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可汗折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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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时辰后,日头已经西垂,长孙晟和染干站在白狼塞的寨墙上,看着远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各怀心事,默默无语。
白狼塞是一个代州前出大漠的小城塞,方圆只有两百步,最早是一个烽火台,后来在开皇三年时的反击突厥作战中,作为大军临时的一个屯粮之所,进行了扩建,也就是在原来的烽火台四周砌了一圈高约二人高的黄土泥巴墙,由于年久失修,不少墙壁处已经被风化得千疮百孔,甚至有几个地方直接就通了个拳头大的洞,挡挡风沙,临时躲个沙尘暴还可以,要想指望着这地方能守住敌军的千军万马,那完全就是做梦。
染干刚到这里的时候,心就拔凉拔凉的,长孙晟说好的大营连个影子都不见,两三万骑兵的大营,怎么着也得连营十余里,地方几十里,可是这里连个方圆一里都没有,甚至这里都容不下他们带来的那千余名骑兵,这些骑兵们这会儿大部分都在城寨外面来回巡游,马尾上挂着树枝,扬起片片烟尘,按长孙晟的解释,要的就是这烟尘满天的效果,让敌军也看不清本方的虚实。
可是染干终究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失望,长叹一声,这孤零零的城寨,后面不到一里处就是一条进入代州的山道,而前面则是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漠,透过重重的烟尘。极目远眺。远方的地平线上看不到任何动静。
长孙晟微微一笑。说道:“大汗,现在没有人来就是最安全的,这里虽然无法防守,但是进可攻,退可守,视线也好,敌军无法迂回攻击,万一真的不行。我们也可以向后退入关内。”
染干的脸色一变:“什么,长孙大使,你刚才还说会在这里集结大军防守的,不至于入关,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长孙晟摇了摇头:“我说的只是万一,现在各路去搜寻大汗的部队还没有回来,这里您也看到了,暂时无险可守,若是有个上万铁骑,自然不用入关。”
站在染干身后的咄吉冷冷地说道:“可现在我们只有上千骑兵。而且我们来这里已经超过三个时辰了,一个援兵都没有来。长孙大使,您是不是就想故意把我们骗到此地,然后再逼我们入汉关?”
长孙晟的眉毛动了动,哈哈一笑:“王子误会了,如果长孙真的有这心思,还用得着在这里大张旗鼓地布疑兵吗?只是各路搜索部队撒在上千里的大漠里,一时半会儿调过来是有难度的,你看,远处不是一直在放狼烟吗?那就是召唤各路部队回援的信号!”
咄吉身边的史蜀胡悉插嘴道:“既然如此,为防万一,还请长孙大使派人速速回身后的代州,代州是边关重镇,即使没有骑兵,起码调来万余步兵还是没有问题的,有万余步卒,扎营固守,至少可以坚守到各路骑兵回营。”
长孙晟的嘴角勾了勾,声音中透出一丝不满:“这位又是何方高人,当着大汗和本使的面发此高论?”
史蜀胡悉以手按胸,行了个礼:“奴才乃是咄吉王子的亲随,大汗忠实的仆人,名叫史蜀胡悉。”
咄吉也跟着介绍道:“史蜀胡悉是我们部落最聪明的人,向来算无遗策,他的提议,也请长孙大使能仔细考虑一下。”
长孙晟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我道是何方高人,原来只不过是一个奴隶,咄吉王子,我们现在在这里谈军国要事,一个奴隶也能这么放肆吗?他真要这么有用,您现在又怎么会在这里?”
咄吉的脸胀得通红,指着长孙晟说道:“你!”
长孙晟冷冷地说道:“王子殿下,不是我看轻你的这位智囊,故意以身份来压他,实在是此人的建议,着实不可行,纯粹是要害我们。”
染干沉声道:“怎么就是要害我们了?史蜀胡悉虽然是个奴隶,但智谋过人,对本汗更是忠心耿耿,长孙大使请不要妄下结论!”
长孙晟微微一笑:“此人或许忠心,但给的建议确实是要害我们的性命,大汗也去过代州,当知我们身后进山的通道,宽不过五尺,双马并辔而行都要小心,一不留神就掉到山谷之中,尸骨无存,如此险峻的地势,怎么可能大军迅速通过?就是我军从代州的骑兵全部出动,搜索大汗,走这条路也用了两三天。”
“而且此人提议由代州的步兵出动,在此扎营防守,试问万余步兵,要携带扎营的器材,运起装着军粮和辎重的大车,这一万步兵要走几天才能走出来?而且放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代州不去防守,却要让以防守见长的步兵来到这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中,请问水源在哪里?敌军若是大军云集,只消把这里一围,我军连水都没有,不出三天,尽皆渴死!”
染干的脸渐渐地变得惨白,长孙晟看了他一眼,咽了泡口水,继续说道:“更何况,等那万余步兵全部出来,至少也要两天的时间,有那时间,我们的骑兵早就回援了,要是连两万铁骑都打不过的敌人,多这万余步兵,又有何用?到时候这些步兵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倘若真的敌军大军来袭,他们还会把回代州的这几里山道全给塞得满满的,我们就是想逃回代州,也不可能了!”
史蜀胡悉也给说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咄吉还不服气,动了动嘴:“难不成要是敌军来袭 ,我们就只有跑回代州这一个选择吗?长孙大使,我的父汗是草原的雄鹰,就是战死在大漠,也是魂归故里,万万不会生入汉关的。”
长孙晟厉声道:“王子所言,长孙实在不敢苟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汉高祖刘邦,当年屡败于西楚霸王项羽,给打得抛妻弃子,但只要留了一条命在,终得帝王伟业。三国时的蜀汉昭烈皇帝刘备,半生颠沛流离,给人象赶鸭子一样地从一处赶到另一处,最后还是建立蜀汉,鼎立三国。”
“就是你们草原上的苍鹰,呼韩邪可汗生入汉关,迎娶王昭君,成千古佳话,而南匈奴也得以繁衍生息,避免了象北匈奴那样身死族灭的厄运。建立北魏的代国,其始祖拓跋什翼健,败于前秦天王苻坚,自去国号,入关臣服,最后还不是在拓跋珪身上复国,甚至一统江北,建立北朝。这些都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典型,王子何忍心为了点面子,置你父汗于死地?”
咄吉给说得哑口无言,听到最后一句话,才不服气地高声叫道:“本王愿意代我父汗去死,长孙大使,你休得挑拨我们父子间的关系!”
长孙晟冷冷地说道:“本使可没那想法,可现在的情况是本使在为大汗的身家性命考虑,而王子却是不知出于何目的,想要置大汗于危险之中。大汗娶了我们大隋的公主,就是我们大隋的女婿,女婿家出了事,到老丈人家暂避一下,这也不行了?你们草原上的部落相攻,这不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吗?”
染干幽幽地叹了口气:“长孙大使,犬子年轻气盛,出言无状,还请你见谅,只是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吗?你是知道的,不到万不得已,本汗不想入汉关。这跟老丈人和女婿没什么关系,纯粹只是我们突厥人的看法而已。”(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七章 可汗折腰(二)
长孙晟点了点头,慷慨激昂地说道:“大汗请放心,不到万不得已,长孙也不会带您入关的,说句不中听的话,如果不是尊重大汗,我这千余骑士,想要恭请大汗入关,只怕早就做到了,敌军如果不是大举来犯,我这千余骑兵可以抵挡的话,长孙就是血染沙场,也不会带大汗入关的。”
长孙晟正在义正辞严地表演时,一个拖长了声音的“报”字突然传了过来,一个传令小兵飞奔上城楼,满头汗水,神色慌张。
长孙晟脸色一变,勃然道:“没看到本使正在和大汗谈大事吗?何事如此惊慌失措!”
那小兵慌张地说道:“长孙大使,大事不好,西山烽火台报信,有大批骑兵正在接近!”
染干的脸都吓得白了,和他儿子的眼睛一起盯向了长孙晟。长孙晟的眉毛微微一动,还保持着足够的沉着,说道:“不要慌,烽火台可有报信,来者是我军还是突厥骑兵?数量多少?运动的方向如何?”
小兵看了一眼西山烽火台腾起的黑烟,说道:“来的不是我军,没有跟我们打旗语联系,现在离得远,看不清是不是突厥人,但是数量有一万上下,正在迅速向我们这里接近,看样子就是冲着我们来的,现在离我们不到三十里了!”
长孙晟面沉如水,手搭凉蓬,看向远方,只见西下的夕阳背景下,远远地尘土漫天,一道黑气如同乌龙一般。沿着地平线的方向席卷而来。经常在大漠里行走的他知道。那是千军万马在奔腾时带起的尘土,飞到半空之中,看上去就象空中腾起一条黑龙,有经验的将军可以通过这条黑龙的大小,判断来犯军队的规模。
长孙晟嘴里轻轻地念念有词,看了两眼后,沉重地点了点头:“不错,来者大约万骑。从他们奔驰的速度来看,应该是一人双马的精骑,我大隋骑兵都身着铁甲,没有这么快的行军速度,而突厥一般的仆从部落也不会有这么训练有素的骑兵,看起来,象是可汗本部的精锐来袭。”
染干吓得舌头都大了,手中的马鞭“叭哒”一声掉到了地上:“什么,可汗本部的精锐?怎么可能!雍虞闾和玷厥现在怎么可能分出大军来追杀本汗?”
史悉胡达直接跳到了城垛子上,极目远眺。看了一会儿后,跳下垛子。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大汗,长孙大使说得没错,奴才看到了金色的狼头大纛,正是这次战事中,老贼玷厥一直打着的旗号。”
染干大惊失色,这次他一触即溃,部下分崩离析是一个原因,但他也是在战场上亲眼见过西突厥的铁甲骑兵,早已经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东-突厥由于长年被隋朝进行铁器禁运,部队的战斗力已经大幅度下滑,即使是他的本部人马,也只有铁箭头,没有普遍装备钢刀铁甲。”
而西突厥的部队不仅人数众多,达头可汗的本部五万精骑更是甲骑俱装,连马都有盔甲,骑手个个都是西域大力士,体格要高过一般的突厥骑士许多,使的武器也多是狼牙棒,铁锤之类的重兵器,近身作战时,威力无穷,自己的可汗卫队在关键时候上去肉搏,不出一个时辰一万多部队就全军覆没了。
咄吉的眉头皱了皱:“不对,胡达,玷厥的本部精锐都是人马俱甲的铁骑,我们也都见识过,以他们现在的行军速度来看,都是剽悍快捷的轻骑,这个又怎么解释呢?”
长孙晟正色道:“王子,我们隋军作战,象骁果军这样的精锐部队,是根本不会一直穿着铁甲的,就是你今天看到我们来的时候穿了铁甲,也只是因为处在搜索状态之中,随时需要作战的原因,而处于行军之中的大军,是一人双马,主马让人骑,副马专门背铁甲和补给品,等作战的时候,再套上盔甲。”
咄吉目瞪口呆:“可要是这样的话,速度不是太慢了吗?若是敌军趁着你们换甲的时候突击,如之奈何?”
长孙晟微微一笑:“我大隋一向是步骑混合,如果是决战之时,骁果这种精锐骑兵抓紧时间换装,也就是小半刻(几分钟)的时间,就可以整装完成,在这期间,可以让步兵以战车为掩护,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也可以轻骑出击,与敌军的骑兵先混战一团,等到战事胶着的时候,再出动铁骑冲杀,这样一来,往往能一举破敌。”
染干长叹一声:“怪不得每次和大隋作战时,总见其军容严阵,阵形闭合,等到决战之时,前排的阵门一开,铁骑源源不断地冲出,我们突厥骑兵根本无法抵挡。”
长孙晟不想和这些突厥人说太多隋军作战的奥秘,赶紧岔开了话题:“想必这些西突厥的骑兵也学到了这一点,现在玷厥是整个突厥的大可汗,只有他可以用金狼头的大纛,来的一定是他的部众,我估计可能是他看到了王副使和冯司马他们点起的狼烟,知道了我们的情报,这才一路追杀。”
就在这时,那名传令兵再次看了一眼西山烽火台上的狼烟,颤声道:“大,大使,不好了,敌骑离我已不到二十里!”
长孙晟转向了染干:“大汗,到了作决断的时候了,我刚才说过,即使粉身碎骨,血染沙场,也要保护好大汗的,您既然不愿意入关,那就请您趁乱突围吧,我率这一千儿郎, 为大汗拼死杀开一条血路。”
言罢,长孙晟对着那个传令兵厉声道:“传令,所有部队列阵,穿甲,向来袭敌军逆袭!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那金色狼头大纛下的敌军主将!”
染干连忙说道:“不不不,长孙大使,本汗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亲身赴险呢?不用说什么了,本汗随你这就入代州!”
咄吉急得一跺脚:“父汗,万万不可啊!一进了汉关以后我们在草原上就。。”
染干二话不说,直接一鞭子抽在咄吉的脸上,顿时一道长长的血痕在咄吉的脸上跳动起来:“本汗和长孙大使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小子在这里插嘴了!”
长孙晟坚定地摆了摆手:“大汗,这又是何必呢?长孙曾经向大汗保证过,一定会带兵来接应大汗的,不会让大汗为难,现在弄成这样,都是长孙无能,长孙此举,非为国家,而是要实现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承诺!再说了,公主已经被恶贼杀害,若是长孙也死在恶贼手上,那我大隋不出兵也得出兵啦!”
染干连忙拉住了长孙晟的手,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长孙大使,你的心意本汗完全明白了,本汗就是无颜面对天下人,也不能对不起你这个好朋友!行了,不要多说了,现在我就跟你一起进关。”
长孙晟压抑着自己心中的狂喜,脸上现出一丝难色,长叹一声:“大汗的大恩,长孙只有来世再报了!”
太阳终于被地平线吞下了最后一抹余晖,天色不知不觉地已黑,那条空中的黑龙已经渐渐地消失不见,金色的狼头大纛下,王世充和冯孝慈骑着马,并辔而行,不紧不慢地跑在七千多人的骑军的最前方。
两人身后所有的骑士们都换上了突厥人的衣服,眼前十里左右的白狼塞处,已经灯火全暗,连西山烽火台也已经不见人迹,一条长约两三里的火龙,正迅速地通过代州城外的山间小道,向着代州城方向穿行。
冯孝慈哈哈大笑,马鞭指着那条火龙:“行满,他们果然中计了!染干入关啦!”
王世充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传令,所有士兵学起突厥人的狼嚎,叫得越大越好!我得让他们跑得再快点才行!”(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八章 猫鬼疑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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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秋高气爽,大兴,王世充的极乐山庄已经摘下了原来的牌匾,不再以一个娱乐场所的身份对外营业,原来气派非凡,车水马龙的庄前牌楼处,已经重新挂起了一块烫金字的蓝底牌匾:满园。
刚过寅时,天还蒙蒙凉,而这会儿的王世充,正安坐在自己逍遥楼的地下密室里,脸上挂着微笑,和裴世矩一起恭立在高熲的面前。
王世充是昨天才回大兴的,巧的是跟裴世矩几乎同时赶到,而高熲一听说二人回京,直接派人密告,今天在王世充的这处密室里碰头。
高熲今天仍然是一身便装,一个月不见,他的白头发看起来又多了不少,而额头眼角的皱纹也添了好几条,今天的他看起来很疲惫,也不是以平时里那种坐如青松的宰相姿式正襟危坐,而是半躺在这张大椅中,以手托颌,微微地眯着眼睛,对着裴世矩一抬手:“弘大,你把这回去西域的事情说一遍。”
裴世矩微微一笑:“昨天夜里给兵部呈上的文书里,只说是西域各国趁着西突厥的主力东征,已经纷纷起兵,驱逐西突厥的使者,达头可汗在西域的基业,有一朝而崩的可能,而他的汗庭,据说也成了高昌,龟兹和莎车这三国的攻击目标。十五天前,还在东边大漠中的达头可汗所部也听到了这个传闻,兵无战心。纷纷要求回师。达头可汗不得已。只好率军穿越沙漠,向西域行军。”
高熲没有睁眼,点了点头:“这么说西突厥的主力回师了,那现在两个突厥又分手,不复连兵四十万的气势,弘大,你觉得达头可汗要多久才能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
裴世矩略一沉吟,开口道:“流言的传播是从两个地方开始的。其一是西域各国,这是由学生亲自散播的,为了逼真,也动用了一些西域各国的马匪和强盗扮成西域小国的军队,在西突厥的汗庭附近出没,这次是真的弄得西突厥人心惶惶,学生回来前,给了那些马匪十箱黄金,让他们务必要骚扰两个月以上,算算时间。至少能拖到西突厥大军回师的时候了。”
高熲继续问道:“只是这些西域马匪,有这么可靠吗?他们会不会收了钱。就一哄而散,不把这戏继续演下去?”
裴世矩摇了摇头:“应该不会,这些马匪也都是居无定所的游牧民族,有突骑施人,嘎黠斯人,还有铁勒九姓,也都是剽悍凶猛的游牧部落,向来不臣服于西突厥,达头可汗几次征讨他们,都无法将他们消灭,他们只要向着河中(中亚的阿姆河和锡尔河之间的广大地区,即今天的乌兹别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一带逃亡就行,那里是昭武九姓的国家,合在一起并不好对付,即使强如西突厥,也只能平等对之。”
高熲点了点头:“老夫早知道西突厥在西域树敌众多,周边各国也只是畏惧于他们的武力,而不是真的臣服,只是弘大,这次贿赂那些马匪盗贼的钱,你从哪里出,老夫没记得给你拨过钱款啊。”
裴世矩笑了笑,看着王世充,说道:“恩师,全是靠了行满在西域的生意,他的王家商行财力雄厚,在西域各国都有分号,而学生在临行之前和行满打过招呼,他直接让管事陪学生去了趟西域,从那里和陇右一带的店铺取出这十箱黄金,促成了这次的事情。”
高熲满意地看了一眼王世充:“很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更要用之有道,行满,你赚的钱能用于国事,老夫非常满意,只是这笔钱去路不正,我朝也不可能把此秘事公之于众,恐怕这次只能让你割一块肉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下官的一切都是皇上,是朝廷,是高仆射给的,区区十箱黄金,不算什么,而且若是让达头可汗成了势,那下官在西域的所有产业也只能打了水漂,高仆射千万不要把这点小钱放在心上。”
高熲摆了摆手,坐直了身子:“一码归一码,这次的钱没法从朝廷拨给你,不过你放心,老夫这里记得欠你一笔,以后会在其他方面给予补偿的。”他转向了裴世矩,“弘大,依你所见,达头可汗这回撤兵回西域,需要多久才能再次出动二十万以上的大军,再度犯我边境呢?”
裴世矩摇了摇头:“学生不知,这次学生也是刚刚回京,并不知道东边的战事如何,刚才只听行满匆匆地说了一句,说是染干已经逃进边关,这两天就会在长孙将军的护送下来大兴,达头可汗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再次出兵,实际取决于他这次在东边的得失,如果他损失巨大,尤其是他本部的那五六万铁甲骑兵,如果损失一半以上,那他想要压服西域都不容易,更不用说再次出兵了。”
高熲的眉头皱了皱:“让你失望了,这回达头可汗在东边几乎没有损失,反过来还让他抢掠了十几万帐的人口,几百万头的牛羊。若不是他的老家被袭之事传遍军中,让他无心恋战,只怕他还会从都蓝可汗那里争到更多的利益。”
王世充说道:“高仆射所言极是,此战达头可汗威震大漠,东-突厥过去一向自视为突厥的正统,不把分出去的西突厥放在眼里,结果漠南一战,达头可汗为主力的大军几乎把染干的精锐杀得片甲不留,自己的损失却是不到两千,可谓微乎其微,此战一过,漠南各部连收留染干都不敢了,如果不是你散布的消息,达头可汗说不定都不会回西域,直接就在突厥本部的阴山王庭即大可汗登位之礼,那样的话对付他就更难了。”
高熲冷冷地说道:“行满,眼光向前看,这回染干终于顺利入关,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王世充微微一笑:“染干这回给骗进了关,也就没了其他的想头,只能安心当我们的傀儡,有了他这面大旗,我们也可以很方便地打回去,高仆射,下官以为,既然各路大军已经云集幽并和关中陇右一带,不妨现在就杀出去,突厥既然已经分兵,战斗力最强的达头可汗又回了西域,那以并州现在集中的二十多万精锐,收拾都蓝可汗是没什么问题的,至不济,也可以尽复漠南之地,让染干回到故地,重新招集亡散的部落,为来年的大举进兵创造条件。”
高熲笑着点了点头:“行满,为什么说现在不是出兵的好机会?还要为来年作准备?”
王世充正色道:“今年国家的用兵太多了,两征宁州,讨伐岭南,还对高句丽用兵数十万,这些都是很耗国力之举,这次为了防备突厥入侵,整个北部边境的所有州郡府兵都紧急调动,误了秋收,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发现并州一地的粮仓多数已经空了,或者是半空,我军以步兵为主的部队不能在缺乏粮草的条件下作战,而只靠骑兵,只怕又无法大胜,所以下官以为,今年最好是休生养息,最多只在漠南一地有限地用兵。明年才是大举出兵,与突厥决战的时候。”
高熲的眼中寒芒一闪:“行满,你只说对了一半,之所以这次皇上和老夫没有下令大军出塞,是因为朝中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把此事解决,根本无法征战。”
王世充微微一愣:“朝中能出什么事情呀?”
高熲一下子站起身,目光如冷电一般地扫过王世充和裴世矩的脸上:“有人行巫蛊厌胜之术,想要诅咒独孤皇后,独孤皇后现在已经卧床不起,甚至昏迷不醒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九章 猫鬼疑云(二)
高熲冷冷地盯着王世充,声音中透出一股子杀气:“不仅如此,越国公的夫人氏也中了诅咒倒下了,行满,听说东宫的术士章仇太翼是你的师父,精通此道,有这回事吗?”
王世充的脑子“轰”地一声,对于这章仇太翼的来路,他再清楚不过。章仇太翼是河间人,七岁时就能每天背诵数千字的古文,州里人都认为他是神童。”
等他年纪稍长后,博览群书,但他喜欢看的不是四书五经,《史记》、《汉书》这些,而是天文占卜,神鬼志怪之类的杂书,据说他的学问大得没边,前朝许多骇人听闻的秘事也是如数家珍。
此人在开皇初年曾经在五台山修道,还研究了不少佛学的经典,采集药材,更是收了不少徒弟,前后有十七八年之久。
王世充平素里也很喜欢巫术厌胜之法,更是想要延年益寿,章仇太翼在这方面可谓达人,是不是半仙不知道,但是能炼出大量提升人体各种潜力的小药丸,那倒是千真万确的事。
前几年王世充闲居在家时,曾经去过五台山,给章仇太翼送了一百万钱,算是拜师的费用,加之王世充本人聪明好学,天赋超人,章仇太翼对这个徒弟非常满意,几乎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从此王世充除了兵法权谋之外,龟策占卜之道也可称大师级人物了。
一年以前,东宫太子杨勇听到了章仇太翼的名声,重金相聘。将其延揽到东宫。出任**师。而自从章仇太翼入了东宫后,王世充为了避嫌,也一年多没有和他有来往了,只在他寿诞之日,派人送过一盒点心。
这回听高熲说独孤皇后中了诅咒倒下,高熲又直言章仇太翼,王世充的魂儿都快飞了,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啊。万一真是章仇太翼做的,那自己说不定也脱不了干系了,想到这里,王世充的额头开始冒汗。
裴世矩很少见王世充这样失态过,连忙说道:“行满,不要慌,恩师也没说是他做的,你只需要好好回答恩师的问题就行。”
王世充定了定心神,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在高熲面前最好不要耍什么心思。这是他多年来的经验,于是王世充正色行了个礼:“回高仆射。章仇太翼确实与下官有师徒之谊,难道此事与他有关?”
高熲站起身,面寒如霜:“此事出来不过半个月,倒下的两个人,一个是独孤皇后,另一个是越国公夫人,你说,现在朝野内外,谁会同时跟这两位有仇,又会胆大到同时诅咒这两人?”
王世充只感觉到背上一阵发凉:“高仆射的意思是,此事是太子殿下所为?怎么可能!太子虽然性情冲动,这些年也被二圣所猜忌,可怎么至于诅咒自己的亲生母亲?”
高熲冷冷地说道:“现在只有太子的嫌疑最大,行满,你先把这巫蛊之术说来听听,老夫对这种旁门左道之术不甚了了,你既然是章仇太翼的弟子,应该略知一二吧。”
王世充点了点头,娓娓道来:
这巫蛊之术是诅咒人的一种法术,就是以桐木制作小偶人,上面写上被诅咒者的名字,生辰八字等,然后施以魔法和诅咒,将其埋放到被诅咒者的住处或近旁。行此术者相信,经过这样的魔法,被诅咒者的灵魂就可以被控制或摄取。
这种邪恶的法术在远古时即有,流传到春秋战国之时也多次见诸史书,但最有名的还是汉武帝时的三件巫蛊大案。
一是皇后陈阿娇失宠后,收买了女巫楚服,以巫蛊之术诅咒情敌卫子夫,事败后陈阿娇被废,汉武帝立卫子夫为皇后,女巫楚服及宫人被杀者多达三百来人。
二是汉武帝征和二年(公元91年),有人举报丞相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行巫蛊之事,诅咒皇帝,这公孙贺与皇后卫子夫是连襟,也是当时的名将卫青的好友,结果受此事牵连,公孙贺被灭族,连带着卫青之子卫伉与卫皇后的女儿阳石公主也被杀。
三是影响最大的太子巫蛊事件,汉武帝晚年得病,宠臣江充趁机进言说武帝的病是太子刘据与卫皇后行巫蛊之术所致,还找了一堆匈奴胡巫搜查太子东宫,最后找出一些桐人木偶和写有咒语的帛书。
太子被无端陷害,不甘坐以待毙,怒斩江充,起兵造反,最终酿成父子相残的惨祸,太子最后兵败逃亡时自杀,而卫皇后也被迫自尽。此案牵连死者高达数万,连繁华的都城长安也经历了一次兵灾。
高熲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此事老夫也曾经想过会是巫蛊,可是这一阵子在独孤皇后的寝宫和越国公夫人的住所附近都仔细搜索过,甚至挖地三尺,并没有那种人偶,你说的这个巫蛊,想要害人的话,肯定要把这人偶放在所害之人常经过的地方,那又作何解释?”
王世充点了点头:“汉武帝的巫蛊大案之后,这种巫蛊之术用的人就少了,历代官府往往一发现用巫蛊诅咒他人的术士,直接捕杀。所以现在流行的诅咒法术,主要是一种叫猫鬼的可怕法术。”
高熲的双眼一亮:“猫鬼?”
王世充点了点头,说道:“猫鬼,又叫猫蛊,是巫蛊中动物蛊的一种,也是种诅咒人死亡的妖术,即使在蛊术中也是最凶恶的之一,近些年来开始流行。
所谓猫鬼,就是指猫死了以后的鬼魂,据说精于蛊术者可以操纵这猫鬼去害人,不仅取人性命,还可以把死者的财物暗中偷到自己家里,现在民间就有一批专门暗中养猫鬼的行巫者。
传说中养猫鬼的人要先进行一种邪恶的仪式,念完一通咒语后,杀掉事先准备好的老猫来得到猫鬼,被杀的猫越老则灵力越强。以后每天的子夜之时还必须祭祀这猫鬼。”
裴世矩听到这里,突然问道:“为什么要在每天的子夜祭祀?有什么讲究吗?”
王世充缓了口气,现在已经入夜,即使是他自己叙述此事,也感觉心脏跳个不停:“之所以选择子夜时分是因为“子”的属肖是鼠,此时祭祀含有把鼠献给猫的意思,这种祭祀绝不可间断,否则被蓄养的猫鬼就会反害蓄养的人。
只要被猫鬼缠上的人,开始是四肢会象针刺一样疼痛,继而疼痛开始慢慢转移到全身,人也会昏迷过去,最后当疼痛转移到心脏时,人就会吐血,最终血尽而亡。”
王世充那本就有些粗浑低吼的声音此时传到高熲和裴世矩的耳中,却是有种说不出的恐怖,尽管这两位都是见多识广的名臣,听到这个可怕的故事也是脸色发白,心中一阵阵地悸动。
高熲听完之后,半晌,才开口道:“章仇太翼可会此法术?若施此法,需要什么条件?”
王世充想了想,开口道:“此事同时涉及了越国公夫人和独孤皇后,只怕操纵猫鬼的人要与两家都有关系,不仅要知道受害人的生辰八字,可能还要有些受害人的贴身之物,比如内衣,毛发等。”
高熲听到这里,突然大声道:“什么,行满,你再说一遍?”
王世充于是把刚才所说的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高熲近乎全白的胡子在风中微微摆动:“看来这凶手是与越国公和独孤皇后同时有关系的,太子与越国公一向不和,他是不太可能有越国公夫人的生辰八字的,难道会是那个人?”(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章 猫鬼疑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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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临近子时,浓浓的夜色里,透着一股薄雾,偶尔传来一两声猫叫,凄厉而诡异,慑人心魄。
百官坊里,独孤皇后的亲弟弟,上大将军、郢州刺史独孤陀家的门外,数百名剽悍的千牛卫士人手一只火把,挎刀背箭,已经将这栋不大的宅院围绕得水泄不通,熊熊燃烧的火光照亮了夜空。
门口的两头石狮子之间,一名看起来五十多岁,胡子斑白,个头中等,满脸悍勇之气的将军顶盔贯甲,按剑而立,身边站了一位老道。
那老道年约七十上下,头戴一顶紫金道冠,鹤发童颜,面色红润,长眉下垂,双目微闭,穿了一身蓝色道袍,上面画了各种奇怪的符咒,腰间飘飘的是一条金线仙人带,左边还系了一个紫金葫芦。老道手持一把白色拂尘,背一柄桃木剑,活似老神仙。
那将军模样的人看了一眼老道,气沉丹田,声音如同半空中打了炸雷,让在场的每个人耳边都嗡嗡作响:“皇上有旨,即刻请上大将军独孤陀入宫面圣。独孤将军,请赶快更衣,随我等入宫。”
厚重的漆木大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两个青衣仆役低头走了出来,一名瘦削的花甲老者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白色中衣,外面披了件纯白披风。打着哈欠。似是还未睡醒。那老者走出门来。还未看人,便嚷嚷道:“什么人半夜如此喧哗?”
那将军见独孤陀出来,冷冷地说道:“独孤将军,皇上正在宫中恭候大驾,请你赶快换好衣服,随我们入宫面圣。”
独孤陀睁大了眼睛,细细一看,倒吸一口冷气:“元大将军。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来人正是右卫大将军元胄,这人是杨坚的亲信死忠,当年杨坚尚未登位时,元胄就少年从军,跟随北周的齐王宇文宪四处征伐,因功升到大将军。后来时任北周丞相的杨坚看此人威武雄壮,便倾心结交,引为心腹。
北周的赵王宇文招深恐杨坚有朝一日篡夺皇位,想先下手为强除掉杨坚,便请他赴宴。暗中埋伏甲士准备来个鸿门宴。杨坚只带了两个贴身随从,其中之一就是这元胄。
在宴席上宇文招几次想要下手。都忌惮于侍立杨坚身后元胄的勇猛和忠诚,怕自己也会被伤及,故而迟迟不敢动手,宇文招想以去厨房拿酒的名义支开元胄,元胄却是一动不动。
后来宇文招佯装喝醉,想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先开溜再动手,也被元胄识破,紧紧地拦住,直到掩护杨坚撤出赵王府,元胄一个人挡住大门阻挡着追兵,最终让杨坚平安渡过了这次危机。
等到杨坚继位后,曾当众说过:“我能登上这大位,成就大隋的基业,都是元胄的功劳啊。”于是封他为上柱国,担任右卫大将军,负责宫中的宿卫。这次猫鬼案件,龙颜震怒,直接派他前来抓人,顺便护送那东宫术士章仇太翼在这独孤府搜查祭祀猫鬼之物。
元胄的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独孤将军,请你穿好衣服,这就跟我走吧,而且奉皇上的旨意,贵府上也要有劳这位高人搜查一下。”
独孤陀的脸一下子变了颜色:“元胄,你什么意思,半夜里闯我府第我不跟你计较,居然还要搜查我家,这可是半夜,女眷们都已入睡,你想干嘛?!”
元胄探手入怀,摸出一面金牌,上面刻了一个敕字,抓在掌中直接向独孤陀出示:“吾皇金牌在此,见此金牌如见圣上亲临,上大将军独孤陀,还不下跪接旨?!”元胄声如洪钟,目光坚毅如铁,那身大红战袍也在这黑夜中无风自飘。
独孤陀定晴一看,果然是文帝的金牌,配合上元胄金牌在手时,浑身上下散发的凛然气势,更是不怒自威。独孤陀一下子跪倒在地,再也不敢抬头,只说道:“臣独孤陀谨遵圣旨。”
元胄见独孤陀已跪下,便扭头对着身边的老道说道:“道长可以进去了。”
老道的眼睛刚才一直是微微闭着,这时候突然睁开,一道神光一闪而没,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便昂首阔步而入。
元胄一挥手,示意几名卫士看着独孤陀,自己紧跟着那老道入了院内。
独孤陀虽被封为上大将军,却多年来未掌实权,只是靠了和独孤皇后的裙带关系而已,爵位不过是个县公,家中并不是很有钱,在这百官坊中也只是中下的规模,庭院不过两进,小半柱香的时间就能把院内走个遍。
后院是女眷们居住之所,老道进门以后一直奔着这里而去,他的鼻子嗅来嗅去,就象一只机警的猎犬,在追寻着什么气息,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后院门口。
元胄一看要入后院,急忙上前两步,对着老道低声道:“道长,真是在这里吗?此人毕竟是皇后的弟弟,万一搜索不成惊扰了女眷,到时候只怕不好向皇后交代。”
老道正是那术士章仇太翼,他转头看了看元胄,道:“那就有劳将军出言,让里面的人都先穿好衣服,全部来前院集合。离子时还有一刻,贫道很肯定,施法的妖人就在这后院之中。”
元胄点了点头,又运起他的狮子吼:“独孤将军府上的女眷们听好了,圣上有旨,自夫人以下,所有女眷必须在一刻之内,穿戴整齐在前院集合,违令者以抗旨论处。”
后院的房间里的灯开始亮了起来,窗户纸上照出一些长发女子们起来披衣的影子。
章仇太翼口齿启动,轻声问道:“元将军,刚才皇上好象没有下过要独孤府上的女眷起来集合的圣旨啊。”
元胄的声音和这二月的寒夜一样冷酷:“圣上予我便宜行事之权,让我配合你找出那驱使恶鬼之人,这就是便宜行事,一切都为你捉鬼服务。”
章仇太翼点了点头,解下了随身的紫金葫芦,打开盖口,倒出一些红色粉末,置于左手掌心,右手放回葫芦,反手一抽,拔出背上的桃木剑,蘸了那粉末,口中念念有词,开始边走边行起法来。
就在章仇太翼行法的时候,后院的女眷们纷纷缓步走了出来。
年近花甲,略显老态的独孤夫人,越国公杨素的异母姐姐杨氏满头银发,一身黑色棉袄,外罩锦袍,被两个丫环搀扶着走在前面。
后面跟了两名姬妾,六七个丫环仆妇,杨氏一见那章仇太翼在这里摇头晃脑地转着圈施法,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身子晃了晃,竟是差点要摔倒。
元胄一见此情形,心中更是有数,犀利的目光从众女眷脸上一一扫过,众女皆低下了头不敢与其对视。
“府上所有女眷,可都在此处?”元胄沉声问道。
杨氏重重地哼了一声:“老身半夜只听得这里闹哄哄的,好象有人在说奉了圣旨,要我等出来。将军,这里不是你的军队,我府上也没什么点卯。”
元胄对着身边的一个卫士一招手让他过来,耳语了两句。稍后,一个看起来精明强干,嘴上留着两抹小胡子的人被带到,此人穿着黑色缮丝长袍,看起来象是个管家。
元胄冷冷地问道:“你就是府上的总管独孤忠?”
那人头上冷汗直冒,这一路一直在不停地掏怀中的手帕擦拭,听得此言,忙回道:“正是小的。”
“府上每个人都认识吗?”
“当然。请问将军有何吩咐?”
“你去看一下,女眷之中有没有人现在不在场。”
独孤忠点头哈腰地应了声是,便走到了女眷们面前,他不敢直视杨氏那带着怒火的目光,低头跟杨氏行了个礼,轻声地叫了声“夫人”,便绕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一章 猫鬼疑云(四)
独孤忠在其他妾室与仆妇丫环面前倒是细细察看了一下,当他看完最后一个中年仆妇的脸后,三步并两步地跑了回来。
“回将军的话,厨房的烧火丫头徐阿尼不在。”
元胄转向了杨氏,沉声问道:“请问夫人,独孤总管说的是否属实?”
杨氏扭过了头,不去看元胄,嘴上说道:“老身已经睡下,怎么可能知道每个下人丫头的动向?将军若是想找人,可以自己搜查,何必多问?”
元胄看了看章仇太翼,正待开口,只听得外面的街上打更人开始叫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三更,子时正!”
突然间,从后院传来一声轻微的猫叫声“喵呜”,杨氏的脸色一下子大变,而就在此时,章仇太翼双眼倏地圆睁开来,目中神光暴射,而手中的桃木剑尖不知何时变得血红血红,直接指向了后院的入口。
章仇太翼端着剑,整个人象是被那剑领着,迈开脚步就要进那后院,杨氏大叫一声,整个人扑到那院门前,张开双臂,挡着院门,双眼圆睁,满头白发都在风中散乱着,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后院是我家私密之所,谁也不许进!”
元胄见事发突然,也顾不得许多,上前两步,一把抓住杨氏的一只手,稍一用劲,便将其生生拽到一边,杨氏的手被拉得几乎要脱臼,“哎哟”一声,一下子哭了出来。
元胄一边拉开杨氏,一边扭过头对着章仇太翼高声叫道:“道长快快捉鬼!”
章仇太翼的身形一下子没入了后院。元胄也扔下了还在哭闹的杨氏。也一路小跑地冲了进去。后面的十余名卫士举着火把。除了留下三人值守监视独孤府众人外,都跟进了后院。
章仇太翼循着木剑的指引,进了后院以后,直接到了厨房的外面,只见那厨房的门紧闭,里面似乎亮着微微的烛光,一阵香油的味道从门缝里飘了出来,似乎能听见有人在里面轻轻地念着些听不懂的咒语。
元胄一见此情形。马上就要推门而入,却被章仇太翼一把拦住:“将军不可,若是此人不在此刻完成祭祀,必遭猫鬼反噬,毙命就在这两日,皇上下令可是要活的,若是人犯死了,就什么出查不出来啦。”
元胄一下子醒悟了过来,一挥手,十余名卫士将这厨房团团围住。刀剑出鞘,两名卫士纵身一跳。直接跳上了屋顶,守住了烟囱,还有两名卫士则奔到后墙处看住了后窗,所有人都如临大敌,竖着耳朵,听着那诡异的咒声。
过得片刻,那咒声突然停了下来,章仇太翼马上大叫一声:“快,动手!”
元胄没等他说完,便把自己射了出去,一脚重重地踹在厨房的木门上。这门并不牢固,元胄这一脚又用上了全力,两扇木门竟然直接被踹得倒了下来,碎木四溅,尘土飞扬。
等到尘埃落定后,章仇太翼与元胄交换了一下眼神,双双走进了屋内,后面几名卫士持火把跟进。
只见厨房里烟雾缭绕,灶台前摆着一张小小的香案,香炉里插着三根香,已经烧了一小半,香炉的边上有一个小碗,里面盛着香喷喷的米粥,上面还放了两根鱼干。
一个年约二十出头,丫环打扮的少女正抱着双臂,蜷缩着身子,靠在香案后面的柴堆上,浑身上下微微地发着抖。
火光照亮了这女子的脸庞,只见她肤色微黑,圆脸大眼,满脸烟灰之色,她的头上扎着两个丫鬟,上面沾着几根茅草,穿着普通仆役的黑色布袄,而那瞳仁中却透着一丝邪魅,此刻正紧紧地盯着元胄与章仇太翼。
元胄乃是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勇将,但见到这个诡异的女子时仍然心中暗暗一惊。他定了定神,开口沉声问道:“你可是这独孤大人府上,厨房烧火丫头徐阿尼?”
这丫头紧紧地咬住了嘴唇,点了点头。
元胄回头对着身后的几个卫士道:“将这丫头和独孤陀一起带回宫中,而这些祭祀的邪物也当作证物一并带走。”
章仇太翼补上了一句:“那独孤夫人好象也知道此中内情,最好也一并带走,至于独孤府上的其他人里面,不排除还有这妖女的同伙,都需要严加看管。”
元胄对着后面那几个一脸茫然,不知是否要听术士命令的军士说道:“按章仇大人的意思办。”
元胄说完后转身上前,一把将那徐阿尼拉了起来,沉声喝道:“跟我走吧。”
半个时辰后,大兴宫内,神龙殿上灯火通明,这里正是杨坚在夜间临时接见紧急入宫的臣子所在。
杨坚穿着一身洗得有点发白的黄色龙袍,一脸怒气地看着面前的将军和术士:“这么说来,那个烧火丫头用猫鬼害人是千真万确了?”
章仇太翼依然微微地眯着眼睛:“贫道入内之时,这妖女还在念咒,元将军本想直接闯入,贫道害怕打乱了这仪式,惹得猫鬼反噬妖女,没了人证,这才出手相阻。”
杨坚的眼光落在了元胄的身上,似是在问章仇太翼的话是否属实,元胄连忙一拱手,沉声道:“正是如此,等她的咒念完后我们才破门而入的,那些作妖法的邪物还在,这次我们也一并带回来了,就在殿外。”
杨坚摆了摆手:“此等邪物,朕不想看。你们二位还有什么需要禀报的吗?”
元胄看了一眼章仇太翼,只见他双眼一眯,嘴巴紧紧地闭着,看上去没有什么说话的意思,便开口道:“搜查的过程中,独孤夫人杨氏有公开阻拦的举动,好象是知道此事。”
杨坚的身躯微微一震,似是颇为意外:“竟有此事?那个杨氏是越国公杨素的姐姐吗?”
元胄一拱手,朗声道:“臣不知这杨氏的来历,臣只知道奉旨擒拿施妖法之人,并把独孤大人请到这里,此外整个过程中有可疑的事情都要向皇上汇报,这也是皇上给臣的命令。金牌在此,臣现在交令。”他说着双手捧着那面金牌,上前单膝下跪。
杨坚“唔”了一声,上前接过了金牌,说道:“爱卿平身,你辛苦了。”顺便把元胄托起。
元胄向杨坚又行了个礼,和章仇太翼一起转身欲走。杨坚一直在抚须长思,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开口道:“且慢。”
二人对视一眼,又转了回来。
“那独孤陀在此过程中表现如何?”杨坚沉声问道。
元胄想了想,说道:“回皇上,我等一开始叫门时他就披睡衣而出,开始还没认出臣,后来臣说要入内搜查时他显得有点激动,说是女眷在后院不能随便搜,直到臣出示了金牌后,他马上就吓得跪下,一直没起来。”
“他可有象他夫人那样公然阻挠你们搜查的行为?”杨坚的目光炯炯。
元胄朗声道:“没有,一看到金牌后就大惊失色,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阻拦的行为,臣斗胆直言,独孤将军好象并不知此事。”
杨坚点了点头:“你们今夜辛苦了,先回去吧,此事结束后朕会重重有赏。”
元胄马上一拱手:“为圣上分忧乃是臣的本份,不图赏赐。”而章仇太翼则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退下后,杨坚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嘴里喃喃地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重复了几遍后,杨坚的眼光突然投向了一直站在左边的三位大臣:“你们怎么看?”(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二章 猫鬼疑云(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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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一人赫然是高颎,这会儿的他穿着紫色的朝服,戴着镶嵌了八颗玉的乌纱,一直在边上沉默不语,听到杨坚的话后,似乎一下子回过了神:“回皇上,臣以为此事需要对那徐阿尼详细讯问,追查其幕后的主使方为当务之急。”
站在第二位的是一个白须飘飘的老者,正是那纳言苏威。个子中等,年约七十的他看上去有点老态龙钟,但一双微微眯着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精明强干,同样是一身紫袍,只是头上乌纱嵌的玉比高颎少了一块。
苏威刚才一直在仔细地观察着杨坚的脸色,等到杨坚的目光转向了自己时,心中也想好了应对之策。
苏威说道:“皇上,徐阿尼乃是一个烧火丫头,即使会驱使猫鬼之术,也必定是受人指使,臣以为此事与独孤陀夫妇脱不了干系。
从他夫妇二人在搜查时的反应来看,杨氏应该是知情的,而独孤陀却未必知情,此人乃是皇后的弟弟,臣想若是皇后醒过来,也不愿意听到自己的弟弟犯罪伏法的消息。”
杨坚“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似是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
杨坚接着问道:“那依爱卿之言应该如何?”
苏威的脸上浮过一丝笑容,拱手低头道:“以臣之愚见,皇上可以先召那独孤陀进见。先让他自己说是否知情。若是他主动坦白。则可以从轻发落;若是他坚持不承认。那时再看这徐阿尼的口供不迟。就算最后此案真的与他有关,皇上给过独孤陀自白的机会,他自己放弃的话,独孤皇后想必也无话可说。”
杨坚一直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一些,点了点头:“还是爱卿想得周到。”
苏威心中暗喜,继续道:“皇上也可先召独孤陀的哥哥,金泉县公独孤穆入宫,对其晓以利害。让他先靠着兄弟之情来询问这独孤陀,若是他还不承认,皇上再出马不迟。这样一来,皇上真的是仁致义尽了,连皇后也会感激皇上对她家族的照顾的。”
杨坚笑了笑:“朕心甚慰,还是爱卿能替朕排忧解难啊。”一边的高颎脸色微微一变,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开口。
站在最后的是一名身材高大,满脸虬髯,黑脸高鼻的官员。正是那大理丞(最高法院常务副院长)杨远。他见杨坚的目光最后转向了他,便行礼道:“臣一定尽自己的职责。让那徐阿尼开口招供,请皇上放心,在臣这里,没有开不了口的犯人。”
杨坚摇了摇头:“朕要的是实际的口供,你不能屈打成招,还得注意手段,这次朕让高大人和苏大人与你一起审案,你要以他们的意见为主,明白了吗?”
杨远面带惭色,恭身称是。
杨坚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下面的事情就有劳三位爱卿了,朕要的是人证物证俱在,处罚起人来也让人无话可说,明白了吗?”
三人齐齐地行礼:“谨遵圣谕。”
远处一个宫人尖细的声音由远而近:“皇上,皇后娘娘醒了。”
杨坚“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也不顾和那三人打招呼,直接就向着外面奔了出去。
与此同时,逍遥楼上,王世充正倚栏而立,秋夜的凉风并没有让他的脑子安静多少,高熲走了有两个多时辰了,而现在他的心中仍然是一团乱麻。
独孤陀是皇后的异母弟弟,他的夫人又是杨素的异母姐姐,现在独孤陀在朝为官,有着上大将军的头衔,他又有什么动机要用猫鬼对付独孤皇后和杨素两家?
会不会是为了财?猫鬼在传说中是谋财害命的东西,据王世充一向对独孤陀的了解,他们家并不是很有钱。可是如果独孤陀缺钱的话,直接和杨素要就是,杨素一向对自己的亲属很大方,以前又不是没给过。
再说这种事一查就知,独孤陀要是一下子多了一大笔钱,不是不打自招吗?而且杨坚以前就知道独孤陀的妻舅养猫鬼不慎,反被其害,皇后出了事很快就会怀疑到他头上。
听高熲刚才的意思,现在杨坚要杨素回避此事,由高颎,纳言苏威和大理寺丞杨远共同经办此事。最后一定会查到独孤陀的头上,矛头会直接指向杨素和皇后。
王世充一听这个审案阵容时,心里就明白了杨坚的意思,高颎自不必说,苏威跟杨素的关系一向恶劣,甚至杨素的这个右仆射的官职都是把苏威挤下去而得来的。
至于大理寺丞杨远,相当于后世时的最高法院院长,更是个出了名的酷吏,又极会逢迎上意,有那两位定调子,只要抓到了嫌犯,在他的手上想要什么供词都可以整出来。看起来现在杨坚已经把第一目标对准了杨素,如果杨素一倒,那对于高熲和太子杨勇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胜利,以王世充灵敏的嗅觉,已经隐约地感觉到了此事绝不简单,背后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王世充突然想到回家以来,以前一直老远就主动迎上的安遂玉居然一直没有出现,往常这时候,她一定会小鸟依人地陪在自己的身边,给自己端上一杯亲手调制的姜茶饮子,顺便给自己披上一件秋装,温柔地让自己不要着凉。
王世充心中一动,高声喊道:“来人,请玉夫人过来一趟!”
楼下响起一阵脚步声,张金称跑了上来,行礼道:“老爷,玉夫人现在不在府中。听仆役们说,您走之后,她也出门做生意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王世充心中一阵失望,挥了挥手:“下去吧,我自己呆会儿。”
这些年来,王世充自己走南闯北,除去这两年留守大兴为官外,在家的时间一年不超过两个月,无论是大兴城内的情报,还是全国各地的生意,都靠着安遂玉在支撑着,所以她也是经常外出,但以前她一定会算好自己出门的时间,往往自己出门时她就在山庄留守,这次是唯一的例外。
王世充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安,张金称正转身要走,他一下出声叫住:“等等,金称,你可知玉夫人这次去了哪里做生意?走了多久了?”
张金称摇了摇头:“夫人的行踪,仆役们一向是不知道的,每次都是直接跟老爷您汇报,小人这次也是跟老爷一起去了代州,刚刚才听值事的管事说起此事。”
王世充点了点头:“陪我去夫人的房间去一趟。”
二人走到了逍遥楼的二楼背面,安遂玉的闺房便在此处 ,王世充平时喜欢在四楼的书房独坐,处理日常事务,晚上就留宿在安遂玉那里,而他与安遂玉生的两个儿子王玄应和王玄恕,现在都只有两三岁,由于王世充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在极乐山庄这个风月场所长大,所以前一阵寄养在新丰老家,由大嫂和三弟媳和几个侄子一起带着抚养。
直到王世充下定决心和高熲保持距离后,极乐山庄也不再对外开放,而是作为自己全族的住所,新丰老家的亲人们也都接过来同住,只是并不在这逍遥楼中。
王世充走进了安遂玉的闺房,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无比地思念起这个突厥姑娘,这些年,有她在自己身边时,自己总是格外地安心,晚上睡觉也睡得踏实,家就是自己最温暖的避风港湾,而安遂玉,给了自己这个家的感觉,自己这些年这样刀山火海地拼搏,不也正是为了守护这个家吗?
王世充的环视了一眼香闺,回头对张金称说道:“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楼下正常值守就行,今天我在这里过夜。”(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三章 猫鬼疑云(六)
张金称行礼离开,王世充坐到了安遂玉的床上,手抚摸着她的绣枕,就象抚摸着她那缎子般的长发,只是长夜漫漫,伊人何在?想到这里,王世充长叹一声,手也不自觉地一阵乱摸。
突然,王世充的手摸到了什么,心中一动,只见安遂玉的枕头底下,留了一封书信,他心中一动,拿出这封信,只见上面是一行娟丽的蝇头小楷,正是安遂玉的笔迹,上面写着“夫君亲启”四个字,打开一看,却是一封平常的家书。
王世充心中暗笑,这是他与安遂玉早就约定好的秘语方式,他拿着信,上到四楼的书房,拿出那本三国志,对着每一行的第一个字,开始解读起来。
安遂玉的书信上分明写着:夫君,请你要保持冷静,玉儿和你说的事情,事关我们全族,还有我哥哥的性命。
当年我兄妹二人被高熲所赦免,但我们,还有夫君你的生死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作为交换,我答应当他的卧底,来到你的身边,向他禀报你的一举一动,行满,请原谅我隐瞒了你这么多年,高熲的实力远远超过你我的想象,我不得不从。只是事关你机密的事情,我一件也没说。
王世充看到这里,长叹一声,这么多年,他早有这种感觉,甚至是安遂玉刚被送来的时候,他就隐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由于自己当年也算是害了安遂玉兄妹,更是弄得安遂家成了太监,心中一直有愧。所以也从来不提此事。因为他很清楚。安遂玉是真爱自己的,也不会在关键问题上出卖自己。
王世充接着看了下去:在你走之前,高熲秘密找到我,让我帮他办最后一件事情,他答应只要此事一成,以后就彻底给我自由,再不与我联系,高仆射一向言而有信。而且妾身知道夫君多年来一直被高熲的太子集团身份所烦扰,不能彻底加入,这次高熲能一举击垮杨素,冲着这个,妾身也甘愿试上一试,不是为了高熲,而是为了夫君今后能堂堂正正以从龙之臣身份飞黄腾达。
王世充看得额上汗水都开始渗出来了,安遂玉的话隐约地让他感觉,这次安遂玉下了必死的决心,而且夺位之争凶险异常。高熲居然要借助安遂玉的帮助,还要彻底打垮杨素。以及他身后的晋王,这实在非同寻常。
王世充赶忙向下看:妾身有两样异能,一是多年行走各地,为了掩人耳目,常要易容改扮,所以妾身精通易容之术,这点夫君是知道的。夫君并不知道的一点,就妾身在草原上就身为部落的巫女,精通各种巫蛊,厌胜,猫鬼之术,高熲知道妾身身具猫鬼异能,这次要妾身做的,就是假扮上大将军独孤陀家的侍女徐阿尼,施猫鬼之法,暗害独孤皇后与越国公夫人郑氏。
独孤陀为人粗鄙贪婪,而他的夫人杨氏精通猫鬼之术,多年来一直眼红自己的弟弟杨素比独孤陀更有出息,夫妻二人为此三天两头地吵架。那徐阿尼的生母,乃是杨氏学习猫鬼之术的同门师姐,死后将猫鬼之术传给徐阿尼。猫鬼之术,凶险异常,一个不小心,就会反噬施法者自身,杨氏自己不敢用,多年来也不敢再让徐阿尼用。
而妾身扮成徐阿尼后,找机会刺激杨氏,让她恨上杨素和独孤皇后,再以利诱之,告诉她害了这二人后,可以得到她们的钱财,于是杨氏便会让妾身施猫鬼之法,到时候高熲会撞破妾身施法的现场,按大隋律,杨素的姐姐害人,他也难辞其咎,事后将会降职外放,如此一来,晋王就失掉了最大的靠山,太子的位置,必可无虞。
高仆射答应妾身,此事会尽力保全妾身,以皇上的仁厚,当不至于取妾身性命,只要保得命在,你我夫妻总有再见之日,能为夫君将来的高升尽自己的一分力,妾身义不容辞,只愿夫君能善待玄应与玄恕,善待我阿兄,玉儿即使在天牢之中,也可含笑。
王世充看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哭道:“阿玉,你怎么这么傻!”
越国公府内,夜深人静,杨玄感和杨素呆在书房地下的密室里,相顾无言,猫鬼一案,杨素没有被列入调查组中,这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很清楚。刚才他们讨论了许多种可能和应对的的方法,但具体的对策,还有赖于今晚的情报。
已过四更,杨玄感一直坐立不安,眼睛始终盯着门外的方向。
杨素则一直坐在太师椅上,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今天他破天荒地没有阻止杨玄感的这种焦虑多动,因为他此刻自己的心里也是波澜起伏,只是在表面上强作镇定,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慌张的样子罢了。
远方的入口处传来一阵机关的响动,杨玄感一下子又站了起来,奔到了厅口,向着密道张望,杨素也坐直了身,揉了揉眼睛。
一个冲天马尾,烈焰红唇,戴着面具的女子匆匆地奔了进来,一身黑衣夜行装,**秀发紧紧地贴在了脑门上,湿透的衣服上透出一阵少女的汗香,正是越国公府的头号密探,也是身为越国公杨素养女的红拂女张初尘。
杨玄感顾不得饱餐秀色,一下上前问道:“事情究竟如何?”
红拂美丽的大眼睛闪了闪,神情严肃:“子夜时皇上派千牛卫突袭独孤府,这会儿独孤陀和他的夫人杨氏都已经被带进了宫中。还有一个据说是个烧火丫头,抓她的时候还正在祭祀那猫鬼呢。”
杨玄感心中浮过一阵巨大的阴影,他刚才和杨素设想了半天种种可能的情况,没想到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人赃并获,这下百口莫辩。
杨素的声音仍然不失沉稳:“你确定独孤夫人也被带进了皇宫吗?”
红拂点了点头:“正是,独孤府上所有人现在都被集中看管在原地,只有这三人进了宫。”
杨素的身子微微地晃了晃,终于支持不住,一下子瘫了下来。若不是正坐在椅子上,可能要当场跌倒,杨玄感一看父亲这样,赶忙奔了过去,跑到近前,杨素却已经坐了起来,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唉,阿姐的生母娘家就喜欢这个,我劝了她多少次让她别碰这种邪恶之术,她始终置若罔闻,终致今日之祸。”杨素在椅子里长叹一口气,幽幽地说道。
杨玄感大吃一惊,他几乎从未听过父亲提起这个姑姑过,没想到今天是在这种情况下听到杨素提及她。
杨素看了看杨玄感,知道他心中的疑虑,开口道:“为父的这个异母姐姐,比我大了一岁,她的生母家就好这种巫蛊猫鬼之术。我这姐姐本人并不会这个,但她嫁到独孤陀家时,带去的一个随嫁丫环倒是会这种邪术。红拂,你可知道今天给抓去的那个烧火丫头年纪有多大?”
红拂想了想,说道:“猎豹今天没有跟进府中抓捕,看不太真切,只是在押人上车时看到了一眼,说是大约二十出头的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子。”
杨素点了点头:“这就是了,猫鬼之术,有伤天和,应该是极损施法者的元气。当年那个陪嫁过去的贴身丫环,这么多年应该早已经不在了,今天被捉的这个小丫头,想必是她的女儿或者传人。”
杨玄感恍然大悟,他心中突然有一个想法,一下子叫了出来:“这施邪术之人被抓获,母亲的病岂不是有救了?”
杨素微微一笑:“不错,你母亲应该是能没事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四章 猫鬼疑云(七)
杨素脸上的微笑只是一瞬,旋即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可接下来我们的麻烦要比你母亲的病麻烦得多,此事已经直指我杨家,皇上可能都对我起了疑心,今夜的行动完全把我排除在外,这不是什么好兆头。红拂,宫中可有什么消息?”
红拂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异常严肃:“宫中今夜戒备森严,红拂无法潜入与独狼接头,只能通过值守宫门的玄武得到一些情报,说是今晚戌时三刻左右,左仆射高大人,纳言苏大人,还有大理丞杨远杨大人,都先后应召入宫,一直没出来。红拂等到三更过半后仍不见其出宫。”
杨素摇了摇头:“看来皇上是要这三人来主审了。”
红拂继续说道:“就在红拂要回来之时,时间大约是丑时,只见去抓捕独孤陀的右领军大将军元胄和一个蓝衣老道出了宫,又过了片刻,有一骑快马也疾驰出宫,直奔百官坊而去。
红拂一直跟着那快马,最后到了百官坊里的金泉县公独孤穆府上,我进去听到了几句,是皇上急召那独孤穆入宫。探到这消息后,红拂便即刻回来复命。”
杨素“霍”地一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上前两步,直视着红拂的眼睛,声音中难以掩饰他现在内心的激动:“你说什么,独孤穆应召入宫?你确定是独孤穆?”
红拂点了点头:“是的,主公让红拂以前查过独孤皇后的这些兄弟的府邸,是以红拂认识此人。不会有错。”
杨素半晌呆立原地。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杨玄感开始就想问,但见杨素这个样子,一直忍着没开口,最后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开口问道:“父亲,皇上这样做又是何意?”
杨素长叹一口气:“看来这次的祸事可能要由我们杨家单独承担了。”
杨玄感闻言大吃一惊:“这又是为何?”
杨素沉声道:“独孤穆乃是独孤陀的同胞哥哥,两人关系一向最是要好,皇上召他入宫必是要他先去以亲情打动独孤陀。诱独孤陀承认猫鬼之事,并把责任完全推到我姐姐身上,这样一来独孤皇后即使醒来,只要哥哥没事,也不会太过追究。
即使独孤陀死不承认,皇上也算是仁致义尽,给过他出路了,到最后要是那丫头说是他们夫妻二人主使,皇后也无法为自己的哥哥求情。
无论如何,最后一定会查到我杨素的头上。即使不是那个丫头用的猫鬼害人,结果也是一样。一个弱女子哪里会经得起杨远那个酷吏的手段。就算是屈打成招,他们也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杨素的眉毛动了动,眼神中透出一股绝望:“这个办法一定是苏威提的,此人被我夺了右仆射之位一直怀恨在心,这次终于给他找到机会了。他一向逢迎上意,善于察颜观色,一定是猜准了皇上要顾及皇后的反应,所以想尽力撇清独孤陀与我姐姐的关系。
可他这样一来误打误撞,反而形势对我们更加不利,高颎设这个套的本意是同时想打击我们杨家和独孤皇后,借此事逼我们放弃对太子的逼宫,但这样的话我们和皇后共同进退,他想夺我官赶我出朝堂也不容易。
可苏威这老狐狸,即拍了皇上的马屁,又离间了我们和皇后的联系,如果皇后为了保她哥哥而对此事不闻不问,那此案的性质就变了,最后一定会给他们审出个我杨素指使姐姐用猫鬼害独孤皇后的结果,到时候就是灭门之祸,就在眼前!”
杨玄感和红拂听着杨素的这个分析,吓得脸都白了,即使在这寒冷的秋夜里,还是汗出如浆,大滴的汗珠顺着脸庞不住地下流,最后“啪搭”“啪搭”地落在地上。
三人沉默了半天,无话可说,杨玄感定了定神,开口道:“母亲也得了病啊,和独孤皇后一样的,这点可是千真万确,说我们家故意陷害皇后,怎么可能的事。”
杨素脸上一阵苦笑:“你母亲生病只有我们家人知道,皇上哪会知道?再说了,人家可以说我们是想先做做样子,为自己留条后路,现在驱使猫鬼之人已被擒获,很快你母亲就能和皇后一样恢复正常,到时候他们更有理由说我们是在作戏,让你母亲装病了。”
杨玄感的话一下子给呛了回去,哑口无言。
红拂仔细想了想,开口说道:“可是有一点,我们并没有做这事的动机啊。夫人和独孤皇后一向情同姐妹,而主公也一直是为二圣尽心办事,这次连废立太子之事都交给了您,您更没有任何理由去害皇后啊。皇上是聪明人,不会想不到这点。”
杨素听到这话,眼睛突然一亮,一直紧锁着的眉头也一下舒展了开来:“对啊,我有什么理由要去害皇后?”
杨玄感一下子也高兴了起来,望向红拂的眼神中尽是感激。
杨素刚才心情沉重,思维也受了些影响,这一下被红拂点拨,一下子走出了这个思维定式,又开始能冷静正确地判断起问题来,他来回在密室中踱着步,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杨玄感和红拂见他正在出神,对视一眼,也都不出声干扰。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杨素停下了脚步,看着杨玄感和红拂,缓缓地说道:“接下来这阵子,情报是最重要的,表面上你我父子足不出户,暗地里开动所有情报线,尤其是审问那个烧火丫头时的情报,必须全盘掌握,这样才能迅速作出反应。”
“为父不方便出面,等你母亲的病好了以后,让她多跟独孤皇后走动,说清楚这个厉害关系,只要皇后跟我们坚决站在一起,那我们杨家就不会有事。
玄感,你还得管住弟弟们,这阵子千万不能落下任何把柄,尤其是不要跟叔叔们走动,我也会让你们的几个叔叔这段时间不要来府上。
至于和外面的联络,就要辛苦一下红拂了,一定要注意安全,这些暗线都是多年前就布下的,损失了任何一个都很可惜。对了,现在封郎一直以内史侍郎的身份留守宫城内,方便的话多和他取得联系。”
杨玄感和红拂正色行礼,中气十足地道了声“是”。
三天后,大兴城内的大理寺公堂上,杨远面色铁青,正襟危坐在正中间的公案之后,而高颎和苏威则各自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分列左右。
堂下的地上,趴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女子,身子紧紧地蜷缩着,人却已经晕了过去。
这女子只着中衣,象是只受了伤的小猫,衣服上面一道道的血痕和几个小洞中露出的烙伤触目惊心。
一个如狼似虎的衙役端起一盆冷水,狠狠地泼在了这女子的身上,她一个激灵,悠悠地醒转了过来。
杨远严厉的声音在这公堂之上激荡:“徐阿尼,本官再问你一遍,你养这猫鬼意欲何为,是谁人指使你的?还不速速招来!”
两边的衙役们齐声喊道:“威-----武-----”,随着叫声,人人手中的大棒子开始在地上有节奏地一通敲击,声音的碰撞产生了共鸣,震得所有人的胸口一阵血气浮动。
那徐阿尼(安遂玉)这几天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了,根本无力再起身,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大老爷,民女真的没有放猫鬼去害人,那猫鬼乃是民女的母亲所养,母亲死后民女就接着养,但真的是从没有放出去害人啊!”(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五章 猫鬼疑云(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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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远抓起惊堂木,狠狠地在案上一拍,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大胆妖女,事到如今还不老实,你若不放这猫鬼邪物去害人,为何抓你之时你还在作法施咒?”
安遂玉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她这几天在这冷天中被连续拷打,昨天夜里还被强灌了几桶冰水,伤到了肺,这一下给这些声音一震,一下子肺叶一阵难受,不由得咳出血来,再也说不出话。
她眼见自己咳了一大滩血在地上,又痛又怕,竟然又晕了过去。
高颎向身后站着的一个医官使了个眼色,那人上前两步,扶起安遂玉,手指搭上了她手腕的脉门处,面沉如水,一边抚须一边感受着安遂玉的脉象。
片刻后,医官站起了身,对着高颎说道:“此女肺叶受损,需要灌些热姜汤,这几天她受刑太重,若是不好好调理,恐怕撑不了几天。”
还未待高颎开口,杨远便抢着对高颎说道:“高仆射,这几天您也看到了,这妖女冥顽不灵,非动大刑不可,即使这样她也不肯吐露实情。
您这样总是给她治伤,让她有喘息之机,她只要一休息就能恢复过来,顺便还能想好应对之辞,这次可千万不能再让她奸计得逞了。”
苏威依旧眯着眼睛,也不看安遂玉,轻轻地抚着自己的银白长髯。如老僧入定。堂上发生的事情似乎与他无关。
高颎看了看苏威。微微一笑,对着杨远说道:“杨大理稍安勿躁,从昨天到现在,此女晕刑越来越频繁。你把她打得太狠,万一打死了,断了线索的话,恐怕皇上那里也无法交代。”
杨远摇了摇头:“可是若不用刑,这妖女又怎么可能招供。您也看到了,就是这般用刑,这妖女还是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依下官看来,可能她真的就是没放猫鬼进宫害皇后娘娘。试想她一个烧火丫头,怎么可能有皇后的随身物件?”
高颎一时也不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当中,那杨远看了看高颎,又望了望如泥雕木塑般的苏威,叹了口气。眼中凶光一现,道了声:“来人哪!”顺手拿起案上的一支令箭。就要掷出。
高颎突然抬起了手,沉声道:“且慢!”
杨远拿着令箭的手停在了半空,扭头看着高颎,一脸的惊愕:“高仆射有何指教?”
高颎看着还晕在堂上的安遂玉,叹了口气:“杨大理若是信得过老夫,由老夫把她带回去三天三夜,若是不能让她招供画押,再交给杨大理。到时候杨大理无论用何手段,老夫绝不阻拦。”
杨远心中一阵狂喜,这几天他连续用刑无果,杨坚那里又是一天几次来人催问讯问的进度,让他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眼下一听高颎肯主动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当然是求之不得,连忙开口说道:“高仆射这样说了,下官敢不从命?”
苏威突然睁开了眼睛,直视着高颎,两人四目相交,心领神会,也不说话,互相冲着对方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安遂玉悠悠醒转了过来,在她睁开眼睛前,入鼻的不是牢里那股让人作呕的霉味和馊味,也不是成天打她的那个满身横肉的胖子身上那股子狐臭味,而是一阵檀香,这个味道她以前一直在自己的房里闻到,很熟悉。
她吃力地睁开了双眼,却吃惊地发现自己此时既不在那个可怕的大堂之上,也不在黑暗阴冷的牢中,皮鞭、大棒、烙铁、竹签、辣椒水、老虎凳、钉板床、冰水桶这些在恶梦中挥之不去的东西一下子都没了,连黑牢里的蟑螂和耗子也不见了。
这是一个幽雅精致的闺房,软床、红帷、锦被,安遂玉做梦也想躺在这样的床上,她吃力地抬起了手,忍着身上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使劲地揉了揉眼睛。
眼前看到的不是幻像,周身上下的各种疼痛也告诉她自己没有做梦。她的笑容浮上了脸,只是还没来得及停留一瞬,肺部的一阵撕裂般的痛感又让她大声地咳嗽起来。
门口一下子奔进来一个丫环打扮的少女,扶住了安遂玉,帮她轻抚着后背,还掏出一条手帕在她嘴边轻轻地擦拭着。
安遂玉咳完后坐起了身,仔细看了看这丫环,只见其十五六岁,面容姣好,透着一股天真,穿了一身蓝色的小棉袄。
那丫环恨恨地说道:“那些人太过份了,怎么能对个弱女子下这样的狠手,真也做得出来!”
安遂玉吃力地动了动嘴:“我这是在哪里,你又是谁?”
丫环眨了眨眼睛:“我叫双儿,这是我们夫人的房间,你现在是在我们老爷的府上。”
“你家老爷是?”
双儿的脸上一下子飞过一阵神采:“我家老爷就是现在当朝的左仆射,高颎高大人。”
安遂玉心中一动,但还是装得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双儿看她这样,心中猜到大半,笑着说道:“姐姐一定是不知道这朝中之事吧,嘻嘻,其实双儿也不知道,除了我家老爷外,双儿只见过太子殿下一次,此外别的什么大官儿,双儿一个也认不得。”
安遂玉“唔”了一声:“那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双儿叹了口气:“好象是审你的时候,我家老爷也在场,看你一个弱女子给打成这样,于心不忍,便求那审案的官儿先把你放了,接回府中好生调养。对了,你受刑的时候,我家老爷还几次派医官为你治疗呢!”
安遂玉一下子双眼一亮:“你家老爷是不是个穿紫袍,五六十岁,白胡子,看起来很威严的大官?”
双儿一下子笑了起来:“对对对,老爷回府时就是穿的紫袍,他一向看起来很威严的。”
安遂玉轻轻叹了口气:“你家老爷是好人,那个坐在大堂中间凶巴巴的官老爷只会凶我打我,每次都是你家老爷看我受不了刑,叫那些人停手别再折磨我,他还带了个医生为我治伤呢,这些我都记得。”
双儿看了一眼门口,似是怕人偷听,离安遂玉坐近了一点,低声问道:“姐姐叫什么?双儿还不知道呢,他们为什么打你呀?”
安遂玉惨然一笑:“我叫徐阿尼,是上大将军独孤陀独孤老爷家的烧火丫头,因为在家里养猫鬼就给抓起来了,那个命人打我的官老爷非要我交代把猫鬼放到哪里去害人,还问我是受了谁的指使。
那个猫鬼是我娘生前传给我的,说是我们家代代相传的宝贝,要我好生养着。我也知道这东西会害人,但从小养它早有了感情,也舍不得丢弃。而且要是我有一天不养它,就会象我娘一样暴毙呢。”安遂玉说到这里时,脸上突然有过一阵恐怖的表情,身子也不禁发起抖来。
那双儿一直咬着手指听着她说,听到这里也吓得脸色发青,“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这时从门外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双儿,这位姑娘醒了么?也不来叫我。”
伴随着话声,走进来了一位年约三十左右的绝色贵妇,乌黑的秀发在头上高高地挽了个云鬃,上面插了一支翡翠簪子,肤色白净,瓜子脸,柳眉樱口,面如桃花,眼似星辰,略施粉黛,双颊微红,体态匀称,穿了一身拖地杏黄长裙。
双儿一见这位美妇,连忙站起了身,低头行礼道:“双儿参见二夫人。这位姐姐也是刚醒,双儿这就准备去报告给您呢。”(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六章 猫鬼疑云(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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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高颎的爱妾桃花夫人,其娘家姓陶,又喜桃花,故得此名。
高颎前些年发妻过世,杨坚曾劝他再娶,还表示愿意帮他做媒,但高颎一直钟爱这位桃花夫人,又知道独孤皇后并不喜欢男人三妻四妾,便谢绝了杨坚的好意。
前两年这位桃花夫人生下了一个幼子,于是更得高颎的宠爱,但鉴于杨勇的前车之鉴,高颎不敢把她立成正室,除了一个名份外,高家上下视这位年轻的二夫人都如正室夫人一般。
桃花夫人坐在了安遂玉的床前,和颜悦色地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安遂玉一见这位慈眉善目的绝色妇人,就知道了高熲的用意,轻声地说道:“婢子名叫徐阿尼。”
“哦,是徐姑娘啊,听说你是上大将军独孤陀家的人,是吗?”
安遂玉点了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桃花夫人,她猜不透为什么一位身份如此高贵的贵妇。要这样关心一个象自己这样的小丫头。
桃花夫人叹了口气。抬起了安遂玉那伤痕累累的手。眼中泪光涟涟:“都是爹生妈养的,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下如此狠手?徐姑娘,你是不知道,昨天你刚刚被送进来的时候,我几乎要给吓晕了过去。”
安遂玉惶恐不安地说道:“夫人,您的心地太好了,阿尼只是个下贱的烧火丫头,何德何能。劳您如此挂心。”
桃花夫人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安遂玉的脸:“在嫁给老爷前,我也只是府上的一个丫环,我从小父亲就过世了,母亲在这高府以洗衣为生,我小时候也是在这府上做各种杂事。
后来我长大了点后就侍候老夫人,老爷是个好人,看我可怜,就收了我做妾室,还给我娘养老送终。但我也是丫环过来的,对苦出身的人天生就有三分亲近。看到你,就好象看到了当年的我一样。”
桃花夫人这话说的倒是实情。她的心地很善良,对待下人也一向很好。
双儿在一边抢着说道:“是啊,徐姑娘,我家夫人成天吃斋念佛的,看到小鸟受伤掉下来都会好生养着,你看我们这些随身丫环,个个都受过夫人的恩惠。”
桃花夫人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徐姑娘,男人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但老爷说过,你是被人蒙蔽,受人利用了。看你小小年纪,哪里会懂什么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你养猫鬼一定是受人唆使,何必替人顶罪,枉送了这条性命呢?”
安遂玉一听就急了起来,不住地摆手:“夫人啊,您对阿尼的好,阿尼永世难忘,但阿尼真的没受过什么人指使。
那个猫鬼是我娘传下来的,我每天只是养着,并没有让它去害人。那个堂上的大老爷也是成天这样凶巴巴地问我这些事,还叫我如实回答,可我如实答了,他就不停地打我。”安遂玉一想到前几天的可怕经历,身上的伤处都是一阵疼痛,脸色都变得发白。
桃花夫人“哦”了一声:“当真不是你家的老爷,或者是夫人,命你用这东西去别人家里盗取钱财的?”
安遂玉摇了摇头:“这役使猫鬼之法,害人性命,盗人钱财,有干天和,每使用一次都要折寿十年,所以我娘一直告诫我,除非深仇大恨的仇人,是不能使用的。
我娘这辈子都没用过。而且这猫鬼每天都要祭祀,若是断了一天,它都可能要去害一个人,我娘当年就是有几天忘了祭祀它,最后反被这猫鬼夺了性命。”
桃花夫人花容失色,轻轻用袖子掩住了嘴,后面的双儿更是惊声叫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桃花夫人才神色稍缓,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道:“此物既然如此邪门,何不除去?”
安遂玉摇了摇头:“夫人有所不知,第一,阿尼从小养猫鬼,到现在十几年了,多少也有感情,此物也是我们家几代所养,灵力已经很强,若要除掉,实在是可惜。第二,阿尼只知道如何养,不知道如何除。第三,老爷夫人都说留着这东西,以后要是有人想害我们独孤家,也好靠它复仇。”
桃花夫人娇躯一震:“你是说你家老爷和夫人知道这东西?”
安遂玉点了点头,把和高熲背好的台词说了出来:“我娘当年是夫人家的贴身丫环,跟着夫人一起到老爷家的。这猫鬼之术据说是当年夫人的娘,也就是太夫人传下来的,夫人性子不是太细,太夫人当年怕哪天她忘了祭祀这猫鬼,反噬夫人,所以没传夫人这养猫鬼之术,只教了我娘。”
桃花夫人叹了口气,眼波流转,有意无意地说道:“这太夫人也真是,明知此物凶险,不传给自己的女儿,非要传给你娘,最后你娘还是死在这上面,现在又传给了你,我真是……”她突然好象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说,一下子停了下来。
安遂玉神色惨然,眼中泪光闪闪:“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们生来就是做下人的命,主人要我们做什么就得做什么。”
桃花夫人朱唇微启,似是想要再说话,外面却轻轻地传来了一声咳嗽,她一下子停住了嘴,换上了一副笑容:“徐姑娘,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调养调养,我明天再来看你。”
桃花夫人转过头来,对双儿说道:“好生照顾徐姑娘,若是徐姑娘有什么话想说了,随时来找我。”
桃花夫人走出房门,向右边的窗外一看,只见高颎正眉头深锁,站在窗前。
桃花夫人正要开口,高颎见她要说话,连忙以指封嘴,拉着她走出了院子,一路回到自己的书房,关上了门窗。
桃花夫人知道现在可以说话了,使劲地揉着心口:“老爷你这次可真是吓死我了,怎么把这等驱使恶鬼的丫头也往家里带?万一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了府,那可怎么办?”
高颎笑了起来,摸了摸桃花夫人吹弹得破的脸蛋:“放心,此事我早有计较,猫鬼进不了我们高府的。这小妮子已经有些动摇了,明天再加把劲,让她早点画了押,就早点把她送出去。”
桃花夫人还是有些后怕,也不理高颎,整个人转向了另一边,使起了性子,不说话。
高颎叹了一口气,隔着窗棂望着外面的月亮:“若不是皇上对这案子催得这么紧,一定要拿出个解决办法,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把家人牵涉进此案。
阿陶,你也知道,杨素已经铁了心要把我搞下去,这次要是我不能借此事反击成功,那我高家一门将来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你忍心看到宝儿落得这个结局吗?”
那宝儿正是桃花夫人所生的幼子的小名,今年才五岁,生得聪明伶俐,正是桃花夫人的心头肉,一想到儿子的将来,桃花夫人就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她狠了狠心,秀目中透着一种不可阻挡的坚定:“老爷要我怎么做,我都听您的就是,为了您,为了宝儿,要我做什么都行。”
安遂玉这一晚上与双儿聊到半夜,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双儿毕竟在府中接触的人比较多,虽然小安遂玉好几岁,但见识倒未必差过她,一直聊到了三更,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手。
安遂玉这晚上总算睡了一个好觉,一睁眼时天光已是大亮,却发现桃花夫人竟然坐在自己的身前,看着自己的神态更是一脸的慈详,还带了一丝怜悯之情。(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七章 猫鬼疑云(十)
安遂玉马上坐起了身,忙不迭地说道:“夫人,您怎么来了。”
桃花夫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亲手端过来一碗药,放在安遂玉的手上:“这药快凉了,你先喝了吧。”
安遂玉感动得快要哭了出来,双手捧着那药碗,也顾不得苦,一下子就喝了个碗底朝天。
桃花夫人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神情颇为不忍:“本想多留你在我这里住上几天,至少等伤调养得差不多了再让你回去,可是今天早上大理寺,也就是抓你打你的那个地方来人,说是这案子皇上催得紧,最迟到晚上就要提你回去。”
“啪”地一声,那药碗落到了地上,摔得粉碎,安遂玉一下子抓住了桃花夫人的胳膊,大哭了起来:“夫人,求您救救阿尼,阿尼再也不想回那个地方。”这几天她给打得太惨,这下倒也并非完全是演戏。
桃花夫人转过了脸,以手掩面,声音中也带了些哭腔:“我也想救你,但此案是皇上亲自督办的,即使是我家老爷,也没有办法,阿尼,你知道吗,皇后娘娘最近也被猫鬼近害,生不如死,皇上根本不信你这个小丫头背后无人指使。”
安遂玉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阿尼并没有用猫鬼害过人啊,真的没有,夫人,您一定要相信我啊。”说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桃花夫人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两步,摇了摇头:“我信你又有何用。就是老爷信你也没用。现在是皇上不信你!而且你给捉进宫的当晚。皇后就开始好转了,换了谁是皇上,都会认定是你驱使的猫鬼害了皇后。”
安遂玉一下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嘴里喃喃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阿尼不想死,阿尼还不想死!”她越说越伤心,一下子抱着被子痛哭了出来。
桃花夫人上前两步。又换了一副和善的表情,低声说道:“阿尼,我看你可怜,又觉得你我有缘,便心生同情,帮你向老爷求了个救命的法子,你若肯听,就照我说的做,你若不肯听,那回去后千万别说我教过你这法子。”
如同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安遂玉一下子又看到了希望,连忙抓着桃花夫人的手道:“是何方法。夫人请说,阿尼一定照做。”
桃花夫人站起身走到门口,让所有的仆人都退下,又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才走回床前,从袖子里取出了三张供纸,指着最后一张纸对徐阿尼说道:“你在这张供词上画押,就可以没事了。”
安遂玉迟疑了一下,问道:“阿尼不识字,这供词上说的是什么?”
桃花夫人低声说道:“这供词上说你从母亲处学得猫鬼之术,你家老爷与夫人对此都知情,上个月你家独孤老爷在家喝酒,喝完了还想要,你家夫人杨氏说没钱买酒,独孤老爷就和她吵了起来,还一怒之下打了杨氏。最后杨氏怀恨在心,就找到了你,叫你用猫鬼到独孤皇后那里去借钱。”
安遂玉听着听着,浑身发起抖来:“夫人,这可使不得,阿尼虽然不识字,但也知道这个供状是要定人生死的,这可是无中生有,血口喷人哪。我家夫人虽然对我远没有夫人您这么和蔼可亲,但也并没有对不起阿尼过,这样无端地陷害她,会遭报应的!”
桃花夫人的脸一下子变了颜色,“唰”地一下抽回了那张供状:“好心给你指条生路,你倒反而咒我遭报应!
好吧,你既然不愿意背弃你主人,那就做你的忠仆好了。实话告诉你,你家夫人杨氏,现在已经回家了,反正有你这个替死鬼顶罪,她不会有事的。”桃花夫人脸上带了怒气,一下子站了起来背身欲走。
安遂玉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连声说道:“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千万别误会。”
桃花夫人又坐了下来,满脸愠色,也不看安遂玉,只是气乎乎地不说话。
安遂玉低头垂泪道:“夫人,我知道你对我是真的好,但是我娘生前教过我,不能随便害人,不然迟早要遭报应的,太夫人养猫鬼害人,自己最后也是夜夜恶梦,发狂而死,我娘虽未害过人,但最后也反被这东西所伤,这都没错啊。”
桃花夫人冷笑了两声:“是啊,你家太夫人做这种失德之事,不让女儿碰这邪物,却让你娘当了替死鬼,这事报应在她女儿身上,有什么不对的?”
安遂玉一时语塞,想不出话能辩驳。
桃花夫人抬起了徐阿尼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如果不画这个押,那最后就是你当这个替死鬼,没人会可怜你的。你看你给送到大理寺这么多天了,你的主子可曾管过你死活?我一个外人都看你可怜给你吃饭送药,你家的主子却是拿你在这里帮她顶罪。”
安遂玉紧紧地咬着嘴唇,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着,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内心深处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她突然感觉有些不安,高熲明明已经和自己说好画押的事,自己却不出面,却要自己的妾室过来这样威逼利诱,他之前承诺自己的那些事,真的能做到吗?
桃花夫人仔细地看着安遂玉的脸,接着说道:“阿尼,你应该有二十了吧。”
安遂玉点了点头:“奴婢是三月生人,再过一个多月就二十一了。”
“可有婆家了?”
一朵红云飞上了安遂玉的脸:“有谁会看上我这个又黑又粗的烧火丫头呢?”
桃花夫人轻轻地握住安遂玉的双手,摇了摇头:“这就是你主子的不是了,你看我们家的双儿,早早地就由我给她相中了一门亲事,年底她满十六了就送过去,嫁妆都由我们高家出呢。
在这大兴城里的官宦之家里,象你们这样从小在家里长大的小丫头,年满十六都要由主人家寻户好人家,风风光光地送出门呢,所以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何这个年纪了还没出阁。”
安遂玉吃惊地张大了嘴:“不会吧,我娘就一直呆在独孤家,连我爹都是家里的一个厨师呢。”
“那你爹现在在哪里呢?”
安遂玉低下了头,声音小地跟蚊子哼一样:“爹在家里犯了过失,做的菜让客人吃了不高兴,结果老爷发火把他赶出了家门。那还是我小时候,不懂事时候的事,这么多年了我都没见过我爹。”
“哼,好一个无情无义的独孤家,阿尼,你觉得你有必要为这样的人家顶罪吗?”桃花夫人一下子显得很生气,粉面变得通红。
安遂玉喃喃自语着:“可是,可是也不能害人啊,要遭报应的。”
桃花夫人的声音突然变得象寒冰一样冷酷,全然不象安遂玉初听的那般温暖:“那请问徐姑娘你做了什么坏事,要遭到这样的报应?你明明没有放猫鬼害人,却要给人顶罪。若是糊里糊涂地送了这性命,也是报应吗?你说你娘也只是养猫鬼,没害过人,最后还是被这邪物害死,这又是哪门子的报应?”
安遂玉低下了头,说不出话,手却紧紧地抓着那床绣花锦被,揉来揉去,似是要把这床锦被抓烂。
桃花夫人的声音又变得柔和起来:“你放心,那杨氏是越国公杨素的姐姐,独孤老爷是皇上的哥哥,你就算画了这个押,皇上也不会判他们死罪的,最多只是流放了事。”当今圣上仁厚,皇后又是极重亲情之人,你这罪在他们身上不致于死,但若是你犯,必死无疑。”(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八章 猫鬼疑云(十一)
安遂玉心中冷笑,这和当初高熲给自己的许诺几乎一模一样,看来高熲是借桃花夫人的嘴,再次给自己打定心针。她眨了眨眼睛,紧紧地盯着桃花夫人:“我是不是即使画押了,老爷和夫人也不会死?我真的不会遭报应吗?”
桃花夫人笑了笑:“你还信不过我么?我也怕遭报应的,你看这事也是我叫你做的,有什么事也是我先承受着,对不对?”
安遂玉咬了咬牙,象是一下子下定了决心,狠狠地说了声:“好吧,我画押!以后在堂上怎么说,还要请夫人教我。”
桃花夫人莞尔一笑,俏靥如花:“这个自然!”
大兴宫中,两仪殿上,在这个杨坚专门用来小范围会见重臣的宫殿里,杨坚正在大殿的中央走来走去,负在背后的手上握着那几页供词,高颎、苏威、杨远三人拱着手,低头而立,都等着杨坚开口说话。
只听杨坚喃喃地说道:“世间难道真有猫鬼这种邪物?朕还是不太相信。”
高颎开口道:“人赃并获,这个供词上连如何役使猫鬼的办法都写得清清楚楚,皇上要是还不信的话,微臣斗胆请皇上亲眼目睹那名妖女施法。”
杨坚摇了摇头,内心仍在疑虑着。
苏威眼珠子转了转,行了个礼:“皇上,不知这几天您对那独孤陀质问的结果如何?”
杨坚叹了口气:“朕先是让他的兄长独孤穆好言相劝,问他养不养猫鬼,结果他矢口否认。后来朕亲自见他。叫左右都退下。单独问他有没有此事。他也是指天发誓说绝不知情。
唉,朕是真的不想弄成这样,若是真的是那妖女作的法,那朕就非杀他不可了。皇后刚醒过来,身子还很虚,我怕她受不了这个打击。”
苏威似乎早就料到杨坚会这样想:“从这证词上看,徐阿尼一直只是个烧火丫头,她也没说独孤陀对她下过用猫鬼偷钱害人的命令。是那天独孤陀和杨氏因为买酒钱的事吵架,导致杨氏被打,杨氏这才一气之下找到徐阿尼,要求她作法让猫鬼去报复独孤陀的哥哥独孤皇后,顺便偷些钱来,此所谓一举两得。”
杨坚停下了脚步,问道:“爱卿的意思是独孤陀并不知道猫鬼之事?”
苏威点了点头:“正是,那徐阿尼的母亲是跟着杨氏一起嫁到独孤家的随身丫头,她的驱使猫鬼之术是从杨家带过来的。独孤陀很可能并不知情,谁会去管家里一个烧火丫头成天做什么呢?”
杨素又拿起那几张供词。仔细地看了看这段,边看边点头道:“爱卿说得很有道理。”
苏威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所以依臣之见。接下来应该提审杨氏,臣总觉得此案也未必有这么么简单,可能这杨氏背后还有人。”
杨坚一下子楞住了:“爱卿的意思是?”
苏威看了看高颎,只见他也向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再无顾忌,说道:“臣觉得有必要查查越国公杨素与此案是否有关联,毕竟杨氏是他的亲姐姐。”
一个响亮但略显虚弱的女声炸响在这两仪殿中:“苏威,你这样诋毁越国公,是何居心?”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花甲老妇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下吃力地走进这殿来,她头发斑白,额头上缠着一条布带,眼角间尽是皱纹。
老妇的神色虽然极为疲倦,眼神却依然凌厉。尽管已经上了年纪,眉宇间还是依稀可以看到当年让人心动不已的风韵。
她的背有点微微地驼了,身着普通的蓝色棉衣,上面绣着九只凤凰,脚上穿了双黑色的棉靴。
来人正是皇后独孤伽罗,三位大臣一下子都跪倒在地,一齐恭声道:“皇后娘娘金安。”
杨坚则一下子快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心疼地责备道:“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又出来了?”
独孤伽罗吃力地行了个万福,眼中尽是温情,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皇上,臣妾放心不下此案,就是在床上也不安心,所以斗胆过来听听此案的审理过程。”
她的眼光移向了苏威,一下子变得愤怒起来:“只是臣妾刚才在门外,听到居然有人把脏水往越国公身上泼。哼,不知道此人是何居心?!”
苏威抬起了头,仍跪在地上,不慌不忙地说道:“臣公忠体国,一片忠心可昭日月。臣没有别的居心,只想为皇上分忧,为皇后捉拿凶手而已。”
独孤伽罗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捉拿凶手?本宫看你是想公报私仇,抓个越国公的把柄,把他赶下来,好重新当你的右仆射吧。”
独孤皇后这一下戳到了苏威的痛处,饶是他是个极善逢迎的官场不倒翁,早已修炼得皮厚心黑,喜怒不形于色,仍是被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这苏威是京兆府武功县人,才学极高,闻名于当世。高颎知道他的能力,几次三番地举荐他,杨坚即位后召他前来交谈,惊异于他的才华,一下子就让他当了太子少保,后来又先后担任民部尚书(财政部长,唐朝建立后为了避李世民的讳而改称为户部尚书)和纳言。
但苏威此人骨子里贪恋权势,做事只看主上的喜怒哀乐,从不肯直言进谏,他看出二圣喜欢节俭,就进言减轻赋税和劳役,看到宫中的帷幔钩子用白银制成,就向杨坚进谏,陈说节俭的美德,让节俭得有些吝啬的杨坚夫妇大为高兴。
于是苏威就步步高升,除了原来的两个职位外,还同时担任了京兆尹(长安市长),大理卿(最高法院院长)和御史大夫(纪委书记),五个要职一肩挑,真可谓是在司法界大权独揽。
曾有御史上书弹劾,说苏威贪恋权位,身兼五职,压制后进,打压别人,不去举贤荐能,而杨坚当时正非常宠着苏威,公然为他辩护,此事也不了了之。
此后苏威又参与制订了隋朝的典制,律令多数是由他所制订,一时风光无二,于开皇九年晋为尚书右仆射,与高颎共同治理这个帝国。
后来苏威的权欲和野心迅速地膨胀,大肆举荐自己的亲朋好友,兄弟子侄占据朝堂,渐渐地引起了杨坚的不满。
终于在开皇十二年的时候国子监博士何妥举报苏威结党营私,杨坚派蜀王杨秀与上柱国虞庆则去调查,情况属实,杨坚便顺势免了他的尚书右仆射之职,改由杨素继任。
人的心理就是如此,从无所不有到一无所有,这种痛苦超过了从来没有。
苏威从帝国的三号人物一下子变成了平民百姓,他没有反省自己的过失与不足,却是满腔的怒火与委屈无从发泄,仇恨值高到暴表,在他的仇人榜上排第一的就是那个国子监博士何妥,第二位的就是顶了他位子的越国公杨素。
正好杨素也不是个心胸非常宽广的人,一般不记仇,有仇直接报,当年杨素在家里跟老婆开玩笑给撸成老百姓,丢的那个官职就是御史大夫,也正好是被苏威身兼五职时给捡了去。
于是两个人就是针尖对麦芒,彻底杠上了,一有机会就会在杨坚的面前说对方的坏话。
这几年杨素南征北战,出将入相,又造了仁寿宫,大大地拍了皇帝皇后的马屁,恩宠之高,圣眷之隆,一时风光无二,甚至隐隐有盖过被太子杨勇所牵连的高颎之势。
而苏威虽然靠着杨坚念旧情让他回来当了个正三品的纳言,但比起杨素来,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九章 猫鬼疑云(十二)
苏威这条政坛老狐狸是非常懂得飓风过岗,伏草惟存的道理的,这几年一下子象是转了性,被杨素骂不还口。
时间一长,杨素也不太好意思痛打落水狗,近两年来两个人令人吃惊地维持了表面上的和气。
但在暗地里,苏威却是一直磨刀霍霍,连做梦都在想着抓杨素的把柄,一举把他打倒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以泄多年来的心头之恨。
现在这猫鬼案对苏威来说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过了这村可能再没这店儿了,他又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更何况苏威看出这次高颎也存了私心,想要置杨素于死地呢,有个这么强的盟友,胜算也一下子大了很多。
苏威恭敬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面不改色心不跳:“臣记得以前结党营私被罢官的那次,皇上在朝堂之上让臣读《宋书?谢晦传》中的朋党之事,那请问这一次的猫鬼案,皇上是不是也应该看看《史记?武帝本记》里的巫蛊之案了?”
苏威这次提及汉武帝时的这三桩巫蛊大案,用心着实险恶。这三起大案中既有牵涉丞相的,也有牵涉皇后与太子的。
他在不经意间提醒着文帝杨坚:即使至亲至信之人,逼急了也会反咬你一口,就算是杨素和独孤皇后,牵涉上了猫鬼这种诸如巫蛊诅咒之事,也是应该接受调查。
独孤皇后一下子气得脸色发青,伸出手来,指着苏威。颤声道:“苏威。你今天把话说清楚。你提巫蛊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越国公是公孙贺,还是想说本宫是卫子夫?”
苏威面不改色心不跳,声音在平静中透着一股不屈不挠:“臣只想查清本案,不敢有所指。至于其中的是非曲直,皇上自有定断。现在本案已有了重大突破,徐阿尼供词在此,矛头直指越国公的姐姐杨氏。请问臣此时继续追查下去,有何不可?”
独孤皇后被气得浑身发抖,嘴唇都有点发青,却是说不出话来。
杨坚刚才一直面色铁青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却不出声阻止,汉武帝晚年杀丞相杀皇杀太子的事情,如一个巨大的阴影一样笼罩了他的心头。
他并不想走到这一步,但苏威所言也确实有理,已经查到了这步,若是到此为止。难免会落下徇情枉法的名声,以后再想执法。都会底气不足。
沉吟了半天后,杨坚开口说道:“苏爱卿,你们查案辛苦了,但兹事体大,也不能由着一个小丫头说什么就是什么。朕看这样好了,今天夜里让那个妖女在这宫中施法,朕要亲眼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猫鬼,若是她真的能招鬼出来,那朕就承认这份供词,一定会依法处理。”
高颎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跟着苏威一起恭声道:“皇上圣明。”
刚才他听到苏威提到巫蛊案时,心中一慌,突然意识到苏威为了打击杨素,必要时是不惜牺牲太子的,那巫蛊案不仅牵涉丞相和皇后,也同样是牵扯到了太子,而这次自己让安遂玉假扮徐阿尼,若是再被深究,查出此事,那王世充势必暴露,接下来就是自己,然后整个计划暴光,紧接着废太子的节奏了。
高颎心中开始暗暗地担心起来:这次可能会玩得太大不好收拾,到时候大家抱团一起玩完,却爽了苏威。他的心中开始飞快地盘算起下一步的变招。
未时二刻,越国公府的地下密室里,杨玄感父子二人听着红拂的汇报,一脸严肃。
前天夜里的商议时杨素已经考虑到了这个最坏的结果,果然还是发生了,上午在两仪殿中的对话也早有独孤皇后紧急托人,以探望郑氏的名义来到越国公府,将情况带到,好让杨素早作准备。
红拂将所有情况说完后,与杨玄感一起望着杨素,准备听他如何应对。
杨素听完后,沉吟半天,抬起了头,脸上居然带有一丝微笑:“看来这次的事情,我们应该是能平安渡过了。”
“为何?孩儿觉得情况很严峻啊,父亲为何如此乐观?”杨玄感不解地问道。
杨素得意地抚了抚长髯:“那苏威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提巫蛊的事,那件事一样是涉及到了太子,这一下高颎肯定不敢继续陪他玩下去,要寻求脱身之法了。”
杨玄感一下子恍然大悟,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对啊,这苏威只想扳倒父亲,可这样一来,他就和高颎直接对立了,没了高颎的支持,只怕他也难成事。”
红拂的脸上也笑开了花:“而且这事上独孤皇后显然和我们站在一起,并没有被苏威离间。”
杨素点了点头:“不错,独孤皇后的立场是非常重要的,她既然公开和苏威起了冲突,又派人来给我们报信,那就不会为了保独孤陀而牺牲与我们在易储这件大事上的合作了。我想高颎应该也能看出这点,不会继续在此事上多作文章。
而且我已经把夫人也同样被猫鬼所害之事告知了来人,让她转告独孤皇后。这样皇后为我们开脱时也能找到一个绝好的借口,让皇上不再把此案追查到我们头上。”
杨玄感“嗯”了一声:“那我们还是继续如前几天那样,完全断绝与外界的联系,只靠红拂暗中打听情报吗?”
杨素摇了摇头,脸上挂着一份自信的笑容:“如果我料得不错的话,皇上应该很快要召我入宫观看这出猫鬼表演了。”
他的话音未落,墙上的铃铛突然响了起来,杨素笑着看了一眼杨玄感,走到墙边,打开了机关,杨洪的声音在密室中响了起来:“老爷,皇宫来人,请您带上世子即刻入宫。”
深秋十月的子夜,大兴皇宫里,淡淡的雾气弥漫,透着股清冷的刺人寒意,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千牛宿卫,个个手持火把,将神龙殿边的一间值班小屋围得水泄不通,人人面色严峻,如临大敌。
火光下,杨坚一身黄袍,脸上带了一副沉重而复杂的神情,双眼微微眯着,看着那小屋的门口,眼珠子一动不动。
独孤皇后坐在他身边,身上裹了件厚厚的棉袍,不时地咳嗽着,在京的两个儿子,杨勇和杨广,这会儿都站在她的身旁。
高颎,杨素,苏威,吏部尚书牛弘,元胄,左卫大将军元旻,兵部尚书柳述等十余名重臣都一身朝服,站在杨坚的身后,而王世充也特意被召入宫内,随侍一边,他的心情沉重,安遂玉在身边时,尚不觉得,但离开了这两天,却让他失魂落魄,茶饭无思,到了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有多爱这个女人。
人人心中都打着自己的算盘,脸上却摆出一副平静镇定的神情,而那名术士章仇太翼,也站在杨坚的身边,双眼微微眯着,形同假寐,手中却紧紧地握住了蘸着朱砂的桃木剑。
王世充的一双眼睛不时地扫视着在场的众人,最后落定在那小屋门口的香案前作法的安遂玉身上。
安遂玉的脸色苍白而憔悴,露在外面的手上还残留着几道受刑时留下的鞭痕烫伤,十个指甲盖有三个已经被挖掉了,王世充看着她这样子,心如刀搅,内心里开始第一万零一次地问候高熲的祖宗十八代。
只见安遂玉和那天被捉时一样,在香案上摆了一只小碗,内放香粥和鱼干,焚了三柱香,嘴里念念有词,手舞足蹈,其状如痴如癫。
突然间,安遂玉停了下来,双眼圆睁,拿起碗边的一只小匙,轻轻地敲着那碗边,嘴里含糊不轻地喊着什么,王世充听得真切,她分明是在叫:“猫女出来,勿住宫中;猫女出来,勿住宫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章 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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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喵呜”声,安遂玉突然浑身一抖,口吐白沫,两眼眼白外翻,刚才还被冻得发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在火光的照耀下,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安遂玉突然整个人飘了起来,双脚离地,竟然没有借任何外力作用而悬浮在了空中,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这小姑娘似乎被人拉着,双肩向后,身子略略后仰,嘴角边挂着一丝邪魅的微笑,竟向着后方直接飘了出去。
兵部尚书柳述一下子吓得脸色苍白,他从没上过战场,这一下更是给弄得胆子瞬间缩成了细胞,他指着那还在空中飘浮的安遂玉,连声音都吓得发起抖来:“猫鬼来了,猫鬼来了!”
王世充此刻心中也是七上八下,背上的汗毛直竖,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涌上了心头,心脏“嘭嘭嘭”地直跳。
今天他朝服在手没带兵器,只能紧紧地握住双拳,他一直到今天入宫前,对这个所谓的猫鬼都是半信半疑,这回亲眼目睹,终于信了!
杨坚看着这情形,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突然,独孤皇后身边的杨勇跳了起来,从身后的一个卫士手上抄起一把弓,在卫士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又迅速地从他的箭袋里抽出一支羽箭,也不多话。当即弓如满月。羽箭上弦。只听“嗖”地一声,箭如流星,直奔安遂玉而去。
安遂玉的嘴里“喵呜”一声惨呼,声音凄厉,象是猫被人打了后的那种声音,明显不是人声。
她整个人一下子摔在地上,那箭把她射了个透心凉,双眼圆睁。嘴角边流下一道血痕来。
安遂玉动了两动,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来,象是想指什么人,却来不及说出话,王世充再也顾不得什么,本能地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安遂玉,泪流满面,却只听安遂玉艰难地动了动嘴:“行满。孩子!”紧接着头一歪,竟是已经香消玉殒。
章仇太翼突然双眼圆睁。目中神光暴射,大喝一声“疾”!那道桃木剑一下子脱手而出,令人惊异地在空中转了个弯,一下子象是击中了何物,只听一声猫的惨叫声,空中竟然无端地落下一蓬血雨,桃木剑落地时,地上已有一滩血泊。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得合不拢嘴,杨勇掷弓于地,重重地“哼”了一声。
章仇太翼在众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面不改色,缓步上前,捡回了桃木剑,插回背上的剑囊中。
众人纷纷上前,看了看那滩血迹,只见其颜色发黑,上面竟然漂浮着几根黄白相间的长毛,似是猫身上的毛。
章仇太翼恭敬地向杨坚行了个礼:“启禀皇上,猫鬼已除,皇宫中现在已经干净了。皇后与杨夫人的怪病应该很快就能痊愈。”
杨坚点了点头,满脸尽是怒容,大声喝道:“传朕的命令,将独孤陀夫妇以牛车运回家中,明日赐死。”
独孤皇后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跪倒在地:“皇上,就算这妖女会使妖法,也不能证明她就是独孤陀夫妇指使的,臣妾还请皇上饶独孤陀一命。”
苏威也跟着跪了下来:“皇上,眼见为实,这妖女确实会使猫鬼邪术,她一个小丫头哪会知道皇后娘娘的生辰八字?她跟皇后娘娘也不可能有任何恩怨。还请皇上下令,提审杨氏,将此案彻查下去。”他说完后偷偷地看了一眼一边的高颎,却发现高颎都没看自己一下,心里不由得一沉。
杨素神态自若,冲着杨坚行了个礼,朗声道:“皇上,既然苏大人说此事既然涉及到微臣的姐姐,为了避嫌,臣也请皇上下令彻查此事,还臣一个清白。听说苏大人昨天还提到了巫蛊之案,臣以为绝不能重蹈本案中江充构陷太子和皇后,惹得天下大乱的覆辙。”
高颎的嘴角抽了两下,站了出来:“皇上,杨仆射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害皇后娘娘,而且杨仆射的夫人郑氏也得了和皇后一样的怪病,应该也是被猫鬼所害。”
高颎看了一眼杨坚,只见他正在看着自己,边听边想。于是继续说道:“臣以为此案不宜牵连过广,那独孤陀夫妇想必也就是贪图钱财,所以才会一时利益熏心,向自己至亲之人下手,此案就到此为止吧。即使再查下去,想必这二人重刑之下也就是到处乱咬,未必就是真话。”
杨坚点了点头:“还是独孤公之言甚合朕意。”
苏威跪在地上,心里暗骂高颎老狐狸,他一下子明白了高颎为了保太子的地位,此事上不可能和自己同一战线了,心里开始暗暗后悔自己为何要提什么巫蛊案,牵涉到太子,从而把高颎这个最得力的帮手推向了自己的对面。
但事已至此,覆水难收,苏威一看杨坚已经公开表态,而皇后更是这次和自己结上了梁子,于是眼珠子一转,说道:“高大人所言极是,臣附议。”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官袍,正好对上了杨素那冷冷的眼光,心中不由一惊。
随着苏威的表态,剩下的官员们也都一一表态附议,杨素和杨玄感一见大局已定,也都跟着附议了。只有独孤皇后仍然跪地不起,身躯在这寒夜的刺骨冷风中微微地发着抖。
杨坚叹了口气:“阿罗,还是坚持要留你哥哥一命么?”他与独孤皇后夫妻数十年,共同经历过多次的惊涛骇浪,关系远非一般的夫妇可比,即使在公众场合,也经常会有搂搂抱抱的亲昵之举,这么多年来杨坚一直称独孤皇后为阿罗。
独孤伽罗低着头,垂泪道:“皇上,臣妾的哥哥一时糊涂,为了贪点小钱才会出此下策,但还请您念在先父死得惨烈,臣妾的这些哥哥们从小都吃苦受罪,独孤陀这些年来也算是用心事君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杨坚的声音中透着愤怒:“阿罗,这不是一时糊涂的事,贪图钱财,以这种猫鬼邪术诅咒皇后,甚至想取你性命,这不是你的家事,这是谋反!”
“朕只追究独孤陀夫妻二人已经是宽宏大量了,若是此事不追究,朕还怎么以法治理国家?此事你不用再提,起来吧。”
杨坚说着便蹲下了身,要去扶独孤伽罗起身。
独孤伽罗没有起来,还是跪在地上,眼中充满了泪水:“皇上,如果独孤陀是作法害了别人,那臣妾无话可说,也不敢为他求情坏了法度。但他只是谋害臣妾,臣妾可以不追究他的责任,只求皇上从轻发落,饶他一命吧。”
杨坚站起了身,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也不说话,负着手,来回地踱起步来。
杨素见他正在思考,看了看仍然跪地不起的独孤皇后,上前两步,高声说道:“臣杨素附独孤皇后议,贱内郑氏此次也被猫鬼所害,臣的姐姐杨氏是独孤陀的夫人,牵涉此案之中,臣也愿意饶过姐姐这次,留她一命,让其改过自新。”
杨坚停下了脚步,看了看杨素,又看了一眼微微发抖,连嘴唇都冻得发紫的独孤伽罗,无奈地摇了摇头:“传旨,先用牛车把独孤陀夫妇送回家中,严加看管,至于具体如何处罚,朕要考虑考虑,再作定夺。”
杨坚说完,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拂大袖,也不管地上的独孤伽罗,径直走开。众人忙齐声道:“恭送皇上圣驾。”
等到杨坚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独孤伽罗晃了两晃,突然开口,“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两眼一黑,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王世充怀中,安遂玉的身体已经渐渐地开始变得冰冷,一股莫名的仇恨在他的心中腾起,泪眼朦胧间,他的眼睛投向了得意洋洋离开的杨勇的背影,眼中杀机一闪而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