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讨价还价
王世充终于明白了这个可怕的关陇军功贵族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能形成如此强大的势力,控制整个军界,虽然每一家的诉求都不一定相同,也不是每家都象当年独孤信与赵贵那样敢于直接反抗宇文护这样的大权臣,但大家同为军人,战场上有血染过命的交情,同伴被诛杀甚至是灭族,总会有兔死狐悲之感。
也正因此,当年北周武帝宇文邕诛杀宇文护的时候,得到了这些关陇军功贵族一边倒的支持,清除宇文护余党也毫无压力。同样的道理,杨坚也是在得到了关陇军功贵族作为一个整体的支持,尤其是象韦家、韩家、杨家、高家、李家这些家族的支持,才能顺利地剿灭根基在关东,得到了不少山东大族支持的尉迟迥,一统天下,从史万岁的话看来,这个集团是非常强大的,也有自己的潜规则。
王世充眼珠子一转,意识到这是一个套取关陇军功集团更多底细的好机会,假装叹了口气:“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啊,哎,那我王世充想挤进这个光荣的军人集团,看来这辈子是没戏啦。”
史万岁笑道:“王员外,不必悲观,你的情况和别人都不太一样,老将们都很看好你,而且现在你也名列关陇大将王氏家族的一员,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本将也不会今天主动来找你说这些,我可真的是把你当成自己人了啊。”
王世充感激地点了点头:“那就谢谢史将军的抬爱了,从今以后,但凡有用得着王某的地方。您请尽管开口。力所能及的事情。一定在所不辞。”
史万岁沉吟了一下,问道:“不过本将有件事情一直不太明白,还请王员外方便的话能实言相告。”
王世充一看史万岁的表情如此严肃,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会很关系,于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史将军请明言。”
史万岁一动不动地盯着王世充,表情严肃:“按说王世积将军和你有亲戚关系,你又这么有才能,他应该不遗余力地提拔你。拉拢你才是,但好象你跟王将军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他也从没有在关陇老将的圈子里为你说过话,反倒是高仆射几次三番地称赞你的前途不可限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世充虽然一想到王世积这个恶棍就恨得牙痒痒,但也明白对史万岁绝不可无保留地把此事真相说出,于是长叹一声:“这也算是我王氏的一桩家丑了,本来不足以向外人道,今天既然史将军问起,我也不隐瞒了。只请史将军千万不要把此事向外宣扬。”
史万岁点了点头:“你可以完全相信我的。”
王世充说道:“先祖父其实并不姓王,而是一个做生意破了产的西域胡人。先祖母当时带着先父,孤苦无依靠,这才改嫁给了霸城人,仪同将军王桀,而先父也改姓王氏,所以在王将军的眼里,我们家跟他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纯粹是个外人,而且还继承了王家的家产,所以他一直不待见我们家,视为路人。
后来下官在灭南陈时跟着王颁王柱国立了点功,混了个官身,他虽然不喜欢我,但也不愿在外面公开我们两家的关系,但要说象真正的自己家亲戚那样关照我们,那也是谈不上了,我也从不奢望这一点。”
史万岁听完后叹了口气:“原来还有这层关系,怪不得一直在圈子里有传闻,说是高仆射出面劝解,王世积才勉强同意把你重新收回王家,位列族谱呢。不过王老弟啊,我劝你一句,王世积可是朝廷大将,即使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你有机会还是和他搞好关系。
你现在这么有钱,多孝敬他一点,我们再帮你说说话,毕竟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都是姓王,外人眼里你们也是一家人,以后你即使当了大官,这一点也是不能废的。”
王世充心中冷笑:王世积这恶贼是杀我大哥,逼我父亲的罪魁祸首,我必杀之而后快,和解?下辈子也不可能的事。
但王世充的脸上还是装得很恭敬,连连点头称是。
史万岁问完这个问题后,话题一转:“王老弟,你手下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这次可以推荐了从军出征的?我来安排。”
王世充不假思索地说道:“灵州车骑将军麦铁杖,骁勇善战,有奔走之异术,灭南陈,平江南,战岭南,这三战都跟随下官,立有战功,这次去宁州,一定能派上用场的。”
史万岁点了点头:“麦铁杖我知道,有名的神行太保,武艺也相当了得,这个人没问题,我回去后就下调令,让他办好交接后,骑快马来与大军会合。还有吗?”
王世充继续道:“骁果军上仪同,姑臧人段达,是一员悍将,现在人就在大兴,此外,骁果军直阁将军司马德勘,也武艺高强,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史将军这次能提携一把。”
史万岁沉吟了一下:“这二人是骁果军的人,这次我们出动的是右屯卫的番上兵马,而没有动用骁果军,这样安排皇上不一定会同意,不过我会尽力争取的。还有人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冲着史将军的这份义气,下官回头再盘点一下各地商铺的余钱,争取再给你多凑出十万出来,这两天就送到府上。”
史万岁哈哈一笑:“老弟真是太客气了,这两人的事情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王世充心中暗骂这史万岁实在是贪婪又滑头,但脸上还是摆出了一副感激的表情,他想了想,开口道:“代州车骑将军冯孝慈,秦州(汉时天水郡,治所在平襄)骠骑将军刘全,这两位原来是皇甫绩大将军的部下,也是身经百战的宿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把他们也带上?”
史万岁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两个人我也知道,但他们一向是皇甫家的人,你举荐了他们,他们得了功以后未必会对你有好处,真的还要举荐吗?”
王世充暗想,那皇甫绩之子皇甫偲,虽然长得挺象乃父,但是能力气质比起皇甫绩要差得太远,而刘全和冯孝慈都算是良将,这个结好他们的机会不能放过,于是王世充点了点头,说道:“下官全无根基,现在不想着把这几位弄成自己的亲兵部曲,只当卖他们一个人情,以后在军界中能互相扶持,帮衬一下,史将军要是调这两人有些为难的话,那下官就不勉强了。”
史万岁摇了摇头:“调他们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我听你举荐了五个人,都没有一个是你这里的家丁仆役,我看你这里也有不少壮士,难道你不打算从中选拔出一些忠诚可靠,又有能力的人,这次跟你一起吗?”
王世充笑了笑:“刚才那五个都是仪同以上的将军,哦,不对,司马德勘现在只是直阁将军,还差一点,不过也差不多了,至于我这里的家丁仆役,您不是说了到时候可以作为我开府时的私兵和幕僚吗?这些人也不可能占那二十个将领的名额吧。”
史万岁的眉毛挑了挑,嘴边也抽了抽,显然他是把这五个将领的名额算成了王世充自己的指标里了,一听王世充这样说,便有些不高兴了:“王员外,看来我们之间还有些误会,这二十个名额嘛,本来是想破格提拔一些你这里的异能之士的,但你既然推荐了这五个人,那我就没法再安排你手下的人啦,你可要想好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没事,这些人我作为自己的亲兵护卫,自己带出去,这样总行了吧,至于这开府之权嘛,史将军放心,我再加一百万,如何?”(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章 抢钱抢官抢女人
史万岁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王员外,你没说错吧,这可是一百万,刚才你凑了十万都这么费劲,这一百万怎么说来就来?”
王世充的眉毛微微一动,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刚才我心里算了一下,要是带上几百名护卫和私兵,出征宁州,这几个月的工钱也可以省下不少,另外再关闭几处店铺,咬咬牙应该还是可以,宁州那里金银财宝众多,打下来以后分战利品,有近千人一起分,我应该也可以赚回来不少。所以算算这账,还是值得,咬咬牙放点血,也要做成这事。”
史万岁的双眼里闪过一丝神光,他连忙问道:“你说什么?南宁州这种不毛之地还会有大量的金银财宝?”
王世充心中暗笑这史万岁实在是个只会打仗的土包子,连这个也不知道,但他脸上却摆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啊,史将军没听说过前西宁州刺史,现大理卿的梁毗当年在宁州拒金的廉政故事吗?”
史万岁摇了摇头:“这种御史,文官我史万岁一向看不上,跟他们从无什么往来,究竟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史万岁说着说着,眼里开始放出光来。
王世充娓娓道来:“这梁毗字景和,乃是西北的安定乌氏(在今甘肃中部)人,北周时代就入朝为官,做到了并州别驾,北周灭北齐时,也做到了分路行军总管长史的中级官职。
大隋建立后,由于他一直耿直坦率,不畏权贵的名声。皇上让他做了大兴令。进位侯爵。
梁毗执法刚正不阿。得罪了不少权贵,于是便被人打击,外放到了西宁州(在今云南)这个偏僻荒凉的地方当了刺史。
当时的西宁州,还处于未开化的蛮荒阶段,原住民们还是原始部落,全是一帮战斗原始人。
此地出产黄金,各部落的都有收藏黄金的习俗,而部落的酋长间也以黄金的多少来显示自己的地位与力量。于是互相间战斗摩擦不断。
梁毗到任后,曾明文公告各个部落不许再为黄金而私斗,可各个部落都置若罔闻,人家为了这东西打了几百上千年了,岂是一个新任刺史说改就能改的?
于是梁毗召集了各位酋长参加自己的宴会,这些酋长以为梁毗也是跟以前那些在此地大捞特捞的贪官污吏一样,便带了许多的金子来参加宴会,都想取得梁毗的支持,最好能借到一些隋兵来打仗,好让自己在这一块称王称霸。
等到大家喝得酒酣耳热的时候。梁毗命人把这些酋长们献的金子全都抬了出来,酋长们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梁毗此举是何意,更有人问起来是不是嫌他们给的金子太少?
结果梁毗当场对着金子大哭,边哭边说:‘ 这东西饿了不能当饭吃,冷了不能当衣服穿,你们这些人却为了这东西互相攻杀,现在你们把这东西给了我,我也有金子了,将来你们是不是也要来攻杀我了?’
这些酋长一下子慌了神,全都跪倒在地,赌咒发誓说绝无此意。
于是梁毗把这些金子全都还给了酋长们,这些人敬佩梁毗的人品,叹服他所说的道理,果然不再为了金子而厮杀了。
梁毗在西宁州一呆四年,把整个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与少数民族间的关系也处理得非常恰当。那个现在造反的昆州刺史爨翫,在梁毗当西宁州刺史的时候,根本不敢动造反的歪心思。
皇上听说了梁毗在西宁州的作为,把他征调回朝,接替杨远当了散骑常侍,大理卿(相当于最高人民法院),专门负责刑狱终审之事。
梁毗走后,时任南宁州总管的韦世冲没了人制约,就开始纵兵抢劫当地蛮夷的黄金和女子,激化了当地的矛盾,但当时韦世冲有大军驻扎,所以南蛮虽然愤怒,倒也不敢造次。
直到开皇十五年的时候,皇上召回韦世冲,裁撤掉南宁州行军总管府,当地没有了强大的军队坐镇,爨翫以为中原大军来一趟不容易,才敢扯旗造反,史将军,可见这南宁州其实是有不少黄金财宝的。”
史万岁听得连连点头,哈哈一笑:“太好了,那地方居然有黄金,看来这次平叛之余,也足够让我们的将士们发笔财了。”
王世充低声道:“史将军,皇上如果没有明确的旨意让我等对当地的黄金财宝予取予求的话,我看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做得太过份的好。毕竟宁州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当年诸葛武候平定南蛮,也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抢了点小钱,和当地的人离心离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也不利于我大隋在当地建立稳固的统治。”
史万岁脸色微微一变,摆了摆手:“王员外,这你就不知道了,主帅出征,需要用各种手段调动下面人的积极性,尤其是这次深入蛮荒,不毛地带,大家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背景离乡,去家万里,你只发那点军饷,还指望人拼命,这又怎么可能呢?
当年你也是带兵打过岭南的,我听说当时你可是又是分田分地,又是打开番禺城的库房,直接给大家分钱的,为什么你可以这样做,我就不行了呢?”
王世充叹了口气:“史将军,岭南的情况和宁州不一样,那里虽然也是蛮夷占了多数,但毕竟有大片的平地,也有象番禺、始兴、衡州这样的城市,我们在当地虽然也要依靠当地的蛮夷来协助治理,但并不是完全羁縻统治,至少在大城市里,还是有我们汉人的统治机构的,也有一定的驻军。
可是宁州的情况完全不一样,那里完全就是深山老林,连路都没有,也没什么我们汉人的城池,当年梁毗所在的西宁州治所,也只不过是个不过三百步的小寨子,早已经废弃,即使我们这次平叛成功了,也不太可能在当地长期驻扎,到时候还是得依靠当地的蛮夷来治理各个部落。
当年蜀汉的诸葛武候为什么要七擒孟获呢?就是因为军事上解决宁州容易,但要长治久安,让这些蛮夷真心归服,那可就难上加难了,所以象爨氏这样的汉人,到了当地也只能蛮夷化,变成蛮夷的头领,而不是能让蛮夷们毁林种田,建造城市。
所以这次南征,也不能结怨当地人,诛除首恶即可,要是纵兵大抢黄金,那我们大军一走,蛮夷还是会反叛的。”王世充说着说着,有些后悔把宁州出产黄金之事跟史万岁透露了。
史万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是这次平定叛乱的大将,我的任务就是抓到爨翫,消灭带头叛乱的几个部落,至于我走之后,这些蛮夷是否会继续作乱,那就不是我需要管的事情。王员外,你的意思我明白,但那是高仆射,杨仆射这些宰相们考虑的事情,这次我没有接到护送地方官员上任的命令,显然朝廷只需要杀一儆百,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不是我负责的了。
你跟我说什么诸葛亮七擒孟获的事,没有任何意义,诸葛亮平南只是为了安定南方,然后北伐中原,所以他需要的是让南边的蛮夷不闹起来,自然要攻心,可我这回的任务就是平叛,而且这次我挑选的将领和亲兵部曲们,都要从此战中得到好处,要不然下次再有战事,他们就不会追随我了。
王员外,其实对你也一样,你如果不分这些仆役庄丁们黄金,他们会不跟你要这几个月的工钱?你这百万钱的损失,你又准备从何弥补呢?大丈夫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去拼命,无非是个功名富贵而已,放在眼前的富贵都不去取,那还折腾个啥劲?”(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 交易达成
王世充听到史万岁说出这些话,知道再劝也是没用,史大将军打仗的目的除了升官,更是要发财,没有这些金钱的驱使,他也无法让手下的骄兵悍将们在艰苦的行军条件下发挥出强大的战斗力。
于是王世充只能退而求其次,小心地建言:“史将军,下官认为您说得很有道理,士兵们只有在重利的刺激下,上了战场后才能成为虎狼,只是这次按圣谕,三万大军里两万是蜀地军队,这些人只怕和我们不会是一条心的,您看到时候分战利品还要带他们吗?”
史万岁听到这话时,眉头舒展了不少,但脸上还是愁云浮现,他叹了口气:“我现在也是在为这件事情烦心,只有关中这一万部队和二十员部将是这次我准备分钱的,那些蜀地的军士,很多都是蜀王杨秀的人,也不是我们关陇一系,我并不想给他们什么好处,王员外,你一向足智多谋,可有什么好办法?”
王世充早有准备,“嘿嘿”一笑:“刚才史将军不是说了嘛,这南征路上,保证后勤是首要之事,真正作战,有个一万左右的关中精锐就行了,所以一路之上的这些后勤补给点,就让那两万蜀军分散把守,而蜀王殿下派来的将领,也都分别率领这些蜀军负责后勤,最后总攻南蛮的老巢时,保证没有这些外人参与,就可以啦。”
史万岁面带喜色,连连点头:“这个法子真不错,王员外。只是这样只留蜀兵在后面看守。会不会也太明显了一点。会招致蜀王殿下的怨言?”
王世充眼珠子一转,笑道:“这个事情嘛,也好办,到时候蜀王殿下想必会派一两位心腹率亲军过来的,您到时候把这些人伺候好就行了,分得的金银,还有攻占敌巢的战功分他们一份,想必这些人回去对蜀王殿下建言的时候。就不会把史将军的行为向上报告了。”
史万岁的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拍了拍王世充的肩头:“王员外,你果然精明过人,这个法子好,就听你的。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就是刚才跟您提的,调这五个人过来为将,另外世充想带上千余人左右的家丁仆役,放心,这些人的军饷和战后战利品的分配不劳您多费心,由我来自行解决。只是世充没有开府之权。到时候这批人以何名义带出去,还要麻烦史将军多多费心。”
史万岁大手一挥:“这个没问题。你是这次皇上亲点的出征将领,就算没有开府权,最多也只是不能招幕僚罢了,亲兵护卫还是可以有几百人的,多出来的人你可以分派到你保举的那几个将军名下,但还是跟你的护卫统一行动,这件事我会帮你罩着的,你放心。”
王世充点了点头,又行了个礼:“那就有劳史将军了,一百九十万钱,我需要些时间准备一下,这几天先给您送几十万过去,剩下的钱等回来后再一并送上。”
史万岁笑了笑:“不必,我们同朝为官,这次又一起出征,这事不急,你王员外既然这样承诺了,我这里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接下来的几天我还要挑选其他的将领,还要去挑选右屯卫大营中的出征部队,忙的事也多啊。
你那里的五个将领的调令我会发出,但只有让他们一路快马跟上大军报道了。其他的事情王员外你可以自己看着办,三天后我们点将台见,到时候我该叫你王将军了。”
王世充神情肃穆,以拳按胸,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沉声道:“是,史元帅。”
片刻之后,王世充倚在三楼的护栏上,一脸阴沉地看着史万岁志得意满地钻回到他的那辆车里,然后放下帘子,在那十几名身穿便服,却是背弓持剑的护卫的警戒下,向着山庄偏门的方向而去。
和煦的春风吹拂着王世充的须发,而他的思绪也在飞快地旋转着,想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那入神的思考,就连走上楼来的安遂玉站在他身后好久,王世充都没他发觉。
这样过了小半个时辰后,王世充差不多理清了思路,伸了一个懒腰,一转身,只看到安遂玉浅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这才笑道:“阿玉,今天真辛苦你了,怎么站我背后也不打个招呼呢?”
安遂玉顽皮地眨了下眼睛:“行满,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这种出神思考,专心致志地做事的样子,你这个样子最帅。”
王世充心中一动,把安遂玉搂到了怀里,在额头上亲了一口,笑道:“我最喜欢你这样安安静静地依在我怀里的样子。你这个样子最美。”
安遂玉脸上的笑容一闪而没,转而幽幽地叹道:“行满,你也在家呆了两年了,该出去闯番事业啦,今天的事情我能猜个大概,是不是朝廷又要征战了?不然史万岁这样的大将为什么会来找你?”
王世充松开了怀里的安遂玉,捧着她的脸,直视她那双美丽的眸子,点了点头:“不错,前几天西南那里的宁州叛乱,消息传到京城,朝廷准备派军队去平叛,史将军就是这支军队的主帅,而我也被高仆射在皇上面前举荐,给点了将,三天后就要出发,阿玉,这一去可能要半年多,生意上的事情,还有玄应,就得多麻烦你操心了。”
安遂玉有些意外,秀眉微蹙:“宁州?就是你们汉人三国时那个大丞相诸葛亮七擒蛮王孟获的地方吗?怎么这次是去那里?”安遂玉来中原后也在做生意之余恶补了不少史书,尤其是前两年怀孕的时候不能出来做生意,那一年基本上都是读经看史,对春秋以来的历史也算了解个七七八八了,<三国志>就是她爱不释手的一卷史书。
王世充轻轻地叹了口气:“是的,这次朝廷对付南蛮的叛乱,不准备出动大军,只从关中调一万右屯卫的军队,加上蜀地的两万本地士兵,一共三万人,去平定宁州的叛乱,难度不是太大,就是路程遥远,来回怕是要大半年的时间了。”
安遂玉笑了笑,嘴边露出一个小酒窝:“行满,你这回可是给皇上亲自点了将,回来后想必会有升职吧。”
王世充想到了刚才史万岁的话,一下子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坐回到了那张虎皮大椅,靠着背,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这次很难说,我隐隐地感觉到,史万岁这回可能要出事。”
安遂玉一听,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上前一步,抓住了王世充的手,声音都在发抖:“出事?怎么回事?行满,你是说这仗有可能会输吗?”
王世充睁开眼,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在战场上是不会输的,但史万岁把这仗看成了发财的好机会,今天来这里也是跟我明码标价地作交易,刚才我说漏了嘴,把宁州盛产黄金珍宝的事情告诉他了,只怕他在打胜之后,会纵兵抢劫,这样一来事情就会变得严重了。”
安遂玉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笑道:“行满,只要不是战阵上有危险,那就不会有事。
再说了,打赢了以后放手让士兵们去抢劫战利品,不是各个军队都在做的事情吗?以前我们突厥人打仗就是为了抢掠,牛羊、人口、财宝、还有草场,都是我们作战的目的,要让士兵卖力作战,战利品的抢劫或者说分配就是必须的。就是你,以前为了激发士气,不也开仓分地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 绑架肉票
王世充摆了摆手:“不一样,宁州并非化内之地,那种地方打下来也守不住,我觉得高仆射和皇上的意思是要恩威并施,严惩叛乱元凶,然后再派出得力能臣到那里驻守,以保宁州的长治久安。史万岁那么一搞,宁州人心尽失,以后只怕也很难统治了。”
安遂玉笑道:“那么皇上这次派了官员跟你们一路过去,战胜后就地上任吗?”
王世充微微一愣,摇了摇头:“这倒是没听说过,上午的廷议才决定了南征的主帅,现在除了史万岁和我二人外,连其他的将军都没有定下来,三天后就要开拔,看这架式,也不会有行政官员随军安抚和上任的。”
安遂玉点了点头:“这就是了,既然不会保护官员上任,那就是皇上只打算平叛,没太多考虑战后的事情,要是连皇上和高仆射都不考虑这些,你又凭什么让史将军这样的将领来考虑这种军国大事呢?”
王世充一下子笑了起来:“阿玉,你想的毕竟太简单了,这个事情还牵涉到蜀王杨秀,没这么容易的。
史万岁想着靠打仗升官发财,可问题是有这想法的不止他一个啊,那个杨秀更是个贪婪残忍之人,这回又有他的两万蜀兵随军出征,要是史万岁到时候只顾自己发财,不把杨秀喂饱了,到时候宁州一乱,那皇上就会追究起这些事情来了。”
安遂玉的凤目之中眼波流转,沉思了一下。抬头道:“行满,你的意思是,只要史万岁跟杨秀能分赃均匀,不互相揭发,就不会有问题吗?”
王世充叹了口气:“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如果平叛过后,宁州能持久安定,不再出乱子,那即使史万岁在当地大肆掳掠。皇上也不会怪罪。杨秀十有**也是不敢上报的。但反过来,即使史万岁军纪严明,但是只靠军事手段铁血镇压,不能让蛮夷心服。等大军走后复叛。那也是要给皇上治罪的。”
安遂玉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那怎么办。这趟远征看起来不是得功的好事,还会给自己招来祸端,行满。要不想想办法,这回不去了?”
王世充苦笑道:“高仆射保举的我,皇上在金殿上亲自点的名,怎么能不去?现在我正为这个事头疼呢,能有什么办法在保证军事剿灭的同时,也能保证政治上宁州的安定呢?阿玉,老实说,这次我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别到时候升官捞不着,还得把现在的一切给交出去。”
安遂玉急得额头上开沁出一些细细的汗珠,她本是个见识过不少大场面的奇女子,很少有这种方寸大乱的时候,急得有些口不择言了:“行满,你好好想想,当初能在岭南通过冼太夫人的部落来控制其他的部落,在宁州就不能这样吗?我好象听说宁州的蛮人也分成东西两部,是不是可以在这方面想想办法?就象你们汉人对我们突厥那样,打一个,扶一个听话的,至少保几年太平总可以吧。”
王世充摇了摇头:“宁州和你们突厥不一样,突厥的东西分裂已经有近百年了,到了都蓝可汗这一辈,都已经是土门可汗的第三,第四代子孙了,按我们汉人的标准,跟西突厥的室点密可汗(突厥始祖土门可汗的弟弟,西突厥的创立者)一系都已经出了五服,不再是一家人了,两边的感情也因为分隔了大几十年而变得很淡。
可是宁州的东西二爨可是刚刚分家的兄弟,而且一向感情都不错,至少到现在从没有翻过脸,这次西爨的首领,昆州刺史爨翫公然反叛,另一个东爨的首领爨震却是根本没有任何表示,完全没有帮着朝廷平叛的意思,我看他也是暗中在支持爨翫,要是朝廷真的无力清剿爨翫,他也会趁机自立。甚至不排除他直接带兵参战,加入叛军的可能。”
王世充说到这里,突然心中一动,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的脑子在飞快地旋转,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办法,而脸上也渐渐地露出了一丝喜色。
安遂玉一看王世充这样子,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夫君可能想到了一个好的点子,识趣地闭上了嘴,轻轻地走到一边坐下,看着王世充默不作声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王世充走了十几个来回后,停下了脚步,低下头,再把刚才的所想仔细地过了一遍,这才抬起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着安遂玉笑道:“阿玉,多亏你的提醒,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办法了。”
安遂玉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了两道漂亮的月牙:“我就知道你总会有办法的,快说来听听。玉儿也帮夫君参谋一下。”
王世充点了点头,正色道:“你们突厥的大汗是不是要向一些不太顺服,难以控制,而又比较强大的部落收取人质,至少要嫡子或者是重要的王子之类,以让这些部落不敢背叛自己?”
安遂玉笑道:“正是如此,也不是我们突厥的规矩了,从匈奴开始,草原上都是这样,不过这招不太管用,因为这些送来的人质,往往都是找几个牧民的儿子来冒充王子,就算送来的是正宗的王子,但我们草原上的大小可汗们都能生十几个,几十个儿子,死掉一个也不希奇。行满,你是想让东西二爨送来人质,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复叛吗?”
王世充没有直接回答,他继续问道:“除了送人质以外,有没有过直接把部落的可汗给抓走,或者是以作客啊,参观啊,考察啊,或者是出外打猎之类的名议扣住,然后派人去掌控他原来的部落,或者是让这个可汗的儿子继续掌管,这样可以吗?能不能让这个部落听话?”
安遂玉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这样好象不行,一般除非是征战,或者是可汗一年一度的分配生活品的大集会,这些首领们很少会亲自来的,要来也是大家一起来,除非可汗把他们全抓了,不然想只抓一个,就会让其他人恐惧,不服的,只会失掉人心,所以这种大会上抓人,扣人,甚至是杀人也不是没有过,但必须要有足够的理由才行。
至于你说的抓了人后派人去接管人家的部落,至少在我们草原上是行不通的,就是我和我哥哥以前的那个部落,也不可能让大汗本部派来的人治理,就是宁可反抗,拼着一死,也不能这样没有气节。”
王世充点了点头:“你们草原部落是有反抗的资本的,大汗的本部军力也不可能完全压制各个中小部落,但你要知道,宁州的蛮夷可没有反抗我大隋的实力,他们唯一能倚仗的,只是路途遥远,疾疫横行,我大军出动一次不容易,想要长期驻扎更加困难。
要是如果我们捉到爨氏的首领,不杀,带回来当人质,扶持一些亲近我们大隋的头人当首领,再让他的儿子来我大隋做官,实际上变相当人质,你觉得这样可好?”
安遂玉微微一笑:“在我们草原上,如果有部落敢公然地起兵反叛大汗,是一定要消灭的,至少首领是必须诛杀掉,不然怎么能让其他人服气?你既然说了要让其他的头人去继任这大首领,那原来的叛乱首领还留了做什么?”
王世充哈哈一笑:“这就是以蛮制蛮的精华所在了,新立的头人也未必会听我们的话,这是由他的地位所决定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当了首领,自然不想再被约束,所以如果他听话,那自然最好,如果他不听话再反叛,我们就把关押的那个叛军首领放回去,让他们狗咬狗去,最后再选个听话的,这招如何?”(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安遂玉半天说不出话来,久久,才冒出一句:“这个你也能想得到,你真行!”
王世充摇了摇头,脸上却没有多少得意的表情:“这也是无奈的办法,谁让我们无法在那里长久统治呢,宁州那里全是原始森林,连刀耕火种的阶段都没有达到,完全是一片蛮荒的化外之地,我们在岭南还可以大规模移民,过去屯田种地,筑城久守,在宁州是根本不可能,除非慢慢地在那里一边伐木造田,一边同化当地的蛮夷,诱他们走出山林,这件事非几百年不可,我们这辈子是想都不用想了。
阿玉,我也不想瞒你,其实朝廷这次之所以要如此急着出兵,甚至不考虑战后统治的事情,就是在于北边的情况已经时不我待,突厥那里的战云已经密布,一触即发,自从去年染干的部落南下附塞,抢了都蓝可汗的和亲公主后,两家就正式翻脸成仇。
都蓝可汗绝了对我朝的朝贡,算得上是正式宣战了,这一年多来几次企图袭击我边关要地,都是靠了染干提前报信,我边关有所防备,突厥骑兵看我们严阵以待,才只能悻悻而退。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最多一年的时间,都蓝可汗一定会大举进攻染干,进而与我朝全面开战的。”
安遂玉点了点头:“这些事情我也打听到了,还和你商量过,你还说要我关注西突厥达头可汗的动向,看看两个突厥的可汗是不是有联合的可能,这事情我一直在打听,可能这十几天去西域的商队回来后应该就会有回报,到时候如何通知你呢?”
王世充马上回道:“写信,以家书的形式。然后按我上次教给你的办法,写密语,至于这对密语的本子么,就用家里的那本《三国志》,我已经抄了两本了,你我各留一本,到时候按约定的来。”
王世充所说的,正是后世的密信谍报方式,他在穿越前跟公安警察斗了一辈子,给手下写信时就惯用这种手法。这种书信是不能直接用明文书写的。需要用暗语。比如与收信人约定,在每句的第一个字或者最后一个字是密语,看到此字后找一本密语书,比如是诗集之类的,翻到相应的页数。就能找出此字。”
打个比方,第一句的第一个字是“吾”字。最后一个字是“启”字。那如果按笔划顺序来约定密语的话,吾字有七笔,启字有七笔,手里如果有本《三国志》作密语书的话,就是翻到第七页,找第七个字。如此这般把每一句都这样取头一个字和末一个字的笔划。在相应的密语书里找实字,就能串成真正的书信了。
安遂玉在突厥的时候就负责过不少间谍行动,自己在商队里也学过密码,没想到在王世充这里还学到了这种加密的信息传递方式。不由得点了点头,叹服自己夫君的智商真的是无穷无尽。
王世充继续说道:“只要我们两人都约定了同一本密语书,又约定好了密语的联系方式,那么我们写的信件即使落在别人手里,也是看不明白真正的意思,不用担心会被人查获。你就用这种方式来给我传信,如果我有事要你办,也会用这种方式来通知你的,记住,《三国志》,二楼书房里书架第三层左手第四本。”
安遂玉点了点头:“行满,你的意思是,一旦两个突厥的可汗达成了协议,正式联合了,那一定会联手犯边,先灭染干,再正式攻击我大隋,对不对?”
王世充笑道:“什么时候也变成我大隋,而不是你大隋了?阿玉,看来你在大隋呆久了,现在也把自己当成了隋人,而不是突厥人啦。”
安遂玉嘴角勾了勾,脑袋微微地甩了一下,满头的小辫子一阵摇晃:“你真讨厌,总是消遣人家,说正题嘛。”
王世充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不错,这些应该都在高仆射的计划之内,染干是不会第一时间去救的,我大隋需要趁他们在草原决战的时候,完成全国总动员,征发几十万大军,全线反击。
这次就是对突厥的决战,和我刚才的宁州攻略一样,既要消灭都蓝可汗和达头可汗这两个大隋之敌,又不能让染干这么轻易地成为草原霸主,以后反过来成为心腹之患,所以要等他们打到精疲力尽,伤亡惨重的时候,我朝才出兵。”
安遂玉叹了口气:“你们隋人这些阴险歹毒的招数真的厉害。难怪我们勇武剽悍的突厥人总是受制于你们。行满,我知道跟突厥的一战不可避免,但你能不能想办法不去参与?咱平平安安地好不好?”
王世充“哦”了一声:“与突厥的这一战有可能是大隋的最后一战了,错过这次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得军功的机会了,为什么要我放弃?”
安遂玉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不,行满,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把自己还当成突厥人才不想你去打这仗,我纯粹只是不想你有危险,突厥和你以前打过的任何一个对手都不一样,我们突厥的勇士,剽悍迅捷,来去如风,你去跟突厥作战,是真的有危险的,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好吗?”
王世充哈哈一笑:“富贵险中求嘛,为了给你弄个夫人的封号,为了以后能让玄应能有个爵位继承,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
安遂玉嘤咛一声,依隈上了王世充,脑袋紧紧地贴着王世充的心口,一脸的幸福,而那从头发散出的幽香,让王世充一阵沉醉。
良久,王世充才拍了拍安遂玉的后背,柔声道:“阿玉,我有点饿了,去弄饭吧,我在这里一个人呆会儿。”
安遂玉轻轻地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走下了楼梯,王世充听着安遂玉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不见,脸上的柔情渐渐地消散,转身走回了外面的围栏那里,看着远处西下的残阳,继续开始沉思起来。
刚才跟安遂玉他也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和担心全盘托出,史万岁真正会惹上麻烦的,还是会得罪杨秀这一条,虽然自己对杨秀知之不多,但从今天李靖的话来看,此人心胸狭窄,这回又靠着元胄死乞白赖地争了一个能出兵两万的机会,一定不会甘心只在后面给史万岁打下手做兵站的,肯定会想尽办法报复史万岁。
史万岁打赢这仗不会有什么悬念,还处于原始社会和奴隶社会阶段的南蛮 是根本不可能对身经百战的隋军精锐构成威胁的,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较量,但史万岁的贪婪今天已经尽显无疑,纵兵大掠是必然的事。
自己今天虽然跟他提了分杨秀的亲信一份的计策,但两万大军显然不可能只分几百个人,纸里包不住火,这事迟早会张扬出去,到时候若是宁州再叛,那杨秀势必会向杨坚告状,史万岁要是倒了霉,自己也很难脱得了干系。
至于刚才想的那个抓了叛军首领当人质的办法,是不是能行得通,自己也实在没有把握,就算抓了爨翫,宁州地区还是离不开爨氏,到时候东边的爨震会不会趁机兼并西爨,还很难说,要真的那样的话,爨震的实力大增,生出不臣之心,再次反叛的可能性极高,而爨震叛乱之时,就是史万岁被杨坚问责之日,自己要想不跟着倒霉,看来只有想办法和史万岁早早地划清界线了。
想到这里,王华强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神情,自言自语道:“不作死就不会死,史将军,对不起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 蜀王夜宴
两个月后,成都城内的益州总管府(也同时是蜀王府)内,金璧辉煌的王府大殿上,正在摆着一份独特的宴席,蜀王杨秀稳坐在大殿正中的上座,对着分居左侧的一众平南将领们,频频举杯致意,而坐在右侧的一众蜀王府的文官和武将们,也是对着坐在对面的将军们觥筹交错,宴上气氛热烈,但总透着一股难言的诡异气氛。
杨秀年约二十五六,眉清目秀,但是眉宇间却是有一股子难言的桀傲之气,笑起来的时候,一双大眼睛会变得有点三角化,让人看了挺不舒服,他这会儿身着紫色的锦袍,头戴紫金冠,正冲着坐在左手边首席的史万岁敬酒:“史将军,这回平定南蛮,路途遥远,还要多多辛苦你了,来,本王再敬你一杯。”
史万岁今天是全身戎装,大铠将袍,而那绕了一圈虎皮的镏金头盔正放在座边的蒲团上,听了杨秀的话,他也哈哈一笑,端起酒杯,回敬道:“为国出力,份内之事,前方作战还需依赖大王在后方转运粮草,应该是大王辛苦才是。”言罢将爵中的酒一饮而尽。
同样穿了一身鱼鳞锁子甲,外罩白色将袍的王世充坐在史万岁身边一个位置,今天的这个宴席是严格按照了古礼而进行,座位都是汉时的那种低矮的小榻,人都要跪坐在小榻上,每人面前都摆着一个小几,上面放着一个牛头,一只烤全羊,还有一只烤乳猪,再加两盘小菜,而除了这几个主菜外,每人的面前还放着一个青铜酒缸。一个美貌的婢女跪坐在客人的身边,不停地为贵客们把盏(斟酒)。
今天的酒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乃是蜀地特产的绵竹烧春酒,也就是后世有名的剑南春,剑南这个名号是后世唐朝时对巴蜀之地的行政区分,在隋朝还没有流行,但是绵竹烧酒的历史在这之前就已经有数百年了,今天杨秀拿出来招待大家的,也正是绵竹乃至整个蜀地最有名的“天益老号”古黄泥烧春酒,灌进青铜酒缸的时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那种黄泥封口的老坛酒。
绵竹烧春酒酿酒用水全部取自城西的中国名泉——玉妃泉以高梁、大米、糯米、小麦、玉米“五粮”为原料,产自川西千里沃野,饮山泉,沐霜雪,上得四时造化之美。下汲神景地府之精。数百年酿酒秘技精工锤炼,荟萃五粮精华。玉液澜波。香思刻骨。
而王世充刚才喝了几爵,也觉得此酒香气幽雅,醇厚谐调,绵甜爽净,回味悠长,风格典雅独特。酒体丰满完美,自古浓香独秀,风华绝世,和自己以前在别处喝的酒都完全不一样。诚为天工开物,琼浆玉液,国色天香。
只是王世充看到了面前的这猪、牛、羊三牲宴,又暗自摇了摇头,
自春秋以来,一直有着太牢宴的说法,所谓“太牢”,乃是猪、牛、羊这三种祭祀用的主牲畜,一般只有帝王才有资格吃太牢宴;而诸候的祭祀则只能用猪和羊,没有牛,称为“少牢”;普通官员和百姓只能在这种宴会上吃整头猪,称之为“牢”。
王世充心中暗想,今天是蜀王杨秀为征南众将设下的接风之宴,按说是应该和祭祀八竿子也打不着,可这宴会上直接上了帝王才有资格的太牢,不知道这杨秀意欲何为。幸亏这里没有什么礼部官员和御史,不然只凭今天上的菜,就可以弹劾杨秀逾越礼制了,而史万岁也是个粗人,不懂这些礼仪,来了就大喇喇地坐下来喝酒吃肉,自己连劝他的机会都没有,现在也只能跟着享用了。
就在王世充胡思乱想的这个当口,杨秀和史万岁又干了两杯酒,这会儿也算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烧春酒的后劲不小,在座的一些人已经脸上微微见红了,杨秀突然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可叹这次孤没有和史将军一起出征宁州,建立诸葛武候那种不世之功的机会了,真是遗憾得很啊。”
史万岁笑道:“大王不必懊恼,宁州的南蛮实在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用不着牛刀杀鸡,大王只管坐镇蜀中,听我大军捷报就是。”
王世充也跟着帮腔道:“是啊,大王,比起宁州的那些蛮夷,这巴蜀之地才是西南重镇,朝廷要地,这里可是千万乱不得的,有您坐镇这里,蜀地这些年没出过乱子,这可比什么远征宁州的功劳大多了,这才是真正的不世之功呢。”
杨秀的脸色稍稍舒缓了一些,哈哈一笑:“久闻王将军足智多谋,南征北伐,屡建奇功,今天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来,王将军,本王敬你一杯。”
王世充哪敢推辞,连忙站起身,端起面前的酒爵,一饮而尽,完事后抹了抹嘴,笑道:“末将不过是跟着各位大帅建过一些微末的功劳罢了,实在是提不上筷子,大王居然能记得末将,真的让末将是受宠若惊啊。”
杨秀笑了笑,指着右首第三名的一个三十多岁,脸型瘦削,一脸精明的绸服白面男子,对史万岁说道:“史将军,此人名叫万智光,本王自幼时就跟着本王了,是个长随,也读过些兵书,蜀地的獠人作乱时也跟着去平定过几次叛乱,还算有些本事,这次父皇下令,要我蜀地出兵二万协助将军的大军平叛,本王有意让智光带兵跟着将军学学兵法,不知史将军意下如何?”
杨秀说完后,向着万智光使了个眼色,那万智光连忙长身而起,越席而出,脸上挂着一丝谦恭的笑意,冲着史万岁深深地一鞠躬,双手端着酒杯,声音尖细:“史将军的虎名,如雷贯耳,万某这回要多承将军的指教了。”
史万岁上下打量了那万智光两眼,这人身形瘦弱,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走,说话也是一股娘娘腔,怎么看都不象个军人,心中顿生厌恶,他放下了酒杯,沉声道:“指教二字不敢当,请问万将军,现在在军中居何职?”
万智光的脸色微微一变,恭身回道:“史将军,万某一直是跟着大王左右的,现在还只是白身,并无军职。”
史万岁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没有理会万智光,而是转向了杨秀:“大王,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我朝有军制,白身者不得从军为将,更不能统领一军,您应该不至于不清楚这点吧。”
杨秀的脸也拉了下来,把酒杯往面前的案上重重一顿,酒水四溅,沉声道:“史将军,凡事都可以变通,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本王没说要让武通统领大军,只说让他跟在史将军的身边,学学兵法,这个难道也不行吗?”
史万岁“哦”了一声:“可是本将刚才听到大王金口玉言,是要这位万,万先生带兵跟着本将,不知道是不是本将听错了。”
杨秀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没想到这个史万岁如此教条,声音提高了一些:“领兵之人自然会是朝廷的将领,刚才本王酒后一时兴起,可能说得不是太严密,史将军是要较真吗?”
史万岁连忙起身拱手道:“不敢,本将失言,唐突之处,还请大王见谅。”
杨秀咬了咬牙,说道:“既然史将军说了,没有军职的人不能带兵,那本王现在就以蜀王,上柱国的身份,征调万智光入我蜀王府行营,授开府将军之职,掌兵两万,随史将军南征,史将军,这回你可满意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不欢而散
王世充的心里“格登”一下,尽管他早就知道杨秀是个不按常理出牌,凶猛暴虐之徒,但没想到嚣张到了这种程度,得理不饶人,无理争三分,以史万岁的这个性格,只怕要当堂发作了。
果然,史万岁气得长须无风自飘,朗声道:“大王,按我朝军制,您作为上柱国,有开府之权,但也不代表您可以私相授受五品以上的将军之职,即使您要保举这位万,万先生当将军,也应该上书兵部,得到皇上的批准和兵部的任命之后才可以,哪能在这种酒宴上直接就给个开府将军的职务,让一个内侍独掌两万大军?这种事情传出去,我大隋军威何在?”
杨秀冷笑一声:“哼哼,史将军,我大隋的军威来自于我大隋的铁军,天底下能打仗的可不是只有你一个史将军,就是我的这个内侍万智光,也曾经在巴蜀平过叛,打过仗,怎么就不能带兵出征了?
你刚才口口声声说的蜀汉丞相诸葛亮,也不过是个标准的文人,骑不得马,只能坐四轮小车,这样的人还不是照样能带兵深入南中,七擒孟获,有一种人叫做儒将,你难道不明白吗?”
史万岁给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愤愤地说道:“就算这位万先生熟读兵书,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毕竟我朝有法度,非大将者不得领兵,大王要是让他当个中兵参军,参议军机是没有问题,但要说作为两万大军的主将。这个实在不合我朝军制。皇上也不会答应的。还请您收回成命。”
杨秀傲然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本王裂土封疆,父皇曾授本王在蜀地便宜行事,独断专行之权,史将军,你的讨伐大军是父皇派出的,孤管不了。但孤的这两万蜀地部队,本王愿意让谁当主将,愿意给他什么官职,都是孤的事,你可明白了?”
王世充一看气氛不对,心中暗暗叫苦,这次南征他早就不报着建功立业的想法了,而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看这接风宴上杨秀就和史万岁这样杠上了,以后八成也好不了。杨秀毕竟还负责了后方的粮草和后勤转运的事情,万一在后面做点手脚。那前线的大军可就只能在深山老林里摘野果子吃啦。
于是王世充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对史万岁笑道:“史将军,今天是蜀王殿下为我等特地设下的接风之宴,不谈公事,不谈公事。”他又迅速地站起身,对杨秀说道:“来,蜀王殿下,感谢您今天的盛情款待,末将敬您一杯。”言罢将自己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坐在右首边的一些杨秀的属下也都纷纷站出来打圆场,向着史万岁敬酒,杨秀和史万岁虽然还是心中恨恨不平,但也多少清醒了一些,连着干了几杯酒后,也都各自坐回了座位,只是再也无眼神和言语的交流,而那个万智光,讨了个没趣后,还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一场本来还算宾主尽欢的酒宴就此便失了气氛,杨秀饮了几杯后,推说自己身体不适,便离席而去,益州总管府长史元文都出来代替杨秀继续招待史万岁等人,史万岁也不多说话,低头只顾喝酒吃肉,磨蹭了小半个时辰后,便以军务繁忙的理由带着一众平南的将帅离开了益州总管府。
回到了城外五里处的大营之中,史万岁一路之上都没有说话,进了中军帐后就往帅位上一坐,面沉如水,王世充、麦铁杖、刘全、鱼俱罗、鱼俱赞兄弟倆,杨武通、冯孝慈等一众这次征南的将军个个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许久,史万岁才缓缓开了口:“今日之事,各位将军有何看法?”
双目重瞳的上开府将军鱼俱罗性子最为暴躁,站了出来,他上次平定江南高智慧之乱时,还跟史万岁位列同班,同为一军主将,可是杨素出征前一天,自己的后军里出现了炸营,不仅挨了几十军棍,整个平叛作战中也成了绝对替补,只能在后面看守粮道或者是打打掩护,几年下来,好不容易才靠着在闽越剿匪平叛升了一级,到了上开府将军,而史万岁却都到了柱国了,比自己足足高了三级。
好在史万岁和鱼俱罗平时的关系还不错,也知道鱼俱罗是员猛将,这次出征时鱼俱罗第一个上门求将,私下里也给了史万岁不少好处,史万岁念着旧情就把鱼俱罗兄弟带了出来,在众将之中位置极高,,而军职和资历更是只逊于史万岁,杨武通二人。
只听鱼俱罗的大嗓门响起:“史大帅,依末将看,蜀王殿下实在是太不把咱们关中军人放在眼里了,那个姓万的小子,一看就是个娘娘腔,只会溜须拍马之辈,这种人怎么可以领军为将,当个参军都不够格,您今天说得对,咱们不听他的,干脆就率这一万将士现在拔营出征。”
麦铁杖,冯孝慈,鱼俱赞也都应声叫好。
史万岁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将杨武通,说道:“杨将军,您对此有何高见?”
杨武通五十上下的年纪,身形中等,黑脸长须,他是关中华阴人,性情刚毅,弓马娴熟,在北周时就是镇守边关的左武卫大将军了,入隋之后,多次在甘州,岷州一带任行军总管,与叛乱的羌人和吐谷浑作战,威震一方。
可是杨武通也面临李广难封的那种局面,因为羌人后来畏服他,不敢闹事,而灭南陈,平江南,战突厥这些大战他又没捞到参与,所以二十年下来,他还是在大将军的位置上原地踏步。
史万岁的父亲跟此人曾经自幼交好,所以这次平定宁州,史万岁也特地请旨把这位老将调了过来,本来是准备接掌那二万蜀兵担任主帅的。
杨武通想了想,开口道:“末将以为,这次平定宁州,后勤补给是关键,蜀王殿下看来已经下了决心,要把这蜀兵的指挥权交给那个万智光了,我们要是这时候跟蜀王殿下起了冲突,非但于事无补,反而可能会让他怀恨在心,这后勤补给之事上他要是做些手脚,或者怠个工什么的,那我们大军在前面可就麻烦了。
所以末将以为,这种时候还是不宜跟蜀王殿下直接翻脸交恶,可以作出点让步,比如让那万智光以参军之职行指挥蜀兵之权,参议军机时也带上他,这样给蜀王殿下一个台阶下,想必他为了自己的这两万将士,也会尽心竭力,确保后勤,至于其他的僭越违规之事,史元帅可以回朝后再向皇上禀报。”
史万岁的气消了一些,点了点头:“杨将军所言甚是,就依你的意思办。一会儿我会派人到益州总管府上向蜀王殿下致歉,并把这个意思转达。”他看了一眼王世充,说道,“今天的宴会大家都喝了不少,先各自回营休息,整理装备,明天和蜀军汇合后,大军拔营出征。”
众将都齐声拱手道:“是!”
史万岁道:“王将军,你留一下,我还有事找你商量。”
王世充在史万岁刚才看自己时就能猜到这点,微微一笑,站在原地,目送各位将军们纷纷出帐,史万岁又把自己的几个亲兵也打发了出去,很快,帐内只剩下史万岁和王世充二人了。
史万岁叹了口气:“行满,你说得果然没错,南征最麻烦的事情不是蛮夷,而是蜀王,刚才你不发一言,应该是有了主意,依你所看,这事该如何解决?”(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九章 统战之法
王世充刚才一路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看了一眼帐外,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史元帅,末将愿意这回主动留在后面,以保证大军的后勤运输,之前咱们在大兴商量的那个办法,可能行不通了。”
史万岁有些惊讶,看了一眼王世充:“怎么就行不通了?”
王世充叹了口气:“事情很明显了,蜀王要的是在这次平定宁州的作战中有所作为,他和我们要的不一样,所以自己虽然来不了,但就是要把那个亲信万智光给派过来当监军,史元帅要是还想着让这两万蜀军拖在后面当运输队,只怕会惹怒蜀王,到时候会使出无数小伎俩来对付咱们。”
史万岁脸色一变,恨得牙痒痒,沉声道:“他敢!坏了朝廷平叛的大事,就算他贵为王子,皇上也是不会徇私情的,当年秦王杨俊在扬州把事搞砸了,最后是个什么下场,大家都知道。”
王世充摆了摆手,眼中绿芒一闪:“元帅,犯不着跟蜀王这种人置气,事后皇上怎么处罚他那是以后的事,跟他杠下去,吃亏的可是咱们自己啊,再说了咱们打这仗主要是为了发财,其实跟他要军功是不冲突的,何不双赢呢?”
史万岁“哦”了一声:“怎么个双赢?那个姓万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让他一路跟着,咱们一路发财的事情只怕会给他知道,你觉得这个人是会给我们用些黄金收买得了吗?再说了,就算我们两个不要军功。这次跟来的这么多关中的将领还要呢。鱼俱罗和杨武通我就不说了。就是你举荐的那五个人,一听到消息就一天八百里的速度狂奔来了,你看他们是不想要军功的样子?”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件事也好办,军功嘛,可以分的,这次最大的军功就是那个带头叛乱的西爨首领爨翫,最后消灭他的部落时,把斩俘算给各位将军。而爨翫本人则交给那个万智光,蜀王的人得了擒获敌首的大功,而各位将军则有斩俘数可以回去论功升官,大家皆大欢喜,岂不是双赢?”
史万岁低下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宁州的蛮夷能有多少?这次可不是你上次平定岭南时那种整个岭南震动的局面,爨翫手下不过几万户,还分散在几千里内,我大军这次行动迅速,这才两个月的时间就在成都这里完成了集结。只怕爨翫也来不及召集各峒各寨,给我们一网打尽的机会吧。二十员将领要分这些军功。只怕分到每个人的头上剩不下多少呢。”
王世充低声道:“所以我们这次要杀个回马枪,一开始大张旗鼓地进军,爨翫无非两种选择,要么召集各部,甚至是想办法取得他哥哥东爨的首领爨震的支持,在昆州与我军决战,要么就是遁入山林,防守各峒,跟我们打游击。
要是前一种办法,那倒是省事了,一战可以搞定,要是后一种办法,就会很麻烦,需要一个个地剿灭这些寨子,很耗时间,不如派使者分别安抚这些寨子的首领,授予他们虚职,表示既往不咎,然后作作样子就假装班师,却留下精锐部队,这些蛮夷得知我大军返还,一定会聚在一起把酒庆功,到时候我们用奇兵突袭,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获得全胜!”
史万岁一直很仔细地听着,连连点头,听到最后时,抚须深思了一下,开口道:“这办法倒是可以速决,只是这样一来,战果不大,这点何解?”
王世充低声道:“这仗是攻心之战,皇上和高仆射的本意也是宁州能永远安宁下来,在取得军功的同时,能让南蛮顺服,那就不能大开杀戒,当年诸葛亮渡泸水时,碰到瘴疠横行,当时巫者说这是战死的蜀军鬼魂作怪,要杀南蛮俘虏,以首级祭奠才能前行。
结果诸葛亮用白面作馍,做成人头状,里面塞肉,称为馒(蛮)头,扔进泸水,这才使大军重新得已前行,加上七擒孟获的事情,让整个南中地区终蜀汉一世,没有再发生叛乱,我们大隋的皇上,还有高仆射想要的也是这样的结果。
所以末将以为,此战中斩首不一定要太多,俘虏多点就行了,到时候我们扣住那些蛮夷的首领,跟他们约定,让他们举族投降,把全峒全寨的人数都算成是俘虏,然后就地释放。
这样俘虏人数足够多,回去后向皇上交代时也只说是顾念着皇上的仁德,把俘虏就地释放,让他们感恩戴德,从此忠于我大隋,只带着几个首领回京,再把抓到爨翫的功劳分给蜀王,我想这样方方面面也能交代过去了。”
史万岁的脸上闪过一丝满意的神情,他再次摸了摸胡子,笑道:“这办法确实不错,只是那金银财宝的事情?”
王世充低声道:“到时候元帅可以私下里跟这些蛮夷约定,让他们交出足够的金银财宝,以作为不杀他们首领的保证,还可以让爨翫的子侄继续统领西爨,反正有老爹扣在手上,估计儿子也不敢反,真要反了就把爨翫放回来收拾这个不孝子,只要宁州以后不出事,皇上和高仆射都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史万岁的眉宇间终于舒缓了开来,笑道:“王将军,还是你有办法,就按你说的办,只是这样一来你完全可以随大军行动啊,为何你要拖在后面?”
王世充心中暗道:我能告诉你这是因为我想离你远点,以免给你牵连到吗?但王世充脸上却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双手一摊:“史元帅,这也就是做做姿态给蜀王的人看看罢了,不然把他们全部打发在后面当运输队,只怕这万智光也会有意见,但要是我带着麦将军,冯将军他们,带个三千人拖在后面,这样蜀兵也没话说了。”
史万岁哈哈笑道:“王将军,我实在是弄不明白你的想法了,你费这心思把他们五个给弄来,却又跟着自己在后面看粮道,且不说你南征能得到什么,就是他们几个,能答应吗?”
王世充正色道:“到时候史元帅凯旋之时,把这些俘虏的账分给我们一部分就是,大军远征,粮道要紧,想必其他将军也不会有太多意见,而且我这样也是以防万一,蜀王就是真的想在后面搞什么鬼,有我在这里盯着,也不会逃过我的眼睛,这样可确保史将军在前方作战无虞。”
史万岁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回踱起步来,走了几个来回后,他转头看向王世充,双眼中精光一闪:“王将军,你的提议我接受,但我也不能把你放得太靠后,毕竟这次深入宁州,瘴疫毒气很麻烦,你正好有办法对付这个,还是跟我先走一段再说。
象段达,司马德勘,冯孝慈他们这些人,先留在后面,隔个百余里,就让他们筑寨而守,放上一千多蜀兵驻守,再把我们的关中兵也放上两三百,这样混编,蜀王也没有话说。毕竟这次蜀兵是有兵无将,也需要我的这些将领来节制的。”
王世充心中暗叫一声:苦也。但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笑容,行了个军礼,说道:“谨遵大帅军令。”
从中军帅帐中出来后,王世充就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低头进帐后刚一抬头,就发现麦铁杖等五人都盘膝坐在自己的帐中,一个个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呢。一见到王世充,心急的麦铁杖便嚷道:“行满,有消息了吗?这回我等担当什么任务?”(未完待续。。)
致歉声明,外加感谢网友佟关
由于本人查阅资料时不够谨慎,在找绵竹烧曲的资料时把酿造时需要玉米这一句也加进文中,在337章蜀王夜宴中写了出来,玉米是明代以后才传入中国的,在书中的年代中并没有出现,感谢书友佟关的指正,现在已经在正文中修改,天道学识有限,错误在所难免,写书也是一个学习提高的过程,希望能在今后的文中得到书友们更多的指点与交流,感激不尽。(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请战争功
王世充不动声色地看了五个人一眼,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期待,眼神中尽是急切之色,他坐回到了自己的那张行军胡床上,平静地说道:“这一点为何诸位不在帅帐之中亲自去问史元帅?”
满脸横肉的司马德勘“嗨”了一声:“王将军,你就别跟我等绕弯子啦,这次南征,咱们哥几个可都是冲着你王将军来的,这些年我们在骁果军里成天站岗放哨,啥军功都没有,眼看着其他将军们个个都升了官,我们却还是原地不动,这个心急啊,多亏得这回王将军你记得我和段将军,把我们弄了出来,能不能进一步,就全看这次啦。是不是呀,老段。”
段达的脸上比起八年前,额角多了一道长达三寸的刀疤,那是当年在星星峡留下的,王世充总觉得当年欠了段达一份人情,上次从突厥回来后,这几年七七八八加起来给了他十万多钱,而这次也是第一个就是想到了带他出来混个军功。
段达瞪了司马德勘一眼,似乎是不太满意他在冯孝慈,刘全等人面前把自己的底细都说出来,但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转向王世充,点了点头:“司马兄弟说的是事实,王将军,你也知道我们骁果军士是皇家卫队,除非大战,是没有出来征战得功的机会,这次能不能向上动一动,就全指望宁州之战啦。”
王世充本待开口,却突然想到了两年前在射箭跑马场碰到的雄阔海,便开口问道:“老段。你们骁果军里有没有一个叫雄阔海的军官?三十左右。紫脸长须的一个壮汉子。”
段达点了点头:“不错。有这么一个人,即使在骁果军中,也是出了名的猛将,他是并州人,五年前番上部队大比武的时候被选进了骁果军中,曾在我的手下当过殿内将军,前年大宁郡主正式出阁嫁给高仆射的三公子高表仁时,皇上特批让他和他那个小队的二十名骁果卫士去给郡主当护卫。现在他的编制还在骁果军内,但人在高仆射府上,怎么,王将军你认识他吗?”
王世充笑了笑:“有过一面之缘,印象挺深,听说两年前他把越国公世子杨玄感给打伤了,后来他怎么样了?”
段达的眉头皱了皱:“这事当年在京城传得人尽皆知,王将军你不知道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出这事的时候我正好在外地,也只是回城后听人说了这么一句,当时是关心杨世子和高郡马了。今天看到你和司马老弟,才突然想起这雄阔海来。他现在应该回来骁果军了吧,早知道这次应该把他也带来。”
段达摇了摇头:“他现在不在骁果军内,当年出事之后,正是交给我处理的,本来高仆射治了他一个带头斗殴,险伤人命的大罪,不仅打了二十军棍,还准备把他从军中除名,下狱论罪,结果那杨世子醒来后,听到是这个处罚结果,居然说这雄阔海是条好汉,就这么逐出军中可惜了,还亲自向高仆射求情,请他网开一面,让他带着那帮军士来越国公府上作护卫,每日陪他练拳习武。
出了那事之后,杨世子和高郡马都给两家大人禁足在家几年,到现在还没有解除禁令,高郡马本就是一书生,这回在家里也不需要骁果军当护卫了,而杨世子却是天生的武将,在家要是没人陪他练武,会把他闷死,所以高仆射在请示了皇上后,就特地准了杨世子的请求,雄阔海现在是以六品奉车都尉的身份在越国公府上当了护卫队长,王将军,只怕你这回即使有意,也不可能调他出来参战了。”
王世充轻轻地“哦”了一声,心中微微有些失望,那天他见到雄阔海这样的好汉后,就有心结交 ,可惜被杨玄感抢了先,但他脸上还是平静如故,说道:“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刚才老段和司马问到了接下来任务的事情,我这里也跟大家透露一下,千万不要外传啊。”
王世充扫了一眼各人写满了期待,屏着呼吸的脸,看了一眼门口,低声道:“今天大家也都能看出来吧,蜀王殿下也是有意出来抢功的。”
冯孝慈恨恨地说道:“蜀王也真是的,派了个什么鸟人啊,我看那个姓万的哪能上战场,八成是他的娈童吧。”
刘全连忙捅了冯孝慈一下:“孝慈,慎言!”冯孝慈这才收住了嘴,下面更难听的话没有说出来。
刘全看着王世充,说道:“王将军,这个事我们大家都看得出,刚才只怕史元帅留你下来也是为了商量这事吧,你刚才可是劝史元帅跟蜀王搞好关系呢?”
王世充笑了笑:“刘将军,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全叹了口气:“王将军一向识大体,顾大局的,你要是不这样做,倒是反而奇怪了。前几天我们一直商量这次平南的时候,大家还想着打先锋,战阵上立功得爵,这回是不是为了让蜀王满意,得让我们改打后卫了?”
王世充心下雪亮,这几位当中,只有刘全的脑子最好使,堪称将帅之才,想必也是刘全怕自己的功劳给分,才拉上众人一起来自己的帐中问自己的,所以自己接下来的解释需要小心谨慎,至少要让这刘全满意才行。
于是王世充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点了点头:“具体的还没定,但以前那种让蜀兵负责粮道和后勤,我关中大军一路征战的策略显然是没法执行下去了,不然要是蜀王在后面使坏,扣发军粮,我们前方的大军没了粮食,要全部崩溃的。”
刘全紧跟着说道:“那就是准备用蜀兵去平叛,让我们这些关中精锐在后面守粮道?既然如此,我等还跑这里做什么,就地征发蜀兵就是,还用得着大军千里而来吗?”这话一出,其他四人都面色凝重,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王世充。
王世充站起身,走到门口,对守在门外的张金称说道:“金称,我和几位将军有要事相商,护卫们都撒得远点,三十步外,也不要让别人接近。”张金称领命而去。
王世充走回了帐内,坐回了那张胡床,看着刘全的双眼,说道:“其实我现在认为,这种情况下我们守粮道,倒不一定是坏事。”
刘全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问道:“此话何解?”
王世充平静地说道:“今天史元帅和蜀王殿下已经算得上是公开翻脸了,由于我军的后勤补给和粮道转运全要依赖于蜀王,可以说他掌握着我军的生命线,要是想使点坏,扣发军粮,那我们全得饿死在宁州的深山老林里。
刚才我和史大帅商量过,不能象原来那样让蜀兵守粮道,关中军打头阵,而是实行混编,蜀兵是有兵无将的,我们这二十员关中的将领,到时候要分散到各军,每个人担任行军的子总管,带一两千军士。
至于那个万智光,只怕要和史大帅一起走到最后了,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蜀王不至于在后面做手脚,他要的是那个万智光得到军功,这就相当于他自己得了军功,冲着这功劳,他也不会害我们的。”
刘全点了点头:“这个我们能理解,只是守粮道的是谁?就是我们这些人吗?王将军,大家都是信你才来投奔过来的,要是我们都只能在后面看守粮道,那还不如不来了呢。混编我们没意见,但不能只让我们五个守粮道,这件事还希望王将军能出头帮我们向史大帅争取。”(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一章 安抚五将
王世充笑道:“不会让大家吃亏,这次的宁州之战取胜是没悬念的,但为了那点功劳你争我夺,结怨蜀王,以至于给他抓到把柄告我们一状,那就得不偿失了。各位可能有所不知,宁州是有黄金矿的,那些蛮夷也一直为了争夺金子互相攻杀,还曾经用金子行贿过时任西宁州刺史,现任大理卿的梁毗。
我军取胜之后,一定会有许多金子,到时候史元帅想必不会把这些金子上交国库的,要是私分了这些金子,就会落下把柄,到时候有可能会给蜀王告上一状,那我们别说得功升官,就是连现在的职务都未必能保住,最起码以后的前程要受影响。”
众人没有料到还有这一层意思,一下子都傻了眼,默然不语,良久,冯孝慈才长叹一口气:“娘的,怎么每次打仗都要碰这种狗皮倒灶的事情,真他娘的烦。”
王世充也跟着长叹一声:“孝慈,要是我们都只是小兵,只用听官长的命令,鸣鼓而进,闻金则退,人头和俘虏算军功,简单直接,那倒也省事了,只是我等现在既然到了这个位置,已经回不去当小兵了。
这次南征宁州,皇上不让蜀王当大元帅,而是另派了史元帅过来,其实从一开始就决定了我们这些中层将领就得夹在中间当受气包啦,当时我没料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把各位牵扯了进来 ,大家真的要怪,就怪我吧,我王世充给各位赔罪了。”
王世充说着。站起身。向着众人郑重其事地作了一个揖。顺便在弯腰的时候使劲地挤了挤眼睛,弄出了点泪光出来。
冯孝慈猛地一拍大腿,说道:“王将军,这事怎么能怪你呢,咱们兄弟都知道你是好心想提携我们,谁又能想到来这里后又是这结果呢,我老冯只听你的,你让我做啥我就做啥。守粮道就守粮道好了。”
麦铁杖跟着也站起了身,哈哈一笑:“守粮道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担心给饿死,他们要斗就让他们斗去,我老麦能平平安安地回老家抱老婆就行。”
段达和司马德勘对视一眼,也都站了起来,段达对着王世充一抱拳:“行满,当年早就把命交给你老弟了,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的。”
刘全摇了摇头。也站起身,对王世充说道:“王将军。我们来了就是把命给了你,你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绝不会有什么异议的,只是你这样把我们五个都留在后面守粮道,这个置身事外的用意是不是太明显了点,会不会两头都不讨好,到头来无论哪方不满意,都会把我们当出气桶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他们抢他们的功,抢他们的钱,我们不去掺和,又会得罪谁呢?刚才我向史元帅进过言了,他也没什么意见,这次我还是一路上跟着史元帅,为他出谋划策,等到史元帅觉得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找机会留下来看守粮道,到时候还有赖各位的鼎力支持。”
刘全点了点头:“那就辛苦行满你了,行军路线还是按原来的吗?”
王世充眼中绿芒一闪,从一边的行军床下拿出了那张从大兴带出来的舆图,摊在了帐内的小案上,五人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只听王世充低声道:“还是按之前的军议,大军明日开拔,出蜻蛉川,过弄栋,经小勃弄,大勃弄,入南宁州。这一路的行军要在原始森林里走上一个月左右,由我们关中军打头阵,遇到蛮夷的反抗就地粉碎,为后面的打军打开通道。
这一路上我军要大张旗鼓,宣扬王化,声势越大越好,以震慑蛮夷,让他们集中部队与我军决战,这样可以毕其功于一役。”
众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喜色,段达笑道:“要是这种打法的话,能一战击破蛮夷的主力,那也不用守什么粮道了,直接就平叛了嘛。”
王世充摇了摇头:“没有这么乐观,这次跟上次岭南平叛不一样,上次我们有冼太夫人和其他的蛮部相助,在番禺城下一战击杀了叛军首领王仲宣,加上此前被消灭的陈佛智,周师举那三个主要的叛乱部落,剩下的事情就是让那些投降的蛮部去剿灭三个叛乱蛮部的残余势力,可谓一战而定。
但这宁州的情况和岭南完全不一样,爨氏一族在这里经营了近四百年,比南北朝的时间还要长,这里无论大小部落几乎都是爨氏的分支,想要象上次那样击败爨翫后驱使其他部落去剿灭爨翫,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最可能的事情是粉碎了爨翫拼凑的各部联军后,这些蛮夷也纷纷作鸟兽散,就象当年的孟获一样,要么逃回峒中死守,要么四处去找救兵,到时候剿起来可就头疼得多了。
所以我想我们在和爨翫决战取胜之后,大家就分头留下来守粮道,而我也会找机会脱离史元帅和万智光的,史元帅用兵狠,当年平江南时带着两千人转战千里还攻下了敌军的老巢,成就了他的名将传奇,这次在宁州也会穷追残寇不止的,到时候我们保证给他的后勤供应即可。”
刘全等五人脸上都显出叹服的神色:“王将军,你可真是运筹帷幄,太厉害了。”
“就是,我们早就知道王将军之能,所以才会这样跟着你混的,听你这么一说,决战取胜也有足够的军功了。至于那个追击战,就交给史大帅吧。”
“老麦,你最能跑了,要不这回你带些跑得快的健卒,到时候打赢了以后就直接盯着爨翫追,也省得史大帅再玩一次千里追击啦。”
“嘿嘿,要是在平地上,十个爨翫我也能捉回来,只是到了那深山密林,老麦地形不熟,两眼一摸黑,那可就追不上了,弄不好还把自己这条命给搭了进去,这种高难度的任务还是交给史元帅吧,老麦自知不是这块料。”
众人相互嘻嘻哈哈了一阵,原来帐内有些沉闷压抑的气氛变得舒缓了许多,王世充长身而起,说道:“时间不早了,各位先回营休息,明天一早还要两军会合,混编,然后誓师出征呢。”
众人纷纷告辞,王世充又回到了那张小案前,出神地盯着舆图,尤其是看着昆州的治所味县(今曲靖十五里三岔)一带,那里倒是地势平缓,有一片方圆数十里的草场,也是为数不多的南宁州西南马(上次征岭南时用的那种驮马就是出产自南宁州的西南马,身材矮小,但耐力不错,可作驮马)产地,在这个西爨的老巢,想必会有一场决战吧。
王世充正入神思考的时候,张金称的声音突然在帐外响起:“王将军,史元帅那里有要事,请你速去相商。”
王世充微微一愣,这会儿已经夜深,哪还会有什么要事呢?但史万岁既然传唤了自己,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收起了地图,出帐向着史万岁的帅帐走去,进得帐中,却发现史万岁正衣不解甲,举着一顶油灯,正出神地看着案上的一幅地图,而他的身边,却站了一名将校打扮的雄壮武夫。
王世充心中暗想,一定是史万岁又有了什么新的战术,要招自己过来合议一下,可是奇怪的是,为什么平时一起议事的杨武通这会儿也不在呢。
王世充走上前去,正要行礼,眼睛却不经意地向那地图上一扫,突然发现那张不是宁州的地图,而是自己非常熟悉的岭南地图,脸色微微一变。(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二章 岭南再叛
史万岁的头依然没有抬起来,声音中透出一丝沉重:“王将军,刚刚接到军报,岭南桂州俚人大首领李光仕于月前反叛,叛乱波及二十个州郡,皇上已经紧急命令柱国王世积征岭北兵平叛,上开府将军周法尚征岭南兵先行出发,看来我们这里动作还要再快点,绝对不能输给王世积!”
王世充的脑袋“轰”地一声,但他马上恢复了镇定,点了点头,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李光仕我认识,当年他向我军投降,在剿灭王仲宣的叛乱中也立有大功,怎么好端端地就反了呢?”
史万岁叹了口气,对身边站着的那名虎背熊腰的黑脸壮汉说道:“须陀,你来说说吧。”
王世充看向了史万岁的身旁,只见一位全身披挂,威风凛凛,身长八尺的大将冲着史万岁,站了出来,此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丹凤眼,卧蚕眉,颌下三缕长须飘飘,高鼻阔口,眼如鹰隼,若不是生了副黑脸膛,活脱脱象是关公在世,王世充乍见此人,心下暗赞一声,端地是条好汉。
黑脸“关公”冲着王世充一拱手:“王将军,卑职乃骁果军帐下大都督张须陀,这次奉了兵部的急令,八百里加急从大兴过来,将岭南叛乱之事告知史元帅,还好,在大军出征前赶到,总算是不辱使命。”
王世充在大兴时就听过这位张须陀的威名,此人乃是河南弘农阌乡人,弱冠从军。征南陈。平江南时都立过军功。从兵士转成了军官,后来在番上的部队大比武中名列当年的冠军,加入骁果军,力大无穷,勇武过人,又少年时得异人传授武艺和兵法,是一员真正的万人敌之将,这次奉了兵部的调令过来传信。显然也是要就地留在军中,在这次宁州征伐中建功立业。
王世充飞快地回顾了一下张须陀的背景,点了点头,现在他更关心的还是岭南的情况:“张都督,你详细说一下岭南的情况,我印象里李光仕是很恭顺的,当年也见识过我军的威力,而且我记得把他的部族迁出了西南部的桂州一带,转到番禺附近安置了,怎么说反又反了?”
张须陀微微一笑:“王将军可能离开岭南时间有些久了。对那里这几年的情况不太了解,请容卑职跟您细细说来。”张须陀紧接着把岭南这六年的情况作了个概述:
当年王世充和裴世矩平定岭南后。一切按原定计划实施,冼太夫人还亲自陪同着朝廷派来的巡抚大使裴世矩,一路巡抚岭南各州郡,宣诏岭南的各族酋长与洞主们前来参见裴世矩,以示效忠。
南海首领高千里、苍梧首领陈坦、冈州首领冯岑翁、梁化酋长邓马头、藤州酋长李光略、罗州酋首庞靖、桂州首领李光仕等二十多州的当地民族界头面人物和地方武装头目,他们在洗太夫人带领下,都表示拥护隋朝。
这些人多多少少曾经参与过这次王仲宣的谋反,但在冼太夫人的担保下,裴矩对其只是一番教育和抚慰后就放他们回去,仍让其统领自己的部落,于是岭南终于被彻底平定,两三年来再没有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至于李光仕,带着那些叛乱的部落去剿灭了为首的王仲宣等三个部落后,由于其是来自于桂州的外来户,实力最弱却又被王世充刻意地抬到了很高的位置,李光仕本人又在平叛过程中拿着鸡毛当令箭,颐指气使,引起了其他那些土著部落的嫉妒与不满。
当裴世矩离开广州后,新任的番州刺史赵讷上任,李光仕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在王仲宣部落的故地上站稳脚跟,不惜大肆用搜刮来的财物贿赂赵讷,当年李光仕只是一个几千户人的小部落首领,但在靠着在剿灭叛乱三部的过程中大肆膨胀,手下有十余万户,桂州老家和南海新领地加起来有上千里的领地,连冼太夫人也渐渐地不放在他眼里了。
这赵讷又是个巨贪,仗着天高皇帝远,自己在岭南大权独揽,便与李光仕沆瀣一气,支持和指使李光仕大力发展自己的势力,几年下来,不仅岭南那些参与过叛乱的部落不堪其苦,连冼太夫人的本部也多被李光仕留在桂州看老家的狗腿子们侵扰。
结果冼太夫人咽不下这口气,派府中长史亲赴大兴向朝廷上书,告发赵讷在番州贪赃枉法,结交渠帅,图谋不轨的事情,杨坚得知后第一时间派御史来查,结果冼太夫人的所奏一一属实,从赵讷的总管府中搜出了大批赃银,气得杨坚下令将赵讷就地正法,并全权委托冼太夫人追查李光仕勾结贪官,占地夺人之事。
李光仕失了靠山,知道大祸将至,惶惶不可终日,连夜裹胁着番禺一带新领地的人口部族(多是以前那三个反叛部落的遗民),逃回到桂州老家,又听说朝廷的新任广州总管令狐熙即将带兵走马上任,第一个任务就是来捉拿自己,索性牙一咬 ,心一横,背靠着交州地区已经独立几十年的反叛首领李佛子,举兵造反。
上次在王仲宣叛乱中上蹿下跳的那个狗头军师任瑰,这几年在岭南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由于岭南各部上次都给隋军打怕了,没人敢收留他,结果任瑰不得已只好躲到交州的李佛子那里,正好碰到李光仕派人来求救,于是计上心来,带着亲信绑了这个使者,逃到冼太夫人那里,向隋朝投降,并且上报了李光仕的谋反计划。
由于任瑰报信很及时,杨坚便赦免了他的罪过,并且星夜派出王世积,周法尚两员大将,急赴湘州和番州,就地募集和调动当地驻军,合兵一处准备平叛。
王世充听完这一切,长叹一声:“世事真是变化无常,当年平定王仲宣的时候,李光仕是朝廷的功臣,而任瑰则是通缉的罪犯,短短几年,任瑰倒是将功赎罪,得到赦免了,而李光仕却成了另一个叛军头子,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对了,岭南那里的叛乱,跟我们平定宁州又有何关系?为何要张都督特地来报信呢?”
张须陀还没说话,一边的史万岁就笑道:“须陀是本帅在出征前就特地留在兵部的,当时岭南冼太夫人的密奏已经到了朝廷,皇上龙颜大怒,派御史前往查证,无论冼太夫人的举报是否属实,岭南那里都有可能会发生叛乱,要么是李光仕,要么是冼太夫人,所以高仆射让本帅留下得力之人在大兴听消息,一有岭南的军报就火速通知本帅。”
张须陀接话道:“不错,两个月前史元帅出发前,就命卑职在兵部的兵部司候命了,桂州之地与黔中一带的爨震相连,又靠着独立数十年,一直在蚕食侵吞岭南之地的交州贼人李佛子。
所以高仆射的意思是不能让这三股势力勾结到一起,到时候就会在南方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弄得不好,可能会引起宁州、黔中、岭南、交州这四处地方,几千里地,上百万人的超级叛乱,整个南方都会震动,如果不能迅速平定的话,会影响对突厥的作战。”
王世充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就在前几天的晚上,他接到安遂玉的密报,东-突厥都蓝可汗已经和西突厥的达头可汗达成了协议,联手消灭投靠隋朝的带路党染干,看来与突厥的决战也已经迫在眉睫,两线作战向来是兵家大忌,朝廷在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同时打一场南方大战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三章 赛跑王世积
王世充眼中绿芒一闪,开口道:“这么说,我们也不是在和王世积将军争功,而是要速战速决,迅速平定这次宁州之乱,把这场可能到来的大联合叛乱扼杀在萌芽状态?”
史万岁点了点头:“正是如此,爨翫虽反,爨震现在还没有公开扯旗,应该是在观望东边的李光仕和西边的爨翫,若是他们的叛乱能得手,那么爨震也会加入,把两个叛乱团伙连到一起,再加上交州的贼帅李佛子,事情就会变得有点麻烦了。这也是本次朝廷平叛,没有用冼太夫人的本部兵马,而是在湘州和衡州一带募汉兵南下的原因。
王将军,当年你和裴世矩率三千士卒平定岭南,战后这些人多数就地安家,而此次周法尚和王世积平定李光仕,这些人就是前部先锋,第一批加入战斗的部队,从这点上说,你上次也是功不可没啊,没有你留在岭南的老部队和这几年新建的道路,只怕平叛军也没有那么快能投入战斗。”
王世充想起自己当年为平定岭南的将士们请功,让他们在岭南之地有了五倍于内地的田地,后来裴世矩也跟自己提到过,这个政策吸引了几万户汉家百姓举家迁涉到岭南一带,在从东衡州,始兴这两处门户到番禺的主要州郡分地而居。
这几年下来,岭南的汉人也有几十万了,虽然还是赶不上俚人和侗人这些土著居民,但也有了依城而守,坚持待援的实力了。
象刚才所说的那个大将军周法尚。这回就可以直接从岭南的各州郡征召汉人府兵入伍。而这些长居岭南的汉人基本上不用担心岭北人初入岭南时碰到的那种瘴疫毒气造成的非战斗减员。可以迅速投入战斗,而不用象自己当年还要在鹰潭一带逗留一个多月配置藿香正气汤。
当年自己在岭南一个对自己战前为鼓舞士气所许承诺的兑现,竟然成了这次平定岭南复叛的关键因素,这真是意外之喜,但一想到王世积这恶贼又有了掌兵建功的机会,王世充的心又是向下一沉,不动声色地说道:“王柱国自从荆州总管任上卸任之后,已经在家赋闲多年。为何这次直接以帅位相予呢?”
张须陀说道:“听说这是高仆射直接向皇上建言的,说上次王柱国出征岭南,半道而还,他也引以为平生憾事,这几年来在家也都是为了这个事情而借酒浇愁,伤身伤心,国家出于体恤功臣的考虑,应该再给王柱国一次机会,使之得偿平生之所愿,所以这次皇上再次派了王柱国为帅。从荆湘直接调当地驻军入岭南平叛。”
王世充的心中一动,当年自己在鹰谭一带采藿香制汤药防疫。这个事情早就传了出去,这些年在岭南已经有专门的藿香正气汤方子卖了,而五岭一带的藿香草也成了抢手的药材,大批来回岭南的商人和百姓都备了这个服用,幸亏这个年代没有任何专利、版权什么的意识,若是换了后世,麦铁杖光靠这个祖传秘方的专利,就可以吃上几辈子啦。
王世充的商团现在也在岭南开了三四家商铺,除了在番禺城做些丝绸换香料和珍宝的固定生意外,主要就是经营这个药村生意,就连这次征伐宁州,王世充也早早地准备了上万斤的藿香正气汤药材原料,就是准备给深入宁州时中了瘴疫毒气的士兵们服用。
如此一来,藿香正气药汤便成了公开的秘密,王世积这次想必不会犯上次那种走到一半时全军上下瘟疫流行,失去战斗力而被迫还军的错误,加上这次高熲直接保举他为主帅,显然是跟保举史万岁一样,作了政治交换的,回大兴后就准备把这两员大将直接拉到夺储之争的阵营来。
这样一来,王世积的进军速度一定非常迅速,岭南比起宁州 ,路途要近不少,而且道路要方便许多,这一个多月的领先时间还真不一定能确保平叛的速度快过王世积呢。
王世充心里恨得牙痒痒,眼看仇人又要立功升官了,而自己这回只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而且王世积跟史万岁同为大将,相互间也有竞争关系,若是王世积这回能抢先一步平叛,无论是为公为私,拉上杨秀一起告告史万岁的黑状,顺便着打压自己,那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想到这里,王世充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些愤慨之色,而手也攥成了一个拳头。
史万岁注意到了王世充表情的变化,笑了笑:“王将军,你可是担心王柱国这次神速进军,能在我军之前平叛,抢下首功?”
王世充突然意识到现在得让史万岁加快行军速度了,听他这话好象也有这方面的意思,连忙顺着说道:“岭南和宁州同时反叛,朝廷也几乎同时派出了大将出征,相互间肯定也是有个竞争的关系的,当年平定南陈时,世充在晋王的征南行台军中效力,也亲历过贺总管和韩总管二将争功的事,虽然末将职务低微,但为将者建功立业之心都是一样的,这个道理想必史元帅比末将更清楚。”
史万岁哈哈大笑:“王将军,你说话真是滴水不漏啊,明明就是希望本帅尽快出兵,不要落于王柱国之后,却跟我拐弯抹角地说这么一大堆,本帅听着都累啊。其实你可能没明白本帅的意思,依本帅看来,这次征讨岭南,更可能建功的不是王柱国,而是另一位周将军。”
王世充微微一愣,他在兵部的这两年结交了不少关陇一系的军功贵族,但这周法尚乃是南陈降将,而且长年出镇在外,对此人实在是不太熟悉,于是摇了摇头,问道:“周法尚是何许人也,末将实在不清楚啊。”
史万岁的眉毛动了动,说道:“王将军,以后你在军界要求发展,除了我们这些关陇将领外,外地的名帅悍将也需要多了解一些的,不一定要结交,但至少要知道这些人的事迹,这周法尚虽是降将,却是悍将一员,要不是当年给陈朝逼得投靠我大隋,我朝平定南陈只怕还要多费不少周折呢。”
周法尚,将门世家,祖父周灵起,历任梁朝直阁将军、义阳太守、庐桂二州刺史等职。父亲周炅历任为定州刺史、平北将军。周法尚虽不是长子,但少年时便武艺高强,是个标准的军人,好读兵书。
周法尚十八岁时为南陈始兴王中兵参军,寻加伏波将军。父亲周炅去世后,周法尚监定州事,督率其父本部兵将。后因屡立战功,迁使持节、贞毅将军、散骑常侍,领齐昌郡(在今山东,当时是北周的地盘,遥领)事,封山阴县侯,邑五千户,以其兄武昌县公周法僧代其为定州刺史,周法尚则率部在庐江一带的前线驻守。
陈宣帝(陈叔宝的父亲)时期,周法尚得罪了陈叔宝的弟弟长沙王陈叔坚,这个著名的跋扈王子便向着父皇密告周法尚谋反,左右知道此事后,都劝周法尚赶快逃亡北周(当时南北朝时期两边的文官武将被指挥谋反时往往都是逃亡敌国,原则上降一级使用继续当官)。
周法尚一开始还犹豫不决,直到陈宣帝把他的兄长周法僧给抓了起来,还派兵准备讨伐周法尚所部,周法尚才率着自己的亲兵部曲和忠于自己的其他部下逃亡北周。(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四章 悍将周法尚
北周宣帝见周法尚来降,十分高兴,给予优待,拜开府、顺州刺史、封归义县公、邑千户。赐良马五匹、女妓五人、彩物五百段、加以金带。
而同时,南陈却把周法尚在南朝的族人,自其兄周法僧以下,尽数诛杀,从此周法尚便与南陈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加上北周到隋朝对其一向厚加抚恤,他也跟那王颁一样,成了灭陈的急先锋,镇守江陵附近的顺州附近的前线,与陈朝的湘州诸将来回拉锯攻杀。
北周末年,陈朝大将樊猛曾率军渡江北伐,目的就是消灭周法尚这个叛徒,结果周法尚先是派一个部下诈降樊猛,骗他说周法尚的部下在北朝都过得不好,个个都心存弃暗投明,归还故国之志,如果大军前往,一定会阵前倒戈的。
于是樊猛轻信了这话,尽起大军深入顺州一带,周法尚先是派弱兵挑战,佯装水战不敌,向着顺州城逃跑,还安排了一些士兵阵前诈降,樊猛不知是计,率所有部队登陆追击,而周法尚诱敌进入预设的地区后,伏兵四起,将樊猛军斩头去尾,一顿痛击。
樊猛军大败,逃到江边时,却发现原来留在江岸边的船队早被那些诈降的士兵们夺取,换上了北周的旗号,于是全军崩溃,樊猛只身抢了一条小船才逃回南岸,所部二万余南陈精锐大部投降。
周法尚此战虽然大胜,但没过一年,杨坚当上丞相。大权独揽。时任北周荆州总管的重臣司马消难。出于对北周的忠诚,或者说是对儿时玩伴杨坚的妒嫉,起兵反抗杨坚,与相州总管尉迟迥形成呼应。等杨坚消灭了尉迟迥后,司马消难知道不是对手,南逃南陈,走之前还派部将围攻周法尚所在的顺州城。
周法尚当时主力部队都在江岸驻营防备陈国,城中部队很少。无法固守,只得带少数亲信逃出顺州,而城中的舅舅和三百多家人全部被司马消难俘虏,司马消难把这些人全部献给了陈朝作为见面礼,而这些人也在陈国当了十年的奴隶,吃尽苦头。
大概是杨坚也觉得对周法尚有些抱歉,于是在事后对其厚加抚恤,迁衡州总管四州诸军事,改封谯郡公,邑二千户。后来还特地在巡幸洛阳时召见了周法尚,并赐金钿酒钟一双。彩五百段,良马十五匹,奴婢三百口,给鼓吹一部,说是要天下都知道杨坚宠幸这位有大功于隋的功臣。
从此周法尚更加死心踏地为隋朝卖命,还接受了杨坚的密旨,担任黄州总管,让其经略江南,观察南朝的动静。
隋灭南陈之战时,周法尚在杨俊的麾下效力,率舟师三万兵进樊口,攻克陈朝的城州并俘虏刺史熊门超,接下来与南陈的良将周罗喉在庐江一带相持,未能形成突破。
直到陈亡之后,周法尚才作为韦洸的援军,率三千五百黄州兵,第二批进入岭南,经略桂州这种岭南西部,一路之上,南陈的守将不是投降,就是被周法尚军击斩,一直打到了桂州,与前来接应的冼太夫人所部会师,才凯旋而归,也正是因为这支部队离开了岭南,王仲宣等人才敢发动叛乱。
此后的几年,周法尚由于其在南陈的江州和荆湘地区有强大的影响力,又有过叛变的前科,所以被杨坚暗中防备,调回大兴,以本官担任宫中的宿卫一职,把他与自己的旧部隔离开来,周法尚对此也心知肚明,反正陈朝已灭,自己大仇得报,也不象贺若弼那样成天怨言牢骚满腹。
只是这次李光仕再次据桂州作乱,最熟悉岭南的王世充和裴世矩此时又都外派,高熲这时候又想起了周法尚当年平定桂州的往事,保举其担任桂州道行军副总管,作为王世积的副手,先行到岭南的东衡州与始兴一带募兵,与王世积会合后作为前部先锋去平叛。
史万岁一口气把周法尚的背景介绍了一遍,王世充当下心中雪亮,笑道:“怪不得史元帅要说周法尚不一定会等王世积,这位是这么个情况,当年平定过桂州,多年又未立军功,这次一旦给他单独募兵作先锋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不自己独抢大功呢?”
史万岁哈哈一笑:“不错,王将军,其实当年你和裴侍郎不也是同样的情况吗,我们军人,在外有了自行独当一面,自行募兵的权力,十有**不会等什么后面的大军和主帅的,这次既然高仆射派了这位周将军直接到岭南募兵,其实就是想复制当年你王将军的经历,让他独自建功。”
王世充点了点头:“那既然如此,为何又要让王世积王柱国在岭北率大军跟进呢?让周将军独自搞定,不就完了?”
史万岁抬头看了一眼张须陀,张须陀心领神会,行了个礼后退出帅帐,顺便把门口两个卫兵也带得远远的。
史万岁低声道:“周法尚毕竟是南陈降将,其旧部子侄遍布南方,如果真的对其不加约束,这人到了岭南后不排除割据作乱的可能,所以让他为前锋平叛,王世积率大军在后也是监视,使其不敢生出二心,这是其一。
桂州的李光仕有勾结相邻的黔中爨震和西南部的交州李佛子的可能,这次那个任瑰是从交州过来的,李光仕已经遣使求救了,想必爨震那里也会派出使者,要是这三股势力勾结在一起,只凭周法尚的几千岭南兵,未必能应付得了,也需要王世积的大军作为后盾。这是其二。
王世积上次被你抢了功,这次派他出征岭南当大将,本就是一种安抚,即使再次被周法尚抢了功,也不能象上次那样,直接半道就回去,至少到岭南武装游行一圈,显示一下大隋正规军的威力,也是必要的,如果北边的情况不紧急,就是顺道灭了爨震或者是交州,也不是不可能。这是其三。”
王世充心中雪亮,史万岁没有说出口的更深用意是,高熲这次让王世积为主帅,已经不是象以前那样单纯为了国事了,而是要在夺储之争中拉拢王世积,也正是基于同样的原因,高熲也把史万岁派到了宁州,在杨素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情况下,只有向杨坚显示这些关陇大将都站在自己一边拥护太子,才可能保住杨勇,也是保住自己的相位,冲着这一点,这次也不可能让王世积再次无功而返。
王世充看着一脸严肃的史万岁,也压低了声音:“既然如此,史元帅今天深夜召末将前来,有何要事相商?是要改变这次出征的打法了吗?”
史万岁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不错,如果没有岭南那件事,我们可以按原来的打法,混编部队,然后稳扎稳打,一路大张旗鼓地进军。可是现在不行了,兵贵神速,再这样慢腾腾地要协调考虑多方的关系,那只怕我们到了爨翫的老巢时,没准周法尚也打到那里了,这家伙可是八年没打仗了,有多饥渴你应该想得到。”
王世充心中暗叹,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将军的建功立业之心,武将本就是热血沸腾,更何况这次还有战略竞争呢,自己经历过的几次战役莫不如此,这次也不例外。
他咬了咬牙,抬起头说道:“史元帅,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一万关中军打先锋,蜀兵让他们缓行,保证后勤,这一路上带着那个万智光,最后得功给他一份就是,而关中军的部队必须要保证精兵强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章 南蛮战议(一)
王世充眼中绿芒闪闪:“我这次举荐的那五个人都是在战场上证明过自己的悍将,在孤军深入后的决战中能帮上忙,请您这次一并带上。”
史万岁点了点头:“爨翫毕竟也有六七万人,我军一路攻到他老巢的时候,想必他也能集中所有能调集的部队来应战,到时候也就是一战定胜负了,你的提议,我准了,决战之时,由你任前部先锋。”
王世充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军礼:“得令!”
一个月后,昆州治所味县,这里不过是一个内地下级县规模的城寨,甚至连城墙都没有,只不过是个五六百步见方的寨子,外面挖了条半丈左右宽的护城沟渠,里面连水也没有,只是放了些削尖了的木桩子,寨子的四周栅栏处,隔着十几步立着三丈左右岗楼,断发纹身,满身都是人体彩绘的蛮兵们在上面来回巡视着。
寨子里面到处是那种高脚木屋,这是居住在森林中的蛮夷们的特性,由于地上的蛇蚁毒虫极多,所以这些森林中的原始人都居住在这种高脚屋中,由于宁州之地气候炎热,这里的蛮夷们比起岭南那些能走出大山,半农耕半渔猎的俚人和侗人们更加落后,完全是靠着采集野果和打猎而生。
在味县最大的一个高脚屋里,几十个打扮得五颜六色,身上到处插满了羽毛,裹着各种兽皮的蛮部酋长们济济一堂,每个人都开动了大嗓门,争得面红耳赤。
四十多岁。脸上画满了各种符咒和图形。戴了一只黄金制成的贝壳眼罩。身形魁梧的独眼龙,昆州刺史,宁州白蛮部大酋长爨翫正一脸怒容地看着这些酋长们吵来吵去,已经争了两个时辰了,都没有一个结果,这些酋长们平时互相为了抢地盘和争夺金矿也都打得不可开交,这次若不是听说隋军大军压境,也根本不会集中到一起商议军机。
爨翫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吵他奶奶个熊啊,靠吵就能把隋朝人吵回去了吗?哪个再不闭嘴,老子先宰了他,再平了他的寨子,然后把这次起事的责任推他一个人身上,拿他的头去向隋朝人谢罪。”
此话一出,果然有效果,爨翫多年来一直是白蛮地区的大首领,虽然管不住这些小部落间的相互攻伐,但威望还是有的。大家全都闭上了嘴,乖乖地不说话。
爨翫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舒缓了一些:“昨天接到前面的军报,隋军已经过了小勃弄有十天了,我们前面十余个寨子据险要的固守全被一路击破。
今天早晨的最新军报说,隋军已经过了黄皮岭,离这里不到八十里了,估计明后天就会到味县,这次大家都是带兵前来,我们加起来也有七万多人,是在这里跟隋人决战,还是按以前孟获大首领的老办法,分散撤回各峒,跟隋人一直磨下去,大家尽快商量个主意,这样吵有个屁用啊。”
左边坐的第一个小个子干瘦老头乃是白蛮大鬼部落的大鬼主爨进,宁州这里的一大特点就是因为爨氏独霸此地近四百年,几乎所有的部落都是爨氏,只不过早就出了五服,除了一个姓以外,早没了多少血缘亲情关系,这个大鬼部落是宁州这里出祭司的部落,部落首领也身兼宁州大鬼主,每年一度的爨氏祭祖大典都由其主持,实力也是仅次于身为白蛮首领的爨翫部落。
爨进清了清嗓子,说道:“大酋长啊,您当初发兵起事的时候,我就劝过您,隋人不是南陈,也不是北周,他们有充足的军力来我们这里反复进剿,您当时不听,这不,从我们起事到现在,隋人三个月就兵临这里了,速度比当年诸葛亮进军南中还要快,这不得不说是大酋长您考虑不周啊。”
爨翫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你们要是以为把我交出去就能平定这次的祸事,那可是做梦。
大家都想想,前几年那个韦世冲的侄子韦伯仁是怎么欺负咱们爨氏各族的,在座的各位,有哪个寨子没给他抢过,有哪家的姑娘甚至是酋长的夫人和女儿,没给隋人糟蹋过,当初起兵的时候,攻杀这里的隋朝官吏,可是人人有份,大家也喝过这些隋人的血酒,要是背盟,那死后祖先们也不会放过你的。”在座的酋长们给说到了伤心事,有些人都开始低头哭出声来。
爨进舔了舔嘴唇,说道:“这些大家都清楚,反都反了,再回头也是不可能,今天大家来这里,都是想齐心协力躲过这次祸事的,往年我们南中之民反抗中原地区的大军,最能倚仗的就是我们这里的山川险要,瘴疫毒气,可这回隋人好象有了对付的办法,这一路进军神速,完全没有受这些影响,这半个月来我天天向祖先祈祷,想让祖先们降灾祸疫病给隋军,可是一点用也没有啊。”
爨进对面的一个三十多岁壮汉嚷了起来:“大鬼主,你那些巫术既然已经不管用了,那还是用我们手上的刀箭来说话吧,现在大酋长问的是打仗的问题,你在这里说什么祭祀有啥用啊。大酋长,依我看,反正逃也逃不了,在这里集中所有人,跟隋人拼了,我愿意打前锋!”说话的正是一向以勇武著称的南平部落首领爨归,此话一出,不少年轻的酋长们也都跟着嚷了起来。
爨进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不象话,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你们是没有见识过来自中原的军队的可怕,那些个隋军,全都是包裹在铁甲里,他们的弩能射出两百步,弓箭能射出一百步,还有那种比我们人还要高的战马,连战马也都是全身披甲,上面还挂着虎皮,那些骑士全都戴着恶鬼面具,给他们撞倒的人一转眼就是给踩成一堆肉泥,连尸首都无法辯认!”
爨进的话如头一盆兜头的冷水,浇得刚刚燃起一点战意的主战派们心里拔凉拔凉的,不少人又低下了头,连爨归也胀得满脸通红,却是说不出话来。
爨翫一看情况不妙,厉声道:“大鬼主,你什么意思,这里是议事,你把敌军吹上了天,是要大家不战而降吗?”
爨进摆了摆手:“降是不能降的,投降了只能全族都给隋人当奴隶,但打是更不能打的,在这里把老本全拼光了,连打游击的本钱都没了。”
爨归不服气地说道:“隋人的先锋也就一万左右,我们这里可是有八万大军呢,而且乌蛮的爨震大酋长是我们爨翫大酋长的亲哥哥,也一定会发兵相助的,这两三天就会到,有什么不能打的?”
爨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大酋长去找乌蛮援军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们这七八万人虽然多,但根本没象中原的军队那样打过仗,大家常年累月也就是几百人,了不起上千人规模的打打群架,在这平原上如何能跟敌军的堂堂之阵较量,到时候前面能接上阵的也就是一万对一两万,后面的人根本打不到人,只能干瞪眼,人数多是没有用的。”
爨翫面沉如水,沉声道:“那大鬼主的意思是不能打了?既然不能打,怎么办?”
爨进浑浊的眼中突然精光一闪:“大家连夜散归各部,回各自的峒子,遁入山林,跟隋军慢慢拖,拖到他们在这里呆不下去,撤军为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