千两百二十二钱,所有的开支加一起是八万两千一百五十七钱。最后结余六千四百九十一钱。对吧。”

    那驿丞的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你你你。你不是人吧。怎么算得这么清清楚楚?”今天他按王世充的吩咐,只拿了原始的账册,最后收支的数字只有他自己清楚,可是这魏征却是算得分毫不差,让他怀疑是不是碰到了神仙。

    王世充点了点头,拿起了魏征面前的那几张墨迹未干的纸,看了几页后,心中一动。忽然开口道:“魏先生,您还记得去年四月时候的账吗?”

    魏征微微一笑:“四月的朝廷拨款是四千五百二十七钱,当月收入三千二百六十六钱,由于在这个月接待了好几拨去冀州和幽州的官員,还有朝廷派往幽州的巡察御史,因此临时新招了七个伙计,膳食开销也比较大,足足用了一万一千四百二十六钱,所以这个月是亏损了三千六百三十三钱。”

    王世充哈哈一笑:“想不到魏先生不仅算术了得,这记忆力更是惊人。王某佩服。”

    魏征的神色平静若初:“若是连这两本小小的驿站账册都算不来,记不住。那以后大军的后勤军需,或者是成千上万名官員吏員的人事开支,又怎么能应付得了呢?如果我没有这方面的才能,也不敢找王員外丢人现眼,滥竽充数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对着一边的张金称和驿丞说道:“有劳二位了,我跟这位魏先生还有事相商,还请二位回避一下。金称,今天打扰了驿丞好梦,一会儿代我送他回去歇息。”

    那驿丞连声道:“王員外太客气了,今天我看到了这么精彩的表演,这可比睡觉要强多了,反正我那浑家一直在磨牙打呼噜,我也没有睡好。”

    王世充笑着从袖子里又掏出了一张空白钱票,在上面写了一个五百,递给驿丞:“今天的事情,还请驿丞代为保密,王某感激不尽。”

    驿丞的眼睛开始放光,这回连表面的推辞也免了,他一边接过了钱票,向怀里揣去,一边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王員外放心,打死我也不说!”

    张金称带着驿丞离去,顺手关上了门,王世充坐回到了自己的榻席上,与魏征相视而笑:“魏先生,当今天下太平,何出这大军的后勤军需之言呢?莫非你是想投到某位大将的手下,以后作为幕僚吗?”

    魏征微微一笑:“王員外,魏某诚心来投,希望能打开心扉,与員外直言相交,您在这个时候离开大兴,出现在这河北之地,今天又宝马赠壮士,难道真的只是来随便看看的吗?”

    王世充的心中一动,暗道这魏征好厉害,直接反守为攻,只怕自己来此地的意图,已经给他识破了,但他倒是更有兴趣看看这魏征对于天下大势的看法,毕竟算盘打得好,也只不过是个录事参军之才,而他刚才说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本事,才是自己最感兴趣的。

    于是王世充不动声色,淡淡地说道:“那依先生之见,王某来河北是做什么的呢?”

    魏征正色道:“当今天下的局势,已经非常清楚了,皇上虽有二十年的开皇之治,可称盛世,可是在继承人问题上处理失当,现在已经无法挽回,在他活着的时候不会出什么问题,可是一旦皇上龙御归天后,诸位皇子必然会兄弟阋于墙,弄得天下大乱。”

    王世充的脸一沉:“魏先生,慎言!”

    魏征哈哈一笑:“王員外,魏某别无所长,有的只是一颗赤诚之心,刚才魏某说过,愿遇明主,以心相交,若是魏某的话王員外不爱听,那魏某现在告辞便是。”言罢起身欲走。

    王世充笑着站起了身,摆了摆手:“先生请息怒,刚才是王某失礼,得罪了,按说作为朝廷命官,是不该在此妄议国事的,但王某跟先生很投缘,也想听听先生对大局的看法,今天此室只有你我二人,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烂于我心,无论是什么话,先生但说无妨。”

    魏征坐了下来,继续说道:“皇上现在在大兴城中留着废太子杨勇和废蜀王杨秀,又授予并州的汉王杨谅节制整个关东北齐故地,便宜行事之权。本来突厥已降,并州除了几个边境重地外,也不需要留有重兵了,皇上早在灭陈之后就下过令尽撤关东各州的府兵,可是这两年并州的军力反而得到了加强,现在汉王的手上直接可以用的常备精锐就不下二十万,甚至数量超过了朝廷在关中的番上部队,这显然是皇上对现太子不是很放心,需要汉王对他形成牵制。”

    “历朝历代的往事一再地证明,如果有皇位继承权的亲王手中实力过强,就会对朝廷形成巨大的威胁,甚至可以夺位自立,远的有汉朝的七王之乱,近一些的也有西晋的八王之乱,这些都是震动了整个天下,毁灭了一个王朝的旧事,皇上一世英明,却临老糊涂,以一些牵强附会的理由废了太子杨勇,这就让其他的皇子们都看到了希望,现在又为了制衡新太子而大力扶植汉王,在他生前不会有事,可是死后一定会诸王相攻,天下大乱。”(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六章 收服魏征

    王世充点了点头:“魏先生说言,深合我意,我也是忧心这一点,才会提前来这河北幽冀之地看看,不过现在太子显然也已经开始着手应对了,在这扼守幽冀之地的瀛州放下了来护儿这样的名将,而幽州也是派了窦抗和薛世雄坐镇,汉王即使想要经略关东,只怕也没这么容易。”

    魏征微微一笑:“王員外可曾去过河南黎阳?”

    王世充摇了摇头:“这回出来我是直奔青州,然后北上河北,那河南中原之地,还没有去过,只是黎阳粮仓乃是国家存粮要地,汉王若是发难,必会起兵出滏口径攻取,继而袭击邯郸,打开去青州齐鲁之地的通道。怎么,太子在那里也有了安排?”

    魏征点了点头:“滏口径出口的磁州,乃是黎阳的门户,两个月前,朝廷派了有骁勇善战之称的上官政来这里当刺史,这个人是著名的勇士,布衣从军,南征北战立下战功无数,硬生生地升到了开府将军,可他是一勇之夫,性格粗暴,大字不识一箩筐。”

    “磁州本为内地,按说应该派一文吏来治理,可在这个时候却调了上官政任刺史,又诏命如这瀛州一样,恢复当地的府兵,这显然是为了防汉王东出太行,攻取黎阳仓的举动。还有,在磁州后面的相州,也调了曾担任过刑部尚书的重臣薛胄任刺史,以作为上官政的后盾,这些意图都是一看便知的。”

    王世充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水:“那么依魏先生所见。汉王起兵。可有成算?”

    魏征摇了摇头:“在我看来。基本上没有什么成功的可能,除非他能破釜沉舟,不顾一切地挥全军强攻蒲州,然后渡河打破潼关,进入关中,方有一线希望,若是只想着求稳,困守并州。经略关东,那最后未必能比尉迟迥撑得更久。”

    王世充叹了口气:“先生也是这样看的啊。”

    魏征正色道:“汉王虽然这些年被皇上加强了权势,但他并非雄主之才,他手下的谋士首推王?,而武将则以萧摩诃居首,这些人都是南朝旧人,并非关东本地的大世族,象五姓七望这样的大世家,在他的王府中却不得重用。”

    “而且在天下士子看来,礼贤下士。结交文人,本身也有着很高文才的太子杨广。比汉王杨谅更值得投靠,皇上现在废了天下乡学,可是以后太子却很有可能恢复,所以以在下对河北和山东之地的了解,中等以上的世家和有名的才俊,是不会跟着汉王走的,即使他一时能攻城掠地,也不会得天下士人之心,加上他如果只是起兵造反,大义的名份在朝廷一边,失败只是迟早的事。”

    王世充微微一笑:“那既然魏先生觉得汉王起事没有成功的可能,又认定了太子登基后会重开天下学校,那么以魏先生之才,还怕到时候不能中举出仕吗,为何又要以这种方式来寻求主家呢?”

    魏征摇了摇头:“现在皇上虽然圣体微恙,但还是在仁寿宫里掌握着帝国的实权,只要他一天不龙御归天,重开学校之事就一天没有可能,他若是身子骨硬朗,象南梁武帝萧衍那样活到**十,那我这一辈子也不用指望出头了,再说天下的学校即使恢复,以我这种平民身份,全无背景,即使乡试第一,再到京城进太学,学问再高也只不过能做个州县的博士而已,非我所愿。”

    “所以求人不如求已,与其在这里空等时局变化,不如主动出击,寻一明主,无论是做幕僚还是当门客,总归是条门道,当然,在下也有在下的底线,那就是找到的东家,至少是要入在下眼,让在下心悦诚服的才可以。”

    王世充哈哈一笑:“魏先生, 我王世充虽然有点钱,但在朝中全无根基,而且现在只不过是个五品的上仪同而已,连开府权限也没有,魏先生如果想要找一明主的话,我可以把你介绍给越国公,尚书令杨素,他才是真正有能力的人。”

    魏征笑着摇了摇头:“王員外,这是你对我的最后一道测试吗?”

    王世充心中暗喜,看来这魏征对朝局也非常了解,但他还是故作惊讶:“魏先生何出此言,难道你不想投奔越国公吗?”

    魏征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在下虽然不入朝堂,但在江湖之远,也有自己的消息和情报,并不是对大兴城中的事情一无所知。现今太子监国,而越国公虽然被升为尚书令,却是被明升暗降,不再过问朝政之事,只能时不时地向皇上推荐一些人去当官罢了。”

    “比如那一代大儒颜之推的孙子颜师古,就是最近被他推荐去了荆州安养当县令,又如那征讨交州的大将刘方,也是他举荐的,但除此之外,他现在手中并无实权,杨家现在富可敌国,兄弟子侄遍布朝野,又没有高熲这样的重臣制约,皇上对他心生警惕,将之疏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皇上确实对越国公有防范之心,换了任何人都会如此的,只是天下人尽知越国公在太子登位的过程中出力极大,甚至可以是首功之臣,就算在皇上这一朝不受待见,等到新皇即位后,不也是能以从龙之臣的身份位居宰辅吗?”

    魏征微微一笑:“只怕越国公在本朝虽无实权,却也能保得荣华富贵,可若是新皇即位,他的身家性命都难说了。”

    王世充的脸色一变:“魏先生,此话何意?”

    魏征平静地说道:“历朝历代的夺宫之变,与普通的大臣间的政斗党争不同,那是绝无余地,也不可能罢手的。要么入主东宫。要么被废为庶人。日后也难逃一死,所以这里面的手段是极为残酷,极为黑暗的,败者自不多言,胜利的一方也只是太子,而非帮他谋划夺位的越国公。因为如果一个人知道了你太多黑暗的过去,知道了你太多不能为人道的秘密,那就绝不会是你的盟友。而是你第一个就要除去的心腹之患!”

    “刚才王員外说了,越国公是太子夺位的第一功臣,那就意味着他知道的太子秘密也最多,据我所知,越国公平时只对自己杨氏一门好,在朝堂上目空一切,得罪人无数,高熲当年位高权重,但待人和气,事事留有余地。因此虽然被罢相,但也算是全身而退。”

    “可换了越国公。只怕不会有高熲那样的好运气,最大的可能就是帮新皇渡过开始的几年后,慢慢架空,然后论罪灭族。到时候无论是他的子侄,还是他举荐的人,都会跟着倒霉,王員外要越国公来举荐我当官,那在下只好继续当我的游方道人了。”

    王世充哈哈一笑:“想不到魏先生不入朝堂,却对天下大势洞若观火。那依你看,太子如果将来即位后,不用越国公,又会重用何人呢?我继续帮你引见就是。”

    魏征笑了笑:“太子以后即位,只怕武将方面会依赖现在他的东宫左右卫率宇文述和于仲文,治国的话会起用精明而圆滑的苏威,辅以虞世基,裴蕴这些江南文人。可是这些人我都没什么兴趣投靠,那二位将军都是贪婪粗鄙之人,而苏威之流只会想着投上之所好,牟取私利,并非忠臣。”

    王世充这下对魏征算是完全放了心,他也决定不再绕弯子了,站起身,正色行了个礼:“魏先生大才,不知是否愿意在王某这里暂时屈就栖身?王某希望以后能日日向魏先生请教。”

    魏征也收起了笑容,站起身,正了正衣冠,郑重地回了个礼:“主公太客气了,魏某以后当肝脑涂地,以报主公知遇之恩。”

    王世充哈哈一笑,上前拉住了魏征的手,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他的心里一阵激动,多年来,终于找到了第一个可以作为军师和股肱的谋士级人物,打天下时固然需要猛士,但是谋臣文士也是一样不能缺的,尤其是魏征这样有真才实学的大才,现在对于王世充来说更是雪中送炭。

    王世充和魏征坐回了各自的坐榻,王世充正色道:“既然蒙先生不弃,称我一声主公,那以后王某也托大,直接称呼先生的字了,不知玄成以为然否?”

    魏征微微一笑:“主公理当如此。您是做大事的人,以后麾下必然也少不得各色俊杰,称字是最好的方式。”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还请玄成不吝相告。”

    魏征说道:“主公但问无妨,我一定知无不言。”

    王世充说道:“我没有显赫的家世,甚至祖上还是个胡人,在朝廷也不算高官,做生意虽然赚了点钱,但也不是非常张扬,象越国公那样到处购置房产,甚至我的商铺也都打着不同的牌子经营,象今天这样一掷万金出手买马的事情,也是十余年来第一次做,即使是在朝中,不少世家子弟也并不知有我王世充这么一号人物,玄成虽然大才,但毕竟没有入朝为官,又为何愿意投身我这么一个声名不显的人手下呢?”

    魏征微微一笑:“主公的大名,其实在民间,尤其是在士子之间,比你想象的要大,那些世家子弟们其实已经和普通的民间士子来往不多了,他们的圈子很小,也很封闭,虽然不乏人才,可是更多膏梁纨裤子弟,不知主公的名号,实在是很正常的事。”

    “但主公在五年前皇上罢天下乡学后,就一直暗中资助天下的民间学堂,如缑山包恺包先生,信都大儒刘焯刘先生等,都受过主公的资助,虽然主公没有公开你的名字,但是学子们还是多方打听到是您出的资,加上您南征北战,并有能名,因此主公在天下士人中间的地位,比您想象的要高,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一听说是您,就下定了投效的决心。”

    “还有一点,世家子弟们或者因为门户之见,而轻视先生。但在我们这样的寒门学子。草根士人们看来。先生虽然出身不高,但自强不息,以商人之子的身份精通兵法,熟读经史,活学活用,一路奋斗到了今天的地位,这是件受人尊敬的事情,又怎么能看不起呢?至少我魏征。是只有敬仰的份。”

    王世充点了点头:“玄成以心待我,我这里也不应有所隐瞒,刚才你说越国公扶太子登位之事,确实背后涉及了太多不能为外人所道的黑暗内幕,而我也在越国公手下,对此事出力颇多,你所说的将来太子登基后,会清算越国公,而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我王世充也无法幸免。我以心待玄成先生,不能拖累你。还是请先生自便吧。”

    魏征的脸色微微一变:“主公当真也参与其中了?”

    王世充正色道:“这件事情上我不会和玄成开玩笑,不少大计是越国公和太子亲自商议而定,而具体执行和操作的,就是我王世充了,尤其是在打倒高仆射一事上,由于大将王世积是我的死仇,当年南征时为谋夺我家产,害死我大哥,也让先父含恨而终,因此我为报此深仇,也和越国公一起设计将高仆射与王世积一起打倒,可以说我是太子夺位的关键人物。”

    魏征的嘴角勾了勾:“想不到世间皆传主公乃是高仆射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而真正的事实却是如此,你难道是为了报父兄之仇才假意投靠高仆射的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高仆射洞悉一切,对我和王世积的恩怨早已经查得清楚,他不想为了我得罪王世积和他背后的关陇大将集团,但又爱惜我的才华,所以对我多方关照,我也正是因为要报高仆射的恩情,几次三番地警告过他不要与前太子杨勇走得太近,只可惜高仆射那时已经无法回头,最后我只能转而与越国公联手,借着王世积谋逆之事,将高仆射一并打倒,也算为废太子杨勇,搬掉了最大的一块绊脚石。”

    魏征叹了口气:“这么说王世积的那个谋逆案,是个冤案了?”

    王世充冷笑道:“不,王世积确实有谋逆之心,当年就是为了给自己扩充私兵,才会上门谋夺我王家的家产,为此不惜在南征陈国时设下圈套,企图借陈军之手杀我兄弟三人。而举报他的皇甫孝谐,是跟随了他多年的头号狗腿子,那些谋逆之事,也并非凭空捏造,我所做的只不过是加一把力,设局让这两人反目,最后狗咬狗罢了。”

    魏征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主公倒也并非陷害忠良,可那虞庆则和史万岁又是怎么回事,也是与主公有仇吗?”

    王世充正色道:“虞庆则之死与我无关,当年他出使突厥时收了突厥可汗数千匹良马,又曾经在皇上的宴会上借醉装疯,无礼之极,恐怕一早就惹得皇上动了杀心了,而杀他应该是对当时还在位的高仆射的一个警告,要他放弃支持太子,只可惜高仆射不听,最后被皇上利用王世积之案,一并打倒。”

    “至于史万岁之死,则是越国公杨素的一手策划,目的是打击一切有可能借军功上位,挑战他地位的人,我事先并不知情,甚至在得悉此事后还设法劝谏过史万岁,让他收敛,只可叹那史万岁全然不懂政治,恃胜而骄,终至杀身之祸。”

    魏征的眉间舒缓了一些,他继续问道:“那请问主公,现在对于太子,对于越国公,究竟是何想法呢?”

    王世充叹了口气:“当时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一边设法升官,以光宗耀祖,另一边寻机报父兄之仇,现在大仇已报,可是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成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与太子殿下合作的过程中,我也发现太子心机深沉,极会作戏,绝非外界风传那样礼贤下士的一代明君,所以现在我也很苦恼,想要游历天下,看看以后如果我王世充激流勇退,隐退朝堂后,何处可以作为栖身之所。”

    魏征微微一笑:“主公,你放心吧,玄成既然刚才已经约定追随您,那这辈子就不会有二心,您也不必故作此言,来测试我,如果您真的思退,那也不会来这民风剽悍的河北之地,而是应该去蜀中,或者是江南三吴民风柔软之地,做个逍遥自在,与世无争的富家翁了。原来我以为您来这里是为了想着对付汉王杨谅的办法,可听您这么一说,只怕您是希望汉王能争点气,跟太子长期相持,这样才对您最有利吧。”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摸着自己的胡子,苦笑道:“玄成啊,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你,确实,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太子若是登基得太顺利了,那不光是越国公,就是我王世充,只怕也难逃被灭口的下场。其实我也不想走这条路,天下太平盛世,我即使不当官,也可以做生意赚钱,何必要冒这掉脑袋的危险呢,玄成若是有其他的良策可以让我自保,还请教我。”(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七章 魏征荐英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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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征正色道:“主公,我想问你一件事,太子真的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吗,世间风议太子礼贤下士,亲近文人,若是说出于对越国公权势的忌惮,在上台之后将之除去,这并没有什么,可是他的本性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邪恶吗?我等身为人臣,首先要做的还是考虑扶君王,夺位时可以用一些奇招诡计,但现在大局已定,行臣子正道难道也不可以?”

    王世充叹了口气:“玄成啊,你是真不知道太子的真面目,我说几件事情你就知道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于是王世充压低了声音,把当年灭陈时杨广想要抢夺张丽华,在独孤皇后面前十年如一日地演戏,设计陷害杨广和杨秀,就连猫鬼案和巫蛊案的事情也都提到了,听得一向镇定从容的魏征也是瞠目结舌,冷汗涔涔。

    直到王世充全部说完后,魏征才长叹一声:“想不到太子那温良谦和的外表下,竟然是如此地心如蛇蝎,我大隋江山若是落入此人之手,势必天下大乱。”

    王世充自己说起杨广多年的这些事情,也是越说越害怕,越说越沉重,他顿了顿,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玄成,你觉得碰到这样的君王,我还应该做忠臣,进谏言吗?”

    魏征摇了摇头:“此人若真是这样压抑个性,全为皇位。一旦失去父皇的管束后,一定会穷奢极侈,荼毒天下。若是他对内大修宫室,对外发动战争,必使得天下民怨沸腾,即使他能迅速击败汉王,得到天下,恐怕也非万民之福。”

    “而且但凡昏君暴君,是听不进逆耳忠言的。向这样的人进忠谏,那无异于自寻死路,除了在史书上留个好名声外。一无是处。主公当不可做这种愚忠之人。”

    王世充微微一笑:“那玄成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魏征思考了一下:“若真如此,就应该结交豪杰,收买人心,为未来作准备了。若陛下在这两年内去世。汉王势必会起兵夺位。但他没有大义名份,手下缺乏良将领兵,又不得关东士子的人心,必败无疑,主公切不可把宝押在汉王身上。”

    王世充点了点头:“这个是自然,我是想问汉王兵败,太子坐稳了皇位后,我怎么办?”

    魏征笑了笑:“主公的做法无非两种。一是投其所好,如果太子是这种昏君。那他登了位后需要的不是忠臣能臣,而是奸倿之人,要为他营建富丽堂皇的宫室,还要为他挑选天下美女,主公富甲天下,做到这两样当不是太难,只要能让他高兴了,那以前知道他的那些夺位秘密,也不会成为你的死罪。”

    “第二种嘛,就是激流勇退,暗中结交英雄豪杰,以待天下之变,大隋有着强盛的国力,但也因此人口激增,这二十多年下来从北周末年的三百多万户增加到了九百万户了,其实强盛的外表下已经隐有危机,当年高仆射制订的均田制,给每个成年男丁八十亩公田,二十亩永业田,在一些地方已经难以为继,只不过这些年风调雨顺,加上对外没有大的战事,看起来矛盾还没这么尖锐罢了。”

    “由于当今皇上崇尚节俭,各级官員也不敢太过招摇,因此可称盛世,但若是主上穷奢极欲,那么豪强世族也一定会互相攀比,疯狂地敛财,侵吞民田,加上大兴宫室需要役使天下百姓,到时候会民怨沸腾,关东一带本就不算太平,若是汉王果真起兵,这里肯定会被加大打压和管制的力度,最后此地豪杰必不堪压迫,只会揭杆而起。”

    “依我大隋律令,关东之地是不设府兵的,如果想要镇压,必须得从关中和其他地方的军队抽调,遣将出征,主公到时候可以趁机掌兵,一边剿灭各地的民变,一边观察局势,趁机壮大自己的势力,一旦时机成熟,即可起兵取而代之!”

    魏征说到这里时,虽然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是铿锵有力,配合着他坚毅的表情和眼中时不时闪出的森冷寒芒,让王世充心中也是吃惊不小,没有想到这魏征瘦弱的外表下,竟然有一颗如此决绝果断的心,这等谋逆之事,别人听到了都能吓得尿裤子,而他说起来却如家常便饭一般,面不改色,实在非常人所为。

    王世充低声道:“玄成所说的时机成熟是指什么?大隋的军力之强,武功之盛,你应该也清楚,区区变民军,又怎么可能真正动摇大隋的根本?当年江南大乱,三吴之地几乎一夜之间全部反叛,可是大隋江北的驻军一到,就轻松平定,此事是我当年所亲历,玄成是不是对天下的局势过于乐观了?”

    魏征微微一笑:“当年江南的反叛,只不过是江南一地的陈国遗民,一时间不愿意接受隋朝的统治,不愿意自己家族在南朝几百年的特权被剥夺,而煽动自己的庄客佃户们进行的一次规模有限的反抗而已,没有明确的组织,也没有在全国范围内形成燎原之势,自然很容易就能平定。”

    “可若是昏君当政,滥用民力,那损害的可就不止是江南一地的百姓和士族利益了,若是天下人都苦于暴政,那各地盗贼必定蜂拥而起,就象东汉末年的黄巾起义,天下震动,调了哪里的军队去镇压,那军队原来驻守地的百姓说不定也会跟着造反,而大隋的各地主力军队,就会象救火队員一样,成天疲于奔命,所谓人心尽失,天命已移,指的就是这种情况。”

    王世充摇了摇头:“情况只怕不至于这么糟糕,江南之乱也是整个东南几十个州郡的大叛乱。也就不到半年时间即被全部平定,而少数占山为王的盗匪,只要在各地的中等世族与豪强自行募集庄丁部曲。即可剿灭,也许连朝廷的大军都不用出动呢。”

    魏征猛地一拍大腿:“若是朝廷派兵遣将,扑灭各处的盗匪变民倒还好,至少还有迅速平定叛乱,稳定局势的可能,可是只要让各地世族豪强自行募兵,那魏某敢肯定。大隋必亡!”

    王世充“哦”了一声:“愿闻其详。”

    魏征正色道:“别的地方不好说,这山东和河北之地,原来就是北齐故地。又多绿林响马,民风强悍,朝廷为了防止这里形成强大的武力,甚至不允许这里有府兵存在。而从北周到大隋。这里出身的人也很少有人能在朝廷里位居高位,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才华,而是因为大隋一向过于偏重出身关中的大世家了。”

    “举个例子,就好比青州名士房彦谦,在齐地也算是响当当的名门士子了,才名著于当世,北齐灭亡后曾经以本地郡望的身份劝说占据州郡的原北齐守将投降大隋,可是隋室却长年没有征用此人。直到开皇十五年的时候才让其入朝当了一个八品的中县令。”

    “房彦谦不仅有才名,而且实际处理政务的能力也极为出色。在两次天下各地地方官的考核中,政绩均为全国第一,但同样不得提升,到了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八品的巡查御史而已,主公,若说世道不公,打压歧视,我觉得这房彦谦比你的遭遇更加不公平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房县令的事情我也听说过,确实可惜,不过据说是因为他在齐地的影响力太大,以前在北齐官也做得不小,所以才不得重用,而且大隋州一级的刺史和长史,司马等官职往往是留给功勋家族的后人们的,外人确实也很难进入这一体系。”

    魏征说道:“我只是举一个例子,象房公这样的大才也是如此待遇,更不用说齐地的其他家族了,五姓七望这样的超级世家大族,只要不是早早地迁入关中的,也都过得不如意,如范阳卢氏这样的超级世家,前些年竟然被燕荣这个粗鲁的武夫随意凌辱,所以关东这里的世家,无论大小,都有着极深的怨气,一旦他们有自行掌兵,剿匪平叛的合法权力,那我敢肯定,会掀起比当年江南之乱大上十倍的滔天巨浪,而关东之乱,足以葬送整个大隋。”

    王世充点了点头:“那如果汉王起兵,这些关东的士族豪杰,就不会顺势响应吗?”

    魏征笑着摇了摇头:“隋室对于北齐故地的山东,从北周时代开始一直在不停地打压,已历三十多年了,高熲的均田制,把天下豪强之田拿出来分给普通的民众,又不允许大家族有众多的仆役,这就是从根本上针对这些关东的家族,使其形不成魏晋时代那种良田万顷,奴仆上万的实力,自然也就没了聚众和朝廷对抗的本事,现在即使是范阳卢氏,荥阳郑氏的普通支流,也就是家产百十亩,仆役数十人的规模,生计自然是不愁,可是要想和官府对抗,那是万万不能的。”

    “所以汉王起兵,由于这是杨氏的内战,而且应该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所以关东世家很少有人有能力,也有意愿参与进去,让他们起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天下大乱,关东盗贼蜂起,朝廷无力派兵征剿,而让这些世家自行募兵讨贼,就象东汉末年的三国时期一样,世家豪强们在讨平贼寇的过程中积聚自己的力量,最后形成各路诸候,到了最后,朝廷发现盗贼已灭,可是各路群雄又重新并起,开始逐鹿天下。”

    王世充长出一口气:“先生神机妙算,王某实在佩服。那依先生所见,我应该选择哪条路呢?”

    魏征沉吟了一下,说道:“主公若是走第一条路,就是把自己的命运和太子绑到了一起,名声只怕不好,将来即使想要自立,也会背上一个奸臣之名,但好处是能相对平安地渡过天下大乱之前的这段时间。”

    “如果选择第二条路,那好处是可以尽量多地切割和太子的关系。以后若是他没有成为昏君,也不来找主公麻烦的话,主公自然可以安心地在民间做起生意。也不失为退保之道,若是能等到天下大乱的时候,以主公的钱财与人望,趁势而起,亦可逐鹿天下,成为一方霸主。”

    王世充哈哈一笑:“玄成,你这等于没有说啊。这两条路的优劣我都很清楚,我是在问你觉得我应该选择哪一条?”

    魏征微微一笑:“主公,我只是谋士。谋士的作用就是分析种种可能,提出条条道路,至于最后如何抉择,那就是看主公的决断力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你说得很不错。我再告诉你一件事。皇上自从独孤皇后死后,也彻底没了约束,夜夜酒色无度,身体已经垮了,现在是靠着吃方士炼制的红丸春药硬撑着而已,撑不了几年,所以我们现在得早作准备,你说的事情。我还要仔细考虑一下,皇上归天之后。汉王基本上是必反的,到时候先看看他这次谋反的结果再说。”

    魏征正色道:“主公英明,一边布势,一边作好两手准备,这样可以有备无患,魏某不才,愿意留守河北,为主公设法招纳关东英杰。”

    王世充喜色上脸:“是么?那样的话太好了,只是关东之地,有什么英杰之才,玄成可否推荐一些?这些人是否愿意来我这里呢?”

    魏征早已经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说道:“关东一向是汉人世家的聚集之地,也许武将方面没有关陇的胡人集团出色,但论起文才和谋士,那是一点也不缺的。”

    “前面说过的章丘房彦谦,就是关东地区的名士,房彦谦祖籍清河,五胡乱华时,鲜卑慕容氏进入中原,建立了前燕帝国,房彦谦的祖先在前燕王朝里当了一个官员,后来燕国被拓跋鲜卑击败,残存的宗室和族人分别在青州(今山东)建立了南燕,在辽东建立了北燕。而房氏先祖也跟着去了青州,并从此定居在那里,成为青州的名门大族,世代为官。

    南燕后来被东晋所灭,随着刘裕代晋,又成了南朝宋的领土,后来北魏夺取了青州,在北魏分裂成东西魏,进而变成北周和北齐时,青州又归了北齐。

    房彦谦出生时,正是北齐年间,他从小就没了父亲,从小在舅舅家长大,长兄房彦询很惊奇于这个弟弟从小就表现出的过人才华,亲自教他读书认字,房彦谦七岁时就能背几万字的书,让房氏宗族都惊异于这个孩子的天赋。

    房彦谦后来跟随博士尹琳学习,手不释卷,通览经史,文章书法都是一时之绝,十八岁的时候就被北齐的广宁王,齐州刺史高孝珩征召为州主薄。

    当时已是北齐末年,由于君昏臣庸,文恬武嬉,北齐境内已经是一副末世之像,多数州郡都是贪官污吏横行,盗匪遍地都是,法令废驰。而房彦谦所在的齐州却是一片清平世界,法令公正严明,无论是吏民都对这位年轻的房主薄敬畏不已。

    北周攻破北齐都邺城(相州)后,房彦谦痛惜国家的灭亡,不甘心做亡国臣子,还准备召集州郡中的豪杰壮士,图谋复国。只是后来北齐各地守官都迅速投降,房彦谦一看大势不可挽回,只得作罢,解散乡勇,自己回归乡里。

    北周灭北齐后,周武帝任命了柱国辛遵为齐州刺史,来接管齐州,可是路上被盗贼所劫持,房彦谦听说此事后,给那盗贼首领写了封信,晓以利害。那盗贼一向敬仰房彦谦,收到信后便把辛遵送回了州衙门,还带着附近的大小盗匪首领一起自首。

    房彦谦在北齐灭亡一直到我大隋代周的这段时间里,都是闲居乡里,不肯出来做官。直到开皇七年的时候,由于齐州刺史韦艺的一再推荐,房彦谦盛情难却,只得出来做官,担任监察御史,专门负责巡视全国各地的州郡,考察州郡长官的施政得失。

    高熲当时担任尚书左仆射,也直接负责这些监察御史的管理与考核。房彦谦曾经在述职的时候引经据典,结合自己在巡查过程中的心得体会,对御史工作进行非常深刻的分析与总结,让一代名相高熲听到以后都叹服不已。

    在那次对话中,高熲向房彦谦询问了他所巡视的陇西秦州一带十余个州的情况。房彦谦对每个州郡的钱粮赋税,地理人口和风土人情都是如数家珍。来高熲在召见这些州郡的刺史、司马们集体述职的时候,这些人对本州郡情况的了解还不如房彦谦来得详细,致高熲叹息道:“与诸公谈事,还不如去问房御史呢。”

    房彦谦在官场之上没有太多的功名心,一直淡泊名利,也没有足够强大的靠山,加之是北齐忠臣,一直被皇上所忌惮。高熲曾经向皇上举荐过房彦谦,杨坚却没有对他委以重任,只是让他去长葛当了个县令。”(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八章 魏征荐英杰(二)

    魏征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房彦谦在长葛的那几年,以身作则,把长葛治理得井井有条,即使是被他查出过失,加以处罚的吏员,也都对房彦谦心服口服,百姓们更是把房彦谦称之为慈父。

    在仁寿二年的时候,杨坚派出持节使者走遍全国每个州县,对全国所有的刺史和县令作了一次业绩大考核,结果房彦谦被评为天下第一,也被破格提拔为鄀州司马。

    长葛的百姓知道房彦谦被调离的消息,一个个如丧考妣,而州衙里的属吏们听到这消息后,也是痛哭流涕:“要是房父走了,我们这些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后来为了表达对房彦谦的思念之情,长葛的吏民甚至还纷纷捐款,为房彦谦树了一个碑,以记载称颂他的功德。”

    魏征一气说了这么多,听得王世充连连点头:“房公之名,我在大兴就听说过,可不知是如此的人材,只是房公现在已经有五十多岁了吧,又是至忠之人,肯和我们这些人一起做这种大事吗?”

    魏征微微一笑:“房公应该不会肯跟我们一起起事的,但他的儿子房乔,是我的至交好友,其才不下于乃父,而且对当今时局的看法和我,和主公非常接近,若是主公以诚相待,他是一定肯跟我们做一番事业的。”

    王世充大喜过望:“玄成推荐的人才,又是房公的儿子,那一定是错不了的,这位房乔。现在何处?”

    魏征说道:“房乔。字玄龄。大象末年生人,但他家里人更喜欢叫他房玄龄,所以他便表字为名,让别人都这样叫他。他父亲出仕为官后,这房玄龄倒是留在了齐州淄博郡,那是孔孟之乡,文化气息浓厚,房玄龄十八岁就在州里乡试时排名第一。被举荐为羽骑尉,当了番上府兵的一名军官。”

    “他来京城报道任职时,正好是开皇十七年的时候,那时我四处游学,每年回家一趟,就正好在那年回家的途中碰到了进京的房玄龄。”

    “我二人年龄相仿,一见如故,相互间也是推心置腹,好一番详谈。此人的不少见解在我之上,与之相谈。我实在获益良多。”

    “本来我在乡试中了头名后,也与房玄龄相约大兴相见。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皇上因废太子之事而罢天下乡学和太学,所以这一约定也无从谈起,直到几个月前,我又偶遇回乡娶亲的房玄龄,才又在一起彻夜长谈。”

    “开皇十八年的那次,房玄龄曾和我论及天下大势,那时候东宫之位虽然争夺已经挺激烈,但是此事只有宫中和一些高官重臣知道,象房玄龄这样的外地士子,是不知道晋王与太子之争的,就连当时在四处游学的我,也对此是一无所知。”

    “可是这房玄龄当时就跟我直言,说是皇上对东宫太子杨勇并不满意,甚至有所忌惮,迟早会废长立幼。而这一举动会引发其他的皇子们的眼红,都会争相效仿,于是国无宁日,虽然现在天下太平,但是未来的乱世已经是可以预期了。”

    “当时我对他的这个判断还有些不服气,问他如何能看出先皇对太子不满意的。他笑着说,太子监国近二十年,却落得被挂了个太子头衔,独守东宫,不能参与朝政,也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能臣干吏,左右庶子如唐令则,夏候福都是些阿谀奉承的小人,不是治世的能臣。”

    “相反晋王、蜀王、汉王这几个弟弟的王府中都不乏精明强干的能吏,尤其是晋王杨广,野心勃勃,在朝中四处结交重臣以为援手,这些事情皇上都心知肚明,却对此不闻不问。而且杨勇唯一能依靠的高熲,却在当时已经日渐受皇上的猜疑,以杨勇亲家的身份在朝堂上一再维护杨勇的地位,这是犯忌讳之举。”

    “所以房玄龄断言,皇上是有意放纵自己的几个皇子,让他们培养自己的势力,以抗衡太子杨勇,而对杨勇则是百般限制,不允许他建立自己的班底,更不允许他真正插手朝政。这样的结果一定是杨勇被废,高熲免官,而其他几个皇子为了争夺皇位也会骨肉相残。”

    “后来的结果果然证实了他的判断,所以说这房玄龄的见识,连我也叹服不已。此人后来又在秘书监任校雠,有一次被号称识人无数的吏部侍郎高孝基看到,有着火眼判官之称的高侍郎也曾对人叹息不已,说是他高孝基一生看过无数官员,都没见过房玄龄这样出色的人材,一定可以成为国器。”

    王世充突然有点印象,以前裴世矩跟自己一次闲聊时说过,吏部侍郎高孝基曾对他叹息在秘书监一个新来的年青官员实在是大才,必成一代宰辅,这高孝基的眼光非常毒,在开皇十九年到仁寿年间的这六七年时间中,吏部有牛弘和高孝基这对黄金搭档,举荐了大批有真材实干的官员,这也是这些年天下大治的根本原因,而这高孝基的识人之术还在牛弘之上,能得到他这么高的评价,看来绝对是错不了的。

    王世充叹了口气:“此等大才,我一定要回到大兴后亲自去延请,只是现在他身有官职,也不会轻易投我门下吧。”

    魏征微微一笑:“房玄龄既然已经看清楚了时局,那一定也会为将来作些准备,主公现在不必公开招揽此人,只需跟他搞好关系即可,他现在被调任并州隰城担任县尉,如果主公有意,我可以先去探探他的口风。哦,对了,忘了和主公说了,房玄龄娶的正室,乃是范阳卢氏的女儿,而他的父亲房彦谦,与当朝内史侍郎薛道衡,还有东宫右庶子张衡的关系极好,主公也可以通过这层关系去接近房家。”

    王世充点了点头:“房玄龄。这个名字我记下来了。除了此人之外。玄成还有什么好的人才可以推荐的吗?”

    魏征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冀州衡水孔颖达,不知主公是否听说过?”

    王世充的双眼一亮:“就是大儒刘焯门下的那位青年才俊?”

    魏征微微一笑:“我倒是忘了,主公资助过刘焯的书院,当知此人。”

    王世充叹了口气:“我没有去过刘焯那里,钱也只是托人转的,但听说此人年纪轻轻,才学居然不在一代大儒的刘焯之下,可否当真?”

    魏征正色道:“千真万确。这孔颖达乃是书香门第。高祖和祖父都是北魏的国子学博士之类的文官,父亲则是北齐的青州法曹参军,跟那房彦谦乃是同僚好友。所以这两家也算是世交了。”

    “孔颖达八岁读书,日诵千余言,十几岁的时候就靠着家里的累世藏书,孔颖达明悉了服虔所注《左传》,郑玄所注《尚书》《礼记》,王弼注《周易》;于儒经之外,还旁及诸子,兼善历算之学;更长于属文。彬彬焉俨然一少年老成之儒士!”

    “二十岁的时候,孔颖达由于天下乡学被废。绝了乡试后上国子监做官的这条路,只能求学于同乡的大儒刘焯。”

    “主公应该对刘焯这个人了解,刘焯聪敏沈深,学通五经及诸家注解,并对《九章算术》《周髀算经》以及天文推步,测量山海之术,有精到的研究,著作有《五经述议》,见解独到,多所创见。论者以为数百年以来,博学通儒,没有比他更好的了。与当时另一位博学宏儒刘炫,同称“二刘”。而皇上废天下乡学之后,天下的名儒和后进学子,或质疑他的学说上门论战,或不远千里来拜师求学的,每天都络绎不绝。”

    王世充点了点头:“是的,刘焯这个人我知道,性子非常孤傲,脾气还有些怪,上次我派人给他的学院送钱资助,他还怀疑了半天,推辞了几次,就怕有人是送钱毁他清誉,不收这种飞来横财的,我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魏征微微一笑:“那是因为每天上门找他论战的人太多了,刘焯的儒学观点标新立异,而儒学的经典典籍又因为历代的大儒以个人的见解标注过,而引起了分裂,迁延至今,已经有了不少门户之见。也难怪刘老夫子警觉性高了些。”

    “不过这孔颖达先去刘焯门下时,刘焯对他很冷淡,可是一年多的相处下来,连饱学宿儒的刘焯也惊叹于孔颖达的才华,欲留他同馆共授学业,也好互相切磋。可是孔颖达却婉言谢绝,回归故里。”

    王世充的眉头一皱:“这个人是不是太狂了点,学到了本事就把师父给扔了?如此忘恩负义之人,我只怕是不敢要的,你我做的乃是大事,若是从他这里事泄,都是灭族之祸啊。”

    魏征摇了摇头:“主公只怕是想多了,这孔颖达的理想,不是出将入相,博取功名,而是想成为一代大儒,名垂青史,我曾经和他聊过,他一直说自汉以来,历代大家对五经作了注释,这不可避免地夹杂了不同时代,不同个人的看法,也因此而导致了儒学的分裂,现在儒学内部门户林立,相互间争吵不休,已经上升到意气之争,而非单纯的学术讨论,他有意以毕生时间,对五经进行重新的统一注释与讲解,以统一儒学内部的学术争论。”

    王世充倒吸一口冷气:“此人的志向竟然如此远大,这事情要给他一做成,那就直接成为一代圣人了。”

    魏征微微一笑:“正是如此,他觉得在刘焯那里,思路会被刘焯一家之言所影响,失掉自己学术上的独立性,所以不惜离开,只是要找到五经的原本,需要探寻不少上古典籍,自汉以来,多年战乱,尤其是五胡乱华,神州陆沉,多少珍贵文献就此散失,所以孔颖达的研究,需要大量的资金扶持,还需要有一帮人四处帮他收购那些典籍,主公,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王世充点了点头:“给他钱倒是不成问题,只是听玄成这样说,此人只是一个单纯的学者。并非象玄成这样的谋士。对我的大业没有太大的帮助。我资助他,每年花个百十万的钱无所谓,可这样有用吗?”

    魏征正色道:“主公,此人乃是文坛领袖,未来的一代大儒,您既然能想到资助当今象刘焯这样的儒者,以收天下士子之心,当知资助孔颖达的意义。”

    王世充眉毛一动:“资助刘焯是因为他那里的士子学生极多。也许会有几个有真才实学的人才,能在我这里派上实际用场,可是孔颖达这样看起来手下不会有多少人,他是完全醉心于圣贤之名,我帮他真的有好处吗?”

    魏征点了点头:“所谓千金市骨,主公买的不是一个孔颖达,而是天下爱士之名,太子一向亲近江南士人,而疏远北方的学子,如果主公能资助象孔颖达这样的北方才子。必然会收到北方士子之心,以后投奔您的人。不在少数。要知道,这些士子多数出身世家,吸引了他们,就吸引了他们背后的那些大中家族啊。”

    王世充没有说话,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摇了摇头:“可这样不就是跟太子摆明了争夺人心吗?如果是当今皇上,我这样做不会有问题,可若是太子即位,没准就会以这个为理由害我。”

    魏征低头想了想:“那我建议现在皇上尚在时,先跟孔颖达搭上关系,每年给个十几二十万钱地资助,这样不是那么显眼,等太子以后真的即位后,看他下一步的举动再说。”

    王世充笑了笑:“就依玄成所言。到时候我开一张三十万钱的钱票,劳烦玄成跑一趟吧,就当是我给孔颖达的见面礼。改天若是有空,我还会亲自上门拜访。”

    魏征起身行了个礼:“那我先代孔颖达谢过主公的恩情了。”

    王世充坐回到了榻上:“除了这二位之外,还有什么有真才实学的关东士子,能入玄成的法眼,向我推荐的呢?”

    魏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还有一人,也是大才,只是我建议主公观察一段再决定是否招揽吧。”

    王世充“哦”了一声:“何人?”

    魏征正色道:“此人名叫祖君彦,范阳人,文采绝世,若是主公要作檄文或者是文书,只怕没有比此人更合适的了。”

    王世充一下子想了起来,连忙问道:“就是那个北齐奸臣,害死大将斛律光的祖珽之子吗?”

    北齐与北周从东西魏阶段一直就在死掐,宇文泰和高欢这对绝世双雄死了以后,他们的儿孙改了国号继续打,打到最后,双方开国时的老臣宿将基本上死得差不多了,而北周的镇国大将就是韦孝宽,北齐的国之长城则是斛律光。

    斛律光是高车人,从东魏时期就跟着高欢南征北战,屡立战功,更是数次击败北周的战神韦孝宽,堪称国之柱石,也是北齐在国政混乱,一堆皇帝胡作非为的情况下仍然能勉强和北周维持均势的根本原因。

    而这祖珽,家中世代为官,他本人也算是文武双全,才华绝世,可偏偏就是人品低劣,堪称极品,到别人家赴宴时就偷了主人家的两个铜碟,去朋友家作客时就偷了朋友的老婆,并非他缺钱或者没有美女,而是本性使然,后来做了粮仓参军之后就贪污倒卖粮食,当了仆射之后便大肆地贩卖官爵,一边对着北齐的皇帝溜须拍马,一边离间皇帝和斛律光这样的重臣大将之间的关系。

    斛律光知道这个小人当了宰相之后,每天哀叹:“盲人掌权,国家要完蛋了。”祖珽听到之后,怀恨在心,正好此时韦孝宽因为在战场上打不过斛律光,于是使起了反间计,派小儿在北齐境内散布童谣:“百升(百升为一斛)飞上天,明月(斛律光号明月)照长安。”“高山不扶自崩,槲树不推自竖。”

    祖珽听到以后,马上觉得机会来了,又加了两句:“盲眼老翁背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其中盲眼老翁是指被斛律光指为盲人的自己,而饶舌老母则指北齐有女相之称的陆令萱,果然气得陆令萱与祖珽合谋,陷害斛律光。

    由于陆令萱是当时的北齐皇帝高纬的乳母,深得高纬信任,说话的价量比祖珽这样的外臣要重上许多,所以在她的唆使下,高纬果然杀掉了斛律光,于是北齐失掉了国之柱石,很快被北周所灭,至于祖珽,在害了斛律光后,也没有得到好报,被陆令萱过河拆桥,贬官外地,最后郁郁而终,徒留千古骂名。

    王世充笑道:“我想起来了,这个祖君彦就是祖珽的儿子,此人确有文才,连当代文豪薛道衡都称赞不已,还向皇上举荐过,可是皇上一向崇拜斛律光,一听说是祖珽的儿子,马上就说不用此人,把他打发回家了,想必此人一向也是怀才不遇吧,正好可以为我所用,玄成何故觉得不妥呢?”(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九章 女相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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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征叹了口气:“此人才华绝世,可是人品却酷似乃父,那祖珽当年也可称大才,可惜所有的心思都用在贪污**,谋取私利上,甚至不惜结党营私,陷害忠良,最后也落得个被人出卖,含恨而终的下场,不过也正因此,才侥幸躲过了北齐灭亡后对原北齐大臣,比如陆令萱穆提婆母子的清算,让祖家不至于被斩尽杀绝。”

    “可是祖君彦上次求官,还是靠的贿赂薛道衡,不然即使他文才再好,薛道衡也不会举荐他,结果被皇上直接拒绝,甚至还因此大骂薛道衡,有皇上一代,只怕这祖君彦都不再可能当官,而太子殿下即位后,用他的可能也不大。”

    “本来按说绝了做官之路的他,应该是很自然地被主公所招揽,可是我担心的是这样的人并无节操,机密之事不能和他透露,不然他真的有可能去告发主公以求进身之阶,所以我刚才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要向主公举荐此人。”

    王世充“哦”了一声:“那么玄成和此人熟吗,可曾有过来往?有时候他父亲人品不端,不一定代表他本人也是无耻小人啊。”

    魏征摇了摇头:“我也只是听过此人的名字而已,也看过他的文章,确实是才华横溢,文才了得,若是作为文书,起草各种敕令,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此人现在范阳?”

    魏征笑道:“他没当成官,自然只能回老家了。主公有意去范阳见此人吗?”

    王世充正色道:“范阳是一定要去的,五姓七望中的范阳卢氏。这些年一直没有什么人在朝中任重要的官职。但是仍然不失为北方的一等世家。正好此次一并拜访,玄成可知卢氏有什么出色的人才吗?”

    魏征微微一笑:“范阳卢氏,乃是位列五姓七望的一等家族了,其最早的祖先乃是姓姜,齐国始祖姜子牙的后裔,因为封地在卢邑,故以地为姓,称为卢氏。秦朝时的博士卢生,曾和徐福一起为秦始皇炼丹,后来隐居燕国的河北涿郡范阳,从此就在范阳定居,成为范阳卢氏的始祖了。”

    “东汉末年的大儒卢植,当过刘备和公孙瓒的老师,就是范阳卢氏出的最有名的人物,卢植因为在打败黄巾起义后不肯向前来监军的太监行贿,丢官免职,后来复职后又在朝堂上公开反对董卓专权。差点送命,还是蔡邕求情才保了性命。就此回归范阳老家隐居,而他的高洁之举羸来了世人的尊敬,此后子孙世代在魏晋的朝廷中当官,卢家也就此跻身北方一流的家族。”

    王世充笑道:“卢植可是一代大儒郑玄的同窗好友,师从汉代大儒马融,更是蜀汉昭烈皇帝刘备的老师,可是大大的有名。他上马能率军平叛,下马可以治学著书,实在是了不起的人才,只可惜他的著作都毁于战火,现在找不到了。”

    魏征点了点头:“是啊,只有他同学郑玄注的易经现在流传于世。卢植的子孙代代在魏晋当官,后来五胡乱华时,晋朝在北方最后的忠臣刘琨不甘灭国,在并州坚持抵抗,而卢氏的嫡流子孙卢湛则投奔刘琨,当了他的秘书,负责起草文书,后来刘琨临死前还对他念念不忘,作了一首赠卢别驾诗,流传至今 。”

    王世充叹了口气:“何意百炼钢,竟成绕指柔,大英雄壮志未酬身先死,实在令人感慨,卢氏之名,也随着这两句诗一起流传。只是这卢湛后来怎么又投降了胡人,做了胡人政权的官員呢?”

    魏征微微一笑:“当时整个北方都沦陷了,胡人君主要想稳固统治,就得拉拢这些北方的汉人大族,而有一些大家族,如太原王氏,陈郡谢氏,谯郡桓氏等随着东晋朝廷南渡长江,退保江南了,可卢氏,李氏,郑氏这样的家族却留在了北方,进入胡人的朝廷为官,也让汉家的儒学与传统影响了这些胡人朝廷,最后到了北魏年间更是让北魏拓跋氏皇帝下令全盘汉化,而五姓七望中最可贵的一点就是只在这七个大家族之间互相联姻通婚,并不与胡人混血,这样就保证了这些汉人大家族高贵血统的纯正。”

    “卢氏的后人卢玄,在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的时代首应旌命,入局朝廷,代表了北方大世家对刚刚进入中原不久的北魏朝廷的绝对效忠,当时的卢家,崔家,郑家互相联姻,共同进退,当北魏重臣崔浩因为修国史时辱骂了北魏的先祖,全家被族灭的时候,卢家当时的当主卢度世因为母亲是崔浩的妹妹,因恐惧而举家逃亡,投奔荥阳郑氏的当主郑罴,被郑家庇护,后来脱难后娶了郑罴的妹妹作正妻,以加强两家的联系。主公,这五姓七望间的关系,您应该清楚吧。”

    王世充点了点头:“这些事我都知道,几百年下来,这些超级大世家已经成了一个庞大的集团,荣辱与共,就是当今的皇上,可以不用关东的其他中等世家,但崔氏,郑氏,卢氏的面子,是不能不给的。只是卢家和郑家自从两个北周奸臣郑译和卢贲之后,也没有人在朝中当大官了,就是郑家还有个郑善果在刑部和大理寺任职,可是卢家的子侄,却是听不到半点消息,前些年还被那燕荣折辱,怎么混成了这副光景?”

    魏征笑道:“世家的累积和名声是一回事,子弟的能力也是不可或缺的,如果是从燕国到北魏这些胡人政权,刚入主中原不久,需要这些大家族撑着,那不管这些世家子弟才学如何,都会有官做,而且那时候的胡人朝廷,是允许这些大家族有良田万顷。奴仆上万的。这也是五姓七望的势力最大之时。主家与庶流几乎垄断了整个北方的田地庄园,没了他们的效忠,朝廷只怕是寸令难行。”

    “可是北魏末年的六镇大起义却改变了这一切,那些来自北方的普通胡人士兵,怀着百多年在北方喝风吃沙的仇恨,进入中原后就对这些大家族疯狂地报复,所过之处,那些大家族的田契被烧毁。奴仆佃户则被强征入伍,这场大起义不仅摧毁了北魏王朝,也毁灭了超级大世家的经济基础。即使最后北周灭了北齐,重新一统北方,超级世家的影响力也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即使有人在朝中为官,其根基的庄园与田地,还有数目巨大的奴仆佃户,也已经被大大削弱。”

    王世充点了点头:“加上本朝开国之初,高熲定下的均田制,更是分了这些大家族的田收归国有。再分给平民百姓,所以五姓七望再难有当年的影响力了。由于我大隋建国以来,征战不断,政策上更有赖于关陇的胡人将领集团,所以官位也多是为胡将集团或者是象高家,杨家这样的新贵家族所把持,以至于范阳卢氏,沦落到被燕荣折辱的地步吧。”

    魏征哈哈一笑:“主公所言甚是。现在范阳卢氏中最出色的人才,应该是卢楚,此人毕竟有着家中累世的藏书,自幼又好学,只是其人有口吃的毛病,说话很难说人听清楚,所以就没有入朝为官,以前那燕荣把他招过去当长史,还为了这个当面耻笑他和整个范阳卢氏,气得这卢楚辞官回家,再也不奉征调。”

    王世充“哦”了一声:“原来那个被燕荣羞辱的卢氏子弟,就是这卢楚啊,口吃就口吃吧,此人才学如何?”

    魏征沉吟了一下:“他的文章才学还算可以,就是为人刻板较真,不知通融,即使是其他的世家子弟,见了他时也会挺头痛,如果让他当一个执法官員,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若是要负责人际关系的协调与处理,那是万万不行。”

    王世充的双眼中碧芒一闪:“那就明天一早出发,去范阳,我要亲自拜会一下卢楚和祖君彦。”

    十五天后,涿郡范阳。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县的规模,可是却因为出了卢氏和祖氏这两个北方大姓而闻名于世,连这里的县城规模也比王世充走过的绝大多数县城要大了不少,都快赶得上一些下级州了,那是因为这些大家族都不会住在乡野之间,而是多居于县城中,只把一些支流庶家的子弟安置于城外的乡间老家里看守祠堂,这一点,和后世进了城后的人们是一样的。

    王世充走在范阳城的青石道路上,身后一左一右跟着张金称与魏征,他这回换了一身文士儒生的打扮,张金称仍然是一身黑衣保镖的派头,而那魏征则是布衣长衫,一派账房先生或者是管家的派头,三人行在这城里,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王世充一行是今天一早到的范阳,刚进城门口的时候,正是卯时初刻,城门初开之时,伴随着薄薄的晨雾,三人夹在一众进城贩卖的城外菜农中间进的城,没走几步,就听到一阵阵朗朗的读书声。

    王世充循声看去,只见一处不大书院里,几十名孩童端坐于堂上小桌之后,摇头晃脑地读着三字经,而堂上的一位四十多岁的先生,正板着脸,拿着戒尺,来回巡视着,那书院的门头挂着一块牌匾,上书四个大字“朝阳书院”。

    王世充在河北这一路行来,也见过不少州郡里有这种学堂,可是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学堂这么早就开始授业,而且这学堂乃是临近城门口,正好对面不远就是有个市集,不少刚进城的菜贩子们都在这里叫卖吆喝,而一些菜贩子们带来的孩子,也都跑到学堂外,站在堂院中,跟着那些堂屋内的小孩子们一起,读起书来。

    王世充刚才进城时就看到不少菜贩子挑着扁担,一个筐里装菜,另一个筐里则放着小孩子,当时还有些诧异,现在总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便对一边的魏征叹道:“想不到这范阳居然有如此书院。也不知是何人所开。”

    魏征微微一笑:“其实在北方那些有着大姓人家和郡望的州县,都会有这样的学堂,不是每个五姓七望的子孙。尤其是支流子孙都能混进朝堂当官或者是在县里乡里谋个官差。所以立身之本往往就是这种祖传的书院。实在不行,也可以授业为生。”

    “虽说现在皇上罢了天下的乡学,可是未来的皇上不可能永远罢了乡学和太学,总要从民间选择人才的,现在没了官办的乡学,这些私人学堂反而更受欢迎了,尤其是范阳这里是文化之乡,卢氏。范氏,祖氏的子孙极多,读书授业的风气蔚然成风,就是那些乡间的农人,也希望着自己的儿孙能学得知识,以后出人头地呢。”

    “这家朝阳书院我以前来过,那个先生是卢家的支流子嗣,以教书授业为生,不瞒主公,其实我魏征年少时父母双亡。也是象这些农人孩子一样,每天放牛之余跑到私塾下面听课。稍长之后再游历四方,寻访名师,这才学得本事的。”

    王世充叹了口气:“果然是卢氏的子孙,此举恐怕也是在向他们的先人卢植学习吧,当年卢植师从大儒马融的时候,马融曾经故意在每天讲课的时候,让美女姬妾在堂下轻歌曼舞,一般的年轻学生根本做不到忍住不看,而卢植却是目不斜视,几年下来莫不如此,看来这种家风也传了下来,今天这卢氏朝阳书院对着菜市场大开门教书授业,跟其先祖也算异曲同功之妙啊。”

    张金称插嘴道:“我看这没什么用,要说大人能忍受得了,那还差不多,可这些小孩子在这么吵吵的环境里,还怎么读书做学问啊。”

    魏征笑了笑:“这是人家的独特门规,我们也不需要多说了,至少范阳卢氏靠着这种办法,累世人才不断,这本身就是很好的证明,如果无心于书本,你就是再安静的环境,小孩子也是能变着花样玩儿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玄成说得不错,能不能成才,靠别人逼着是没用的,关键还是要看自制力,范阳卢氏的教学之道,果然是不同凡响,就是这范阳的农民,卖菜之余也把孩子带进城来听课念书,此地的民风真的与其他地方不同,怪不得能出这么多有才的文人。”

    魏征微微一笑,上前低声道:“主公,看来你这一回是在这范阳有一番收获了吧,不过这些世家子都很清高孤傲,也不完全冲着钱,能做官最好,退而求其次也是要能发挥其个人所长,这点还请主公一定要牢记。”

    王世充点了点头:“我心中有数,这回不一定要把人带回去,先结个缘再说。”

    王世充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街边的一个小饭馆,时值早饭时间,这里也是刚刚开张,两个赤膊的师傅围着一块皮子围裙,正在一张大桌子前和面,然后捏出一个个的馎饨,扔进面前的一口大锅里,很快就翻到了水面上,而两个伙计则站在大锅前,一个从边上的一口煮着羊肉骨头的锅里打出一碗碗的羊汤,另一个则用漏勺把大水锅里的馎饨一个个捞起,数了个数后放进那羊汤碗里,三四个小厮则来回穿梭,把一碗碗的羊汤馎饨端到客人们面前的桌子上。

    王世充坐到了靠街口的一张桌子上,一个伙计跑了过来,一边勤快地抹着桌子,一边问道:“三位客官,吃馎饨吗,咱杨家馎饨可是这范阳一绝啊,看你这样是从外地来的吧,吃了保管再还想再吃!”

    王世充微微一笑:“那就来三碗吧,对了,小哥儿,请问这城里有没有位叫祖君彦的先生?”

    那伙计本来还喜色上脸,一听到王世充这样一问,脸色微微一变:“客官认识此人吗?是他朋友?”

    除着王世充的问话,周围的几桌客人也纷纷向这里望了过来,那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王世充极善察言观色,一看到众人这种反应,就知道这祖君彦在城中的名声人缘一定不算好,他哈哈一笑:“非也非也,我和那祖君彦素昧平生,只是听说此人家学渊源,本人也极有才气,所以路过范阳,想要拜访一下。”

    伙计冷冷地说道:“客官,我劝您还是别去见这姓祖的了,这人的名声在这范阳城里早就臭了大街啦,这范阳的父老乡亲没人待见他的。”他说完后,转身去为三人端馎饨去了。

    王世充没料到这祖君彦在范阳竟然这么不受待见,看了一眼魏征,魏征也无奈地摊了摊手,大概他也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那伙计这时端着三碗馎饨走了过来,拉长了声音唱着诺:“三碗馎饨来咧,客官您慢用!”一边说着一边把三个大海碗从手中的托盘中拿出,分别放在三人的面前。王世充微微一笑:“伙计,那敢问卢楚卢公子家,又怎么走呢?”(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章 范阳遇故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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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伙计一听是卢楚,一下子脸上堆起了笑容:“我就说嘛,客官来这范阳,就应该去卢家,那祖家家风不好,上一代就是奸臣,害得北齐亡国,把咱范阳人的脸都丢光了,而卢家可是世代忠良,代代为官啊,卢楚卢公子的学问可是没的说,依我看哪,要不是有点口吃,可比那祖君彦可强多啦。”

    隔壁一桌的一个黄衣中年人也搭上了腔:“可不是么,找卢公子的人可是每天都络绎不绝,刚才还有三个人,也跟这位客官的样子差不太多,吃了早点就直接去卢家了呢,只怕三位今天要见卢公子,还得在这里等一会喽。”

    王世充的脸色微微一变,看了魏征一眼,魏征的眉头也皱了皱:“奇怪,怎么会有人这么早去卢家?一般正常的访客都是中午左右去的。”

    王世充低声道:“看起来也象是外地人,事不宜迟,咱们先吃完了早点,赶快过去吧,我有种预感,那三个找卢家的应该也是老熟人。”

    三人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早点,这馎饨的味道不错,包着的面团里面还有一点碎羊肉丁,飘香四溢,确实不错,但王世充现在满脑子都是卢家的那三个神秘访客,也无心这风味小吃,吃完后张金称掏出几个大子儿往桌上一丢,向那伙计问清楚了卢家的方向,就一起走了过去。

    范阳城的街道明显要比其他的小县城要宽敞了不少。黄土路的两边都种了不少柳树。把这夏天的暑气也遮住了不少。三人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卢家的外面,远远地就看到一间气派的大宅院,鹤立鸡群般地立在一条宽敞的街道上,而周围的几处人家,虽然也都有着庭院,也不算小门小户,但跟这卢家的门头一比。还是差得太多,就有点类似于那些州郡衙门附近的百姓人家,跟那刺史大堂相比,实在不是一个级别的。

    只不过卢家门外没有刺史府那种挎刀持枪的守卫们罢了,可是朱漆大门外,仍然站了几个强壮的家丁仆役,青衣小帽,眉眼间倒是颇为端正,不象一些大户人家看家护院的恶奴那样满脸横肉,凶神恶煞一般。

    王世充径直走向了卢家的门外。守门的一个青衣仆人走了上来,向着三人礼貌地一拱手:“三位。请问是来拜访我家主人的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一挥手,身边的魏征走上前去,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早已经准备好的烫金拜贴:“大兴支行满,求见卢家当主卢公子。请小哥帮忙通传。”

    那仆役脸上现出一丝惊讶:“您也是从大兴来的呀,真是巧了。还请稍等。”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贴子,转身就准备向里走。

    王世充心中一动,连忙问道:“等等,请问已经有大兴来的访客了吗?”

    那青衣仆役回过头,说道:“正是,好象是姓李,名蒲山,先生认识此人吗?”

    王世充的心猛地一沉,几乎要脱口而出:“是他!”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转而微微一笑:“没什么,还请小哥儿先行通报吧,我们在这里等着就是。”

    那仆役行了个礼,匆匆奔了进去,魏征的表情也变得很严肃,凑上前轻轻地说道:“来人可是蒲山郡公李密?”

    王世充叹了口气:“应该是**不离十了。看来有人和我们做同样的事。”这一路来,王世充和魏征几乎夜夜长谈,彼此间的信任也增进了不少,王世充把自己跟杨玄感结盟的事也跟魏征说过了,当然,对李密对自己一直抱有敌意的事情,也没有隐瞒。

    魏征点了点头:“主公,若是杨玄感和李密一起来此,可就会有点麻烦了,你和那杨玄感约定了各自经营天下,若是给他在河北这里抢了先,以杨家和李家现在的人望,只怕才俊们会更乐意于为他们所效命的。”

    王世充微微一笑,低声道:“玄成,若是你的话,同样让你选择,你是愿意跟着杨玄感,还是跟着我?”

    魏征正色道:“如果是我,自然是乐意跟着主公,上次我说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魏某出身贫寒,所以非常欣赏主公这样完全靠自己的本事打拼起来的平民英雄,可若是世家子,比如房乔,比如卢楚,那可能就更容易偏向出身大世家,现在又位高权重的杨公子和李公子了,杨玄感胜在现在越国公权势冲天,可他毕竟只有武将之名,在士人圈中只是一个猛将罢了,反倒是那李密,虽然没有高官要职,但其才学之名也是传遍天下,若是真心相邀,至少这卢楚,是很有可能投向他的。”

    王世充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命啊,来晚一步,失之交臂。”

    魏征笑了笑:“失之东榆,收之桑榆,我觉得没什么,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也未可知呢。”

    正在二人低头交谈之时,却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哎呀,这是哪阵风,居然把王員外也给吹到这里了。想不到一别经年,却在这里和王兄重逢,实在是可喜可贺。”

    王世充抬头一看,大门那里走出了几个人,为首的一人是个瘦高个子,四十左右的年纪,脸色黝黑,面部棱角分明,留着三缕长须,穿着蓝色的绸布长衫,看起来应该是卢家的当主卢楚,左边一人则是比卢楚稍矮了半个头,天庭饱满,一身黄色的儒衫,绸布方巾,看起来也是气度潇洒,可是偏偏生了一对三角眼,而且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看起来让人说不出的一种不舒服。

    至于右边的一人,中等个子,黑瘦的皮肤。明亮的眸子。留着一把和自己一样的漂亮山羊胡。面带得意地微笑,看着自己,表情中带了三分讥讽,七分得意,可不正是蒲山郡公李密?

    李密的身边,站着一个长随打扮的青年,眉青目秀,双目有神。正是当年有过一面之缘的柴孝和,而另一边则是一个高大健壮的武夫,这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浓眉如墨,修长如刀,脸颊瘦削,颧骨则略有些鼓起,隆鼻阔口,两个鬓角处开始蓄起连鬓的胡子。

    但他最突出的还是那双不时放出闪电般的眼光的眸子,由于穿着黑色劲装。身上的肌肉纤毫毕现,双臂的肌肉块子格外明显。一看就是长于箭术,膂力惊人。

    王世充的眼睛在这名壮士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他现在明白过来,那茶馆里众人说的三个上卢家的人,一定是李密,柴孝和还有这个年轻的武士了,跟自己这一行的配置还真的是一模一样。

    李密微微一笑:“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吧,这位乃是名满天下的兵部驾部司員外郎,上仪同王世充,而这位是范阳卢家的当主,卢楚卢文静,而这一位则是范阳有名的才子祖君彦,号凤山先生的就是。”

    王世充早就猜到了另一人就是祖君彦,只是他有些奇怪为何李密拜访卢家时祖君彦也会一起来,难道是李密拉上了祖君彦来见卢楚的吗?

    但王世充此时不及细想,脸上挂着笑容,向着卢楚和祖君彦二人分别行礼:“不才大兴王世充,见过二位。”

    卢楚微微一笑,对着王世充回礼道:“王,王,王兄客,客气,卢,卢,卢某招待不,不周,罪过,罪,罪过!”他转回头对着看门的那个仆役板起了脸,“平,平时怎么,教 ,教 你们,你们的?远,远来的贵,贵客要,要先请,请到偏 ,偏厅奉,奉茶,真,真是不,不懂规矩,矩。”

    王世充一听这卢楚说话,就知道为什么这位仁兄到现在都做不到官了,估计当年没少因为这个口吃给燕荣羞辱过,他微微一笑:“卢兄太客气了,您府上有贵客,我们在这里等着小哥的通报也是应该。”

    另一边的祖君彦冷冷地说道:“王兄远道而来,却用个假名来见卢兄,这样不太好吧。”

    王世充笑了笑:“其实也算不得假名,王某祖上姓支,先祖母改嫁王氏后,先父才随姓的王,而行满乃是在下的字,这个名字也不算假名,更谈不上对卢兄的不敬,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李密的眼光一直在魏征的身上打量着,他这时开了口:“王員外,您的这位随从可是面生得很好,好象以前在大兴的时候,我没有见过,看起来气度不凡,是您新招的才俊吗?”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对着那宽肩壮士说道:“蒲山公的身边,也多了位王某以前没见识过的壮士,以前只见蒲山公跟越国公世子形影不离,可从没见过您还有这样勇武的护卫,不知是否方便介绍一下呢?”

    李密哈哈一笑,指着那宽肩壮士,说道:“伯当,还不来见过王員外?”

    那宽肩壮士昂首上前 ,对着王世充一抱拳,郎声道:“在下姓王,名伯当,京兆人氏,我家世代为蒲山公部曲,而在下的课业,也是蒲山公自幼所授。”

    李密笑了笑:“伯当跟我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了,从小一起读书习字,长大后我四处游学,也多得伯当的照顾与保护,现在伯当在东宫担任宿卫,以后还要多靠王員外提点一二啊。”

    王世充一下子想了起来,东宫的宿卫里,听段达说过有个名叫王伯当的勇士,号称神箭手,可以百步外两枝箭同时穿扬,实在是神乎其技,即使在武风强烈,射箭高手如云的大兴城中,也是以此道而闻名,想不到居然是李密家的部曲,更跟他是亦友亦徒,看来李密的实力,远远不是看起来的那个破落贵族这么简单。

    但王世充的脸上却仍然摆着平静的笑容,指着身边的魏征说道:“这位姓魏,名征,字玄成,乃是我这一路上新访到的益友,谈得投缘,一路相伴而行。”

    李密的脸色微微一变。失声道:“可是巨鹿魏玄成?”

    魏征正色拱手行礼道:“正是不才在下。”

    李密的眼中闪过一丝嫉妒的光芒:“本来还想抽空南下的时候拜访一下先生的。看来被王兄抢了先啊。”

    王世充笑了笑:“彼此彼此。大家都是有得有失。看蒲山公这架式,跟卢兄和祖兄都谈得不错吧。”

    李密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情:“卢兄和祖兄都是大才,当今正是用人之际,李密虽不才,但也愿意向越国公,向皇上举荐二位,刚才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二位会随我一起上路。结伴去大兴。王兄还要继续在这一带游历访友吗?哦,对了,我记得你现在有公职在身,这次怎么这么得空,能到河北来转一圈呢?”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前一阵马不停蹄地到处跑,也没空照顾自已的生意,现在天下太平,兵部的事不太多,我就告了半年的假,出来走走看看。顺便看看这河北一带有什么生意可以做,蒲山公是知道我的嘛。自己也有些产业的。对了,蒲山公现在不在东宫当千牛备身吗?也请假了?”

    李密叹了口气:“我早已经不在东宫里当差了,当年废太子杨勇被囚之后,东宫卫士基本上换了都有两拨人了,反正我这也是个闲差,干脆就先回了家,只要每年例行清点的时候报个到就是。”

    王世充点了点头:“蒲山公这次出来,没有和杨世子一起吗?”

    李密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大哥可是位高权重,不象我们可以随便走开或者请假的。”

    王世充笑了笑,拱手道:“既然如此,那王某就不打扰几位了,卢兄,祖兄,李兄,改日大兴城中再会,王某作东,来我满园一游。”

    李密“哦”了一声:“王兄不进来坐坐聊聊吗?远道而来,至少吃顿饭吧。”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还得赶路,改天再聚。”

    李密叹了口气:“那就此别过,改日回了大兴,一定亲临府上讨教,对了,当年的射箭场之约,一直未践,找时间一定跟王員外切磋一下箭术。”

    王世充哈哈一笑:“乐意之至。”言罢王世充和卢楚,祖君彦等人行礼别过。

    卢楚和祖君彦等人很快地转进了门内,李密却看着王世充离去的方向发起了愣,若有所思,柴孝和上前低语道:“公子,幸亏早来一步啊。”

    李密叹了口气,摇摇头:“我觉得还是来晚一步了。有魏玄成在,何需卢祖二人呢。天意,天意啊。”

    王世充一行没有在城里作停留,直接从东门出了城,一直走到十里长亭处的一个小摊子上,才停了下来,这年头茶叶还没有开始在北方普及,可是酸奶和西瓜却是在这河北之地随处可见,正值当午,热浪滚滚,连树上的知了都给热得叫个不停,行路的人们无不戴着斗笠,披着汗巾,尽量找树荫的地方匆匆而行,就是地里的农夫,这时候也多数找了些荫凉的大树下,吃起自家浑家送上来的饭食。

    王世充这一路也赶得有些饥渴了,找了这个歇脚铺子就坐了下来,要了三碗酸**,一边喝,一边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魏征微微一笑:“主公还在为今天晚了一步的事情而懊恼吗?”

    王世充举头四顾,这个歇脚铺子今天几乎没有人,小二都躲进了店里乘凉,而他特意挑了个店外的凉棚坐着,就是为了谈话方便,确定了说话安全后,王世充摇了摇头:“不,见了他们二人后,我倒没什么懊恼了,卢楚是个口吃,而且看起来为人古板,不知变通,而那祖君彦则一看就是个奸滑小人,不可托以大事,没有带走这两人,我一点也不可惜。”

    “我真正觉得不安的地方,是李密居然没有和杨玄感在一起,难道这两兄弟是分头行事,四处经营吗?我才不信杨玄感会在大兴老实呆着,连他爹都不用上朝了,他又有啥事可做,李密都跑出来了,杨玄感一定去了别处。”

    魏征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李密如果来了河北,那杨玄感有可能就去了陇西,他们首先要经略的地方,绝不会是南方,更可能是陇右一带,甚至是关中。”

    王世充的眉头一皱:“关中陇右可有什么出色的谋士和文人?”

    魏征笑着摇了摇头:“出色的谋士,如果在关中的,多半已经是当官了,至于陇右一带,一向是出精兵猛将的,文士不多,五姓七望这样的大家族之中,世居关中的两个李氏已经渐渐地和关陇将领集团融合,博陵崔氏也是如此,其他的几家多是留居关东,主公若是要找悍勇之士,那是应该去陇右,可是找文人嘛,还是在关东或者江南那里比较好。”

    王世充哈哈一笑:“这回出来,能找到先生,已经胜过十万雄兵了。也不管他杨玄感在哪里打转,我们做我们的事情,先去幽州,见识一下窦抗和薛世雄,然后取道并州,回大兴。我也很久没有见王頍了,不管怎么说,这次也要看看汉王那里的虚实。”(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一章 幽州薛世雄(一)

    幽州的州治所(首府)蓟城,总管府内的会客厅里,一片灯火通明,幽州总管窦抗,已经在刺史府内的会客厅里摆下了宴席,来专门款待远到而来的前任幽州副长史,现任兵部驾部司員外郎王世充,而现任幽州长史元弘嗣与现任幽州骠骑将军薛世雄,也一同列席。

    宾主落座,觥筹交错,穿着轻纱薄裙的侍女们流水价似地来来去去,给主人和客人们把盏换菜,而堂下的几个绝色美姬在轻歌曼舞,以助酒兴。

    王世充今天换了一身上好的绸缎便服,戴着纱帽,虽然没有着正式的朝服,但也别有一派朝廷命官的气度,上首主席位置,坐于小桌之后的窦抗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中等个子,穿着一身紫色的绸缎便服,浓眉深目,高鼻阔口,长髯及胸,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上面插着一只翡翠的玉簪,虽然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眉宇间却透出一股飞扬的狂傲。

    窦抗放下了手中的酒觥,笑道:“王員外,上次多亏你从中帮忙,不仅救了元长史,而且为朝廷扳倒了在这里称王称霸多年的燕荣,可谓上为国家,下为幽州百姓立了大功,所以今天你来此访友,窦某特地设此薄宴,款待王員外,今天咱们不叙政事,只谈朋友之谊。”

    王世充心中清楚,今天从一开始,这窦抗只怕就将自己当成了朝廷派来微服察访的御史,上次自己帮忙搞死了燕荣,而这位窦总管好不容易从中州刺史直接给调来当了大州总管。想必私利也不会少捞。在这个时候自己前来。肯定让他神经紧张,所以才会以总管之尊,对自己折节下交,破格招待呢。

    而对面的元弘嗣也是满脸諂笑,他今天换了一身黄色的绸衣,今天就数他最积极,从开始就不停地向王世充敬酒,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他对王世充的能量有了充分的了解,一方面确实感激王世充上次救了自己一命,另一方面,在窦抗来之前,元弘嗣这三四年时间一直是以长史身份接管幽州大权,其搜刮百姓的残酷暴虐,比起燕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幽州上下苦不堪言,这回看到王世充重来幽州,心里也有些发虚。生怕王世充会在这里明察暗访,把自己的不轨行为上报朝廷。杨坚杀起燕荣来都是毫不手软,更不可能对自己网开一面了。

    可王世充今天真正留意的,却是坐在元弘嗣身边的幽州骠骑将军兼幽州司马薛世雄,此人五十上下,看着沉稳干练,眉如墨染,脸上线条如刀削斧劈一般,眼窝深陷,双目中神华内敛,时不时地偶露峥嵘,宽阔的额头和坚硬的下巴体现出他坚强的个性,即使现在酒宴之上,也是坐得身板挺直,不动如山,完全是一副军中大将的威仪和气度。

    而站在薛世雄身后的两个年轻人,看起来更是勇武雄壮,威猛过人,除了模样与乃父有六七分相似外,眉宇间尽是年轻人的神采飞扬,左边一个看起来稍稍年长一些,穿着一身蓝色的绸布劲装,而右边的一个则显得更为高大雄壮,腰围宽大,但从他一身紫色的绸衣下那一块块线条分明的肌肉块子来看,他的虎腰绝不是脂肪肥肉,而是长期练习马槊枪法所必须具备的强大腰力所致,能把腹肌练得跟胸肌差不多的水平,王世充也只见过杨玄感,秦琼,张须陀等少数几个超级猛将才有这样的本事。

    王世充当年在隋史万岁大斤山乞伏泽大破都蓝可汗的时候,曾和薛世雄在战场上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薛世雄跟着高熲的援兵杀到,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去追击都蓝可汗了,因此没有说上话,后来薛世雄长年带兵在外出镇,人也不在大兴,是以王世充一直没有机会和这位名声在外的大将结交,今天来幽州,主要就是想跟这位大将建立起类似与张须陀,来护儿等人这样良好的私人关系,也算为今后可能碰到的乱局打个伏笔。

    至于站在薛世雄身后的那两个壮士,看模样应该是他的儿子,大隋的武将们在这个年代不再象在北魏和北周时期可以合法地拥有大批部曲私兵,从而转而训练自己的子侄,象那来护儿的几个儿子就都是威武雄壮之士,尤其是那六儿子来整,勇武之余更是难得一副沉毅稳重,颇具大将风度,假以时日,当可成为一代名将。而这薛世雄身后两个儿子,则完全是那种万人敌的猛将模样,冲锋陷阵,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当不是难事。

    王世充先是对着窦抗笑道:“窦总管实在是太客气了,王某来这幽州探访一下元兄,窦总管竟然摆下如此高规模的宴席,实在是让王某受宠若惊,王某敬窦总管一杯。”说着便把面前酒爵里的酒一饮而尽。

    今天的酒,用的都是蓟县这里的名酒渔阳酒,幽州这里古名渔阳,因为此地的河水里盛产一种金线鲤鱼,故得此名,后来秦始皇因为渔阳鲤鱼有跳龙门之意,便把此地又命名为蓟,意即被斩了尾巴的草鱼,再也成不了龙。而秦朝一统天下后天下三十六郡中就有渔阳郡,治所一直就是在蓟城。

    此地的酒水自古即有,称为古渔阳酒,与燕赵之地大多数的酒一样,入口劲道十足,刚烈威猛,入腹似火烧,极其适合燕赵之地慷慨悲歌的壮士风格,好在王世充从军多年,喝多了烧刀子这样的烈酒,在这里饮起渔阳酒,也是面不改色,五六爵下去,也不过是脸色微红而已。

    王世充喝了这爵酒,转向了薛世雄,今天他话不多,除了做做样子敬敬酒外,基本上是闷头喝酒的节奏,看得出他对参加今天的这个宴会,兴致不是很高。

    王世充微微一笑:“薛将军,当年乞伏泊一别之后。一直无缘和将军再见。 这次来幽州。也算是你我有缘,在此地重逢,可喜可贺啊。来,王某先干为敬。”言罢,王世充把面前的侍姬刚刚满上的一爵酒一口闷了下去。

    薛世雄的脸上仍然不动声色:“王仪同乃是南征北战的名将,薛某非常佩服,能在此地相遇,是薛某的荣幸。”说完后也是一爵酒下肚。脸上一点颜色也没有变,显然他平时也是喝惯烈酒,如饮白水。

    元弘嗣跟着笑道:“二位将军都是海量,海量哪。行满,这回你来我们幽州,除了拜访我这个老友外,还有别的事情吗?离开大兴也有四年多了,我对皇上也甚是想念啊,也不知他老人家龙体如何?”

    王世充心中雪亮,这元弘嗣还是担心自己要来查他。他笑着摇了摇头:“元兄不必介怀,皇上龙体康健。当下四海安定,物庶民丰,他老人家也该享几年清福了,太子监国,诸事安排得一一当当,我等朝廷命官,只需各司其职,尽忠职守即可。不瞒各位,这回王某来幽州,没有朝廷的使命,但一来是为了探访一下元兄,二来嘛,则是想看看幽州现在的军备情况。”

    窦抗的脸色微微一变,一挥手:“你们都退下吧!”堂中的侍者歌姬们全都纷纷离开,整个大堂中也只剩下了三个人,而薛世雄的两个儿子和王世充身后的张金称也都离开了大殿,刚才还人满为患的客厅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窦抗正色道:“王員外,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呢?幽州的守备,一向因为这里是边境地带,而从没有松懈过,只是你也说过现在四海安定,突厥降伏,契丹不足为虑,而东北边的高句丽上次经过我朝的征伐之后,现在也本份了许多,不敢越辽河一步,这种情况下,还有何需要加强军备的必要呢?”

    王世充哈哈一笑:“窦总管,把您这样的重臣,还有薛将军这样的战将在这个时候派来幽州,不就是最好的信号了吗,其用意不需要王某多说了吧。”

    窦抗的脸色一沉:“王員外,我不知道你的意思,请你说得明白一点吧。”

    王世充正色道:“窦总管,我身为兵部的驾部司員外郎,心中以国事为重,关东的情势现在表面下暗流涌动,你我都心知肚明,皇上在时,这里当可无事,可是一旦皇上万岁之后,谁也不能保证尉迟迥的故事会不会重演,这也是太子殿下和杨尚书派您在这时候来此的原因,您又何必跟王某转圈子呢。”

    窦抗的脸上肌肉抽了抽:“窦某世受国恩,身居这幽州总管,自当忠于朝廷,保境安民,以报君恩。王員外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王某就索性把话说开了吧,万一皇上万岁之后,窦总管是忠于大兴的太子呢,还是忠于您名义上的上司,汉王殿下?”

    窦抗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王員外,你的话有些过头了。太子殿下和汉王殿下又怎么会对立呢?还是你想说汉王殿下要做尉迟迥?”

    王世充面不改色,平静地说道:“窦总管,在下只身前来,就是为了和您商讨国事的,汉王是什么样的人,以后会做什么事,你我都心知肚明,如果他真的只安心做个王爷,现在会在并州整军备战,拥众三十万吗?一个小小的并州之地,居然军力强过了大兴的右屯卫大营,他的那太原城,城防之坚固也可以直逼大兴,这些事情您难道不知道?”

    窦抗眉毛一扬:“可这是皇上赐予汉王的权力,他给了汉王节制关东四大州,便宜行事之权,即使是我这幽州总管,也须听他命令行事,也就是说,他不需要朝廷的虎符,就可以调动我幽州部队,而我也只能遵命。”

    王世充哈哈一笑:“这么说来,若是汉王真的想当尉迟迥,窦总管也只能照办了,是不是?”

    窦抗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窦某也非不明是非之人,若是汉王真有此念,犯上作乱,那窦某是万万不能相随的。”

    王世充“哦”了一声:“可是刚才窦总管说过,这幽州之地,乃是归于汉王所节制。他有便宜行事之权。调动幽州兵马不需要经过虎符。那么窦总管又如何能不跟着汉王走呢?”

    窦抗盯着王世充看了半天,沉声道:“王員外,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窦某最后一次问你,这回是以私人身份前来,还是奉了朝廷的使命?又或者,你是从汉王那里过来的?”

    王世充正色道:“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王某也不用再隐瞒了。这回王某确实是奉了越国公之命,前来幽州,就是想摸清楚窦总管的态度。”

    窦抗紧接着问道:“越国公的使者?那你此来是代表朝廷的了?可有敕书使命?”

    王世充摇了摇头:“窦总管,上次我和元长史来幽州的时候,我也身负了当时高仆射的密令,要我暗查那燕荣在幽州专权之事,这种秘密任务,又怎么可能有正式的使命呢,现在越国公身为宰辅,忧心国事。又不可能向皇上进言削减汉王的权限,离间他们父子间的关系。所以只有一边举荐窦总管和薛将军来幽州掌军,一边派我随后而来,问问二位的打算了。”

    窦抗的神色一变:“越国公真的是这意思?”

    王世充微微一笑:“窦总管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元长史,当年我们来这幽州的时候,是不是身上负了监视燕荣的使命。而那燕荣之所以毒打虐待元长兄,必置之于死地而后快,也是看清楚了这一点。”

    元弘嗣连忙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当年我来幽州前,皇上还亲自接见我,要我调查清楚幽州的情况,向他汇报呢。”

    薛世雄突然开口道:“王員外,朝廷探访各地的州郡,都有专门的巡察御史,而在军中也留有监军,这些正当合法的手段不用,为何要派你秘密前来呢,而且你身上没有任何对你此行使命的证明,请恕薛某实难相信。”

    王世充叹了口气:“既然是秘密使命,自然不能大张旗鼓,汉王现在仅在并州一地就有常备精锐二十多万,加上并州的府兵系统一直都在,一遇战事,可以迅速扩军至四十万左右。皇上出于爱护汉王的考虑,许他关东便宜行事之权,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现在突厥已经降服,并州之地还需要保留这么大规模的部队吗?其用意何需我说破?”

    薛世雄点了点头:“那王員外,越国公身为尚书令,面对这种情况不应该向皇上进言吗,这才是正道。”

    王世充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摇头道:“前太子杨勇是越国公亲自主持调查,列了罪证废掉的,蜀王杨秀也是越国公提议派了赵仲卿,独孤楷去查案的,当时在下也秘密跟随行动,也就是说越国公已经主导废掉了皇上的两个儿子了,现在除了太子外,只剩下汉王杨谅,疏不间亲,现在他还敢向皇上直言汉王之事吗?”

    薛世雄默不作声,看来是接受了王世充的说法。

    窦抗也跟着叹了口气:“我来幽州之前,越国公确实也和我说过,要我好好镇守幽州之地,忠于朝廷,切不可生出二心的话,看来是有所指的了。”

    王世充正色道:“窦总管,元长史,薛将军,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三位的家眷幼子,现在都还在大兴吧。”

    窦抗脸上的肌肉跳了跳:“正是如此。王員外是想提醒我一定要忠于朝廷,不然家人不保吗?”

    王世充笑了笑:“这种事情就不需要我多说透了吧。”

    窦抗咬了咬牙:“窦某自当效忠太子,效忠朝廷,汉王即使是我的顶头上司,别的事情都可以从命,就是起兵谋反之事,恕难跟随。”

    王世充微微一笑:“元长兄和薛将军也是同样的想法吗?”

    元弘嗣忙不迭地开口道:“这个是自然,忠于朝廷就是忠于太子,没啥好说的啊。”

    薛世雄的眉头一皱:“王員外,我是军人,只谈军事,不管是朝廷也好,汉王也罢,若无朝廷的诏书和虎符,都不能在这幽州境内征调府兵,幽州现在常备的军队是两万人,主要是分散在边境的要塞防守,但若是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汉王起兵叛乱,那幽州也只能征发新兵,才有可能抵挡汉王,这需要时间。”

    王世充点了点头:“汉王到时候无非就是先派使节持他的命令过来调兵,可能会打着征讨高句丽的名义,你们是无法违抗,只能从命的,至于调了兵以后,他不让你们去高句丽,而是要你们去并州集结,那薛将军何去何从呢?”

    薛世雄一下子站起了声,慨然道:“若是对外征伐敌国,自当从命,若是征调了军队,却要去并州,那明显是想内战夺位,薛某万难从命!”

    窦抗也跟着说道:“碰到这种情况,窦某只能约束军队,保境安民,等着朝廷的命令下达后,再进兵讨贼了,若是没有朝廷的敕命,窦某也不好自行其事。”(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二章 窦抗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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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世充哈哈一笑:“其实在下跟元长史也是生死之交了,跟几位也是一见如故,为国尽忠的话嘛,自然应该是在这里整军备战,以待朝廷的号令,可是各位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若是朝廷的号令不能到达,窦总管和薛将军到时候又何以应对呢?”

    窦抗的嘴角抽了抽:“王員外,你这话又是何意?若是汉王起兵,朝廷难道会不下令我幽州军队集结平叛吗?”

    薛世雄笑道:“窦总管,王員外的意思应该是到了那时候,可能我们幽州和大兴的联系会被切断,所以朝廷的号令不一定能过得来,王員外,你是这意思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幽州和大兴之间隔着并州,若是汉王真的起事,只怕还会分兵攻略冀州与青州,从这里也不可能得到朝廷的消息,唯一的路径就是假道突厥,绕一个大圈从北边过来,那样即使能到,也是要花上许多时间,只怕汉王的使者早就已经到了。窦总管,若是没有朝廷的正式平叛诏令,你又如何自处呢?”

    窦抗咬了咬牙,沉声道:“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没有奉诏就出兵,那是谋反,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窦某只有按兵不动,即不跟随汉王起兵,也不主动攻击汉王,求个保境安民而已。”

    王世充转向了薛世雄:“薛将军也是这样的想法吗?”

    薛世雄正色道:“隋律如此,如果是朝廷下诏平叛 ,需要有诏书与虎符才行。不然我等只能整军防守。不可主动出击。”

    王世充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有二位这个态度,越国公也可以放心了。只要幽州忠于朝廷,不跟着汉王走,那就断了汉王打通此处,外连高句丽与突厥的想法,会为朝廷的平叛之举争取时间。”

    薛世雄点了点头:“不过王員外的担心我还是觉得有些多余,皇上身体康健,他在世时汉王当不敢起事。而且现在太子也开始有意识地在关东各州派上忠诚可靠的将领来防守,这仗未必打得起来。”

    王世充微微一笑:“但愿如此,天下谁不希望太平安定呢?”

    四人商议既定后,也都放开了架子,开始敞开心扉吃喝起来,气氛也比刚才谈及幽州去向之事时要轻松了许多,而那些刚才退下的仆役侍女们,也都被召了回来,客厅里丝竹鼓乐之声不断,王世充心中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也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抬头一看薛世雄身后的那两个年轻武士,问道:“薛将军,这两位壮士可真是难得的猛士啊,是贵公子吗?”

    薛世雄回头一看,笑了笑,指着左边的黄衣少年说道:“这是我的三儿子万钧。”再一指右边那个更加强悍的蓝衣少年说道:“这是我的四儿子万彻,从小跟着我一起在军旅中长大,喜欢骑射马槊,现在身上没有功名,也就跟在我身边罢了,让王員外见笑啦。”

    王世充哈哈一笑:“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二位小薛将军英武过人,将来必成国之栋梁,王某敬二位公子一杯酒。”说着王世充站起身,把面前的一爵酒一饮而尽。

    薛世雄回头对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说道:“王員外是大兴来的贵人,身经百战的英雄,他主动敬酒,你们两个一定不能失了礼数。”

    那薛万彻心领神会,直接拿起薛世雄桌边的一个小酒缸,连酒带缸足有三四十斤重的一个大缸,给他一只手抓着,仿佛无物,他朗声道:“王員外敬我一爵,我当回赠一缸,以表敬意。”言罢,直接单手提缸,一仰头,把那酒直接向着自己的嘴里倒去,白花花的渔阳酒从他的嘴边变成两道小溪一样地淌下,看得王世充眼睛都有些直了。

    薛万彻这样喝了半缸,一边的三哥薛万钧笑道:“老四,给哥哥留点。”

    薛万彻哈哈一笑,收了酒缸,递给薛万钧,他也拿起缸就往嘴里倒,一边倒一边绕着父亲的席位走,走了两圈下来,缸里的酒也给他灌完了,他抹了抹嘴巴,把那酒缸向着地上一顿,豪气干云地喝道:“好酒,多谢王員外。”

    王世充算是真的服了这两兄弟,看模样还不到二十岁,可是能把这一缸烈酒喝得一滴不盛,而又全无醉态,这样的人上了战场一定是万人敌级别的。怪不得薛世雄要把这两个小子带在身边,自己手下的张金称和单雄信虽然也是勇武过人,可真还不一定能胜过这两小子呢。

    王世充心念一转,哈哈大笑:“二位少将军果然是英雄豪情,王某佩服,薛将军,令郎如此英雄,不为他们谋个宿卫的差事吗?”

    薛世雄摇了摇头:“薛某四个儿子,老大老二已经在骁果军中了,这两小子不愿意走哥哥的路,就想跟在我身边,征战建功。”

    王世充点了点头:“幽州乃是边关重地,以后少不得二位少将军建功立业的机会的,王某预祝二位前程似锦啦。”

    一通酒喝完,宾主尽欢,王世充今天喝得也有些多了,最后还是在张金称的搀扶下,才回到了馆驿,喝了两碗醒酒汤,吐了一通后,才算恢复了过来。

    斥退了其他的侍者与仆人,王世充只留下了魏征一人,今天魏征没有跟着他去赴宴,而是到了那张记茶叶铺子去按约定和突厥人接头,这也是王世充现在最关心的事情,等所有人离开后,王世充低声道:“玄成,那事办得如何了?”

    魏征点了点头:“来人已经和我接上了头,约定时间,明天的夜里。城西十里处的一处荒祠。在那里见面。”

    王世充微微一笑:“看来突厥人在这里也经营过一段时间。我们不可轻身赴会,一会儿你安排一下,从这里我们的铺子里抽调一百个精干的兄弟,明天随我们赴会,明天早晨先让金称带人去踩一下点。”

    魏征笑道:“主公在这幽州的经营也有几年了,今天我看了一下张记茶叶铺,连同您在这里的其他几家产业,护卫壮士足有两三百人。要抽个一百人完全没有问题,主公,照您现在这产业的规模,一声令下,想要拉出三四万人,是完全没有问题啊。”

    王世充摇了摇头:“我可没这么乐观,这些人中间有不少确实是肯跟我干到底的死士,但这些人的数量加在一起不超过一万,剩下的多是冲着我王世充的钱财而来,不会跟我一起做掉脑袋的事情。所以我让张金称让那茶叶铺的张掌柜好好挑一百个人。明天也只有这些人是靠得住的。”

    魏征点了点头:“那张记茶叶铺的掌柜是张金称的亲戚,这些年他在这里打理得不错。我去查看过,无论是做生意还是组织力,都是井井有条。主公,以后你若是想成大事,这里可以好好利用。”

    王世充正色道:“这张记茶叶铺里有不少是以前一直跟着张金称的老弟兄了,这几年也一直走南闯北,从江南那里一路武装护卫茶叶过来,能力和忠诚都是很可靠的,这样的铺子我以后还得多发展一些,关键时候用得上。对了,玄成,你对明天和突厥人面谈,有什么看法?”

    魏征沉吟了一下:“这件事我这些天也一直在考虑,恕魏某直言,如果主公意在争夺天下的话,那最好和突厥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走得太近的话,成为突厥人的傀儡,只会失尽中原人心。”

    “当年五胡乱华的时候,幽州刺史王浚曾经完全倚仗鲜卑和乌桓的骑兵,在中原也算是称雄一时,可是这些胡人并不值得依靠,要么是贪图钱财,抢够了以后就会回去,王浚最后危难之时想再找这些胡人,他们却拒绝作战,最后还是被后赵的石勒所杀,只留下个引狼入室的千古骂名。”

    “近一点的有北齐的宗室,营州刺史高宝宁,也是引突厥兵不停地攻掠幽州,可是打着打着连他自己的部下都跑光了,可见我华夏子民心中还是有杆秤,勾结外虏,入侵中原的,必将会被中原百姓所抛弃,主公不可不慎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玄成,我王世充和突厥打了十几年的仗了,又怎么会傻到勾结突厥呢,如果突厥可汗有野心,要发大兵争夺中原,那我肯定也要是被除掉的,反过来如果只是个傀儡,那在中原也是无法立足。这个道理我很明白,只是乱世之中,有时候,尤其是开始的时候不能跟突厥把关系完全搞僵,至少不能让他们全力帮助自己的主要对手,仅此而已。”

    魏征的眉头舒缓了开来,看得出来,他也不想跟着王世充投靠突厥人,去当汉奸。王世充继续说道:“其实这次我跟突厥人接头,不是想真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原因无非就是两条,一是想看看突厥内部是什么人在搞生铁走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第二嘛,我也想趁机摸摸我们大隋内部是什么人在和突厥勾结做这生意,而这个人跟突厥贵族搭上线,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魏征点了点头:“这两件事确实很重要,主公,你说过连长孙晟都对此事装聋作哑,是什么人能有如此权势呢?我也觉得这人不止是为了钱,更可能的是跟突厥搭上关系,实现不可告人的目的。”

    王世充叹了口气:“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在我看来,两个人的嫌疑最大。一是汉王杨谅,他是最有动机跟突厥搭上关系的人了,原因就不用我多说,而长孙晟如果手上没有真凭实据,即使明知是汉王在做这事,也不敢去举报汉王,而且现在长孙晟的长子长孙无乃正在汉王杨谅那里担任库曹参军,这个任命是长孙晟被从大利城召回,担任右屯卫将军的时候作出的,我不知道皇上此举的用意何在,是想让长孙晟在汉王那里留一条退路吗?”

    魏征突然说道:“主公,现在杨勇和杨秀是不是还被扣在长孙晟的大营里关押?”

    王世充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玄成的意思。是皇上担心太子会对他下毒手。所以要长孙晟控制住两个废王爷。一旦无法控制局势,就护着他们去投奔汉王,以大义名份讨伐太子?”

    魏征认真地点了点头:“很有可能,如果不是皇上的授意,那长孙晟也不会被召回担任京城的护卫了。如果说忠诚可靠,他未必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他跟突厥的关系却让他在这个敏感时刻担任了这一要职,只怕是皇上也清楚。光靠了杨谅的力量,是不足以对太子构成威胁的,他还需要两样东西,一个是名份,再一个是外援。”

    “名份的话,只要放出杨勇,与杨谅合流,自然可以争取到许多为他抱不平的士子之心,如果皇上是非正常死亡的话,那更是可以直指太子弑君篡位。这样一来,至少关东地区会有不少人会响应杨勇和杨谅了。即使是窦抗和薛世雄这样的人,也会按兵不动,以观局势变化。”

    “可光是这样,只怕还是不敌太子一方的关中大军,毕竟关陇的军事贵族集团已历两百多年的南北朝,骁勇善战,关中和陇右又可以征发大批的精锐之师,有良将的指挥,自当无往而不利。”

    “当年尉迟迥起兵作乱,也号称有几十万大军,可是在关陇雄师面前,一个月都没有撑住,杨谅的并州兵马,连和突厥都没有怎么打过仗,哪会是关中部队的对手。要想撑住,只有在开始阶段想办法让长孙晟出面,说动突厥骑兵南下,以扼制关陇大军的兵锋,然后他再派军经略关东和江淮之地,以争取形成均势。”

    王世充笑道:“玄成分析极是,这么说来,你是倾向于汉王杨谅在借着生铁走私和突厥的贵人暗中勾结,以换取他们在自己起兵时的支持,对吗?”

    魏征点了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不然很难解释长孙晟的举动,也许长孙晟自己也在两头下注,他以前是高仆射的人,后来转投了太子,可是一直也不得太子的重用,东宫的左右卫率都没他的份,所以再一怒而转投汉王,也不是不可能。”

    王世充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有一件事你无法解释,如果是长孙晟想和汉王一起通突厥,那还用得着再做生铁走私吗,只要他一句话,那启民可汗还不是屁颠屁颠地跟着他干啊。”

    魏征微微一笑:“也许是长孙晟还没有下定决心,而找突厥人的是汉王自己的人,长孙晟只是没有把此事曝光而已,毕竟跟着汉王干是最后的险着,现在自己手握兵权,如果能示好太子,以后未必在新朝中不会荣华富贵。”

    王世充点了点头:“那就牵涉到我说的第二种可能了,会不会是太子这一方的人,去暗结突厥?”

    魏征脸色一变:“他有这个必要做这事吗?”

    王世充很肯定地说道:“你刚才不是分析过了么,冲着不让汉王得到外援这一点,也不是没有必要的。而且如果是太子派人暗连突厥,那很可能就不会找启民可汗交易了,而是寻找更年轻,更有野心的几头草原狼,也就是启民可汗的那几个儿子,让他们有了实力后反咬自己的老子,或者是在草原上四处征伐,一时无暇顾及南下。这样做显然是对太子更有利。”

    魏征长出一口气:“主公的见识实在是高我一筹,玄成佩服。只是太子殿下与突厥素无来往,又能找谁做这些事呢?”

    王世充冷笑道:“宇文述和于仲文是他现在最信任的两个人,如果真是太子做的,那必须是这两人派人出面去和突厥接洽,长孙晟若是不去举报汉王,那就更不敢去举报太子了。”

    魏征哈哈一笑:“主公所言极是,那明天您的任务就是要摸清突厥的底吗,可是我们这样私自和突厥联系,万一事情泄露出去,对主公可是极为不利啊。”

    王世充摆了摆手:“只要我不是真的卖生铁给突厥人,这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些年我跟突厥的马匹,茶叶和丝绸生意做得不算少,借这机会跟他们扩大一点交易量,也是不错。”

    魏征用力地点了点头:“那我这就去安排,主公今天喝得多了些,还是先歇息一下,明天要留个好精力去应付突厥人呢。”

    王世充笑了笑:“那就明天再见。”

    第二天的白天,王世充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前一天他离宴时曾经婉拒了窦抗等人的邀请,只说自己想在城里随便看看此处的风土人情,这个白天他也确实是带着魏征在大街小巷闲逛,一直到了傍晚的时候,才从小巷子通西门出了城,而早已准备好的两个替身则装模作样地回到了馆驿。(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三章 太原之行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王世充和魏征换了装扮,打扮成两个樵夫,一路低头急行,走了六七里后,来到一处密林边,突然听到林中响起了三声布谷鸟的叫声,王世充有样学样地跟着回叫两声,皎洁的月光下,只见林中影影绰绰,几十名黑衣劲装的大汉,脸上涂了黑色油彩,在张金称的带领下鱼贯而出,见到王世充后,全都倒提着刀,抱拳行礼:“见过主公!”

    王世充点了点头:“大家辛苦了,这几年在幽州,多亏了大家的努力,王某谢过。”说着,冲着这帮黑衣大汉们拱手行了个礼。

    张金称笑道:“主公,这些不少都是从极乐山庄时期就跟着您的老弟兄了,由于他们大多数是河北人,所以最后还是回到老家,幽州这里是您最早在河北开的铺子,现在城里的米行,豆行,茶叶铺子,丝帛行里,可是养活了几百兄弟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不是什么养不养活的,众家兄弟为我的商行出力,得到报酬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今天王某要和人家谈一宗大生意,还要仰仗兄弟们继续出力护卫。”

    张金称正色道:“主公您就放心吧。大家晚上来就是做这事的,那个废祠堂我们已经踩过点了,周围没有埋伏,祠堂内也没有机关暗道之类的,看来来人也是孤身赴会,不会搞鬼。现在还有二十多个兄弟在那里盯着呢,没有示警就不会有事。”

    话音刚落,远处就响起两声夜枭的啼叫声。张金称脸色微微一变。竖耳倾听。那叫声悠长,响了三声后就停止,张金称点了点头,说道:“对方已经来了,三个人。”

    王世充笑了笑:“看来是我们有点小题大作了,那些突厥人在中原也不可能有我们的势力,无论怎么准备,都不可能压过地头蛇。金称。咱们也别让人家看扁了,你和玄成跟我过去,其他兄弟们就在四周戒备吧。”

    张金称点了点头,回头对着一个高大的汉子说道:“金树,你带着兄弟们在四周戒备,离五十步,不要给对方发现了,一旦有紧急情况,我会发信号的。”

    那名汉子名叫张金树,是张金称的族弟。多年前就跟着张金称一起来了极乐山庄,身手也颇为矫健。后来张金称发达了,要照顾远在河北老家的亲戚族人,一个人在大兴不太方便,就求王世充让这张金树来了幽州,当了几家铺子的商行护卫队长,时不时地能回河北老家转转,也算代张金称尽了孝心。

    张金树正色道:“大哥您就放心吧,有我看着呢。”

    王世充点了点头,带着张金称和魏征继续前行,走了两里多的林中小路后,只见一个破烂的祠堂立于林边小溪外的一片空地中,而祠堂中间已经亮起了一盏灯光,应该是对方先到后亮起,以作信号。

    王世充带着两个手下走进了祠堂,只见上次见过的那个黑脸虬须的突厥商人守在门口,一见王世充,便笑道:“朋友,你终于来了,外面的那些人,我家主人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王世充笑了笑:“在城中有些事情耽误了一下,劳你们久等啦。”说着,便走进了祠堂,只见里面一个汉服打扮的人负手而立,背对着他,而另一个花白山羊胡子的老者一眼看过来,正好和王世充的眼光撞到了一起,两人不约而同地吃了一惊,脱口道:“是你?!”

    这山羊胡子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在当年消灭都蓝可汗时曾和王世充有过一面之缘的铁勒部军师,前北齐宗室高宝义,当年王世充在白狼塞外大战都蓝可汗时,曾在事先通过那个突厥三王子咄吉的智囊史蜀胡悉,与铁勒部秘密取得了联系,而牵线搭桥的,就是这个高宝义。

    高宝义先是哈哈一笑:“我道是何人有如此的心胸气魄,能一出手就是三十万钱,转手就宝马赠壮士,原来是当年大破都蓝可汗的王仪同啊。”

    王世充也跟着笑了起来,上前跟高宝义按着胡人的规矩拥抱了一下:“高军师,又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呀,我本以为这笔买卖是跟突厥人做,可没想到是跟你铁勒部落做呀。”

    高宝义摇了摇头,指着那负手于后的男子说道:“这位是阿史那咄苾王子,我们草原的雄鹰,启民可汗的长子,也是我现在的主人。”

    王世充吃了一惊,这时候那个男子也转过了身来,他穿着一身汉人的绸缎衣服,很合体,可是一转过身,却是一张典型的突厥人的脸,面色微黑,高颧骨,小眼睛,浓眉斜飞,高鼻深目,留着一把漂亮的八字胡,而那双不大的眼睛里,却是精光闪闪,透着一股狡猾与不驯。

    王世充一看到此人的模样,那精气神跟他窝囊的老子相比,实在是天上地下,也只有这样的英雄豪杰,才放着舒适安全的汉家关内不来投奔,宁可去与北海苦寒之地的铁勒部落为伍,与都蓝可汗战斗到底。

    那咄苾王子露出了一丝微笑,用纯正的汉话说道:“原来是鼎鼎有名的王世充王仪同,大破我突厥的英雄,久仰久仰。”

    王世充按着突厥人的礼仪,以手按胸,鞠躬行了个礼:“见过咄苾王子,没想到你的汉话说得这么好。”

    咄苾王子一边回礼,一边说道:“除了汉话外,我还会说铁勒话,高车话,丁零话,契丹话,甚至高句丽话。以后身为草原的霸主,自然周围各国的语言都应该会说才行。”

    王世充心中一沉,想不到这咄苾如此有心机,看样子三十左右,就会这么多国的语言,再一看他这身材,尤其是那双内八字的腿。显然是长年骑马所致。这个精力充沛。雄心勃勃的家伙,一旦取代了启民可汗,必然会让突厥重新成为中原的巨大威胁。

    但王世充的脸上却摆出一副笑容:“恭喜咄苾王子,高宝义高先生是我们中原也难得一见的优秀人才,被咄苾王子收入麾下,可喜可贺啊,只是那铁勒总的大头人乙失钵可汗怎么这么轻易就割爱了呢?”

    高宝义叹了口气:“上次大斤山一战之后,都蓝可汗被哈米赤所杀。东突厥群龙无首,草原各部落,尤其是漠北各部重新开始攻杀,铁勒部落虽然趁机抄掠了都蓝可汗的王庭,却在回去的落上被其他十几个部落围攻,损失惨重。”

    “回到漠北故地后,又碰上了西突厥的步迦可汗率兵进犯,铁勒部正好处于其横穿大漠的进军路线上,由于那步迦可汗在西边大败,又无颜回西域。所以整顿残部,先攻击了铁勒部。瘦死骆驼比马大,他的西突厥铁甲骑兵对战铁勒人时还是占尽优势,结果乙失钵可汗战败,为了保全部落,被迫答应随步迦可汗西迁至燕然山。而我已经年老,不愿意和铁勒部一起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故地,去那蛮荒苦寒之地,重新做西突厥的奴隶,于是我便离开了铁勒人,投奔咄苾王子。”

    咄苾王子跟着说道:“当年我和我的二弟俟利弗在穷途末路的时候投奔铁勒,是铁勒人救了我们,也多亏得高先生的求情,一直没有被铁勒人交出去,本来铁勒有难,我们理当去救援,只是那时候我们兄弟刚回漠南,父汗那里也是力量薄弱,只能收留高先生了,不过以后等我们恢复了力量,一定会远征天山,把铁勒部落从步迦可汗那个恶贼手上解救出来。”

    王世充笑了笑:“有咄苾王子的英明神武,做到这一切当不是难事。您这回来中原,以宝马相诱有力人士,只怕不是只想卖马吧,有何想要的东西,但说无妨。”

    咄苾王子点了点头,对外头的那个虬须商人说道:“格里华赤,你到门口看守一下,我和这位有要事相商。”那个商人行礼而退,王世充也让张金称跟着退下,祠堂里只留下了王世充,咄苾王子,高宝义和魏征四人。

    咄苾开口道:“王将军,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了,这次我来中原,一方面是想卖马,换了钱后在中原买些便宜的丝绸和生活用品,毕竟现在塞外虽然开了关市,但这些东西的价格比起中原来要高了太多。这第二嘛,就是想找些有力的人士,做这生铁交易。”

    王世充笑了笑:“生铁交易可是我大隋明令禁止的,皇上有令,贩运生铁百斤出关者斩首,王子不会不知道吧。”

    高宝义摇了摇头:“大隋的这条法令是以前针对那些对大隋采取敌意的突厥可汗,如沙钵略可汗和都蓝可汗这样的,而现在启民可汗对大隋非常恭顺,大隋也解除了对突厥的关市禁运,王将军,这生铁又有何不可以交易的呢?”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高先生所言差矣,现在这条生铁禁运令还是没有解除,只是开放了生活用品的关市而已,若非如此,两位为何要舍近求远,不在塞外的关市上买卖这生铁,却要来这遥远的中原?这只怕不单是为了钱吧,即使只为了钱,那也没必要以咄苾王子和高先生之尊,亲自出马吧。”

    咄苾王子摆了摆手:“好了,王将军,咱们不必再拐弯抹角了,大隋朝廷对我们突厥还是不放心,当成贼一样地防着,所以现在也禁运生铁,这点咱们都心知肚明,我父汗现在一味地恭顺,不考虑我阿史那部落在草原上的将来,要知道西突厥的步迦可汗可是不缺生铁,他若是再来,难道我们只靠着皮衣骨箭,去跟铁甲骑兵对抗吗?”

    魏征笑道:“咄苾王子莫慌,大隋在漠南有大军坐镇,上回那步迦可汗越过大漠,就是我大隋的军队出动,最后击退的,你们现在在漠南恢复实力,休养生息,这也是启民可汗和我朝皇上商量之后定下的,现在草原上秩序未复,各部间的攻杀仍然严重,若是开放生铁交易,只怕会加剧草原上的战乱。”

    咄苾王子的嘴角勾了勾,他刚才也一直看着魏征:“这位先生是?”

    王世充笑道:“这位魏征魏先生。乃是我的幕僚和首席智囊。”

    咄苾王子点了点头:“哦。原来是魏先生。失敬了,你刚才说的是有点道理,可是我想请问魏先生,大隋在漠南有驻军是不假,可是漠北有大隋的一兵一卒吗?我突厥的故地是在广阔的漠北,直达北海,而非只有区区的漠南一块,没有犀利的甲兵。我父汗现在都只能呆在漠南,何时才能恢复漠北的汗庭呢?”

    魏征微微一笑:“这个问题咄苾王子应该让您的父汗向我大隋皇帝陛下上书,请他开放生铁禁运,这样我们就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做生意了。”

    高宝义一看气氛有些紧张,连忙打了个哈哈:“魏先生,这生铁交易这样的小事,就不必由大汗禀报大隋皇帝陛下,以免生出误会了吧,现在即使是生铁走私,也有些别的部落在偷偷地搞这些。我们家王子的部落里没有生铁,作战时会吃大亏的。尤其是王子现在的部众转到了漠北,无依无靠,若是没有铁甲钢牙,不要说一统大漠,就是连稍强一点的小部落,也无法降服啊。”

    王世充心中一动,开口道:“高先生,你是说还有别的部落也在收生铁?”

    咄苾王子咬了咬牙,说道:“好了,王将军,大家挑明了说吧,我知道你王将军在大隋可是呼风唤雨,又能打仗,又会做官,生意做得也大,今天一看到是你王将军来,我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如果你能跟我们交易生铁,那我一定会给你满意的回报。”

    王世充哈哈一笑:“咄苾王子,我只怕这生铁交易,我有命做,没命花钱啊,一百斤就要掉脑袋了,你所要的,肯定不止一百斤吧。”

    咄苾王子的眼中光芒一闪一闪:“别人可以做这交易,你为何就不行?”

    王世充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咄苾王子,实不相瞒,我也确实听到了我大隋一直有人在偷偷做生铁交易的传闻,也曾多方打听,可是一无所获,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在做这个交易,我要看看我的权势和后台与此人比如何。要是我没他的能力却硬做这交易,不是要我命吗?”

    高宝义的眉毛一动:“王将军,你是真的不知道是谁在做这生铁交易吗?”

    王世充叹了口气:“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这生铁走私在我大隋,一百斤杀头,一万斤灭族,我王世充全无底蕴,靠了这些年的打拼才好不容易到了今天的位置,哪敢随便乱碰,你们若是知道是谁在做这交易,如果这人我能说得上话,可以考虑借他的名义跟你们做上两笔,至于我自己,是万万不敢的。”

    高宝义看了咄苾王子一眼,咄苾王子咬了咬牙,说道:“好吧,王将军,听你这样说来,你是很有诚意的,上次你救过我父汗,救过铁勒部落,我信你这回,只是今天的事情,请千万保密,不然你我性命,都有可能不保。”

    王世充点了点头,转头对魏征说到:“玄成,你先回避一下吧。”魏征正色行礼退下,而高宝义也跟着出了大门。

    咄苾王子正色道:“王将军,你可知现在在草原上,我的父汗住在大利城,而让我们三个王子,各自率领部落,按突厥的古老传统,四处征伐那些不遵父汗号令的部落吗?”

    王世充笑了笑:“这个倒是有所耳闻,咄苾王子应该是率了四万帐,远出漠北,去经略那漠北的部落吧,而你的二弟俟利弗,则是向东经略契丹和奚族,三王子咄吉,则是留在漠南,讨伐不听话的莫何部落。”

    咄苾王子叹了口气:“正是如此,三弟咄吉,离的和大隋最近,也是他第一个和隋朝做起生铁走私生意的,时间大约是两年前,数量大约有七八十万斤上下,靠了这些生铁,打造出了一万铁骑,这两年在漠南一带横扫各部,几乎都快统一漠南了。二弟俟利弗,不甘人后,也跟高句丽那里交易了不少生铁,一年多来把契丹和奚族部落打得服服贴贴的。他们现在的部落都发展到十万帐左右了。”

    “现在就只有我,孤悬漠北,因为没有铁箭钢刀,铜盔铁甲,所以就是收拾一些几千帐的中小部落都很吃力,王将军,你也知道草原上弱肉强食,部落的民众是愿意跟随那些不断打胜仗,不断有劫掠的大部落,我现在没征服几个部落,自己的部众反而跑了不少,现在也就勉强是四万帐左右,若是再无铁器,只怕一年过后,我就在漠北呆不住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咄苾王子可知,卖给你两个弟弟生铁的,又是何人?”(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四章 突厥王子

    咄苾王子恨恨地说道:“二弟的生铁是从高句丽王那里获得,他希望突厥能恢复实力,以牵制大隋,这样高句丽的压力就会减轻了。而三弟咄吉的生铁,则是从你们大隋的豪门,长孙大使和太子东宫左卫率,宇文述将军家获得的。”

    王世充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什么,长孙晟和你们做的交易?还有,怎么宇文述也牵涉其中了?”

    咄苾王子叹了口气:“我在咄吉那里的人告诉我,第一次是长孙晟的三儿子长孙无宪亲自带了两个宇文家的公子来的,一个叫宇文化及,一个叫宇文智及,由于有长孙大使的儿子作担保,三弟也就放了心,第一次就买了十万斤,后面长孙无宪就没再出面,两个宇文公子每次都是亲自带队假道夏州那里出关。”

    王世充皱了皱眉头:“是大兴北边的夏州?而不是从并州的朔州或者代州出关吗?”

    咄苾王子摇了摇头:“没有,开始我也奇怪,为什么宇文公子要走这么冒险的道路,后来想明白了,并州是汉王杨谅的地盘,而朔州和代州又被大隋朝廷直接任命的大将杨义臣和李景把守着,想从这里出关困难重重,反而是那夏州之地,出关并不是太难。只要能想办法把生铁运出关中,就可以完成交易了。”

    王世充明白了过来:“现在大兴城,乃至关中地区的防卫都是由长孙晟负责,怪不得他让儿子陪宇文家的两个小子走这条路。”而他没有说出口的话是,此事一定是杨广授意或者默许的。示恩于漠南的咄吉。至少让他们以后不会帮助汉王杨谅起事。看起来在这件事上,长孙晟又站到了杨广的一边。

    咄苾王子笑道:“王将军,听说你当年和长孙大使还有太子杨广的关系都不错,这宇文述将军是太子的左卫率,此事想必也是太子所知道的,你能不能跟太子说说,让他也放你一条线路,跟我交易这生铁呢?”

    王世充摇了摇头:“万万不可。太子能这样做,我不行,他之所以只是让宇文述的儿子和长孙晟的儿子参与,自己却没有派儿子,就是要跟此事划清界线,万一事情败露,就把这两个人拿出去顶罪,而我并不是他的嫡系部下,不要说做这事,只要一提。就是死罪啊。”

    咄苾王子的脸上现出一丝失望:“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王世充心中暗想,这可是个结识突厥王子的大好机会。那启民可汗懦弱无能,以后汗位应该会落到这几个王子身上,而咄苾王子身为大王子,自然是有优先继承权的,只是草原之上一向是能者为王,若是咄苾经略漠北的本事和他的两个弟弟比起来差太多,那最后这汗位很可能轮不到他。现在帮他一把,可谓雪中送炭,乃是救急之举,足以让他一辈子对自己感恩戴德。

    于是王世充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王子殿下,冲着和您的友谊,我可以跟你进行五十万斤的生铁交易,可是这笔交易,不能从我们大隋境内走,不然万一败露,就是灭族之祸。不瞒你说,我在西域那里有一些秘密开设的商号,到时候我从西域的阿尔泰山铁矿那里买一些生铁,想办法运到你那里,只是现在西域的情况我不是太了解,步迦可汗还是独霸西域吗,他是不是也还对你们卡得很死?”

    咄苾王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王将军在西域也有关系?”

    王世充点了点头:“有一些老朋友,搞到生铁问题不大,瓜州城外的玉门关北,一天左右的路程处有一个星星峡,不知王子是否知道?”

    咄苾王子马上说道:“当然知道,那里算是我们和西突厥的一个分界之处了,很是有名,只是那边一向是姑臧城的那些豪商们的势力范围,王将军若是和我在那里交易,就不怕被他们发现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实不相瞒,多年前王某曾经联手姑臧的豪商们,在那里做过一次生铁交易,现在想来,还是恍如昨日啊。”他说着说着,又想起了当年的星星峡交易,斗智,出卖,背叛,死里逃生,还有与安遂玉那经历过生死的感情,安遂玉的脸仿佛又在他的眼前晃动,让他不由得一阵心痛,竟然停住了话。

    咄苾王子却不知道王世充心中的想法,笑道:“想不到王将军跟那些姑臧商人们都有联系,这下可就容易了,步迦可汗因为前几年在东边输得太惨,回西域后手下部落也是叛离不断,就连铁勒九姓部落,都趁势而起,联合当地的仆骨人,回纥人等攻击他,步迦可汗现在已经是自顾不暇,哪儿还有空管这个生铁走私呢,只是我苦于在西域没有认识的人,所以没法在这里做文章,若是去星星峡,我们走漠北这条线路最合适不过。”

    王世充点了点头:“我在西域也从不做生铁交易,现在只能先有个意向,具体能不能操作,还要看到时候的情况,不过咄苾王子请放心,既然我说了这话,那就一定会尽力办到,到时候还请王子派出得力之人,与我一同去一趟西域,以敲定交易的细节。”

    咄苾沉吟了一下,说道:“这回高先生跟着我来了中原,我看就由他跟王将军一起回去吧,西域那里他能找到铁勒人,帮忙传信也方便。”

    王世充笑道:“如此甚好,哦,对了,咄苾王子到时候准备以何种形式来交易呢?”

    咄苾王子想了想,说道:“我们漠北之地没有什么特产,也就是毛皮与战马而已,可是如果带了大批的战马南下,容易暴露目标,我看不如异地交易。我派人带战马来这幽州或者是大兴。直接把马给你。然后你再按这马的价格折算成钱,凑够生铁给我,你看这样如何?”

    王世充点了点头,他现在确实所有的生意中间最紧俏也最缺的就是战马了,河西的吐谷浑毕竟人口稀少,出产的河西马与天马数量有限,而自从安遂玉死后,自己苦无跟突厥的稳定贸易关系。马匹生意总是做不大。这回能做五十万斤生铁的生意,当可换回两三千匹骏马,无论是为自己以后起事做准备,还是卖掉换钱,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于是王世充说道:“好,就按王子所言。这些细节的事情,就由高先生和魏征去谈。只是王某还有要事在身,回大兴乃至去姑臧城,还需要点时间,恐怕要先有劳高先生独自去大兴城等我几天。我办完了事就去和他会合。”

    咄苾王子这回脸上终于笑开了花:“那我就等王将军的好消息啦。”

    二人商议既定,把守在外面的高宝义和魏征等人叫了进来 。咄苾王子与高宝义走到一边商量了半天,才带着那突厥商人与众人分手,王世充一直想着接下来的行动,一言不发,直到咄苾王子走后,才与高宝义和魏征一起回了城。

    三人等到天明后入城,高宝义先回了自己住的客栈,而王世充则和魏征回到馆驿,关起门来一阵商量,魏征也同意王世充的做法,但他提议骏马买回后,不妨在自己有着产业与商铺的关键城市散布,平时作为驮马以掩人耳目,一旦起事之时,则迅速加喂谷料,把马养肥,以作骑兵之用。

    商议到中竿左右,王世充又去总管府向着窦抗和元弘嗣等人辞了行,便与魏征和张金称一起,踏上了去并州的路,这是他在回大兴之前的最后一站了,也是最重要的一站,摸一摸杨谅那里的虚实,是非常有必要的。

    十五天后,并州,太原城,汉王府内。

    并州又称为河东之地,黄河九曲十八弯,在并州和关中这里突然急转直下,形成了那个几字形拐弯的重重一竖,而并州也因此被称为河东之地,与河对岸的关中地区隔河相望。

    春秋时期,西周初年,周成王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与幼弟叔虞一起玩耍,把一片梧桐叶子送给了叔虞,而周公即因此把叔虞封到了唐地,即今天并州的南部地区曲沃,翼城一带,在汾水周围仅数百地。

    唐叔虞长大之后,励精图治,在这北狄野蛮人部落林立的蛮荒之地厉行民族和解政策,也把这里治理得井井有条,他的子孙后代也都奋发有为,不停地向北部的未开化蛮荒地区扩张,在叔虞的儿子统治的时期,因为境内有晋水,因此把国名更改为了晋,这就是春秋战国时期最有名的大国晋国的由来。

    整个春秋时期,晋国都是最强大的诸候国,而太原一地也是在晋国不断向北扩张和征服北狄部落的过程中逐渐并入晋国的,一直到了春秋末期,三家分晋,变成了魏国,赵国和韩国这三个诸候国,在太原之地,赵国的家臣董安筑起了一座当时在全天下都数一数二的坚城,名为晋阳,这也是太原城的前身。

    晋阳一直作为赵国的国都长达七十年之久,也一直是北方著名的大都会城市 。长期以来,分别作为秦国的太原郡治,汉初代国国都,汉朝并州治所,晋朝到北魏的并州治所,东魏和北齐的实际首都,而这里依山环水,地势险要,西晋时在原晋阳城的故址进行了扩建,而北齐时期则在晋阳城附近汾水东岸的地方又建起一座更大,更坚固的新城,是为太原。

    今天的太原,乃是天下除了大兴与洛阳以外的第三大城市,整个并州的人口达到了八十五万户,近三百八十万人,而这太原一城就有六七十万人口,河东并州一地,世家贵族极多,太原王氏,河东裴氏,河东柳氏等著名世家,在这三晋大地上开枝散叶,遍地都是。

    现在王世充的对面,就坐着两个世家子弟,一个是老相识,现任汉王府谘议参军的王頍,另一个则是裴世矩的族弟,河东闻喜裴家的支房公子,裴文安。

    王世充今天早早地安排了魏征在这太原城内外观察情势,尤其是此地的城防与军备情况。自己则来汉王府。登门拜访王頍。今天的王頍显得很忙,一直到了傍晚才出来与王世充相见,而与他结伴而来的,就是这位三十多岁,白面微须,一脸精明的裴文安,三人直接进了汉王府内的一处幽静的会客偏厅,分宾主落座。

    王世充早就听裴世矩说过他们裴家的后一代青年俊杰中。以这裴文安最为出色。裴文安是著名的北方士族,河东裴家的庶支,河东裴氏源远流长,最早可以追溯到秦国的祖先非子,非子的六世孙陵被封在今天山西南部的解邑这个地方,于是去“邑”为“衣”,上非下衣,创造出自己的裴姓来。

    后来裴氏族人经过多次的迁移,最后分居河东、西凉、燕京等地,但源头都在河东闻喜县的那一支。而闻喜裴氏也成为三晋大地的超级豪门大族。

    这裴文安是闻喜裴氏的庶支,因此无法进入朝廷。只能在汉王府上混了个参谋的角色,但其人满腹才华,虽然还不到四十岁,却是看起来精明强干,眉宇间的那股子气质和王頍极象,只能用野心勃勃四个字来形容。

    王頍先开了口:“行满兄,你我多年未见了,我还以为你早已经忘了我这个老朋友呢,想不到在这种时候,你却会来并州与我相会。”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些年我也一直是马不停蹄地四处奔走,难得闲下来,更是没空来这并州,景文(王頍的字)兄可是逍遥得紧啊,不仅现在成了汉王殿下的首席幕僚,这些年还著有五经大义三十篇,文集十卷,与你老兄相比,我才叫一事无成哪。”

    这一下马屁拍到了王頍的心眼上,他哈哈一笑,抚着自己的胡子,面有得意之色:“我王頍才疏学浅,二十岁时尚不知书,成天只知游侠行猎,后来被亡兄王颁教育之后,才浪子回头,发奋读书,年轻时最喜欢读五经,而这五经大义嘛,只不过是我少年时的一些读书心得而已,还请诸位要多多指教哪。”

    王世充笑道:“景文兄实在是太客气啦,现在你可是位居高位,想当年你我一起夜渡长江,南征陈国的时候,那是何等的少年意气,这十四五年下来,却已经是物是人非,混到现在,我也不过是个五品仪同,不如您老兄在这里如鱼得水啊。”

    王頍笑着摆了摆手:“运气罢了,王某蒙汉王慧眼识珠,救我于危难之中,自当尽心竭力相报,至于这功名利禄,并不是我王頍所追求的。”

    王世充知道王頍说的是几年前的事,当时高熲还没有下台,王頍本人也是在大兴城担任了一阵子的国子监博士,后来因为犯法之事而被流放岭南,汉王杨谅听说过王頍的才名,派人半路把王頍请回到了自己的王府中当参军。

    杨坚对自己的几个儿子极为溺爱,甚至到了可以坏弃国法的地步,犯了事被流放的官員,只要不牵涉到谋反之事,他的这些王爷儿子们若是想把此人捞回到自己的府上当官,杨坚是从不拒绝,除了王頍之外,当年内史侍郎薛道衡也因为犯事被流放过岭南,被当时任晋王,镇守扬州的杨广派人半路邀请到扬州做客,结果薛道衡却严词拒绝,从江陵直接去了岭南。

    可是王頍却显然和这杨谅非常投缘,王世充之所以断定杨谅必反,很重要的一个理由就是王頍这个才华横溢的野心家当了他的头号军师,王頍此人的才华自不必多说,二十岁读书,几年时间内就以才学之名著称于世,甚至可以进国子监当博士,可见其天赋,而其在朝廷之中却不得重用,以其当年和他兄长王颁一起把陈霸先的尸体挫骨扬灰,混在河里喝下去的那股子狠辣劲,王世充知道他和杨谅凑在一起,想必成天说的就是如何起兵夺位的事情,杨坚在时,他们尚不敢有二心,可是一旦杨坚驾崩,那只怕王頍早就准备好了一套完美的起兵计划了。

    于是王世充故意说道:“唉,景文兄自然是可以一展才学,可是小弟却是时运不济啊,不知汉王这里,有没有什么空缺之职,可以让小弟也能来向景文兄讨教一二呢?”

    王頍的脸色微微一变:“行满,你现在可是朝廷命官,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调任藩王部属之事,需要皇上作主,吏部批文,怎么可以这样视如儿戏呢?”

    王世充笑道:“在朝廷里反正也不得重用,景文兄知道我王世充多年来南征北战,却一直不得升迁,而汉王这里一向赏罚分明,象景文兄这样的俊才深得重用,行满不才,比不上景文兄的本事,只想过来混口饭吃,为你打打下手,出些点子,如何?”(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五章 裴氏的野望

    王頍重重地“哼”了一声:“行满,你这次来我并州,真的只是想在汉王这里谋一个差事吗?还是,代表朝廷来想摸摸汉王的虚实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朝廷在并州有官員,有御史,再说皇上早就授予了汉王殿下节制关东,便宜行事之权,何来摸虚实之说呢?”

    王頍冷笑道:“王行满,现在朝廷是个什么形势你我心知肚明,我知道你跟太子混得不错,没什么缘由好好地放着大好前程不走,来汉王这里混口饭吃,念在你我多年交情,生意上一直有往来的份上,我劝你回去劝劝太子,让他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如果想象对杨勇和杨秀那样对汉王,那他一定会后悔。”

    王世充也没有料到王頍居然会把自己看成杨广的人,直接就通过自己出言恫吓了,转念一想,自己帮着杨广夺位的事情只怕也会被王頍的情报网络打听到,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是越描越黑,屁股决定脑袋,王頍在杨谅这一边压上了身家性命,自然和自己已经是敌非友了,想要通过他来摸摸汉王虚实的路子,只怕已经走不通。于是王世充叹了口气,说道:“景文兄,看来你对我王世充有不少误会,王某今天前来,绝不是帮着太子殿下打探情报的,不过我知道再怎么解释你也不会信,就此别过了!”

    王頍站起身,冷冷地说道:“王行满,你我现在各为其主,多说无益。好自为之吧。至于你我合伙生意上的事情。一切照旧。”

    王世充点了点头,向着王頍行了个礼后,转身退了出去。王頍看着王世充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嘴角边浮起了一丝难以言说的笑意。

    偏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王頍和裴文安同时起身,向着那里恭敬地行礼,只见杨谅一身黄色绸缎便服,在两个侍从的跟随下踱进了房间。王頍很识趣地走到了堂下,把上首的主位让给了杨谅。

    杨谅坐回了刚才王頍坐的那个位置,皱了皱眉头:“王参军,这个王世充一向有精明之名,很有些本事,文治武功都算得上出色,而且在朝中也多年没有升官,既然此人有主动来投奔之意,为何要把他赶走呢?”

    王頍微微一笑:“我跟此人合伙做生意的,知道他的底细。太子夺位过程中,此人出力颇巨。按说应该是太子的亲信,这时候来我们并州,意图难明,要么是帮着太子来刺探我们虚实,或者是来做卧底的,要么就是真的得罪了太子,想要改换门庭,前一种情况自不能留,后一种情况嘛,说明此人无忠义之心,可以背叛太子,自然就可能背叛大王,大王切不可收留此人。”

    杨谅点了点头,转向了裴文安:“裴参军,令兄裴世矩,跟这王世充好象关系不错,他怎么看这个人?”

    裴文安恭声道:“家兄对此人的才华,赞不绝口,而且据我所知,他并没有王参军说的那样在朝中得宠,太子夺位是确实他出过力,但此后就被弃置不用,若是说心有怨气,那几乎是一定的。”

    王頍的脸色一变,沉声道:“裴参军,不管怎么说,此人来意不明,底细不清,现在汉王是在筹划的关键时候,不能出半点差错,不能让他这个时候过来。”

    杨谅点了点头:“王参军言之有理,裴参军,有机会的话看看令兄是不是愿意来我这里,我对他的才华,更感兴趣。”

    裴文安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还是收住了话,转而行了个礼:“属下遵命。”

    王世充在王頍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心情不是太好,出来后漫无目的地在城中闲逛了一番,直到入夜之后才回了馆驿,一进房门,就看到魏征匆匆地迎了过来:“主公,有人送来这个。”说着递上了一块玉佩。

    王世充接过一看,眉头微微一扬,这块玉佩乃是他和裴世矩之间交换的信物,约定紧急时刻见面接头时用的,他的心中一动,难不成是裴世矩来找自己?

    王世充收下了玉佩,问道:“是何人,什么时候送来的,有什么话吗?”

    魏征说道:“半个时辰前一个仆役模样的人送来的,说是主公一看便知,在城中的浮生酒馆等您。二楼的丙字号雅间。”

    王世充点了点头:“好的,我这就去。玄成,我不在的时候,你和金称不要出门。”

    魏征疑道:“主公一个人去吗?要不要带上金称?”

    王世充摆了摆手:“不必,来人是朋友,在太原城中,不会有人对我不利的。”

    半个时辰后,王世充坐在浮生酒馆二楼的雅座包间里,看着圆桌对面的裴世矩和裴文安,叹道:“弘大,我真是弄不明白你了,想不到你现在居然跟了汉王。”

    裴世矩微微一笑:“行满,两年前我就跟你说过,大家都在自己找退路,我一边在西域,一边也通过文安跟汉王搭上了关系,你说得不错,太子不可信,扶他上了位,只怕也非你我之福,这趟你去了关东,我则一直在并州观察,在我看来,汉王殿下的兵精粮足,足以成事。”

    王世充看了一眼一脸兴奋的裴世矩,今天这浮生酒馆被这对兄弟包下,所有的仆役都出了酒店,只有这三人呆在二楼对着一桌子的酒菜,可是无人对这美食感兴趣。

    王世充心中暗道,这裴世矩文才有余,军事方面还是不行,光看着杨谅的粮多兵多,就想着他能成大事,这点上还真不如魏征呢,但看起来他已经在杨谅身上押了宝,再劝他回头也是不可能了,于是只能跟着笑笑:“我刚来并州,并不知道汉王殿下的实力,只是王参军好象不太待见我。本来想要为汉王效力的。看来也是有缘无份了。”

    裴文安摇了摇头:“王員外有所不知啊。那王頍并非是真的怕你跟太子有关系,而是嫉妒你的才华,汉王用他,一半是因为他本身的才能,另一半是因为他是现在太原王氏里的头面人物,在这并州之地影响力极大,可是此人心胸狭窄,嫉贤妒能。不要说你,就是我们这些其他的谋士,提什么意见,也总是给他挖苦和嘲讽。也正因此,我现在还不敢把家兄直接举荐给汉王殿下呢。”

    王世充“哦”了一声:“那我和弘大兄岂不是没有出头之日了吗?”

    裴文安笑道:“王員外莫要灰心,现在还不是关键时刻,汉王也要用这王頍的影响力,可真要到举事之时,那最需要的还是有真才实学的谋士。”

    王世充哈哈一笑:“裴老弟此话差矣,一来那王頍并非无才之人。既然连弘大兄都说了并州兵精粮足,足以争锋天下。那多是此人的谋划,即使举兵,他也应该早有规划。二是王頍现在都容不下我等,真到了举兵之时,我也不在这并州,又如何能向汉王殿下献出奇谋呢?”

    裴文安与裴世矩对视一眼,说道:“王員外,我兄弟素知你深通兵法,精于谋略,依你看,如果汉王在此时举兵,有何良策可以问鼎天下呢?只要你现在提出一条计谋,到时候由我向汉王殿下献上,功成之时,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王世充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好机会,他虽然不看好杨谅的起兵,但更不希望杨谅完蛋得太快,如果杨谅能多撑上一段时间,哪怕是一两年,也能让关东的群雄趁势而起,一旦天下震动,那自己的机会也就到来了。

    于是王世充仔细地想了想,问道:“现在并州进入关中,最快的通道还是走蒲州渡口,经潼关吗?”

    裴世矩点了点头:“不错,这回我就是从那里过来的,潼关要道虽然可称一夫当官,万夫莫开,可是现在的守兵不过五百,而且武备废驰,那潼关的关城也已经年久失修,在我看来,若是有精兵突袭,当可一举而破之。”

    王世充没有接话,那潼关他也走过至少三次,关城是在最西段靠近黄河的山谷口那里,可是整条山道足有六七里路,即使占了关城,对方仍然可以在另一面封闭山道,想要进入关中,谈何容易。

    王世充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并州西南的黄河渡口蒲州,现在刺史是何人?”

    裴世矩说道:“两个月前,朝廷刚刚任命了丘和当蒲州刺史,此举显然也是冲着汉王来的,把他原来任命的蒲州刺史给换了。”

    王世充微微一愣:“怎么是丘和?”

    这丘和王世充是认识的,他是河南洛阳人,父亲就是北魏的将军,自己少年时就喜欢弓马之道,任侠重气,很是有些大哥大的范儿,年长后就开始出来做官,在北周时就当上了开府将军,入隋后更是慢慢混到右武卫将军,算是不大不小的将领了,也是关陇军功集团的一員,把他派在蒲州,显然是想在汉王起兵的时候,能守住蒲州这个黄河渡口,至不济,也可以退保潼关,阻止汉王的大军直取关中。

    裴世矩正色道:“丘和的身份值得玩味,此人身为关陇集团的一員,却是和前任右卫大将军元胄关系交好,他打仗不算厉害,但治理州郡还是有点才能的,放在这蒲州,不至于太刺激汉王,也是汉王可以接受的一个人选。”

    王世充点了点头:“可他毕竟是朝廷派来的刺史,汉王若是图谋大事,他必定不会跟随,丘和的几个儿子我见过,丘行恭和丘师利等人都是壮士,也经常来我的那个跑马射箭场玩,这次这两人是跟随父亲一起上任,还是留大兴?”

    裴世矩说道:“丘和是孤身上任的,家眷都在大兴,朝廷在这时候不可能放他全家一起过来,以免他生出异心。”

    王世充哈哈一笑:“这就是了,弘大和文安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裴文安的眉毛一动:“王員外的意思是汉王若是举事,就要直扑蒲州?”

    王世充正色道:“不错,对汉王来说。起兵之后无非就是两条路。一条就是趁着刚起兵时兵锋之锐。直趋关中,趁着朝廷还没来得及总动員的时候,打一个措手不及,一旦攻下大兴,则天下可传檄而定。”

    裴文安皱了皱眉头:“这打法是不是太激进了点,汉王随时可以动用二十万以上的军队,可是如此规模的大军调动,不可能不走露风声。若是关中那里听到消息,只要派个三五千人守住潼关,汉王就无法进入关中了,还会失掉经略关东的时机,王参军,还有更好点的办法吗?”

    王世充也不希望汉王真的就用这种全家老小一波流的搏命打法,即使杨谅迅速搞定了杨广,对自己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只有战事持久,自己才有可能混水摸鱼。于是他话锋一转:“这第二个办法嘛,就是在起兵之初迅速突击。夺取蒲州,要点全在一个快字,不能给朝廷增援这里的机会,也不能让汉王起兵的消息迅速传入关中。然后守住这个黄河上的关键渡口,朝廷想以最快的途径从关中进入并州,只有蒲州这一条路,守住这里,就会为汉王的经略天下创造时间。”

    “然后就是关键的一点,分派几員大将出太行山,攻略冀州,青州之地,并夺取黎阳粮仓,进入河南,直逼洛阳,但汉王最精锐的主力,也就是他的龙骑禁卫部队,不能去关东,一定要向北,攻下朔州和代州,打通和突厥的联系。”

    裴文安疑道:“打通和突厥的联系,又有何用?那突厥人可是向着朝廷的,与我家大王素无来往啊。”

    王世充这下更加确定了汉王是没有和突厥人搭上线的,但他还是笑了笑:“文安勿虑,这点我也想过了,现在突厥的启民可汗,还有他的三儿子咄吉人在漠南,要想说动启民可汗支持汉王殿下,只需要长孙晟将军的一句话就行,长孙将军多年在突厥各部活动,对那启民可汗更是有存亡继绝之恩,只要他一句话,加上汉王的王爷身份,启民可汗是会全力支持汉王的。”

    裴文安摇了摇头:“可是朝廷对长孙晟现在可是重用,甚至让他掌握了右屯卫大军,负责京师安全,他会向着汉王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对着裴世矩说道:“弘大,你说呢?”

    裴世矩沉吟了一下,开口道:“长孙晟对皇上自然是感恩戴德,会以死相报的,可是皇上万岁之后,若是太子登基,他却未必会继续效忠,毕竟长孙晟现在没有捞到东宫左右卫率的职务,以后在太子的新朝里也未必有他的位置,还有一点很关键,他的长子长孙无乃,现在正在汉王这里当库真,我听说汉王对他颇为信任,把钱粮仓库要职委托于他,文安,这位长孙家的大公子,以后会跟着汉王殿下起兵吗?”

    裴文安笑了笑:“这个现在还不得而知。汉王还没有和他提过此事,倒是他,还有汉王妃的哥哥豆卢毓,一直有机会就劝汉王要忠于皇上,忠于朝廷,和太子搞好关系,看样子他们是不希望汉王起兵的,只是到了关键时候,也由不得他们了。”

    王世充笑道:“那豆卢毓我见过,其祖上是鲜卑燕国的北地王慕容精,后来主动投降了北魏,被改姓为豆卢,意为归义,他的父亲豆卢绩,也是关陇军事集团中的重要一員,做到过上柱国这样的大将,所以才能把女儿嫁给汉王当王妃。这个人我看和长孙无乃一样,最后也不会跟着汉王起兵的,不能让他们跑了,得作为人质看管起来,逼长孙晟就范,但也不能杀了,不然就会跟整个关陇集团为敌,不是什么好事。”

    裴文安点了点头:“这话我一定会向汉王殿下转告的。王員外的意思,就是占领蒲州,然后分兵经略各地,主攻方向是北边的朔州和代州,以打通和突厥的联系,对吗?”

    王世充正色道:“就是如此,还有一点,就是这个出兵的大义名份,如果是汉王独自起兵的话,那矛头万万不可以直指太子,毕竟他是皇上指定的继承人,对抗太子就是作乱。而是要学当年汉朝时吴楚叛军起兵时的故事,只说清君侧,诛除奸臣杨素。杨素本就得罪了太多人,恨他的人也多,但太子若是登位之初,当还会重用此人,所以打着讨杨素的旗号,能减轻汉王起兵时被人的非议。”

    裴文安哈哈一笑:“这个理由倒是很好,我一定要和汉王说,只是万一到时候杨素已经不在了呢?”

    王世充眉毛一动:“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觉得皇上现在的身体撑不了几年,杨素一定可以活到那个时候的,到时候新皇登基,肯定也会留几个老臣帮他过渡,除了杨素外我看没有更合适的了。如果太子到时候要汉王进京奔丧,那是万万不可去的,汉王只有在并州,有着大军的保护,才是安全的,一入大兴,则如羊入虎口,这点切忌!”

    裴文安举起了面前的酒杯:“行满,喝了这杯酒,咱们就是一条战车上的同伴啦,汉王若真能得位,必不忘你今天之谋!”

    王世充的眼中闪过一丝碧芒:“在下祝汉王和文安兄大业有成!”(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六章 重返金城

    回到馆驿之后,王世充仍然在想着刚才的事。把魏征叫了过来一起商量,听完王世充的叙述之后,魏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问道:“主公为何要牵扯上越国公呢,若是让他知道了你给裴文安出了这种主意,那主公以后日子只怕不好过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玄成难道看不出来吗,我这一招可不是为了害越国公,而是为了他好,以太子的性格,如果真的汉王打出了诛杨素的旗号,那反而是很可能让越国公领兵挂帅,出征并州的,他如果聪明一点,就会养寇自重,不会那么快地剿灭杨谅,最好是能把杨谅放到突厥去,形成一个尾大不掉的持续外患,只要杨谅能一直存在并且形成威胁,那无论是杨素还是我,都暂时安全了。”

    魏征叹了口气:“只是杨素会这样做吗?如果他认为剿灭了杨谅才能显示自己的忠心,那么主公的一切计划不是就泡汤了?”

    王世充咬了咬牙:“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杨素就是在自寻死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命运不可避免,玄成你想想,当年北周的一代战神韦孝宽在皇上初掌权的时候率兵平叛,消灭了尉迟迥,然后不到半年就死了,玄成,你觉得这韦孝宽是寿终正寝吗?”

    魏征的脸色一变:“主公,你的意思是?”

    王世充叹了口气:“半年前还生龙活虎,指挥数十万大军远征平叛的韦元帅,在皇上消灭了所有反对势力之后便安然离世。生前死后尊荣无限。既没有看到皇上代周自立。也没有留到大隋成为皇上的心腹之患,可谓死得其所,他这一死,韦氏一门的子孙们却都个个保住了荣华富贵,仍然是我大隋的高门世家,玄成,你不觉得这历史就是一次次的重复和轮回吗?”

    魏征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主公,你意思是说杨素如果平定了汉王之乱后。一定会被太子逼死?”

    王世充笑道:“这几乎是一定的事情,所以如果越国公聪明的话,就不要这么快地消灭掉杨谅,杨谅若在,他便可无忧,杨谅一灭,他便必死无疑,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杨素为保家族而自杀,就象当年的韦孝宽一样。”

    魏征摇了摇头:“若是如此,那主公联合杨玄感。四处举事的计划,只怕不易实现了吧。没了越国公这棵大树,杨玄感的号召力只怕不足以成事。”

    王世充摆了摆手:“不,玄成,你没见过杨玄感,不然就不会这样说了,此人绝不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只不过是外表憨直罢了,杨素如果不死,他可能还下不了决心起兵造反,可若是杨素真的给杨广逼死,那杨玄感会比任何人的复仇之心都要强烈,而且第一个起兵反隋的,一定是他。弘农杨氏作为北方的顶级大世家,又是世代关陇大将,杨玄感若是起事,那恐怕影响力比杨谅都要大,甚至会拉拢相当一部分世家贵族跟着他造反,到了那时候,可能才是我们真正的机会到来。”

    魏征的脸上现出一丝喜色:“主公深谋远虑,魏某佩服,只是我想提醒一下主公,这杨玄感若是真有这么厉害的本事,又能让天下英雄来投效,那在乱世之中,也一定会成为主公的劲敌,到时候主公如何与这杨玄感相处呢?”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说道:“杨玄感若是率先举事,那么我们就紧随其后,起事响应,这人是个厚道人,当不至于象杨广那样害我,以后无论是跟他联手,还是奉他为盟主,都不是坏事,而且树大招风,没有杨玄感这样的大世家在前面顶着,光是我这样的人起事也很难成功,到时候可以学习刘邦,割据一方,广积粮,缓称王。”

    魏征笑道:“看来主公把一切都谋划好了,魏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今天魏某也走遍这太原城,此城不仅大,而且城防工事修得如金汤一般,即使被数十万大军围困,也足以劫持个一年半载,看起来杨谅早已经做好了起兵的准备,就是在等待时机罢了。”

    王世充不屑地“哼”了一声:“玄成,你知道吗,这就是我认为杨谅必败的原因,如果他真的有夺位之心,那就只有华山一条道,只有攻击关中,打下大兴,才能坐得天下,可是从杨谅到他的智囊们,却没有一个人有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和气势,个个都想着坐保并州,经略关东,策略全是防守性的。”

    “要知道这关东是北齐之地,本就不喜欢杨氏的大隋,若是他们王子间夺位内战,看热门还来不及呢,哪会全力响应,再说这些年皇上治下,国泰民安,天下人心思安,又怎么会有英雄豪杰,去主动响应一个叛贼呢?”

    “所以杨谅如果真的有眼光,就应该不顾一切,直取关中,那还有一线希望,时间拖得越久,对他其实越不利,从河北过来,其实你我都已经看得清楚,杨广已经开始在太行八陉和河北中原的各处要点派将布势,杨谅想要经略关东,哪有这么容易?”

    “我今天跟他提的打通朔州和代州二地,不是指望他真能联系突厥,长孙晟的举动从他的儿子跟宇文述的儿子一起走私生铁就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我只是指望杨谅能靠着长孙无乃这个人质,逃到了突厥以后不至于给人直接绑了送回来,以后无论是逃到铁勒还是漠北,只要他还活着,就是一个能让杨广睡不安稳的主儿,有了外患,杨广也许不至于折腾得太厉害,而我也可以保个几年平安。”

    魏征点了点头:“只是朔州和代州都有名将镇守,那朔州的守将杨义臣,乃是尉迟迥的族侄,传说尉迟家的兵法最后就是被此人所得。一向也有名将之称。那朔州我去过。杨义臣所部多数是骑兵,战斗力很强,杨谅去硬攻,未必打得下来。”

    “至于那代州,虽然比朔州要小,兵士也只有数千人,但是雁门关地势险要,守将李景也是身经百战。城中的几位副将也多是宿将,主公的好朋友冯孝慈现在就在代州担任司马,您看要不要给他通个气?让他们做好准备?”

    王世充摆了摆手:“不必,孝慈勇敢善战,渴望军功,他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在代州现在是防着汉王的,只怕对这太原城中的动向会比你我还要在意。玄成,照你这么说,杨谅想要打通和突厥的联系。也非易事了?”

    魏征笑道:“除非他能和突厥联兵,两面夹击。不然我看给他两三个月的时间,也未必能攻破二州。”

    王世充叹了口气:“那就看他的龙骑禁军是不是真有传说中的那样,战力剽悍,可匹敌骁果军了。对了,蒲州那里,我想还是要想办法帮杨谅一次,不管怎么说,只有把这里堵上了,才能让他撑得更久一些。”

    魏征点了点头:“主公打算如何去帮呢?”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好了,你辛苦一趟,到蒲州那里假借别人的名义,开几家铺子,买一些大的店面,暗中在这些铺子的库房与地窖中收藏兵器,如果局势有变,则出动一些精干的手下,只要几百人就够了,打扮成伙计进驻这些铺子,到时候我与裴文安约定,他派人化装奇袭,而我的人则趁机在城中里应外合,斩将夺关,一举夺下蒲州。”

    魏征的眉毛动了动:“可这样我们冒的风险太大了,万一杨谅造反不成,我们不是会担上巨大的风险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所以此事要有赖玄成了,买铺子时尽量用太原那里与杨谅有关的产业名义,最好能借裴文安或者是王頍的名义,这样日后即使追查起来,也不至于查到我们头上。城池一旦夺取,我们的人就要迅速撤离蒲州,那些铺子全一把火烧了,不留下半点痕迹。”

    魏征正色道:“我明白了,这就去办,主公你要先回大兴吗?”

    王世充笑着拍了拍魏征的肩膀:“不错,我这就得抓紧时间去陇西那里,时间长了,只怕高宝义等得不耐烦,会影响我们和突厥人的合作。”

    魏征笑着拱手行礼道:“那我就预祝主公一路顺风。”

    半个月后,当王世充回到自己在大兴的满园时,已经是夏去秋来,接近十月了,一回家就接到了消息,陇右的薛举派人送信,说是有急事要与他商量,信中隐约提到了此事与陈宣儿的母亲施太妃一家有关,王世充听到之后,也顾不得歇息,马不停蹄地带上单雄信,就赶往陇西,七天之后,终于来到了金城。

    这几年王世充很少再来金城,与薛举的往来也多数是通过书信,今天借这个机会,也可以看看阔别数年的这座陇西要塞,和几年前相比,这里几乎没有一点变化,仍然是视线之内,一片黄沙漫漫,城外是一片沙漠,而这城市里也完全是黄土所筑的房屋,甚至连街道都是由黄土夯筑而成,马和骆驼来往其间,时不时地刮起阵阵大风,卷起漫天的黄沙,吹得人满脸满嘴都是。

    王世充今天换了一身胡商的打扮,全身上下课得严严实实,布巾蒙着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他和单雄信二人牵着自己的马,在这黄土大道上行走着,准备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然后去见薛举。

    突然,王世充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转头一看,却是一个高大魁梧,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结伴而行,也同样是行商打扮,可是那高个子走起路来却是狼行虎步,完全是一副大将军的派头,即使在这豪强林立的金城,也是显得卓尔不凡,而那个娇小的身影,却是右手里提着一把剑,另一手牵着骆驼,亦步亦趋地跟在前面那汉子身后,显然是个女子。

    王世充心中一动,他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那人一定是久别了的杨玄感和红拂,这一路从并州回来,他还一直在想着碰到杨玄感后如何谈及这半年多来行走天下的收获呢。可没想到却在这陇右金城碰了个正着。

    王世充心中一动。本想上前和杨玄感相认。却看到这两人突然一拐,进了路边的一处店铺之中,王世充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当年曾经在金城呆过的那家马家饭馆。

    王世充知道这杨玄感一定会和自己当年一样,在这里打听城中的英雄豪杰,最后一定是要上门见见那金城恶虎薛举的,于是他也坐到了那饭馆里,找了一个僻静的角度。用吐谷浑话招呼着伙计上菜,杨玄感和红拂坐在门边,叫了两碗面片儿汤,开始吃了起来。

    王世充听到杨玄感和红拂一直在低声交谈,说的尽是这城中的薛举之事,一路上他们也打听到了不少薛举在此地称霸一方,与人比武相见之事,听那杨玄感的意思,只怕是要通过打擂台的方式,闯过薛举的那几道测试。去会会这个陇西豪强。王世充的耳目远比常人灵敏,即使是在这嘈杂的面馆之中。也是把他们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只听红拂说道:“这一路西来,就数这薛家势力最大,可称豪强,要不要和他们结交呢?”

    杨玄感点了点头:“跟他们结交是必须的,这几百里的丝路之上没有大的豪强,就是因为薛家的势力太庞大,已经可以说是独霸陇西了,加上与羌人关系非同一般,乱世的时候必会成为割据一方的豪杰。”

    “但薛举父子刻薄残忍,在我看来,杀人不是不可以,但以他们那样的方式手段虐杀,迟早会失尽人心,众叛亲离!暴力可以在一时恐吓别人,但要想长治久安,取得天下,那必须要靠仁义才能让远近归心。”

    “所以我们和薛家结交,必须以威对之,薛举很有开拓进取精神。他父亲薛汪一个河东百姓来这里,两代人的时间就打下了这么大的基业,独霸了从武威到金城的这段丝路,还不断地拉拢和收买这一带的羌人和盗匪,可见其所图者大,如果是乱世,一定会有争夺天下的志向。”

    “所以我们对于这样的家族,不能平等折节交往,一定要威服他们,让其不敢对我们家的势力范围生出觊觎之心,绝不能跟他们谈在大兴给他们家打开市场的合作,只能说在这陇西的丝路上如何和他们家合作。”

    “有个成语叫得陇望蜀,但薛家望的绝不是蜀,而是大兴,现在他们对大兴内部的情况多半也并不熟悉,不敢打这个心思,但要是我们和他们谈判,亮明身份后,想必这姓薛的会趁机问及大兴内部的情况,进而进入大兴的关市。”

    红拂本来一边看一边在连连点头,听到这里时突然神色大变,连忙问道:“少主,你不会是想跟那薛家比武吧!”

    杨玄感笑着点了点头。

    红拂一下子脱口而出“不可以!”引得周围的几桌人都看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红拂继续小声地道:“薛家武艺高强,下手又黑,少主你可千万不要以身犯险。”

    杨玄感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而认真:“不用担心,要想威服薛家,就必须走这条路,不然要是让人家小看了我们,只会更麻烦,连平等的合作都不可能有。”

    红拂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秀目之中波光闪闪:“可是,可是我实在放心不下你,要是主公在,也不会同意的。”

    杨玄感紧紧地咬住了嘴唇,目光中一下射出一丝不可阻挡的坚决,他看了一眼红拂,摇了摇头:“红拂,如果是阿大在这里,一定会同意我的想法!人这一辈子,总有自己无法逃避,需要直面的挑战,尤其是男人,身负家族的责任,更是如此。”

    “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有一天的天下大乱作准备,李密也好,王世充也罢,就连这眼前的薛举,都是我们今后必须要面对的朋友或者是敌人。”

    “要说心狠手辣、武艺高强、兵多将广,真要到了将来需要起兵的那一天,这小小的薛家能和那时候的大隋皇帝相提并论吗?如果我今天连这薛家父子都不敢直接面对,未来也不用想着做大事了。”

    “红拂,如果天命归于我杨玄感,将来能让我成功,那就不会让我死在此处;反过来,要是我连薛举这样一个边城土豪都对付不了,也不用再有什么争霸天下的雄心壮志,死也没什么可惜的。”

    红拂紧紧地抓着杨玄感的双手,脸上已经是涕泪横流,几乎要把刻意涂上去的那块胎记给冲掉了,关切之情写在了整个脸上。

    杨玄感知道红拂心系自己,轻轻地拍了拍她的素荑,笑了笑:“别担心,我可是大破突厥的大英雄呢,还会打不过几个边城土豪吗?红拂,你也太看不起你将来的夫君了吧。”(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七章 杨玄感闯关

    红拂羞红了脸,轻轻地啐了一口,小声地嘟囔道:“谁答应将来嫁你了?”

    杨玄感哈哈一笑,也不说话,红拂也知道他心意已决,再劝也是没用,便正色道:“明天千万当心,不要勉强自己。”

    二人说完后,便起身结了账,向外走去,临出门时,杨玄感不经意地向着王世充这里扫了一眼,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可王世充一直背对着他,泰然自若地和单雄信吃着面片儿汤,杨玄感上前一步后,还是摇了摇头,转身大踏步地出门东行而去。

    王世充迅速地扒完了面里的最后几根面片儿,站起身,对单雄信说道:“走吧,我得先见见这条金城猛虎,明天可有好戏看喽。”

    金城里的薛家大院,是这城里最大最显眼的建筑了,高大的院墙由砖彻成,外面刷上了一层灰漆,在周围一片黄土筑成的低矮房屋中显得格外的突出,就连隔壁的郡守府与之相比也失色不少。

    薛家大院的院墙正中间是两扇朱漆大门,上面布满了一块块碗口大的铜制亮门钉,中间是两枚兽面铜门扣,大门正上方蓝色的牌匾上,写着“薛府”两个大字。

    门口是两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看起来也比别处的狮子要凶上不少,在门前站了四名土黄色劲装打扮,黄巾包头的七尺壮汉,都是满脸胡须,高鼻深目的胡人,正警惕地注视着前面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行人们的一举一动。

    雪已经停了,今天是一个艳阳天,路上的积雪经过了清扫。早已开辟出一条新路出来。行人们在郡守府前的这条主干道上走来走去。但经过薛府时总是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似乎都不敢在这里多作停留。

    王世充换了一身行商的打扮,站在薛府内的最高建筑,一座三层的楼台之上,这座立于跑马场前的高台,乃是薛举平时点兵聚将时登高望远所用。别看薛府的门头不是太显眼,可这薛府的内部占地极大,足有小半个金城。而府内的家兵部曲足有数千,随时可以在这片大操场上整队集合。

    薛举今天全副武装,站在王世充的身边,看着府外大道上正在走近的杨玄感与红拂,不屑地说道:“我见过的世家子弟,多数是绣花枕头,我就不信这杨玄感能比我薛举的本事更强。那所谓的大战突厥,只怕是吹出来的。”

    王世充微微一笑:“所以今天才会让薛兄亲眼见识一下嘛。”

    杨玄感今天换了一身蓝色绸布棉袍,头发高高地梳在头顶,堆成了一个髻。插了一支翠玉发簪,腰间扎了条上好的犀牛皮玉带。一身的贵气。但那满脸的黑色虬髯却又显出男人的粗犷与豪迈,他的腰间佩着一把玄铁重剑,套在鲨皮剑鞘里,一看就知非凡品。

    红拂也相应地换了一身天蓝色的棉袄,男装打扮,脸上的紫色胎记非常显眼,但整个人在举手投足间,仍然有一种高贵优雅的气质。

    两人来到了薛府的门前,那几名门口的守卫互相看了一眼,一个看起来象是领头的人走了过来,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杨玄感看都没看那人一眼,双手负于背后,两眼望向了大门,而一边的红拂则从怀中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拜贴,递给了守卫,回道:“唐国公府上总管李莫愁、管事张出尘,奉我家主人之命,特来拜访薛校尉。”

    那守卫上下打量了一眼杨玄感,问道:“原来是唐国公府来人,请问来这里有何贵干?”

    杨玄感鼻子里“哼”了一下,冷冷地道:“见了你家主人,自然会说,还不在前面引路?”

    守卫的声调高了起来:“这位想必是李总管了吧,你不明白入乡随俗的道理吗?金城虽小,但薛府有薛府的规矩,我家主人军务繁忙,也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

    杨玄感“哦”了一声,说道:“那请问贵府是怎么个规矩?如何才能见到你家主人?”

    守卫“嘿嘿”一笑:“这个么,要看来客是要来投奔的还是想谈生意的!”

    “这还有什么区别吗?”杨玄感笑着问道。

    守卫正色道:“我们家主人早有规矩,这里是私宅大院,如果是朝廷命官来访,请移步旁边的郡守府,公事公办;若是非朝廷中人的平民百姓,想投奔老爷混口饭吃的,可以直接入内见面;若是想谈这商路上生意的,需要过关挑战。”

    杨玄感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眼中神芒一闪:“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和你家主人谈谈生意合作的,这么说只有先挑战才能见面?”

    “正是如此!想来找我家主人谈生意的人太多了,所以主人才定下这么个规矩,只跟真正的英雄好汉谈合作。”

    杨玄感仰天大笑,笑声中透出一股睥睨一切的霸气:“李某走南闯北多年,这种规矩还是第一次见到!好,那就让我见识一下这金城里的英雄豪杰。”

    守卫点了点头,道了声“稍等”,转身向府中走去。

    过了一柱香左右的时间,府门大开,那名守卫匆匆地奔了出来,对着杨玄感一拱手:“李总管请,一切已经安排好,如果过了三关,就能见到我家主人。”

    杨玄感点了点头,迈开大步向里面走去,那守卫突然道:“等等。”

    杨玄感停了下来,问道:“还有何事?”

    “刀剑无眼,李总管最好想清楚了再进,别怪小的没提醒您,有不少好汉都折在里面了。”

    杨玄感淡淡地说道:“贵府这规矩,我到了这金城后也有所耳闻,没有关系,要是见不到薛校尉。只怪在下学艺不精。怨不得别人。”

    守卫点了点头。做了个向里请的手势。

    杨玄感深吸一口气,进了大门,红拂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走进第一进院子,只见院子里有一个浑身虬肉,胸前纹着猛虎头的黑皮壮汉,正在舞着一根步槊,见到杨玄感走到。暂时停了下来,嗡声问道:“是你要来挑战的?”

    杨玄感点了点头:“你是第一关?”

    那黑皮壮汉嘿嘿一笑:“我乃是薛将军身边的亲卫,名唤马宁儿,过了我这关,才能向里走,现在你回头还来得及!”

    杨玄感笑了笑,大步上前,那马宁儿暴喝一声,长槊挥舞,抖起一个枪花。直接向杨玄感当胸刺来,势如雷霆。

    杨玄感刚才看他舞槊的几下就知道此人的路数。这一下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脚下如生了根一样,也不闪避,出手如风,一下子就抓住了那槊头下两寸处的杆子,手臂一用力,那槊仿佛生在了他手上,再也进不了半分。

    马宁儿微微一呆,也鼓起气力,拼命地左摇右晃,想要抽回步槊,只见杨玄感大喝一声,右手一使劲,“叭”地一声,结实的硬木制成的步槊竟然被生生折断,而那马宁儿大叫一声,仰天向后栽倒于地。

    杨玄感把槊头向地上一扔,冲着马宁儿冷冷地拱了下手:“承让了。”抬腿继续向里走去,红拂在后面亦步亦趋,只剩下马宁儿还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那支断槊。

    杨玄感又向里走了一个院子,眼前豁然开阔,这里竟然是一片射箭场,一个皮帽棉袍,身材中等,手臂明显与身材不成比例的粗壮汉子,正扛了把一人高的大弓,候在这里,看到杨玄感来,点了点头:“阁下功夫不错,这么快就能打败宁儿。”

    杨玄感微微一笑:“那尊驾又是何人?”

    那汉子拱了拱手,道:“在下常仲兴,乃是金城校尉府的副将!阁下看上去应该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当知这西北一带,骑射为本,这府虽不小,终比不得草原之上可以驰射,今天我们就在这靶场比个高下吧。”

    杨玄感看了看常仲兴手中的大弓,笑道:“常将军应该是神箭绝技了,只是不知这张弓力如何?”

    那常仲兴拿手的绝活就是骑马射箭,一听杨玄感问此,洋洋自得地道:“此弓足有三石四斗,寻常人根本拉不开,常某不才,自幼习此弓矢之道,用起来还算称手。”

    杨玄感笑了笑:“不知常将军是否肯割爱让我看看这弓?”

    常仲兴看了看杨玄感,心中暗想此人虽然威武强壮,但未必在弓箭上能胜过自己,须知开弓搭箭,一半是力气,一半是技巧,自己多年苦练也才能拉开此弓,于是便大方地把那三石四斗强弓递给了杨玄感。

    杨玄感接过了弓,抚了抚那根绷得紧紧的弦,那弦又粗又韧,乃是几股强力兽筋绞合在一起所成,再看看弓身,乃是上好的白杨木所制,触手之处感觉到一阵坚硬与厚实。

    杨玄感笑了笑,力沉双臂,脚下暗运潜劲,双腿不丁不八地张开,腰部运起气来,左手持弓,右手拉弦,使出七成力,吼一声:“开!”

    脸不红,气不喘,那三石四斗的强弓竟然一下子被杨玄感拉得如满月一样。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常仲兴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说不出话,而杨玄感手腕略一加力,再加了一成劲,只听“咔啦”一声,这张三石四斗强弓,竟然被杨玄感生生扯成两段。

    杨玄感摇了摇头,对着在一旁难以置信的常仲兴道:“常将军,你这张弓太软了,以后最好换一张结实点的。”

    杨玄感掷弓于地,扔下了独自发呆的常仲兴,继续向内走去。

    杨玄感又向里走了一进院子,抬眼便是一片空旷开阔的练武场,一个全身披挂的赳赳武夫正在背对着入口,一下一下地举着石锁。

    那石锁足有二百斤,但在此人手上却上下翻飞,举重若轻,杨玄感看到,心中暗暗赞道此人真是好气力,这功夫怕是跟雄阔海也有一拼。

    那人听到后面有脚步身,似是微微有些吃惊,放下石锁。转过了身。

    只见此人三十上下。面如重枣。浓眉如刀,豹头环眼,脸上到处起皮,头戴分翅亮银盔,身穿兽面连环甲,腰围一块虎皮,足蹬摩云马靴,看着杨玄感。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赞道:“阁下好本事,我的两个兄弟都挡不住你。”

    杨玄感微微一笑:“阁下又是哪位?”

    红脸大汉转身拿过了一把一丈多高的精钢大戟,看起来足有一百斤重,重重地在地上一顿,朗声道:“我乃金城副校尉,车骑将军宗罗睺,特来领教阁下高招!”

    杨玄感一看此人的气势与起手,就知道这人比刚才的那二人要强了许多,于是点了点头。拔出玄铁重剑,做了一个起手势:“我乃唐国公府总管李莫愁。还请宗将军赐教!”

    宗罗睺突然收起大戟,摆了摆手:“我用这大戟,势大力沉,你用的这重剑虽然远远重过一般的长剑,可跟这大戟还是没法比,只要一接触就会撞飞,宗某不占人便宜,你还是换把兵器吧。”

    杨玄感傲然道:“俗话说得好,男儿当提三尺青锋,建不世之功业!剑本就是百兵之祖,战阵之上也是近身格斗的利器,今天我和将军并非马战,你这大戟虽然力沉,但未必能胜得过我手中的重剑,到时候孰轻孰重,一试便知。”

    宗罗睺见他这样说,便不再出言相劝,又从一边的兵器架上取了一只铜鞭,交于左手,只以右手持戟,杨玄感心中暗赞此人果然是久经沙场,面对短兵也不完全依仗长兵器,近身仍以铜鞭相护。

    只听宗罗睺沉声大喝“当心了!”,右手大戟拦腰扫来,带起地上一片尘土,杨玄感认得此招厉害,若是自己后退,大戟就会顺势前刺,这样自己很难再近身,

    于是他咬了咬牙,也不闪避,气贯双臂,双手持剑,上前跨出一步,硬生生地以重剑直荡大戟。

    “嘭”地一声,火光四处飞溅,这一下硬碰硬的较量,带起了满天的尘土,只见尘土之中,杨玄感屹立原地不动,嘴角间挂着一丝自信的微笑,脚下却陷入土中足有半寸,玄铁重剑在他手上微微地抖动着,。

    而那宗罗睺却是退出两个大步,大戟一下子给震得荡上了天,一只右手几乎把握不住,连虎口也给震得象火烧一样地疼。

    宗罗睺好不容易弃了铜鞭,左手也抓住了戟身,才勉强控制住了大戟,整个人都被带得好一阵摇晃,一张红脸生生地变成了猪肝样的紫色。

    宗罗睺心中大惊:自己十四岁当贼,在这丝路之上纵横也有二十年了,除了以前碰到薛举时与之马上兵刃相交时有过这种兵器几乎脱手的情况,好多年都没有如此了,更何况来人只是以一把不到四十斤的铁剑就能硬碰硬地荡开自己这一百斤的大戟,这力量实在是匪夷所思。

    宗罗睺自己也是百战余生的沙场悍将,这一出手就知道来人的力量远在自己之上,即使和薛举相遇只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绝不是此人对手,再打下去只会自取其辱。于是收起了大戟,哈哈一笑:“阁下果然天生神力,罗睺心服口服,里面请。”

    杨玄感刚才那一下也给震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他毕竟是以剑击戟,兵器上吃亏太大,刚才那一下也是用了九成力,从少年时力量胜过雄阔海后,他也是很多年没有跟人一对一较量时用这么大力量了,心中暗赞这宗罗睺也实在是一员勇将,与骁果将军雄阔海相比也是毫不逊色呢。

    杨玄感暗暗调整了一下呼吸,微微一笑,开口道:“宗将军,承让了。”

    于是杨玄感还剑入鞘,一撩前襟,阔步向着宗罗睺身后的出口走去。红拂笑了笑,冲着那宗罗睺微微点了点头,也快步跟上。

    这薛府建得如同军营一般,并没有什么普通大户人家和王公贵族府上的亭台楼阁,舞榭歌台,更不用说有什么假山水池之类的景色了。

    整个府内走来走去除了宽阔的练武场外,就是射箭场和马圈,不时地看到一些精赤上身、肌肉发达、浑身上下雕龙纹兽的壮汉们在演练武艺。

    杨玄感又穿过了两个院落,走到了正厅,厅前一片开阔地,而那正厅修建得如同一座高高在上的宫殿一样。

    正厅前的台阶足有二十多级高,台上两边各立着二十多名顶盔贯甲的持戟卫士,两侧放着插有十八般兵器的架子,远远看见正厅的大堂上,正襟危坐着一员铁塔般的大将。

    杨玄感知道薛举就在堂上,于是昂首阔步地登上台阶,双眼直视前方,向前走去。

    只见那大将一挥手,两侧的甲士们纷纷上前,大戟斜举,向上交叉,摆出一条杀气腾腾的通道来。

    杨玄感看史书见多了这种排场,面不改色,视端容寂,脚下却是一点儿也没有放慢,挺胸直入那戟阵,连头也没有低一下,走到第一道戟门前,那两个卫士对视一眼,把戟撤回,向着杨玄感点头行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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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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