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出兵高丽
高熲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说道:“杨仆射,刚才你说的不错,高句丽确实是野心勃勃的危险敌国,如果有条件的话是应该好好教训一下,可是现在国家的局势你也清楚,岭南和宁州刚刚进行了两次征伐,现在又要再度征伐宁州,蜀中和岭南的军资储备消耗一空,现在还要准备跟北边突厥即将到来的大战。
这种情况下,我们能拿出多少兵力远征高句丽?刚才我们分析得也很清楚,高句丽的作战部队不下二十万,我军的战斗部队至少要有三十万才有把握夺取辽东,非如此规模的大军不足以震慑高句丽人,这三十万大军和与之配合的几十万民夫,从哪里出?如果全国总动员的话,还有多少精力应付突厥?”
杨素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冷的寒芒,他的嘴角勾了勾,慨然道:“汉王杨谅,身兼并州总管,统领北齐故地,手下冀,青,幽,并这四个大州的府兵加起来不下三十万,均是能征贯战的老兵,对付突厥的话只需要用关中和陇右的部队就行,征讨高句丽,正好可以让汉王出兵,最多不动用代州,朔州,马邑这几个靠近东-突厥的边关要镇的部队就是。”
高熲微微一愣,大袖一拂,首辅的气场随着他这一拂袖尽显无疑:“杨仆射,你也知道可能秋高马肥之时,东西两个突厥的大军就要打过来了,染干的部落根本无力抵挡,到时候只有靠我军出兵支援,如果这时候把这四州的军队都调空了。从并州到幽州。四五千里的漫长战线。谁来防守?”
杨素冷笑道:“调兵遣将之事,就应该是由高仆射来安排了,汉王部下拿出三十万人后还会有二十万精锐,防守是足足有余了,再说还可以调中原,荆襄和江南的军队作后援呢,如果辽东之战进展顺利,两三个月就攻下辽东城。把高句丽人压回鸭绿水以东,那突厥敢不敢动手还要打个问号呢!”
高熲恨恨地一跺脚:“杨仆射,你这并非谋国之言,把国运赌在这一战上,太冒失了。陛下,臣还是坚持刚才的看法,派一使者去严责高句丽王,在边境整军备战,做做样子就可以了,千万不能真的出兵。至少,不能在和突厥大战前出兵。”
杨坚突然笑了起来。对着高熲和声细语地说道:“高仆射,那你有何良策,可以不动刀兵,就能让高句丽放弃对辽西之地,乃至对中原的野心呢?你敢不敢保证若是我朝与突厥大战的时候,高句丽不会起大兵来争夺辽西?”
杨坚的话很和气,但是在高熲,甚至在王世充听来,却无异于催命的铃声,史万岁刚刚因为收金纵敌,导致宁州叛乱而丢了官职,捡了一条命都算是运气了,而高熲现在又面临着同样的情况,只要说一个不字,那以后高句丽那里出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他的罪证了。
高熲咬了咬牙,拱手道:“臣愿即刻出征,领兵征讨高句丽。”
杨坚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满意地点了点头:“独孤公啊,距离你上次出征平南,也过了有八年了,希望你这回可以再立新功,王世积不是一直想立功吗,这次让他跟你一起去,至于从东莱水路渡海攻击高句丽的水师主帅,我看南陈名将周罗睺挺合适,独孤公怎么看?”
高熲面无表情,机械地回道:“一切但凭皇上安排,只是大海船打造需时日,征高句丽以四五月为佳,现在就需要在东莱,登州一带征集和打造海船了。”
杨坚转头对着苏威说道:“苏纳言,拟旨,辽东郡公,高丽国王元,不服王化,窥探中原,有不臣之心,近来更是兵犯我营州,即刻废高元一切官职头衔,贬为庶人,我天朝将起冀青幽并四州大军三十万,汉王杨谅为平壤道行军元帅,尚书左仆射高熲为行军长史,上开府将军周罗睺为水军都督,明年正月,陆军先行,五月之前,水陆并进,破国擒君而还!”
杨坚转头看了一眼王世充和张须陀,继续说道:“上仪同将军王世充,张须陀,此战随周罗睺的水师一起行动!”
王世充从没有出过海,更不用说这种渡海远征了,但君命已下,不容自己有哪怕半分的犹豫和迟疑,他拱起手,和张须陀一起朗声道:“臣遵旨!”
三个时辰后,办理完了交接的手续后,王世充被高熲召到了尚书省的东花厅,这里是高熲平时办公的地方,上次出征完岭南的时候,王世充就是在这里面见高熲的,当年杨素和高熲关系最好的时候,两人曾经在这个东花厅连署办公,可自从射箭场事件后,杨素便从这里搬了出去,到了另一头的西花厅,而两位重臣间的距离,变得比两个官衙间那五六百步的距离更加遥远。
这会儿的王世充,就站在当年自己站过的位置上,看着高熲靠在那张高背椅子上,没有戴乌纱,满头大半花白的头发,闭着眼睛,在思考着什么。
王世充进来到现在已经有一刻钟了,高熲一直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也不睁眼,也不说话,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意识到王世充的存在,可王世充也清楚,现在高仆射的心中一定是波澜起伏,心绪难平。
高熲还是闭着眼睛,缓缓地开了口:“行满,对于这次征伐,你有何想说的?这里并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王世充早就观察过,这东花厅早早地被高熲清了场,最近的护卫也离在百步之外,显然是想和自己说说心里话,这些年高熲很少再在自己的府上和官员们交心,而是改在了东花厅,对于谈话的保密自然已经有了独到的办法。
王世充开口道:“下官以为,高句丽确实应该讨伐,但是此时出兵,并不合适。三十万大军的出征,一句话就定了,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如果战事稍有不顺,突厥以大兵进犯关东之地,麻烦就大了。”
高熲面无表情,还是没有睁眼,他的指节在桌上轻轻地敲了敲:“说下去,你如果是主帅,平定高句丽有何妙法?”
王世充刚才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眼中绿芒一闪,正色道:“下官以为,上策乃是效仿当年吴国分三军轮流袭楚,让楚国疲于奔命之法。”
高熲的眼睛一亮,坐起了身,沉声道:“说具体点!”
王世充点了点头:“真想灭高句丽的话,一方面与百济和新罗通好,约定他们一起攻击;另一方面,可以在幽州和营州每年出动两三万人的偏师,骚扰攻击高句丽的辽东一带,攻击其边城,掳掠其人口,占了便宜后就退回,不与高句丽的主力大军正面对抗。”
高熲的两眼开始放光,他追问道:“那若是高句丽不堪其烦,起大军来攻,又当如何应对?”
王世充微微一笑:“那样的话,劳师远征,师老兵疲的就成了高句丽了。高句丽不是草原的游特民族,可以全民皆兵,随时出战,他们的百姓平时也是务农,除非战争动员,不然不会征召为士兵,所以只要每次在农忙时出动两三万人,把声势弄得足一点,号称十万,就足以让高句丽紧张起来。
至少高句丽整个辽东地区会进行总动员,时间一长,辽东一带农田的收成就会受影响,军队师老兵疲,军粮储备也会大大地减少了,这个办法当年贺若弼将军在灭南陈前的几年一直在使用,效果非常好。”(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九章 渡海远征
高熲眯着眼睛,问道:“这样做确实可以经过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折腾,慢慢地把高句丽拖垮拖瘦,到时候只要时机成熟,再起大兵攻击,高句丽可一战而灭。”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眼神变得黯淡起来,“可惜圣意已决,这次我们只能仓促出兵了,行满,对于海上夹攻,你有何主意?”
王世充的脸色微微一沉,从他的内心深处,是不愿意这个时候去攻打高句丽的,总觉得过于仓促,而且自己并没有出过海,不习水战,到了大海上只怕还会晕船,在这个时代的航海技术还远远谈不上发达,即使是渤海海内的风浪也是让许多商人望而却步,更不用说巨大的战舰队了,如果能让自己选择的话,显然还是走陆路更靠谱一些。
想到这里,王世充开口道:“下官主管驾部司,根据帐册,在东莱一带的水军船队现有五牙战船四十艘,黄龙战船一百艘,如果要渡海远征,只有这两种大船可以横渡北海,从水路进攻高句丽,只是这些战舰还都是当年柱国,现任幽州总管燕荣从海路南下进攻南陈时使用过的,早已经年久失修,这次如果要渡海远征,只怕还要另建新战船才行。”
高熲点了点头:“需要新建多少?可否从南方调海船北上?我记得当年越国公平定江南时也从海路进击过,迫使泉州叛贼王国庆投降,就是乘坐那种五牙海船,现在也不能用了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越国公平定江南也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战船。尤其是海船。成天泡在海水里,被海水腐蚀得厉害,因为这些海船还要外包铜皮,以抗风浪,海水里有盐份,时间长了就会把这些铜皮给锈蚀。所以这种大海船的寿命一般也只有五六年,时间再久就要散架了,我们中原很少渡海去攻击他国。这种大海船只有现做才行。”
高熲皱了皱眉头:“行满,你和高句丽的商人做生意时,没有那些大型货船吗?这次从海路进攻的部队只怕也要有个四五万人,如此算来,能装二百人的五牙战船需要一百艘,能装一百人的黄龙战船也需要个二百艘以上才行。四五个月的时间,只怕来不及打造这么多战舰,还得多征用民船才可以。”
王世充正色道:“高句丽和我朝的海上贸易线路是要横穿北海,冬天时海上刮西北风,夏天时刮东南风。所以往往是高句丽的商团在秋冬时节出海来我们这里,到了春夏时分载满货物回去。我军如果要渡海的话。也得选择四五月份,若是六七月时,海上多有风暴,大军若是碰到这种风暴,那再多的船也只能葬身海底了。”
高熲也听说过海上风暴的厉害,他盯着王世充的眼睛:“行满,要赶在四五月份出兵的话,你估计能造出多少条战船,可以带多少兵士?还可以征调到多少商船呢?”
王世充想了想,说道:“一般来说,造一条五牙战船,最快需要两个月,青州沿岸的所有船工船厂同时开工的话,一个月应该可以造出二十条,五个月拼了命可以造出一百条来,可载两万军士,黄龙战船可以造出大约二百条,可载一万六千人,只是这样一来,军士们没有时间训练了,大海不同于内地的江河,风浪起伏得厉害,如果不经过训练,只怕难以驾驭。”
高熲的脸色微微一变:“如果是那些江南熟悉水战的军士呢,这次皇上主动点了以水师见长的南朝名将周罗睺,就是想起用南朝熟悉水性的老兵,节省训练的时间。”
王世充叹了口气:“高仆射,您应该知道,大海上的风浪和江河里的完全不一样,江河里行船不至于浪大到船翻的地步,也是以划桨为主,而在大海中行船,风大浪急,主要得靠风帆行进,这一点上,江南的军士未必会比青州的士兵们更适应。
以下官愚见,现在就得抓紧搜集来往于高句丽与大隋之间的货船,用这些船先让集结在东莱和登州的士兵们训练,让他们适应大海上的风浪。同时抓紧建造新战船,这才是取胜之道。”
高熲笑了笑:“行满,看来你对海路征伐高句丽,早已经做过研究了,不然怎么会知道得如此详细?现在如果我把造船和搜集货船的任务全交给你,你能在三个月内征调到足够多的平底大海船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点请您宽心吧,可容纳二百人的平底大海船五百艘,保证能在两个月内征集到,至于造舰的事情,下官也会一刻不闲地去督促的。”
高熲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那你现在就动身前往东莱,周罗睺应该会在半个月内赶到那里,明天我也会亲自赴幽州涿郡,负责调度整个征高句丽的大军及军需,现在我就给你写公文,执此公文,你可以征调整个青州沿海的船工和船厂,开始造船,所需的材料,从木料到铜皮,再到铆钉,需要多少就跟我要多少,我在涿郡一定会尽力先满足你的需要。”
高熲说完后,直接就拿出一卷绢帛,打开在上面写起正式的公函来,写完后在上面盖上了尚书省的大印,交到了王世充的手里,还特地在王世充的手上拍了拍:“行满,这次出征你也知道,困难不小,胜负难测,我等既食君禄,当尽心竭力,建功立业,水军那里,就拜托你和周将军了。”
王世充也感觉到手中的这卷帛书有千斤之重,这次确实时间太紧了一些,任务比起上次宁州讨伐战要艰难得多。连一向稳如泰山的高熲这次都如此面色凝重,可见任重而道远。
王世充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开口道:“高仆射,还有一事,下官并不懂造船之法,只怕您还得给下官配一个巧匠,到那里现场督造战舰才是。”
高熲微微一愣:“行满,你是驾部司的,司里有天下所有战舰和工程兵器的图纸,直接带过去不就行了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兹事体大,如果有个一两年的时间慢慢让下官来造这些船,那一点问题也没有,下官可以一边学一边督造,可现在时间紧急,下官对于造舰只是个外行人,怕耽误了朝廷大事,还是请高仆射举荐一个精通工程,又懂航海的能工巧匠,与下官一同前往,由他负责战舰的建造工作。”
高熲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回地踱起步来,边走边想,走了两步后,双眼突然一亮,停下了脚步,对王世充笑道:“你看著名的能工巧匠,前国子监祭酒何妥的侄子,现任太府卿,开府将军何稠如何?”
王世充心中一动,连忙道:“何妥?就是那个在开皇十二年的时候上书皇上,说是苏威结党营私,害得皇上在朝堂之上当众让苏威看谢晦传,然后将其免官的老学究?”
高熲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先说他的叔父何妥,说起这何妥,话就长了,他的祖父何细胡乃是西域胡人,早年做生意到了蜀中,定居了下来,成了巨富。当时的蜀地还是梁国所有,后来在南梁灭亡时,蜀地被西魏攻取,而何妥也跟着父亲到了大兴,八岁就入了国子监,其人聪敏好学,居然以一个胡人的身份成了一代国学大师。”
王世充吃了一惊:“这人居然是胡人?”(未完待续。。)
有关檀君朝鲜和这三章高句丽的说明
有网友提到这三章(实际大约二章半左右)的内容过多地提到了高句丽,这里作个说明,檀君朝鲜最早的说法是出自宋末元初的高丽僧人一然法师。
《三国遗事》是记述新罗、百济、高句丽三国遗闻逸事的书。作者一然,高丽中期僧人,生于1206年,卒于1289年。该书卷五卷首记有“国尊曹溪宗迦智山麟角寺住持圆镜冲熙大禅师一然撰”。查一然年表,知他在1259年(55岁)被尊为大禅师,1283年(78岁)晋为国尊,1284年至1289年任麟角寺住持,故可断定这部书是他在79岁至84岁间撰写的。有资料说他“言无戏谑,性无缘饰,以真性遇物”,又说他“年及耄期,聪明不少衰”。因此,一般认为他的写作态度是严肃的,坛君故事不似杜撰。
这本书里开始提到檀君的故事时说是根据<魏书>所言,虽然现在流传下来的魏书里没有相关的记载,但是中国历代战乱,史籍多有损毁,十三世界时的一然接触到的资料应该比现在我们能找到的古籍丰富,以他作为朝鲜国师的身份,也不至于这样信口胡说,至少我个人认为,这个传说要比突厥的那个狼人传说要靠谱点,所谓的天神,熊女当然是胡扯,但如果是以熊为图腾的部落,在我国的夏朝时期在朝鲜乃至辽东一带定居,建立了原始游牧性质的国家,这还是很有可能的。
除此之外,萁子入朝鲜前那里就有部落存在,说明朝鲜的历史在萁子朝鲜之前就存在了,无信史的时代,本书里就一而言之地以檀君朝鲜代替了。
高句丽的历史和百济,新罗的历史堪称朝鲜半岛上持续了千年的三国演义,日后本书中与高句丽的战争会有重要的篇幅,主角拉上百济和新罗作为盟友夹击高句丽也会写上很多,所以交代清楚这三个国家的来源,关系,才可能展开后续的章节。这也是这三章多花了不少笔墨写高句丽历史的主要原因。
另外,感谢网友忠爱劳尔,聂北凌的月票支持,谢谢。(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章 造龙船的巧匠
高熲点了点头:“不错,他出自那西域的昭武九姓胡种,是月氏人,出身于中亚一带的何国。就是他的侄子何稠,入我中华已历三代,还是脱不去那胡人的外貌呢。行满,此人跟你的经历,倒是有几分相似。”
高熲看了一眼王世充,继续说道:“当年何妥与苏威的儿子苏夔共同负责制订朝廷的礼乐,那苏夔年轻气盛,与何妥各执一词,相持不下,于是皇上让朝中的文武百官来表态,结果十有**的官员都选择了支持苏夔,结果何妥这张老脸就搁不下了,他一个饱学博士居然被一个后生晚辈打败,绝不能忍!
当时何妥坚持认为,这是因为朝中的官员们依附于当时身为尚书右仆射的苏威,畏惧于他的权势,所以都向着苏夔。
何妥以此上书皇上,说苏威结党营私,还以赵高指鹿为马的故事来影射苏威,偏偏当时苏威一人身兼五官,儿子也是年纪轻轻便位居高位,引起了皇上的警觉。后来调查的过程中果然发现苏威任人惟亲,大肆提拔肯依附自己的人,这才有了六年前的苏威罢相之事。”
王世充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当时我身在岭南,对此不是太清楚,何稠这个名字我有点熟,哦,对了,他不就是这次在周法尚的桂州平定战中立下战功的新任开府将军吗,怎么此人还是个能工巧匠?”
高熲笑了笑,继续道:“何妥的兄长何通,有一门雕刻玉器的独门功夫。大概是因为他的父亲何细胡当年做的也是珠宝玉器生意。有祖传的手艺。何通英年早逝。何稠就随着叔父何妥一起去了大兴。与何妥专攻经史典籍不同,何稠对于历代的工匠之书更感兴趣,现在任太府卿,掌管着细作署,专门打造各种精巧的器物。
我朝琉璃的制作之法已经失传很久,可是这何稠却可以用绿瓷打造出与真正的琉璃器物一般无二的东西。就在年初的时候,波斯国进贡金绵锦袍,那使者还口出狂言。说天下无人能做出象这样华丽的锦袍。
当时皇上就下令让何稠也做一件,结果何稠几天的功夫就做了一件比那波斯使者所献锦袍更华丽更精巧的出来。让那狂妄的波斯使者只有叹服的份,也算是扬我国威,让皇上大有面子,当即加升何稠为散骑员外郎。”
王世充叹道:“这何稠果然是能工巧匠,专业型技术人才啊!可是这样一个人,也能领兵平叛?”
高熲笑了笑:“行满,那时候你正跟着史万岁去和南蛮作战呢,不知道这事。当时岭南西南部的俚人首领李光仕谋反,震动了岭南好几个州郡。皇上可能是觉得这个平叛的难度不高,想为刚刚为国争了光的何稠加点军功。便让任命何稠为岭南安抚副使,率兵平叛。
何稠到了岭南以后,在冼夫人的外孙,罗州刺史冯暄等忠于朝廷的当地夷人首领配合下,一路凯歌,虽是偏师,但也把几个死硬到底的叛贼首领剿灭,至于愿意投降,归顺朝廷的首领则得到了很好的优待,一个个被封为州县长官。
其中有个钦州刺史宁猛力,是钦州一带最大的俚人头领,开始也打算跟着李光仕一起叛乱,可是还没等他发动,周法尚就把叛乱给镇压了,何稠所部也逼近了他的领地,于是这宁猛力心惊胆战,跑到何稠的行营,请求孤身入朝面圣领罪。
当时这宁猛力已经身患重病,何稠看他病重,就让他不要万里迢迢地随自己一起上京了,等养好了病再说,还跟那宁猛力约定,**月间的时候,大兴相见。
等到何稠回到大兴时,向皇上禀报此事,皇上当时还有些不高兴,认为俚人狡诈无信,当时一定是装病骗这何稠。后来没过几天,消息传来,说是宁猛力十月的时候病重死了。皇上虽然信了这宁猛力是真病,但还是责怪何稠没有让其上京,这下子他的儿子有可能会再次反叛。
但当时何稠却是很有自信地说,他认为宁氏父子都是讲信义的人,宁猛力曾经和他说过,要是自己不能行动,无法上京的话,也请求让嫡长子宁长真到大兴当侍奉皇上,现在他死了,他儿子宁长真一定会自己来大兴的。
结果过了一个月,宁长真果然一身孝服进京,他对皇上说,先父临终前告诫他,与何大使有约,一定要在大兴相会,要是自己去不了,宁长真也要赴这个国士之约。所以宁长真把宁猛力葬了以后就直接上路了,都没有按律丁忧。于是皇上感叹不已,说是何稠居然能让狡猾的蛮夷也这样讲信用,实在厉害。
也正因为此功,何稠被加了开府,成了四品官员,不过他那个开府将军是虚职,老本行还是制造各种精巧的器物。”
王世充听得连连点头,心中暗想:这何稠听起来和那将作大监宇文恺一样,只是个专业型的技术人才,杨坚生性节俭,不喜欢精美奢侈的东西,更不喜欢大兴土木。所以何稠在杨坚这里英雄无用武之地,大概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杨坚要给他一个平叛的差事,让他立点军功以升官,也算是为了弥补对他的歉意吧。
高熲看到王世充沉默不语,笑了起来:“按我朝律法,非有战功者或者政绩突出,考核优等者,不得晋升。何稠那次大涨了国威,让皇上脸上有光,除了做锦衣外,他还有别的一样本事,就是修龙舟。”
王世充有些意外,说道:“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那龙舟不就是端午节时用来竞速的那种船嘛,有必要要何稠这样的大师去建造?再说了,皇上是要和人比划船的速度吗?不坐大船而要坐龙舟?”
高熲摇了摇头:“行满,你可能误会了,何稠所建的龙舟不是端午比赛的那种东西,而是供皇上去江都时乘坐的豪华大船。那龙舟的图纸我亲眼见过,高四十五尺,长二百尺,上面足足有四层建筑。最上层是正殿和内殿,正殿足可以接见上百名朝臣,内殿也可以接见二十余人。此外还有东西朝堂,供官员们休息。
中间的两层加起来有一百二十多个房间,全是用上好的檀香木打造,内部镶金嵌玉。最下面一层也有数十个房间,都是供宫女和内侍们居住的地方。这是给皇上乘坐的大龙舟。”
“而独孤皇后所乘坐的叫翔螭舟,除了规格上比皇上的龙舟小了一点以外,一切都是按造那条龙舟的标准打造的,也是四层建筑。此外还有九艘浮景船,都是三层建筑的水上宫殿。
行满,你说这何稠能建出如此巨大的龙舟,还怕他对着图纸造不出我们所需要的五牙战舰和黄龙战船吗?”
王世充长叹一声:“高仆射,此人如此大才,正好这次造船时能派上大用场了,只是他这样的能工巧匠,往往追求那种完美的杰作,我们这次图的就是一个快字,他在这方面没有问题吗?”
高熲笑了起来:“那座巨大龙舟,何稠造起来也不过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这还包括他设计图纸的时间。军情紧急,何稠自己也是上过战场的人,知道军情如火,他不会在时间上误了你的事,你就放心吧。”
王世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高仆射这样说了,那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这次我跟何稠一起去东莱,五个月内,一定会给您打造出足够五万大军渡海的战船,请高仆射安心!”(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东莱船王
四个月后,青州东莱海边的沙滩上,绵延三十余里的海岸线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大海中,几十余艘船身高达十余米,长度足有六七十米,船身之上竖立着高达三四层楼的五牙战船,正挂着六七面帆,在离岸三四里处的大海中劈波斩浪。
而在沙滩之上,几十艘五牙战舰还在相隔里余的高大平台上紧张地制造着。数以万计的船工,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犊鼻裤,浑身是汗地忙碌着,有的船刚刚有一个龙骨的形状,有的船已经开始在打水密舱了,有的船正在已经成型的船体上安装桅杆,更是有些进度已经完成了大半的船,已经开始在基本上完工的船甲板上,盖起那种三四层的高大船楼,并在船底和船身上包上铜皮了。
王世充一身五品浅红色的官袍,戴着乌纱,在这沙滩上来回行走,陪在他身边的,则是东莱所在的莱州刺史,前工部尚书宇文恺,还有何稠和三弟王世伟。
宇文恺年约五十,身材瘦小,尖嘴猴腮,花白胡子,高鼻深目,看起来也不太象中原人,面相中透着一股精明,但给人一种商人的感觉,而不象是曾经位居一部尚书的高官。此君号称天下巧手第一,擅长大型的建筑工程,大兴城的修建工作,以及仁寿宫的建造,都是出于宇文恺之手。
但是这位当世巧匠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巨贪,鸡蛋过了他的手都要小一圈,每次大型工程都会大贪特贪。就连上次平定南陈后。留守建康的宇文恺都没有忘了和时任建康总管的守将于仲文合伙倒卖军粮。结果酿成江南大乱,事后也被追责,免官除爵,一撸到底。
只是宇文恺不仅会贪,也舍得花钱,走门路,在家忍了两年后,就不断地走门路重新跑官。他知道清廉正直的高熲不会吃自己这一套,就搭上了杨素,王世充还从中当了一把线人,借给宇文恺一百万钱让他去越国公府上跑官,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杨素正好接到了仁寿宫这个大项目,手下又缺乏顶尖的建筑人材,所以宇文恺趁机当上了工程总管,咸鱼翻身。
那次宇文恺倒是吸取了教训,不敢多捞。只小赚了十万钱左右,还都用去孝敬杨素了。工程更是保质保量地按时完成,那次仁寿宫的建造让杨坚也大为满意,高兴之余不仅重赏了杨素,还顺带着把宇文恺也重新起复了,由于不想再给天下留下大兴土木的印象,所以这次宇文恺没有重归工部尚书或者是将作大监这样的老岗位,而是被派到青州当了莱州刺史。
只是正四品的莱州刺史虽然品级高过王世充足有二级,但因为王世充身上有特殊使命,是这次海路征高句丽的战舰质量总监,并身监建船调船之职,算是半个钦差,因为宇文恺也不敢怠慢,消息灵通的他更是知道王世充是京城这些年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深得高熲和杨素两大重臣的器重,以后自己能不能混到一个回京指标,说不定还要这位王员外说说好话呢。
因此这几个月来宇文恺对王世充也是鞍前马后地尽心竭力,所有需要都是准时奉上,而王世充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当年造极乐山庄的逍遥楼时,还是求着宇文恺的,那一百万也充了建楼费,可现在的王世充虽然官职不算太高,但已经是京中的红人了,连宇文恺这样的重臣也要开始巴结自已,这几个月下来,那种心理上的扬眉吐气,感觉是非常爽的。
这次王世充把三弟王世伟也带了出来,南征之折了大哥王华师,是王世充一生的痛,从此他再也不让三弟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只让他平平安安地呆在老家当县尉,这些年随着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他干脆让王世伟辞了官,专门在江南一带照看自己的茶场,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现在两兄弟还是没有分家,包括大哥的孤儿寡母,都在新丰县的老宅子里过活,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是王何临终前的遗言,而这种骨肉至亲的亲情,也是王世充这辈子最珍视的。
本次战船建造,王世充也想到了弟弟,快马传书要他在江南一带征召几百名熟练的船工前来帮忙,结果王世伟在第三个月上从闽越和三吴地区征召了一千多名有经验的老船工,从海上坐船直接来了东莱,还顺便带了一百艘平底大沙船,这些船都可装四五百人,虽然不能作战,可是作为运载工具是没有问题的。
如此一来,加上王世充这阵子在莱州一带征用的大小千余条渔船和商船,维系十万大军的渡海远征,加上半年的军需,问题是不大了,只是这些旧船都有六七年以上的船龄,有的小渔船更是已经使用了二十多年了,能不能承受这北海六七月份的风暴,王世充实在是没什么底。
所以大军远征,主要靠的还是这些新建的战舰,按王世充的设想,这些战舰用来装载战士,而军需和补给则靠着平底沙船和渔船来维持。
这次水军的都督周罗睺前几天去巡察海岸了,现在并不在莱州,今天已经是五月初六,离最后出征时约定的五月二十七号只有二十天左右,但王世充看着这工程的进度,信心满满,最迟到五月十六七号,应该就能建造完成全部的战舰。
王世伟很少看到这种热火朝天的造船景象,更是从没有见过大型海船是如何制造出来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地新奇,他这几天也是跟着王世充到处巡视,看到不懂的就随时向着身边的造船总监何稠打听。
何稠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最与众不同的一点就是他的眼珠子是深蓝色的,和王世充一样,也是卷发,只不过颜色是深褐色,皮肤白皙,须眉金黄,看起来更象是后世的白种人,这大概也和他父亲娶的是波期胡姬有关,好在王世充和宇文恺看起来也不象是纯种汉人,大哥不笑二哥,这样一来几个人倒是天生地有些亲近。
王世伟指着远处的一条正在建的船问道:“何少府(何稠现在的官职是少府卿),请问这些船底为何要建一个个小房间一样的东西?在船底装货物,不容易沉下去吗?”
何稠微微一笑:“这些不是货舱,而是水密舱,这些舱是不装东西的,之所以要一个个水密舱之间隔开,是为了防止一旦漏水,不至于船会迅速下沉,只要关闭进水的那个舱,而其他舱能保持不漏水,那船还是可以保住的,现在我们造的这种五牙大船,除非是五个以上的水密舱同时漏水,不然是沉不了的。”
王世伟“噢”了一声,一边的宇文恺盯上了一艘正在船底包着铜皮,即将完工的大船,皱了皱眉头:“何少府,可这船如果上面挂了太多的五金之物,不会下沉吗?木头可以浮在水上,但是铜铁可是一遇水就会沉下去的吧。”
何稠摇了摇头:“包铜皮是为了防止海水的侵蚀,这船如果纯木头打造,行到远洋时,由于风浪的原因,钉的铆钉和粘合时用的胶水容易脱落,到时候就会散架了,而且近海底有礁石,万一木头碰到了,就会漏水,只包一层寸余厚的铜皮,一般是不用担心下沉的。”
王世充却盯着一艘已经在盖三层楼的战船,问道:“这船为何要在四周挂起六根桅杆呢?看起来也并不象是用来挂风帆的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五牙战舰
何稠微微一笑:“这六根桅杆可不是用来挂帆的,五牙战船的厉害不止是载人多,更在于水战上就是巨无霸,出海之后,那些桅杆上挂着的是千斤重的大铁球,如果敌船接近,企图接舷或者撞击的话,那就迅速地放倒桅杆,把这千斤大铁球砸下,小一点的敌船就会给直接打沉,大一点的敌船也会给打穿甲板或者打塌上层的建筑,端地是威力无比的海战利器。”
众人听得咋舌不已,王世充笑道:“有此战舰,那高句丽的水军不足为虑,何少府,按现在的建造速度,全部舰船下海,可以在二十天内完成吗?”
何稠看了一眼远处的造船台,正色道:“其实本来造船不能用这种新伐好的红木,要做出海的大船,木头应该是在水里泡上一两年,给水膨胀得差不多了,才能用来做船体,不然木头遇了水胀开来,有可能会撑到船板接连的铆钉,行到大海中央时若是船解了体,那可就完蛋了。”
王世充心中一阵紧张,他在后世里也上过初中,知道这热肿冷缩的道理,也知道木头遇水而胀,一听何稠这样说,脸色微微一变:“何少府,为什么不早说?这船都已经建了这么多了,现在再说太迟了啊!”
何稠摆了摆手:“我在造船时考虑到了这个问题,高仆射也不可能给我们两年的时间慢慢在海水里泡出我们所需要的木头来,所以这次只能想别的办法了,除了在船底和船身上多包铜皮外。我在设计图纸时也把木头间留下了一些间隙。到时候船上多安排一些船工随军出征。看到船体的木头胀得厉害就要松开一些木头的铆钉,这样问题就不大了,只是如此一来,每天船上要多带上数十名船工,这就需要我们建更多的五牙战船和黄龙战舰了。”
王世充摇了摇头:“那按我们现在的数量,可以装载多少军士渡海?”
何稠沉吟了一下,说道:“二十天之后,我们可以有一百二十条五牙战舰。每条可载士兵一百五十,船工五十,加起来可载一万八千名士兵,而黄龙战船可载七十名士兵,三十名船工,三百条战舰的话可以载士兵两万一千人,加起来可以装载近四万士兵,至于粮草和军械可以由那些大沙船和其他民船运载。”
王世充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他叹了口气:“本来准备能运六万人的,因为战马还需要空间。这样算来,只能运不到四万的步兵渡海。以这样的兵力,加上缺乏战马,更不用说没有重骑兵,只怕起不到能骑兵突击,一举攻下平壤城的奇兵效果了。”
何稠摇了摇头:“打仗是你们将军们的事,我是工匠,这回只负责在约定的时间里保质保量地完成规定的战船,我不可能因为要多装一些人,就冒着船毁人亡的危险,王员外,你也知道北海之上风浪甚大,六七月间更是风暴频繁,如果碰上大的风浪,只怕这支船队不要说到达高句丽,能回来三成就不错了。”
王世充也知道海上危机四伏,一个时辰前可能还平静的大海可能转眼间就掀起滔天的巨浪,这个时代没有卫星,没有天气和海浪预报,能不能平安渡海完全就是看运气,他自己也知道很多商团跑这一趟生意时往往都要一年损失掉三到四万的船只,所以高句丽和大隋间的国际贸易都要赚三到四倍的差价,象高丽人参这样的抢手货更是能卖出十倍以上的高价。
可是军令如山,六月从莱州海上出兵是必须侧应从陆地出发的主力大军的战略配合之举,无论如何,这支部队是必须出动的,这几个月来,高熲坐镇涿郡,调度整个大军的后勤供应,所有物品都是优先供应这支海军陆战队,所建船只的不少红木都是从并州和冀州的大山里就地砍伐调来,现在要是跟高熲再提准备不充分的事,那没准会掉脑袋的。
王世充咬了咬牙,说道:“既然如此,此事还需要尽早和作为水军主帅的周将军商量,看看他是否能接受不带战马,只以四万步兵渡海远征的现实。”
谈话的气氛一时变得比较沉重,大家都默然不语,没了刚才的那种兴致,王世伟插了句嘴:“那能不能少带点粮食,把个一万匹军马放在平底大沙船上呢?这一百条大沙船可以带上半年多的军需,少带三个月的应该就能放得下马了吧。”
王世充双眼一亮,这倒是一个办法,只是如此一来无异于破釜沉舟,三个月的军粮只够从预料中的南浦港登陆点到平壤城下一个来回,若是不能速战速决,迅速攻克平壤,那连回来的军粮都没有了,要冒如此巨大的风险,不知道周罗睺是不是肯干,也不知道高熲是否能同意。
毕竟海军陆战队作为奇兵突击,速度是第一位的,若是没有骑兵的高度机动性,能在二十天内,趁着高句丽的主力在辽东一带与大军相持时,直插平壤城下,光靠着四万步兵的两条腿,只怕到了平壤城下时高句丽也已经新动员起几万二线部队守城了,到时候顿兵坚城之下,既缺攻城器械,又少粮草,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王世充的双眼中绿光闪闪,他开始盘算起如何才能避开这次征伐了,这次的讨伐之举完全是杨坚的意气用事,高熲虽然这次尽心竭力,但明显并不赞成这次征伐,聊尽人事而已,王世充对这次出征的感觉比上次的宁州征伐还要糟糕,他开始暗暗地向上天祈祷,杨坚那发热的脑子能冷静下来,取消掉这次出征是最好不过,实在不行,自己想出一个不随军出海的理由,才是首要之事。
张金称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王员外,王员外,高仆射的信使来了,就在大营之中,请你马上过去一趟。”
王世充心中一动,五天前信使刚来过一趟,离着平时十天一次的交流还没到时间,现在派人前来,显然是有事相商,他转头向着何稠和宇文恺等人行了个礼:“二位,我先去接受高仆射的指令,回来后再跟你们详谈,何少府,你刚才说的事情还需尽快告知周将军,商议一个折衷的运载办法才是。”
何稠点了点头:“一定,我这几天也抓紧催促,争取多赶十条五牙战舰出来。”
王世充对着王华伟吩咐了几句,让他好生陪同何稠和宇文恺后,便骑上一匹马,跟着张金称向着自己的行营驰去,这次他的住所没有在城内,而是设在了周罗睺的水师大营之中,离这造船之所也就三四里地,每天方便自己过来巡视工地,并且和周罗睺商议军机战术也要方便许多。
等到王世充回到自己的营帐时,一个身材中等,文官打扮的人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正在看着王世充帐内案上的一张地图,王世充一见到此人,先是微微一愣,马上脸上现出一阵惊喜之色:“弘大,怎么是你?”
裴世矩哈哈一笑,转过身来:“怎么?我为什么就不能来传个信呢?”
自从两年前王世充和裴世矩见了最后一面后,这两年二人可谓天各一方,裴世矩一直在西域打转,而王世充则是南征北伐,马不停蹄,今天这一面也是一年多来两人的第一次正式会面,也难怪王世充惊喜不已。
王世充热情地拉着裴世矩的手,笑道:“怎么,该不会是你也被派来这里,要随水军一起渡海远征了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三章 高熲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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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世矩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起来,他向帐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高仆射吩咐过,有要事要与你单独商量。”
王世充心领神会,对着张金称说道:“金称,看守好大帐四周,谈话距离,任何人不得靠近,若是有要事,先在外通报!”张金称做起这种事情也驾轻就熟了,行了个礼后就退出了大帐,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王世充拿了两张胡床,跟裴世矩相对坐下,距离伸手可及,说道:“弘大,这回有什么事可以说了。”
裴世矩小声说道:“现在按你们这里造船的速度,本月底出兵的时候,能运载六万步骑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刚刚还和何稠说这事呢,他说这些红木没有泡过水,会膨胀,在海上可能会解体,所以每条船上必须要放几十个船工随时修理,这样一来,只能带四万左右的步兵出发了,如果非要带骑兵的话,一万匹战马的空间要减少三个月的粮食,也就是说四万步骑只能带三个月的军粮了。”
裴世矩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会这样?不是你这里的报告一直说一切顺利吗?”
王世充叹了口气:“世事无常,这些天的出海训练中何稠发现有些船板会鼓胀起来,把船板间的铆钉都撑坏,所以现在他把不少船板间的缝隙加大了,但拉得太大又会让船的坚固程度下降。所以必须要随船安置船工。根据船的情况来调整。弘大。此事我也是刚刚得知,正准备写在今天的军报里快马呈给高仆射呢。”
裴世矩的表情越发地凝重:“主力大军的情况也并不好,这次的士兵是从关东各地征集的,时间太短,而关东是以前北齐的故地,并州一带又是监控突厥,也不能把镇守的精锐全给撤了,这次到目前为止征集的二十多万大军。虽然已经云集涿郡,但可称精锐的也就六七万,其余近二十万人都是新征召的士兵,连队形操练都不太会,从行军来看就是松松垮垮的,根本不象是能作战的部队,跟你当年出兵岭南的那三千精锐比起来,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王世充的感觉越来越不好:“所以高仆射的本意是用这支数量庞大但战斗力低下的部队拖住高句丽的主力大军,要靠我们这支水师部队奇袭敌都平壤,是不是?”
裴世矩点了点头:“是的。这是高仆射根据这些天来涿郡那里的主力大军的情况作出的战略判断,高仆射也是征战一生。精于庙算,一看这种情形就知道主力大军很难建功,所以他想效仿当年慕容氏前燕攻高丽的办法,大军正面相持,奇兵海上偷袭,一举攻破敌都,然后劫持高句丽的国王,太后和先王遗体,这样高句丽也不敢追击,海军陆战队可以大摇大摆地从陆地撤回,再以此为条件跟高句丽谈判,逼其作出让步。”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个办法倒是很好,即使高句丽王象上次那样跑了,先王的陵墓也是跑不掉的,高句丽人不是草原上的蛮子,也是以孝治天下,有了这张王牌,我们如果突击成功,倒是可以再复制一次慕容氏的成功,甚至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逼高句丽退出整个辽东都是可以的。只是这种打法,皇上能同意吗?他应该追求的还是堂堂正正的正面灭国之战吧。”
裴世矩低声道:“皇上的想法不切实际,这次高句丽之战根本没有象灭南陈那次做好充足准备,几年时间的精心筹划,调集五六十万的精兵猛将,还要靠了陈朝内部**,良将得不到重用,这才能灭国。
现在的高句丽虽然国力不如南陈,但内部还算团结,君臣一心,离我国路途遥远,大军补给不易,军力也并不弱小,还有游牧民族契丹和靺鞨以为外援,甚至突厥也可能在关键时刻主动出击,帮高句丽袭击我军的侧后。
所以高仆射认为,现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象汉朝灭亡卫氏朝鲜那样消灭高句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以奇兵攻破敌都,逼其停战求和,让出辽东,就是能达到的最好结果了。”
王世充仔细地听完后,叹了口气:“可现在水师的运载能力不足,只能装载四万步兵过去,只凭这点步兵,是无法形成突袭的。高句丽就是前线再吃紧,都城总会有个两三万守军,而且从登陆地到平壤,如果不能以骑兵迅速突击,十天内兵临城下的话,一旦高句丽把各地的守军集中到京城勤王,那就更攻不下了。”
裴世矩皱了皱眉头:“那可否只带两万精锐骑兵,完全不用步兵呢?”
王世充还是摇了摇头:“不可,骑兵胜在野战和速度,机动性,但攻城并非其所长,平壤城高池深,必须要有步兵配合,还要有工程兵在附近伐木造攻城器械,这才能一举而下。当年慕容氏是以骑兵立国的,但攻克平壤的那路奇兵同样是步骑混合,步兵为主的部队,就是这个原因。”
裴世矩眼中光芒一闪:“你的意思,是要以骑兵先攻下平壤的城下,切断平壤和外地的联系,阻止敌军各路援军的回援,逼敌军只能固守城池,然后步兵跟进,造出攻城的器械,再一举攻城,对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可是现在这个计划看起来很难施行了。你来之前我就一直在想进攻的办法,本来按水师现在的实力,最好是登陆军队在登陆场扎营固守,不要离开海岸太远,靠着战船的支持,与高句丽的宿敌百济和新罗取得联系,在他们的支援下慢慢蚕食高句丽的西部沿海城镇,威胁平壤的侧翼,逼高句丽的主力大军不能尽数前往辽东,为主力大军在辽东的胜利创造条件。
你看看这张图,如果百济和新罗同时出兵,分别进攻高句丽的西南和东南边境,我水师主力在西部海岸登陆,那高句丽是抽不出大量的军队支援辽东的,这个打法虽然没有你刚才说的那个讨巧,但稳定性要高出许多,水师的海军陆战队虽然战力不如铁甲骑兵,但是扎营固守是没有问题的,高句丽就是出动十几万大军,也很难将这四万人消灭在滩头。”
裴世矩叹道:“可是同样是事情仓促,百济和新罗现在还联系上,到时候也不一定到时候会正式出兵,他们也许还会以为我军是假道高句丽要消灭相对弱小的他们呢,就算他们肯出兵配合,全国的动员军队也需要时间,短期内是指望不上的,只能靠着登陆部队自力更生。
现在主要的问题还是在出辽东的陆军上,这支部队的素质和战斗力很差,钦天监回报,六七月份的时候辽东似乎也会有暴雨,到时候道路泥泞,补给会出大问题,别说攻下辽东,只怕走到辽水时,军粮就供应不上了。”
王世充心中一动:“那高仆射的意思是什么?他让你来找我,显然也不可能是问问造船的情况吧,以高仆射的谨慎,肯定早已经作好了多种预案,现在这种水师无力独自攻下平壤的情况,他准备选择何种打法?”
裴世矩站起身,走到文案前,拿起一张纸,在上面飞快地写起字来,王世充凑到一边,定睛一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道:大张旗鼓地进军,做做样子,中途返回!(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四章 突厥风暴
王世充的心中一惊,他虽然也隐隐地能料到高熲这次不会尽全力,但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直接中途撤军,这次对高句丽可是灭国之战,一如当年的平定南陈之役,杨坚可是下了决心的,但高熲作为前敌主帅居然敢作这种决断,这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
王世充看了一眼裴世矩,也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前写道:弘大,这次远征可是圣命,几十万人的事,绝非儿戏,高仆射怎么能这样决断?
裴世矩皱了皱眉头:高仆射要考虑的事情很多,这次准备仓促,兵力不足,这是其一;师出无名,路途遥远,这是其二;敌国内部团结,军力不弱,这是其三。但最重要的一点,是突厥那里已经动起来了,西突厥的达头可汗已经集结了二十万大军,正在穿越大漠,即将与东突厥的都蓝可汗会师,九月份就会合攻靠近边塞的染干部落。
王世充心中一凛,他没料到突厥的动作会如此之快,写道:当真?
裴世矩点了点头:长孙晟的情报,千真万确,达头可汗这次有了大可汗的头衔,兴致比谁都要高,他的本部精锐基本上是倾巢出动,为了不在西域留下足以威胁到他本部的势力,他威逼着十几个西突厥最强大的仆从部落也是举族跟他迁移。
这回西突厥一家出兵就超过二十万,而且俱是各部精锐,甲骑俱装的铁骑就有五万以上,实力非常强大,加上都蓝手下的十几万精骑。声势不在开皇三年时突厥三大可汗连兵四十万南下的那次之下。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看来这回突厥是拼了老本了。多年的精锐全部出动。目的绝不只是染干,是要跟我大隋决战,既然如此,北部边境现在是不是要进入全面动员状态了?
裴世矩从怀中掏出火石,点起了案上的油灯,把前面已经写满了一页的纸放在灯上烧掉,直到这张上好的宣纸变成了片片黑絮,灰飞烟灭后。他才继续在新的一张纸上写道:行满,北部边境,现在没有接到动员的命令,皇上和高仆射已经计划好了,现在不能提前大举征兵,让突厥人听到风声。
王世充眉头一皱,也换了张纸写道:可是突厥的四十万大军一旦集结,我军到时候再想征调各地的府兵就晚了,就象这次征讨高句丽,四个月的时间下来。我们还是没有集中到足够多的精锐部队。
裴世矩的表情愈发地冷峻:这也是高仆射的有意为之,并州是东突厥进入中原的咽喉要地。这里的守备绝对不能放松,汉王杨谅这次听说有征伐高句丽的机会,就跟蜀王杨秀一样,上赶着想要建功立业,所以他这次把王府卫队的三万精兵都调了出来,如果不是高仆射的一再劝谏,他还想把朔州和代州守边的三万精骑也带到涿郡呢。
王世充当下默然,他知道现在除了秦王杨俊已经命在旦夕,失去了争储的资格外,杨广,杨秀和杨谅这三位亲王都已经瞄上了东宫的位子,杨秀在宁州征伐搞砸了,这回杨谅的机会来了,又被杨坚御口钦点为行军元帅,怎么可能放过这次机会?
想到这里,他在纸上写道:只怕压制杨谅,不能让他在此战中立下大功,威胁到太子的地位,也是高仆射作出这种选择的原因之一吧。王世充写完后,马上把这张纸给烧掉,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裴世矩沉吟了一会儿,才写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高仆射不可能跟我们说这些事情,不过我也同意你的分析,蜀王杨秀因为上次在宁州的糟糕表现,基本上已经失去了夺储的资格,汉王为人冲动,轻浮,年纪又是最轻,不足为虑,倒是晋王,一直不动如山。
他不提掌兵出征的事,却在私下里开始和大批的关陇将领们交好,如杨素,宇文述,于仲文,郭衍这样的重臣大将都已经是他的人了。
现在高仆射担心的,应该是在接下来的大战突厥中,晋王殿下挂帅出征,再度立功,这样一来以灭南陈,平突厥的丰功伟绩,加上在文臣中的人望,晋王的声势就会盖过太子,那太子的东宫之位就真的非常危险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那晋王对这次征伐高句丽,又持何种态度呢?
裴世矩摇了摇头:没听说有什么说法,公开场合一直是拥护皇上出兵的决定,哦,对了,前几天晋王写了封信给汉王殿下,勉励他要多跟高仆射学习兵法,好好为国出力呢,呵呵,这不就是摆明了挑拨汉王和高仆射的关系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这方面晋王确实城府极深,他身边有越国公这样的兵法大师,自然也知道这次出征困难重重,想要取胜是难上加难,到时候一心建功的汉王跟老成持重的高仆射势必会产生各种矛盾,这样一来可以把汉王以后拉到自己这一边一起对付高仆射,这招真的很厉害啊。
裴世矩迅速地写道:所以现在无论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太子,高仆射作出这个半道而回的决定都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出兵高句丽是皇上的决定,汉王殿下也一定会一马当先,亲率大军出征,所以高仆射只能在后勤补给上想办法,到时候控制对前线的补给,逼汉王提早撤军。
本来如此你们这里的水师有胜算的话,高仆射或许会以国事为重,保证杨谅大军的粮草供应,让其在辽东前线与高句丽的主力相持,为你们这支海上奇兵创造奇袭平壤的机会,现在看来是做不到了,与其到时候劳师远征,几十万大军陷在敌国境内,进不得进,退不得退,还不如做做出兵的样子后就撤回来呢。
王世充写道:我也同意这个看法,只是汉王带领几十万大军出发,如果高仆射在后面卡粮草卡得太凶的话,让汉王和皇上知道的话,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裴世矩微微一笑:高仆射打了一辈子的仗,这种事情能安排得天衣无缝的,让汉王大军只能走五百里,他就走不了五百五十里,那边你不用担心,倒是你这里的水师,能有什么好办法中途折返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我只是个五品的兵部员外郎,上仪同而已,这次给我的职责只是监督造船,可没有说要随军渡海。就算出海,这件事也是水师大将周罗睺说了算,怎么可能轮得到我说话呢?
裴世矩的眉头皱了皱:行满,你这么聪明的人,不用我说得太清楚吧,周罗睺是南朝降将,对他是不可能这样交心的,关键还在你这里,这些船都是由你督造,你只要让船况出点问题,走了一半的时候不得不回来,那不就结了?
王世充叹了口气:我虽然可以督造这些战舰,但从图纸的设计到每天战船的施工,都是何稠负责的,而且现在离出海只有二十天的时间了,我又怎么可能做手脚?弘大,你们给我的这个任务实在是无法完成啊。
裴世矩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高仆射夜观天象,六月中旬的时候,北海之中会有大的风暴,如果你无法在出征的舰船上做文章,那就想办法拖拖时间,推迟到六月初四出海,算上时间,正好在那时候能碰上风暴,到时候周罗睺就是不想回,也得回了。
王世充心中一凛,失声道:“这可是把数万将士葬身鱼腹啊,这也行?!”(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五章 无毒不丈夫
裴世矩连忙以指撮嘴,示意王世充噤声,王世充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连忙收住了嘴,把几张写满了字的纸放在火上烧掉,跳跃的火苗映出裴世矩那张杀气腾腾的脸,这张平时儒雅温和的谦谦君子此刻看起来是如此的面目狰狞。
裴世矩写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高仆射不可能直接下达退兵的命令,只能以这种办法来实现了,如果周罗睺运气好,能躲过风暴,到达高句丽,根据你刚才的分析,兵力不足的他也不可能有所作为,仗如果打成持久战,海上的补给更加困难,那周罗睺这一路最后也只会败亡,相比到了高句丽后全军覆没,早点碰上风浪后折返的损失还要小一点呢。
王世充默然无语,这回他算是真正看清楚了高熲和裴世矩的真面目,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辣政客,数万军士的生命在他们的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自己虽然自问已经够腹黑的,但看起来和他们相比还是差了一点,还需要多多修炼才是。
想到这里,王世充写道:如果这样的话,那就每条战舰不带船工,还是满载士兵,这样的船况碰到稍大一点的风浪也无法坚持,只能中途撤回,弘大,你觉得这样如何?
裴世矩微微一笑:这样自然是极好的,由你来安排吧。对了,有件事告诉你,越国公的侄女婿,内史舍人封伦,这回也给加了一个上仪同的军职,来周罗睺的军中参议军机了。我刚才在军营中已经碰到了他。你要当心此人。
王世充开始暗暗叫苦。这封伦一向看自己不顺眼,也同样是一肚子阴谋诡计,自己的办法未必能逃过他的眼睛,周罗睺本就是南朝良将,加上封伦这个智囊,这计划能不能成功,实在是难说得很。
想到这里,王世充的眉头开始拧成了一个川字。裴世矩笑了笑,写道:怎么,怕斗不过封伦?
王世充苦笑着写道:我只能尽力而为,此事可能还需要高仆射的全力帮助,只有他下了不载船工,多装军马战士的命令,才能逼周罗睺执行,不然以周罗睺的水战经验和封伦的智慧,一定会看出我的用意。到时候我个人前途事小,误了高仆射的计划。那可就麻烦啦。
裴世矩笑着拍了拍王世充的肩膀,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这里的情况我已经清楚了,马上就回去禀报高仆射,二十天内,正式出兵的公文里就会加上多装军马战士的命令,到时候你只需要力劝周罗睺照命令执行就可以了。”
王世充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在纸上写道:此事我只能尽人事了,高仆射若是能拖住主力大军,这支奇兵自然也不可能有太大作为,早晚也会退兵的,现在说说突厥那里的情况,高大人难道真的稳如泰山,突厥如此规模的大军集结,他也不调兵应对?
裴世矩正色写道:其实是外松内紧,留在京中的越国公和高仆射在此事上一直在保持联系,并州一带边关的守将,代州刺史杨义臣,朔州刺史李景,都已经增派了援军,暗中命其作好战备,以这两地的坚固城防,加上杨李二人都是名将,当不至于出事。
至于关中和陇右一带,各地虽然没有发出集结调兵的号令,但是来自中原的大量粮草,已经开始通过渭水运往关中,再将关中永济仓中的粮草向陇西一带转运,行满,你应该懂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关中陇西一带历来是精兵锐卒的产地,各州郡御马监中的战马也高达十万匹以上,武库中军械精良,只要敌军来袭,随时可以武装出二十万以上的虎狼之师投入作战,所以并不用太担心。
王世充摇了摇头:只是这样一来,自保有余,想要全力反击突厥,兵力还是不足,如果是与突厥的全面决战,至少兵力不能在平定南陈之下,而且是要以骑兵为主,这种大战是倾国力决战,没你说的这么轻松的。
裴世矩的脸上浮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行满,我也不妨跟你直说了吧,这次与突厥的决战,看似凶险,其实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就连东西两个突厥的联合,都是由我和长孙晟一手促成的。
王世充这一下惊得连笔都“叭嗒”一声掉在了案上,把纸上直接染出了一大朵墨花,他收拾了一下心神,把那张给墨染的纸烧掉,重新换了一张新纸写道:弘大,这种军国大事,不可儿戏,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世矩走到帐门口,撩起帐幕,向外看了一眼,确认了外面一切如常后,才走了回来,他看了一眼王世充,写道:行满,这两年我一直在西域各国出使,其实只是一个幌子,我真正的目的,是奉了高仆射之命,暗中与达头可汗接洽,促使他与都蓝可汗联合,而长孙晟,则是在东突厥做同样的事情,设法促成都蓝可汗与达头可汗的联盟。
王世充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他看着裴世矩,就象看着一个陌生人,写道:我不明白,我朝的策略不是扶植染干,对抗都蓝,并且要保持东西两个突厥的分裂吗?为何这次要反过来促使对我朝抱有敌意的都蓝可汗和达头可汗联手?
裴世矩走到王世充的身边,在他的耳边低语道:“行满,此事是高仆射的最高机密,你千万不可张扬出去。只有保持突厥有一定的实力,这个实力要强到能威胁我大隋,但又不至于能真正地入主中原,高仆射才能稳居相位。
负责突厥事物的,从高仆射到长孙晟,再到你我,一直是高仆射这一系的人,北方的游牧民族永远都是中原的致命大敌,只要突厥的威胁还在,那皇上就不会轻易动高仆射,而高仆射不倒,则太子之位稳如泰山,前些年突厥被打压得太惨,所以北方的边患压力减小,高仆射也显得重要性下降,这也是皇上起了易储想法的主要原因。”
王世充皱了皱眉头,也附耳低语道:“可是这样一来,突厥实力大增,我们一手扶持的染干就没了作用,难道都蓝可汗或者是达头可汗会比染干还听话吗?达头我不清楚,都蓝可是我亲自见识过的,他跟我们大隋是不共戴天之仇,一有机会,一定会举族南征,入我中原的,高仆射就不考虑这个后果?
兵凶战危,突厥骑兵一向剽悍如风,我朝就是现在跟它决战,也无十足的把握。高仆射一向心系国事,这次怎么会如此糊涂?”
裴世矩冷笑道:“保住了自己才能谈国事,虞庆则这样的重臣,还不是给说杀就杀。自古以来一向是伴君如伴虎,行满,你我虽然没有选择保太子,但我们都是高仆射举荐的,在皇上眼里也早已经成了高仆射的人,一旦高仆射倒了,你以为我们还会有好果子吃吗?”
王世充叹了口气,裴世矩说到他的心坎上去了,确实,虽然他一向刻意地和高熲保持距离,但自己入官场以来无论升贬,都是高熲的决定,这几年自己生意越做越大,官也越提越高,更是和高熲完全脱不了关系,初入官场时想要跟高熲保持距离的想法,只怕很难实现了。
裴世矩看到王世充这样子,紧接着低语道:“还有,这次皇上有令,王世积将作为前军的行军总管,辅佐汉王一起出兵,作为全军的先锋。”(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六章 关键决定
王世充脸色一变,“哼”了一声:“他总是能捞到作为大将出征的好机会。”
裴世矩笑着摆了摆手:“高仆射已经猜到你跟王世积的不和了,这回他为了让你能全力帮他,甚至向我暗示,会对王世积也多方制约,不会让其建立功勋,事后想办法把他外放边郡,你还不满意吗?”
王世充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弘大,我跟王世积的事情你告诉高仆射了?”
裴世矩摇了摇头:“没有,我和你有过约定的,要为你保守这个秘密,但高仆射是何等样人,你跟王世积不对付,他早就看在眼里,虽然他一直没有跟我说,但只怕是上次他说服王世积同意你重新位列王氏家谱的时候,已经把你们的恩怨查得一清二楚了。行满,以高仆射的为人,如果不是非常欣赏你,会为了你这样一个小角色,去得罪王世积这样的大将,还有站在他身上的关陇军功集团吗?”
王世充意识到自己可能错过了裴世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弘大,我一时胡思乱想,口不择言,还请见谅。你说的我信,以高仆射的精报能力,我和王世积的那些恩怨他是不可能不查清的,包括我大哥的死,可能他也已经知道了。”
裴世矩叹了口气:“所以高仆射也一直很为难,王世积这样的人,他不喜欢,但毕竟他的身后是一个强大的关陇贵族集团,高仆射本人出身关东。是不能跟这整个集团为敌的。所以他虽然欣赏你的才能。但对你也一直是要限制使用,不能让你升得太快,引起王世积的怨恨。
象你在突厥做的那些秘密行动,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也会给人留下无功受禄的话柄,那次高仆射如果升了你官,只怕会惹人非议。可你在江南平叛和岭南的功劳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王世积也无法说什么,所以只要能有提拔你的机会,高仆射一向是很慷慨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这些年确实是承蒙了高仆射的关照了。我也知道如果没有他的提携,我今天到不了这一步,但是弘大,我们要做的事情太过凶险了,而且这样一来会把自己跟高仆射完全绑到一起,我们就没退路了,当年你我也讨论过此事的,难道现在你改变主意了吗?”
裴世矩摇了摇头:“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不选择站边。是因为高仆射和越国公当时的关系还算融洽,越国公也没有投向晋王,可是这两年下来,高仆射和越国公已经几乎是正式决裂了,各为其主,你我这时候就算想保持中立,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我们都是高仆射一手提拔的人,也只有好好跟了他,才有希望。”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闪闪,心中一遍遍地在权衡得失,这个决定太过重要,也许将决定自己的未来一生,想了半天,他还是没能作出决定,轻声道:“弘大,此事容我好好考虑考虑,高仆射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好好办的,这点请你们放心。只是我希望高仆射给的正式公文,也能尽快送到,我也好劝说周将军。”
裴世矩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他还是笑了笑,拍拍王世充的肩头:“行满,无妨,你好好考虑几天,这次战事结束后再商量不迟,高仆射不会让你出海的,公文也会在下次一并送达,放心吧。”说到这里时,他凑上前来,低声对王世充耳语道,“行满,好好干,这次征高句丽结束后,很快就要大战突厥了,到时候你一定会得到重用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向着裴世矩正式行了个礼:“那就一切拜托了。”
送走裴世矩后,王世充在帐中来回踱步,他的思绪如潮,一阵阵地汹涌澎湃,今天裴世矩跟自己说了这么多以前一直没有透露的秘辛,看来高熲确实是急需自己的支持,而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要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杨坚对太子的不满是写得明明白白的,之所以迟迟没有废杨勇,完全就是因为高熲的坚决反对,以前因为高熲在军国大事上的不可替代,加上关陇军功集团几乎一边倒地站在高熲这一边,因此杨坚和独孤皇后也无法强行做决定,废立之事,从开皇五年开始,一直拖到今天,也没有成行。
可是这一年多来风云突变,最重要的一个变化就是杨素彻底倒向了晋王杨广,站在了杨广的一边,甚至还带动了一大批关陇贵族从太子阵营中倒戈,在这件事上,可能自己当年射箭场一事起了极大的促进作用,提前让两大巨头反目成仇,王世充想来真是感慨万千。
但王世充马上意识到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高熲这次被杨坚逼着当了征讨高句丽的行军元帅府长史,可这个长史跟八年前平灭南陈时的元帅府长史完全是天差地远,杨坚派了汉王杨谅亲自领军出征,又以王世积这样的大将相随,却把高熲远远地安置在涿郡负责大军的后勤,显然已经开始架空高熲,以前的那种信任与重托,不复存在。
所以这次讨伐高句丽,如果打胜,高熲分不到多少功劳,反而会增加杨谅的砝码,没准象王世积这样的墙头草会倒向汉王杨谅,进一步弱化太子集团的实力,反之若是打输了,那高熲也一定讨不了好果子吃,所以高熲想出了这种大举出师,半途而还的办法,也算是在这种必输之局中能把损失减到最小的尝试了。
但王世充想到杨坚斩杀虞庆则时的冷血无情,还有那天当堂威逼高熲挂帅领军出征时的那种帝王气度,心中一下子雪亮,这次的征伐,只怕杨坚想打的并不是高句丽,而是高熲作为大隋建立以来实际的全军主帅,那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名头,以及在军中的威望,如果高熲这回无功而返,势必会让一直以来靠着一次次的战事而赏功封爵的关陇贵族们心生不满。
这些大将们的立身之道就是不断地征战,不断地胜利,不断地得功赏爵,在过去的二十年时间里,高熲深谙此道,一场场的军事胜利的背后,是关陇军功集团的兴旺发达,而这种利益的交换,也是高熲能控制诸多关陇将领,进而威逼杨坚,使其不能动摇太子之位的源动力所在。
可是这一回,征伐高句丽看起来必定是无功而返了,那种二十年来积累的只要高大帅一出马,兄弟们都能有肉吃,有汤喝的思维定式也将被打破,紧接着,会有更多对高熲不满的人从关陇集团中动摇,不说转投杨素,至少也不会在夺储之争时那么坚定地支持高熲了,失去了这一支持的高熲,就失去了跟杨坚叫板的筹码,罢相之日,为时不远。
王世充的眼前浮现出杨素那张威严又阴沉的脸,这回他的手也伸到了莱州这里的水师,大概杨素也看出高熲会极力妨碍出辽东的陆军主力建功,就把主意打到了莱州的水师上,甚至派出了足智多谋的内侄婿封伦,他显然是来说服周罗睺,摆脱高熲的控制,独立建功的。
如果周罗睺奇袭平壤成功,自然会感激杨素,就算失败,也会恨上高熲不给自己建功立业的机会,考虑到他现在作为南朝降将顶梁柱的地位,也许这个微妙的变化会影响将来整个天下的大势。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这一刻,他作出了决定:高仆射,对不起了,你的恩情,只有下辈子再报啦。(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七章 各抒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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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的傍晚,莱州城外的水师大营中军帐中,隋朝准备征伐高丽的海军陆战队主帅周罗睺,全身犀牛皮甲(水军将领一般穿皮甲而不是铁甲),白色战袍,头戴亮银盔,鲜红的盔缨如同燃烧的火焰,配合着他那张紫红的面膛和如鹰隼般犀利的双目,透出一股大将的威严,而那如钢刺一样的硬髯,一如八年前王世充初见他时的强硬,隐约能感觉到如周罗睺的个性一样,刚烈过人。
只是周罗睺的须眉,已经从当年的墨染一般变得花白相间了,岁月的痕迹还是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这位南朝名将的脸上,当年的大将也变成了老将,让人唏嘘时间之神的无情。
只听周罗睺拿着一纸公文,沉声道:“各位,这是高仆射的信使今天中午送来的公文,要求我军定在六月初四出海,战船上不带船工,多带军器战马,大家对此有何意见?今天是军议,但说无妨。”
站在左首第一位的正是半年前大破岭南的英雄周法尚,算起来也是周罗睺的远房族侄了,虽然现在他官职与周罗睺相当,同为大将军,可是周罗睺当年身为南朝双壁之一,无论是资历还是名望上,都还是要压他一头,因此周法尚这回被作为副帅调来此处。
周法尚年约四十。看起来沉稳干练。第一个开口道:“周元帅。这次是渡海远征,不比平常在江河中作战,海上风大浪急,又有时会遭遇风暴,上次造船的何少府说过,这次我军造的战舰所用木料,多数是近日刚刚在冀州和幽州砍伐,并未在水中浸泡两年。因此木质遇水容易膨胀。
这种新船是需要有人随时维修,调整船板间的距离,使之不至于撑坏的,末将还是那个意见,宁可少带点人马,也要保持充足的船工,进行随时的调整才是。”
周法尚的话激起了不少将领的共鸣,大家连连点头,而周罗睺的脸上依然是毫无表情,他看向了站在右首第一位的封伦。问道:“封参军有何高见?”
封伦已经学着杨素蓄起了一把飘飘的及胸长须,但他并不象杨素那样身材高大。让人看起来感觉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样子。
这次的东征,杨素特意把时任内史侍郎的封伦加了一个参军的军职,派到周罗睺的军中,就是希望他能在这支奇兵中建功立业,今天的军议,他也穿了一身牛皮甲,听到这话时,他站出列,拱手道:“末将以为,兵力断不可少,尤其是战马,我军海路去袭,打的就是个出其不意,敌都平壤离最近的海岸也有数百里之遥,只靠步兵,难以达成突然性,所以战马是一定要带的。”
周法尚的眉头一皱,站出来说道:“封参军,现在以我们的船况,要保证船工的情况下,只能带四万步兵,如果按你所说,还要带上战马,那只能带两万骑兵了,你觉得这种兵力可以攻下平壤?”
封伦摇了摇头:“周将军,为什么只能带两万骑兵?而不是四万骑兵呢?”
周法尚微微一愣:“封参军,你什么意思?就算一个船工也不带,也只能带上两万五千到三万骑兵,哪来的四万?要知道,战马可比人更占空间。”
封伦微微一笑:“周将军,请你注意,这种算法是考虑到要所有的平底大沙船带上半年军粮的情况,如果我们只带三个月的口粮,把战马用平底大沙船来装,就可以在带足船工的前提下,也能运送四万匹战马,形成四万骑兵的规模,这个兵力,应该足够在敌国的各路援军勤王前,攻克平壤了吧。”
周法尚先是一惊,转而怒容满脸:“封参军,这可是正式军议,就算可以敞所欲言,也不可以拿着几万将士的性命当儿戏,照你这种打法,渡海就需要一个月,只带着两个月的口粮,在遥远陌生的敌国作战,一旦突击不成,被迫转入防守,那可是连一个月都撑不过去,到时候你是想看着全军覆没吗?”
封伦不屑地“哼”了一声:“项羽破釜沉舟,韩信背水一战,士有必死之心,将无偷生之志,只有这样,才能暴发出最强的战斗力,加上我骑兵的高度机动性,半个月内,就可以扑到平壤城下,敌军措手不及,我军可一战而下,大局定矣!”
王世充突然高声道:“末将以为,封参军此计不可行!”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了站在右首第二位的王世充身上,封伦的嘴角抽了一下,沉声道:“王参军,本将此计怎么就不可行了?”
一身戎装的王世充站出列,向着周罗睺先是行了个礼,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从容地说道:“末将以为,此议有三不可行。第一,此次出征,高仆射的公文上说得清楚,我水师是偏师,主要起的是吸引敌军注意力,使其主力不可大规模调往辽东的战略牵制作用,按封参军的这种打法,是要变次为主,反过来要辽东大军来为我军创造机会,高仆射是不会答应的,作为辽东大军主帅的汉王殿下也是不会答应的。”
封伦摇了摇头:“谁说了我军一定就只能当偏师?凡兵法,以正合,以奇胜,我军穿越北海,本就是奇兵,现在出师的时间晚了十天,算起来在辽东正好是汉王大军和高句丽的主力相持的时候,这时候我军突然出现在平壤城下,不正好可以破国擒君?”
王世充微微一笑:“封参军,可这一切的前提是我军可以破国擒君,你可有充分的把握一定可以靠着四万骑兵的突袭攻下平壤?万一突袭不成,我军只能顿兵于坚城之下,远离海岸的补给,到时候恐怕还得指望辽东方向的大军能来救咱们了,如果到了那一步,高仆射和汉王必定会治我们违背军令之罪,对不对?”
封伦动了动嘴,没有接话,他也确实不敢打能攻克平壤的保票。
王世充看封伦没说话,继续说道:“这第二,海上风浪巨大,如果碰到风暴,我军的舰队还可以通过扔掉一些粮草补给,减轻船只的负载,来躲过这种风浪,但要是船上都装满了战马,碰到风浪时避无可避,马是活物,也没那么容易给扔进大海,到时候只能全船一起沉入海底,这种风险,不知道封参军如何规避?”
封伦冷笑道:“奇兵突袭,本就是要抱了九死一生之心,瞻前顾后,怕这怕那,还上什么战场?真要是碰到风暴,那只能自认倒霉,你当就算是纯步兵,碰到风暴了还能到高句丽建功立业吗?”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紧紧地盯着封伦,厉声道:“封参军,为将者,未虑胜时就得先虑败,我们必须对几万将士的生命负责,纯步兵的船队碰到这种风暴,至少可以通过扔掉军粮,中途折回,不至于全部损失,若是按你这打法,真要碰到风暴,到时候这庞大的船队只怕是片板不回,这责任你负得起吗?!”
封伦毫不示弱地回道:“渡海远征,深入敌国,本就不能抱着生还的打算,一往无前者可以死中求生,犹豫不前者只能一足无间,封某既然来了军中,就要随军渡海,真要碰到风浪,葬身鱼腹了,也就认命,想那么多干嘛!王参军,我记得你以前也很有胆色,怎么这些年越活越胆小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八章 唇枪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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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充哈哈一笑:“封参军,你自己可以不要命,却也得问问几万将士是不是也都象你这样想的。大丈夫建功沙场,封候赏爵,自然是我们大家来这里的原因,但如果把命都搭进去了,那没有几个人愿意。”
王世充的话说得左首边的一众武将们连连点头,周罗睺没有说话,微眯着双眼,抚须道:“王参军,你继续说。”
王世充继续道:“这第三嘛,如果是纯骑兵部队,高句丽国多崇山峻岭,并非北方的大草原,可以让骑兵一往无前,如果我们一切顺利,能在相对地形平坦,适合大部队展开的南浦港一带登陆,那要穿越六七道关口才能打到平壤,至少需要半个月,到时候高句丽人就是动作再慢,也至少能做好防守平壤城的准备,我想请问封参军,骑着马如何攻城?”
封伦嘴角勾了勾,开口说道:“这还不容易?有了骑兵,野战对付高句丽军不在话下,无论是平壤城中的敌守军还是来勤王的部队,都可以轻松地在野外击溃,到时候围住平壤,就地伐木,制造攻城器材,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攻下来了。”
王世充冷笑一声:“可是封参军好象忘了,你只带了三个月的军粮,在海上要用一个月左右,奔袭平壤也要半个月以上,伐木造攻城器材,怎么着也得半个月,请问若是一个月攻城不克。你到时候让军士们吃啥喝啥?”
封伦的额头上开始冒汗。强自镇定地说道:“一路之上。攻州破郡,高句丽总是有粮食可吃的,再说了,我军六月出发,七月登陆,到时候高句丽的田地里粮食也成熟了,正好可以收割。”
王世充摇了摇头:“封参军,你可知坚壁清野么?高句丽人不是傻子。如果我大军登陆,一定会抢收粮食,哪怕是烧掉,也不会给我军留下足够的粮草,至于你说的攻州破郡,这就跟你刚才计划的骑兵突袭,绕过沿途的州县,直趁平壤城下的打法不符合了,如果你要一路平推,稳扎稳打。那需要骑兵做什么,带上四万步兵慢慢来就是了。”
封伦身上的汗越出越多。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沉声道:“王参军,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当然是首先以骑兵突袭平壤,如果能一击得手,当然最好,如果久攻不下,就分兵攻掠附近的各个州郡,怎么可以现在就把打法和战术固定死了呢?你也久经沙场了,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吧。”
王世充叹了口气:“封参军,你这办法就是抱着侥幸心里投机取巧罢了,说得难听点,这是拿几万将士的性命赌博,赌成了能攻下平壤,赌不成的话,顿兵坚城之下,将陷入敌军的铁壁合围,一路之上的敌军州县看到我军骑兵直奔平壤而去,一定会派军尾随袭扰,同时加紧收割粮食,屯于城中的仓库,你就算到时候分兵攻取州郡,这些城池在破城之前也一定会烧掉所有的粮食,不会留给我们的,到时候不出三月,我军皆饿死,只能成为异国之鬼。”
封伦给说得目瞪口呆,却是找不出一句话反驳,嘴里鼓着气,看起来象是个皮球,拳头紧紧地握着,恨不得王世充就在自己的掌中,能一下子捏死这个讨厌的家伙。
周罗睺的双眼慢慢地睁开,看向了王世充,神态平和:“王参军,你都说完了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暂时想到的就是这三条不可行,一点拙见,还请周元帅多指教。”他的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向着封伦行了个军礼,“也请封参军多多指点,在下仓促之间考虑不周,刚才言语也多有冒犯,还请不要见怪。”
封伦恨得牙痒痒,脸色铁青,但也无法发作,只能“哼”了一声,随便回了个礼,便退回了行列。
周罗睺威严地环视了一眼帐内:“各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在场众将个个面面相觑,想要说的话基本上都给王世充和封伦说完了,于是全都摇头不语,只有何稠出来说了几句一定需要带上船工,以防万一的套话,这些话近期的军议中也多次提及,也算老生常谈,了无新意。
周罗睺等到所有人说完后,对着王世充说道:“以王参军看来,我军这次渡海远征,是不是只能老老实实地当偏师,不能抢了出辽东的主力大军的风头呢?”
王世充心中一凛,周罗睺这话果然暴露出了他的真实想法,他沉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建功立业的火热的心,这位当年的南朝名将,入隋以来沉寂多年,也许这是他身为一路主帅可以建立功勋的最后机会了,又怎么可能放过了,自己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这一点。
但王世充顾不得多想,拱手回道:“周元帅,我军既然独当一路,有了机会自然不要放过,若是真的在登陆之后发现敌军守备空虚,我军可以长驱直入的话,破国擒君的大功当然不能放过,但是末将以为,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军还是按高仆射的计划,稳扎稳打的好。
以末将愚见,可以带四万步兵,一万匹军马,五个月左右的兵粮补给,这样上岸之后如果有战机,可以以一万骑兵急袭平壤,逼敌守城,切断敌军与外界的联系,步兵则一路跟进,沿途攻克城池,夺取补给,万一敌军势大,也可退回海岸大营固守,实在坚持不下去,则乘船撤回,这样方是万全之策!”
周罗睺摇了摇头:“王参军,你这办法只不过是取了个折衷,按你这打法,即使出了战机,也不可能在最短时间内攻下平壤,一万骑兵根本不可能切断平壤与外界的联系,更不可能制作出攻城器械。
若是按这个打法,即使出了战机也不可能破国擒君的,平壤是高句丽的国都,即使守军只有最低程度的万人,即使没有充分的准备,想要攻克平壤,也至少需要二万人,也就是说,如果选择奇袭的打法,那骑兵不能少于二万,而且必须是战斗部队,俱是精锐才可。”
王世充平静地说道:“如果是二万骑兵的话,除非不带船工,不然不可能保证四个月以上的军粮,周元帅,如果军粮不够四个月,那只怕我们撤军路上都不够吃的。”
周罗睺哈哈一笑:“王参军,你和封参军的眼里只有平壤,却没有想到南边的冬比忽城(今开城,朝鲜历史上著名的古都,位置在今天的朝鲜与韩国的交界出,属于朝鲜半岛的中央),如果我军突袭平壤不成,也不必顿兵平壤坚城之下,而是挥军南下,趁着高句丽各路援军回来之前,攻陷高句丽南部的重镇冬比忽城,这里是以前汉朝带方郡的郡治所在,南边就靠着百济与新罗所据有的汉江平原。
一旦我军攻克冬比忽城,由于这里有着数万户人口,不可能象其他小城池那样烧掉粮仓,就算他们烧掉粮食,我军也可以向南与百济和新罗两国取得联系,以他们两国和高句丽的敌对关系,见到我天朝大军后,自会奉上军粮。
到时候我军以冬比忽城为根据地,可进可退,如果高句丽北方的主力大军返回,则固守待援,如果高句丽北方大军不返,则在得到了充足的粮食补给后北上围攻平壤,这样的打法可以与辽东的主力大军形成响应,使高句丽南北不可兼顾,一战可以破国!”(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九章 秘议(一)
此言一出,所有帐内的人都脸色一变,武将们个个开始兴奋地交头结耳,两眼都在放光,而身为参军的谋士们则一个个低头不语,细细地品味起周罗睺所说的战法来。
封伦再次站了出来,拱手道:“周元帅,我军奉了高仆射和汉王的旨意,渡海之后的攻击目标就是平壤,如果攻击不成,则要在海岸线一带扎营固守,拖住高句丽的主力为上,您这样直接绕路去打高句丽南边的冬比忽城,完全不在这个作战内,只怕高仆射他们不会同意的。”
周罗睺的脸色一沉:“封参军,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不用说高仆射了,我既然执掌全军,就得为全军四万多将士和两万水手的生命负责,刚才王参军说得有道理,不顾一切地攻击平壤,是以所有人的性命为赌注的搏命之举,能成功固然最好,可一旦失败,我大军内无粮草,外有强敌,顿兵坚城之下,连援军都是指望不上的,要么全部饿死,要么被赶到海里喂鱼。
思前想后,有机会的话就攻击平壤,没机会的话虚晃一枪,转而攻掠高句丽南部重镇冬比忽城,打通和百济的联系,可保万全。高仆射让我等进军平壤,是为了牵制敌军主力,为辽东大军创造机会。
可是我军如果攻取冬比忽城,在高句丽的南方长期立足,也能达到同样,甚至更好的效果,只要控制从高句丽西岸的 买召忽(今韩国仁川港)到冬比忽城一线,那样我大隋的援军可以从海上源源不断而来。在高句丽的南部站住了脚后。随时可以北上攻击平壤。甚至向南攻击百济和新罗两国,也是种选择。”
王世充的眼中冷芒一闪,他越班而出,对着周罗睺一拱手:“周元帅,末将有一言,还希望与元帅单独商榷。”
周罗睺的眉毛动了动:“王参军,今天是军议,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当众发表。不必私下讨论。”
王世充摇了摇头:“不瞒元帅,末将身负高仆射的密令,周元帅还是与末将单独交流一下的好。”
周罗睺沉吟了一下,对左右两班的谋士和将领们说道:“尔等暂且先退下,我与王参军先行商议,大家也可以想想本帅刚才所提的战法,明天再各抒已见。”
众人纷纷行礼退下,封伦不甘心地看了王世充一眼,悻悻地走出大帐。
帐中只剩下了周罗睺和几个亲兵,王世充看了一眼那几名卫士。周罗睺心领神会,对那几人一挥手。这几个也都行礼退下,等所有人走出后,周罗睺才对着王世充沉声道:“王参军,你有何密令,现在可以拿出来了。”
王世充走上前去,低声道:“末将以为,周元帅的计划虽好,但是并无可操作的余地,如果您真的想用这个打法,也不应该现在说出来,如果您不迅速地放弃这个想法的话,只怕等不到出师,就会被拿下了。”
周罗睺的脸色一沉,怒容浮现:“王参军,军中无戏言,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世充叹了口气:“周元帅,如果您是汉王,那么皇上一定会非常赞赏您的这个打法,可您当年出身南陈,这次独自掌军,却违背高仆射和汉王殿下的军令,放弃攻击平壤,而是转而攻击南边的忽比冬城,难免让人非议,说是您想要自率一军,到异国他乡自立为王。”
周罗睺拍案而起,怒道:“我周罗睺一心为国,天日可鉴,哪个混蛋敢如此颠倒是非,皇上圣明,高仆射也是贤臣,断不会被这种无耻的谣言所动摇!”帐外的几个亲兵听到周罗睺的吼声,跑起帐中,周罗睺大吼一声,“本帅让你们进来了吗?还不出去!”那几人纷纷低头退下。
王世充冷笑一声:“周将军,任何君上对于大将的信任都是相对的,你说你的忠心可对日月,何不曾想想虞庆则虞柱国,他还是从大隋建立时就跟着皇上的老臣呢,还不是在率军平叛的过程中冤死!“
这句话一下子刺中了周罗睺的心坎,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人也呆坐回了座位,半晌,才摇头道:“不,我和虞庆则不一样,他的家中查出了大量的谋反证据,而且他还私聚死士,图谋不轨。”
王世充压低了声音说道:“虞庆则是被自己的内弟举报的,家贼难防,此人趁着虞将军外出征战时在家里做过什么手脚,外人又怎么可能知道,皇上根本没有给虞将军任何申辩的机会,直接把他召回后就斩杀,这分明就是存了除掉他的心,所谓的证据,死士,都不过是借口罢了,要说私兵,哪位朝廷大将没有个几十上百的部曲亲兵?就是周元帅您在帐外的那几位,也是您的死士吧。”
周罗睺的头上开始冒汗:“不会的,我大隋皇上不是南陈的陈叔宝,他是不会冤杀大将的。”
王世充摇了摇头:“周将军,皇上自己也是夺了北周的天下,登上大位的,又怎么会容忍违背自己命令行事的臣子?他可以容忍臣子们犯错,但绝对不会容忍臣子们起了异心。
您这套打法确实厉害,但是事先没有禀告皇上,也没有跟高仆射和汉王商量,在大军出征的前夕突然宣布,难免会让心术不正之徒动了歪心思。
不知道周将军可否还记得,当年高仆射率军灭南陈时,皇上的身边就有小人进谗言,说是高仆射想要借机在南陈自立,当时皇上并没有马上斩杀这个进谗的小人,而只是将其下狱关押,即使高仆射率军凯旋后,他也只是把进谗之人流放,可见皇上的内心深处,对于拥兵的大将,还是有所防范和忌惮的,即使是高仆射这样赤心为国的宰辅,也不能得到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周元帅,你当年在南陈时就有忠义之名,但是南陈一灭,你还是入了我大隋,这么多年,南陈故将一直没有独自掌兵的机会,萧摩诃将军一直在汉王的麾下任职,这次出征辽东的大军,他也没有捞到大军主将的位置,而是只能作为王世积的副手。
前一阵周法尚周将军作为王世积的先锋出征岭南,周法尚将军同样是擅自行动,不顾王世积的大军未到,就以先锋孤军平定了桂州叛乱,您真的以为周法尚这种做法,皇上和高仆射会欣赏吗?”
周罗睺听得额头汗水涔涔,他皱了皱眉头:“王参军,这个战法是我一直深思熟虑的,之所以今天才提出,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只有连我军上下自己都以为我军的目的是平壤,才有可能骗过敌军,行动起来也更加逼真,所以我一直没有向高仆射和皇上言明我的计划,就是怕走漏了风声,可你这样一说,确实是我考虑不周,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补救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周元帅,如果你真的想要用这个战法的话,也不应该在今天,在这里说出,而是出海之后再下令,到了那时候,即使有人想告状,也来不及了。现在离出海还有十天不到的时间,这么多人都听到了你的计划,其中肯定有存心不良之人找机会告密。如果您不信,今天就不妨派人监视军营,一定会有人出去报信的。”
周罗睺不信地摇了摇头:“不至于吧,军中诸将多数都是当年我在南陈时的老部下,他们应该不会出卖我的。”
王世充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人心难测啊,再说刚才帐中之人,可并不全是您当年的部下啊。”(未完待续。。)
第四百章 秘议(二)
周罗睺的浓眉一扬,低声道:“王参军,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封参军不可信?不至于吧,他是越国公派来的人,有什么理由要害我?”
王世充微微一笑:“周元帅,当年您在南陈的时候,曾经任豫章(今江西南昌)内史,都督十州诸军事,率军与我大隋的荆州军隔江相对,由于您在当地很有威望,当时江州司马吴世兴密奏陈叔宝,说你拥兵自重,意图谋反,还是靠了萧摩诃和鲁广达二将愿意以全族性命保你,你又奉召回京,才洗清了自己,当年您已经吃过一次这种亏了,这次还不长记性吗?
就算皇上不是陈叔宝,但是怀着吴世兴这种人的心思的人,还会少?当年你在豫章时还没有违反过陈叔宝的君命,只是因为深得将士人心,就给人举报,现在你私自改变作战计划,到了高句丽后割据一方,这种行为又怎么不可能给人当成图谋不轨,而去举报呢?
封参军是越国公派来的,从他今天提出的计划来看,一颗建功立业的野心昭然若揭,您的这种打法不是破国擒君的最好选择,即使能一切顺利,攻克冬比忽城,那也不是封参军的首功,这对他个人没什么好处。所以阻止您建功,才是他最可能的选择。”
周罗睺不信地摇了摇头:“王参军,虽然我能看出你和封参军一向不太对付,可是他毕竟是越国公的人,越国公为人忠义豪爽,是天下的大将。不可能让封参军做这种事的吧。”
王世充冷笑一声:“周将军。当年末将出征江南平叛时。就在越国公的帐下半年多,跟封参军也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此人确实才华出众,但在我看来,心胸器量小了点,越国公用他,也多是用他那些急功搏杀的奇计,当年封参军为了能追上越国公从海路平定王国庆叛军的追击部队。自己驾小船跟随,落水差点没命,就是这样也没让他回头,其人功利心之强,可见一斑。”
王世充看着周罗睺沉思不语,知道他还没有全信:“当年末将在越国公手下时,也多献策,其中颇有象今天这样与他意见冲突的,结果封参军怀恨在心,后来经常在越国公面前中伤末将。疏不间亲,他毕竟是越国公的侄女婿。加上越国公和高仆射这两年的关系您也清楚,所以越国公一直也不太待见末将。”
周罗睺点了点头,对帐外高声叫道:“周兴,进来一趟。”
一个精明干练,三十多岁的剽悍军校走了进来,不看王世充一眼,直接对周罗睺拱手道:“大帅,有何吩咐?”
周罗睺压低了声音:“你带几名可靠的军士,仔细盯住封参军的营帐,如果有什么人进出他的住地后快马离开,迅速向我禀报。”
周兴点了点头:“需要把那人拿下吗?”
周罗睺摇了摇头:“不需要,只要报告本帅即可,注意,一定不要被人发现。”
周兴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王世充笑了笑,拱手道:“周元帅,那末将就先告辞了,军情如火,想必封参军不会让您等太久的,如果明天议事时封参军仍然没有任何动作的话,就当末将胡言乱语,末将再不会对您的计划有半句置疑。”
周罗睺摆了摆手:“不,王参军,即使封参军并不如你所说的那样报信,本帅还是要感谢你跟我说这么多,本帅能看得出,你是为了我好,只是本帅有一点奇怪,你我非亲非故,你为何要如此帮我?”
王世充正色道:“周元帅的忠义之名,传遍天下,当年灭陈之后,在大兴宫中义正辞严面对韩擒虎将军的一幕,末将犹历历在目,末将实不忍心您这样一心报国的良将遭遇不白之冤,这次出征高句丽,胜负难测,日后我大隋必将还有用兵之时,到时候末将愿意继续追随周元帅的麾下,沙场建功。”
周罗睺哈哈一笑:“王参军,你实在是过誉了,本帅虽然这些年一直外放边州刺史,却也听说过你的鼎鼎大名,知道你王参军是难得的后起之秀,这几个月的共事,你的才能本帅也深深叹服,假以时日,你的成就一定会在本帅之上。”
说到这里,周罗睺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王参军,你是不是并不看好这次的出征?”
王世充点了点头:“这次确实过于仓促了,不瞒周将军,高仆射那一路的情况比我们这里还要糟糕,那里王世积将军,萧摩诃将军,薛世雄将军,李景将军等几位都争着想建功立业,而汉王更是以一军主帅的身份决意当整个大军的先锋,高仆射想要稳扎稳打,他们却是想要一路高歌猛进,加上二十多万军队多数是新招的府兵,并无作战经验,恕我直言,末将看不出有多少取胜的希望。”
周罗睺沉声道:“那我们这路呢?按本帅的打法,难道不能成功吗?”
王世充叹了口气:“按周元帅的打法,自然占领忽比冬城,在高句丽站稳脚跟,以待中原的后续部队,问题是不大的,可末将只怕到时候等来的不是援军,而是向周元帅问责的使者,以及象王世积替换虞庆则那样来替换您的将军,临阵易帅,兵家大忌,身处异国,军心浮动,到时候可能辛苦打下来的根基会毁于一旦。周元帅,您可千万要三思啊!”
周罗睺面沉如水,说道:“多谢王参军的肺腑之言,本帅一定会好好考虑的。”
从周罗睺的帅帐中出来后,王世充没有回自己的营帐,而是在大营里看似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转了一圈,直到夜幕降临,才不经意地踱到了封伦的营帐附近,远远地只见帐中已经点起了油灯,映出封伦长长的影子,投在那白色的帐蓬上,可以看出他正坐立不安,时而起身嗟叹,时而坐下低头沉思,最后,还是拿起纸笔,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王世充心中冷笑,封伦果然还是如自己的判断,按捺不住,要向杨素告密了,这才是那个争功诿过,野心勃勃的封郎。
小半个时辰后,封伦长身而起,对着帐外叫道:“封福,进来一下。”
一个亲卫打扮的人进了帐,不一会儿便匆匆而出,王世充冷冷地看着那人骑上一匹快马,飞快地离营而去 ,而远处的另一个方向,早已经守候多时的周兴等人也匆匆地向着周罗睺的帅帐方向走去。
王世充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星,自言自语道:“封郎,自作孽不可活啊。”
第二天的一早,周罗睺的中军帅帐中,文武两班已经早早地随着三通点卯鼓声聚到了这里,每个人昨天晚上都经过了长思,很多人都兴奋地一眼未曾合眼,从他们一个个布满血丝的眼睛中,可以看出大家都对周罗睺昨天的那个方案做足了功课,不少人眼巴巴地看着周罗睺,就等着周大提督金口一开,给自己一个献策的机会呢。
王世充和封伦并排站着,一个满脸倦容,另一个却是容光焕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是两人各怀心事,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甚至都不看坐在主帅位上的周罗睺一眼。
周罗睺的眼睛也是红通通的,看来昨天晚上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他扫视了一眼众人,沉声道:“众将听令,下月初四,全军渡海出征,分兵两路,五千骑兵由封参军率领,登陆南浦港,直趋平壤,四万步兵由本帅亲自率领,登陆买召忽,目标冬比忽城!”(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一章 军令如山
此令一出,如同在沸水中丢了一块大石,掀起千层浪,所有人一下子不顾军议时不得私自议论的军令,开始交头结耳地议论起来,而封伦更是脸色大变,直接越班而出,拱手道:“周元帅,请问您下这条军令,是如何考虑的?”
周罗睺冷笑一声:“封参军,本帅昨天思考了一夜,你既然想要破国擒君,那就应该给你一个机会,五千精骑归于你的指挥,乘五十条大沙船,带三个月的军粮出发,正好乘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愿啊。”
封伦急得一跺脚:“周元帅,五千骑兵,怎么可能攻下坚固的平壤城,就连攻击不成,分掠四处州郡的兵力也不足,而且按您这样的布置,难道我们全军都不带船工了吗?”
周罗睺摇了摇头:“封参军,你的理解可能有点问题,是你那五十条大沙船不带船工,我主力大军四万余人将乘坐五牙战舰和黄龙战船,由剩下的五十条大沙船装载补给,每条船都要带上数十名船工的。”
封伦气急败坏,也不顾这是在军帐之中了,吼道:“周元帅,你如果想让我送死,直说便是,何必派五千将士陪葬?”
周罗睺脸色一沉,喝道:“封伦,放肆,帅帐之中,大放厥词,你就不怕军法吗?你且说来,我怎么就让你送死了?”
封伦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你给我五千骑兵,就算个个是天兵天将,也不可能靠这点兵力攻克平壤。高句丽可不是岭南那些不经战阵的蛮夷。他们从建国以来就不停地在打仗。带甲数十万,地方三千里,要是能给我五千骑兵就能灭了,那我朝还用得着出动几十万大军征讨吗?”
周罗睺哈哈一笑:“封参军,你怎么能这样灭自己的志气,涨他人的威风呢,狭路相逢勇者胜,这话可是你说的。破釜沉舟,一往无前,士有必死之心,将无偷生之念,言犹在耳,怎么这么快就不认了呢?”
封伦的脖子都涨得通红,叫道:“有勇气不代表着要鸡蛋碰石头,如果有几万铁骑,自然可以突袭平壤,就这五千人。想一路从南浦打到平壤,除非是高句丽王把自己的御林军也全调到前线。还有那么一丝可能。
再说了,你让这五千人全部坐平底大沙船渡海,连护航的战船都没有,更是一个船工也不带,粮草也只有三个月,万一碰到风浪或者是高句丽的战舰,我这五千将士只有到海里喂鱼的命,周罗睺,你这不是公报私仇,趁机陷害,又是什么?”
封伦的眼睛就象要喷出火来,他转着看向了王世充,厉声道:“王世充,一定是你昨天在周元帅面前中伤于我,你这样处心积虑地想害我,就不怕遭报应吗?”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封参军,你无凭无据,可不要血口喷人啊,昨天我只是跟周元帅分析了一下战术打法而语,可根本没有谈到你的去留,对你的安排,可是周元帅做的,不信你可以问问周元帅。”
周罗睺沉声喝道:“封伦,本帅念在你是越国公的侄婿份上,对你平日以礼相待,也希望你能为大军献策,以实际行动报国立功,可是今天你却在这帅帐之中,象疯狗一样地乱叫乱咬,哪还有一点将领的样子?我周罗睺治军一向赏罚分明,在我的军中,只有军人,没有什么特殊人物。来人,给我把封伦推出去斩了!”
周兴暴诺一声,带着几个剽悍的军士,架着封伦就要向外走,封伦这下突然意识到脖子上凉嗖嗖的,自己刚才一时失态,确实犯了军法,要是真的给这样砍了,那可就冤死了,要知道,在这次出征前,杨素可是再一次地摸着自己的胡床,对自己笑道:“封郎,好好干,这位子迟早是你的!”
一个声音在封伦的心里大叫:“不行,我不能死,我将来还要当宰相,我绝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好汉不吃眼前亏,先保命要紧!”想到这里,封伦忽然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大力,一下子挣脱了周兴那铁钳一般的手臂,扑倒于地,叩首求饶道:“周元帅 ,刚才是末将一时激动,出言无状,还请你手下留情啊!末将愿意领军出战!”
封伦一边说,一边脑袋不断地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比擂鼓声还要响,周法尚看得心中不忍,第一个站出来,拱手道:“大帅,封参军虽然出言无状,但念在他也是一心为国的份上,这次还请从轻发落,饶他一命吧。”
这次跟着周罗睺一起出征的周罗睺长子,仪同将军周仲隐也说道:“父帅,封参军虽然其行可诛,可是大军出征之前,擅杀将领,似乎不太吉利,他既然已经知罪,不如这次就放他一回,以观后效吧。”
王世充的嘴角边浮起一丝微笑,也站出来拱手道:“周元帅,封参军的出言无状,可能是对末将有些误会,天这么热,又面临大战,难免情绪会失控,依我看这回还是饶他一次,让他戴罪立功吧。”
周罗睺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他点了点头:“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封伦在帅帐之中拒不从命,公然顶撞主帅,无端置疑同僚,本当斩首示众,念在众将求情,重打三十军棍,降为行船水手,随五千骑军一起行动,其主将之位,由羊翔暂代。”
封伦一听,心里一下子拔凉拔凉的,这位羊翔,当年就是接应隋军过江的带路党一号,本身是大草包一个,但就是因为当了带路党的典型,才被杨坚特意提拔成开府将军,给江南竖立一个典型,当年还曾因为投降时位列周罗睺之上,被韩擒虎当成嘲笑周罗睺的话柄。
可是羊翔的草包无能,天下皆知,本来杨坚以为羊翔是南梁名将羊侃之后,多少也有那么两下子,所以入隋之后把他放在江南让其镇守京口,结果想不到江南叛乱一起,羊翔居然被几千农民军打得丢盔弃甲,让城而逃,战后也论罪被削官。
羊翔后来靠了行贿皇甫绩,才在杨素大军平定江南时跟着以庶人身份从军,混了点军功,又爬回了仪同将军之位,但羊翔的无能从此不仅连江南人知道,就连隋人也看得一清二楚了,此后多年一直把他当个摆设放着,有战事时再也不调他。
这次羊翔听说有渡海远征的机会,又托了关系找上了王世伟,由于其家族世居江南,部曲家丁中熟悉船工的倒是不少,当时王世充正缺造船人手,看着这一点也勉强把他留下,只是在场的将帅们都心知肚明,让这位仁兄当主将去打仗,若是还能打胜,那老母猪都能上树了。
可是封伦哪还敢说半个不字,只能叩首谢道:“多谢周元帅不杀之恩,封伦一定肝脑涂地,报效国家!”他站起身,也不理会一脸得意,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多大便宜的羊翔,更是不看王世充一眼,在周兴等人的监视下,出帐而去。
封伦既走,周罗睺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他笑眯眯地给剩下的众将一个个发了军令,让其各司其职,最后帐中众将,只剩下王世充,张须陀和何稠三人还没有接到军令了。
周罗睺微微一笑,对着王世充说道:“王参军,张将军,何少府,你们三位是高仆射派来造船的,这次征伐,就不劳你们费心了,还请你们守好此地,继续督造新的战船,早日派出援军和补给船。”
王世充心领神会地一拱手:“末将隔海预祝周元帅旗开得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