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九十九章 悲喜两重天(12更)
水寨一角,一处哨楼上,窦建德看着灯火通明,长龙一样的义军队列,排队上了靠在河岸边的船,而千帆竞渡,向着泊北而去,远处的泊对岸,也已经是星罗棋布地聚集了数千支火把,高士达一身将袍大铠,换上了钢盔,志得意满地骑着高头大马,不停地在河边催促着士兵们加速行军。
曹氏看着眉头深锁的窦建德,笑道:“建德,你若是放心不下高大哥,何不这回跟他一起出战呢?”
窦建德长叹一声:“这回高大哥不管带谁,都不会带我出战的,我正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没有劝他,阿黛,这次我风头太劲,只怕,引起高大哥的妒嫉了。”曹氏的闺名叫曹黛,与窦建德也是江湖儿女,成婚多年后,仍然以名相称。
曹黛微微一愣:“妒嫉?这话从何说起呢?”
窦建德叹了口气:“当年我们势力不大的时候,投奔了高大哥,他收留了我们,这些年来,我们也跟着高大哥一起发展壮大,本来我的计划一直在进行着,那就是乱世里绝不率先出头,被官军盯上,所以几年来我也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但这次郭旬来攻,山寨生死存亡,我不得已献了诈降之计,全歼官军,阵斩郭旬,全寨上下的兄弟,现在都在流传说我窦建德如何厉害,却不提高大哥,你觉得,高大哥听到这些话后,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曹黛点了点头:“建德,你说得对,刚才我还没明白过来,你这么一说,我算是懂了,所以这次杨义臣率大军来攻,高大哥一定要亲自领兵出战,以证明自己,对吗?”
窦建德微微一笑:“正是,一个不能服众的寨主,是不能继续当带头大哥的,河北这里的兄弟,都是江湖出身的绿林英豪,只认有能力有本事的人,乱世之中更是如此,也怪我,上次直接自己献计,要是早点和高大哥商量,让他说出这个方案,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今天晚上我多喝了几碗酒,又是冲动地自己提了建议,高大哥怎么可能再接受?他用的还是我的第二套中策,只不过,是他自己去执行罢了。”
曹黛点了点头:“那夫君你看,高大哥能赢吗?这回他带走了五万弟兄,又是士气高昂,我们也缴获了郭旬军的装备,应该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吧。就算打不过,也可以收兵回来,再入泊坚守啊。”
窦建德喃喃地说道:“但愿如此吧,不过我知道杨义臣,用兵极为老辣,上次灭张金称的那战,就用了诈败诱敌之计,这回我怕高大哥上了他的当,阿黛,通知寨中弟兄,作好准备,一旦高大哥不利,我们要接应他的败兵!”
三天之后,高鸡泊的水寨,窦建德正布置着寨中的几处哨楼建设,这几天的时间,他重新安排了几十个箭楼哨塔,把这本来没有太多防备的山寨,搞得跟军事要塞一样,连每一部连弩的位置,他都要亲自过问,高士达已经离开三天了,前方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这让他隐约之中,有了一丝担心。
泊面上划来一条小船,一个传令军士立在船头,这是三天以来的第一个,窦建德的双眼一亮,放下手中的锤子,赶快迎了过去,而周围的几百名军士,以及在另一边发放军粮饭团的曹黛等随军妇女,也全都围了上去。
窦建德看着那个军士,沉声道:“前方战况如何?”
那军士满脸兴奋,说道:“高大头领率军,一天前与那杨义臣所部遇上,约期大战,我军大胜,斩首三百,杨义臣已经率军退去!”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王伏宝哈哈大笑道:“大头领果然是大头领,杨义臣又怎么样,还名将呢,还不是败大大头领手下!弟兄们,咱们今天可得为了大头领好好地浮一大白!”
窦建德的神色稍缓,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重新眉头皱起,沉声道:“我军伤亡如何?”
军士笑道:“我军只折了四十多人,隋军大败,丢下了三百多具尸体,都不及收拾,就逃走了。”
窦建德奇道:“怎么我军损失就这么点?隋军死的比我们还多?还有,杨义臣不是有三万多军队吗,高大头领也带了五万兄弟,怎么这样的大战,就死这点人?”
军士摇了摇头,说道:“两军列阵之后,我军没有用弓箭射击,就猛冲过去,隋军一下子就乱啦,放了一通箭,就一哄而退了,自相践踏和残杀,丢下了三百多具尸体,几乎全是给自己人砍死踩死的,我军只受了一点弓箭的攻击,损失很轻微。”
窦建德的脸上神色越发地严峻:“那现在高大头领在做什么?”
军士微微一笑,说道:“我军大胜,高大头领正在大摆宴席,庆功呢,高大头领说了,跟着他,有肉吃,打了胜仗,更是有酒有肉!”
窦建德猛地一跺脚,一拳击在自己的右掌之中,“叭”地一声响,叹道:“哎呀,大事不好,大哥有危险!”
所有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王伏宝奇道:“危险?这怎么可能呢?高大头领刚刚大胜杨义臣,打了胜仗后犒赏三军是正常的事啊,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窦建德咬了咬牙:“双方加起来七八万大军,一场大战才死了三四百人,隋军还多半是给自己人踩死砍死的,这样明显的诈败,你们看不出?杨义臣要是这么不经打,张金称又怎么会败在他手上?”
所有人的脸上笑容都消失了,曹黛急道:“那现在怎么办?”
窦建德的眼中泪光闪闪:“更可怕的是高大哥陷于险境而不自知,还在那里大酒大肉,只怕危险就在眼前了,他若一败,这里必不能守,到时候逃都逃不掉,各位弟兄,咱们马上出泊,沿湖列营,要是高大哥逃出来,就接应他,万一,万一高大哥不幸,咱们就分散逃亡,以避杨义臣的锋芒!”
正说话间,泊上又飞速地划来了一条小船,船上一个人,衣甲不整,披头散发,正是高士达的亲信史远,他远远地大哭大喊道:“窦大哥,高头领败了,给杨义臣突袭,阵斩,大家快逃啊!”(未完待续。)
第一千八百章 行贿杨广(13更)
江都,杨广行宫,两仪殿。
杨广看着手里的一份塘报,面带微笑,抬起头,笑着对恭立在面前的王世充说道:“王爱卿啊,总算河北的好消息不断,先是杨义臣消灭了那个大匪首张金称,紧接着又趁着高鸡泊的贼首高士达,偷袭我军郭旬部队之后骄狂无备,与敌决战,诈败后突然反击,大破敌军,斩首三万多级,阵斩高士达,现在河北南部的贼人,在高士达和张金称两大匪首相继伏诛之后,可谓彻底平定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拱手道:“微臣祝贺陛下,有杨将军这样的忠臣猛将,足以扫平天下了。”
杨广的心情很好,顺手抓起一块葡萄味的冰块,丢进了嘴里,这是历阳郡丞赵元楷想出来的高招,把葡萄酒做成冰块,放到嘴里就是葡萄味的了,比干巴巴的冰块有味道多了,靠了这个小发明,加上其他献上的美食佳肴,他直接从郡丞升成了郡守。
杨广笑着一指身后的那块古色古香的青铜屏风,说道:“王爱卿啊,你这青铜屏风是从哪里找来的?这种值钱的西周古董,现在可是很少见啊。”
王世充笑道:“兵荒马乱的,有些乱兵为了筹集军资粮饷,就到处挖掘古墓,这屏风还是微臣上次打败格谦部队的时候,从他军营中缴获的,微臣才疏学浅,不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这回去东都的时候,特意招募了这方面的鉴宝大师,确认了这是西周古董之后,才敢献给陛下的。”
杨广满意地点了点头:“哪位鉴宝大师啊?”
王世充说道:“是中原大儒孔颖达,此人学富五车,名重海内,因为中原战乱,避居东都,正好被微臣遇到,聘为师长,每天听其教诲,而这屏风,就是找他鉴定的。”
杨广的眉头皱了皱:“朕好像记得,这个孔颖达以前跟逆贼杨玄感有什么瓜葛吧,怎么还没有给治罪?”
王世充正色道:“陛下,微臣特意查过了卷宗,那还是大业四年的时候,陛下在东都开讲经大会,各路宿儒轮流上台论道,这孔颖达技压群雄,夺得头筹,却被对手所忌恨,想要派杀手刺杀,杨玄感当时是听到了风声,把孔颖达接入府中庇护了一阵,过了半年左右孔颖达就离开了楚国公府,回山隐居了,上回杨玄感作乱,孔颖达并未附逆,甚至是拒绝了杨逆的延请。”
杨广勾了勾嘴角,看向了站在一边的虞世基,说道:“虞侍郎,是这样吗?怎么这跟你说的不太一样啊。”
虞世基为了排挤同为大文豪的孔颖达入朝为官,以前编了谎言说孔颖达随杨玄感作乱,这回给王世充当众揭穿,面红耳赤,只能嗫嚅着说道:“也许,也许是微臣听到的消息有误,等微臣再去核实好了。”
杨广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现在天下盗贼未平,孔颖达这样的文人墨客,并不是朕急需的,王爱卿,你就暂且留着此人好了,等到天下太平的时候,朕也许会见他。到时候若是觉得此人可用,你可要割爱啊。”
王世充恭声道:“微臣的一切都是陛下所赐,您无论想从微臣这里要什么,微臣敢不从命?!”
杨广哈哈一笑,点了点头:“王爱卿这话朕爱听,好了,你的这个青铜屏风朕很满意,虞侍郎,拟旨,即日起升王爱卿为江都通守,行郡守与郡丞之职,迁为右武卫大将军,节制两淮所有军事,虎牙郎将以下,各自行任免,不必向朝廷上奏折!”
王世充心中窃喜,脸上却现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连连摆手道:“陛下,微臣,微臣未立大功,当不起这样的要职啊,还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
杨广的脸色一沉:“怎么,你要朕说出去的话再收回吗?”
王世充连忙惶恐地跪了下来:“陛下,微臣不敢,只是,只是微臣出身低贱,这样的要职,恐怕会惹人嫉妒的。”
杨广摆了摆手,沉声道:“好了,不要再说了,朕给你这个官职,也是深思熟虑的,现在天下纷乱,各地的战事不断,要不是这回杨义臣连破两股贼军,朕都不知道河北有这么多反贼,虞侍郎,平日里你总是说河北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怎么这张金称,高士达都有近十万贼寇,难道他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虞世基汗流满面,也跟着一下子跪了下来,说道:“陛下,微臣只是见到各路的军报塘报,并不敢隐瞒,为何河北多出如此叛军,微臣实不知啊!”
杨广的脸色一沉:“当真不知?”
虞世基是知道杨广不喜欢听坏消息,所以从来报喜不报忧,河北的求救文书一向是堆积如山,跟雪片一样,他却从不向杨广汇报,若不是杨义臣这回的军报实在是大战,他无法压下外,只怕杨广现在还蒙在鼓里,觉得天下太平无事呢。
虞世基汗流颊背,连声道:“微臣当真不知,请陛下明察!”
王世充本来心里也一直很纠结,这杨义臣打了如此大胜仗,河北南部算是给他平定了,张金称已死,窦建德又是生死不知,自己多年来在河北的布局,有全部失手的可能,加上之前的山东徐盖也已经反水,这两处渐渐地有给平定的趋势,如果让杨义臣带兵南下,进入中原,瓦岗军和李密就危险了,一旦中原平定,天下没准还真的能渐渐地平息战乱,自己就再无机会了。
虽然这虞世基事事听从封伦,可谓自己的死敌,但这一回,如果救了他,他一定会陷害杨义臣,先解决眼前的危险,再考虑以后的事情,这是王世充一向的准则。
在这一瞬间,王世充打定了主意,正色道:“陛下,虞侍郎所言,应是实情,各地郡守,为了讳败扬胜,多半是不会说有多少贼寇的,最多只会说正在剿灭贼寇,情况在好转之中,只请朝廷调兵调粮之类。这回微臣出去巡视一趟,就深有体会啊。”(未完待续。)
第一千八百零一章 阴雄升官(14更)
虞世基感激地看了王世充一眼,说道:“对,陛下,就如王通守所言,那些各地郡守,为了逃避自己的责任,不敢把败报上传,微臣这里呈给陛下的,也只是各地的郡守的通报,而且在微臣看来,河北的情况确实在好转,以前是各郡各县都有贼人出没的消息,可是现在,这种消息越来越少了。各地的盗贼开始聚集在一起,加入象张金称和高士达这样的老贼部下,这就给了我们集中兵力,一举消灭的机会。”
杨广皱了皱眉头,看着王世充,问道:“王爱卿,是这样的吗?”
王世充心中冷笑,暗道:好你个虞世基,真是满口跑马啊,也就蒙蒙杨广这个笨蛋,那是河北的郡县给各路反军们几乎都烧光抢光了,郡守县令都死了,还有谁会发塘报?各地生产破坏,连反贼也没的抢了,只能投奔大股的老贼,这种事情在他嘴里居然成了好事,王世充实在是有些佩服起虞世基的这张嘴了。
不过王世充仍然微微一笑,说道:“虞侍郎所言极是,河北一地,原来贼寇们分散,大军征讨则四散而逃,州郡兵讨伐则往往不敌,很是麻烦,现在高士达,张金称这样的贼首,一路吞并各小股的贼军,这样汇集在一起,就给了杨义臣集中消灭的机会,这次张金称和高士达两股贼人给斩杀超过八万,河北那里,应该是基本上平定了。”
杨广的脸色舒缓了一些,点了点头,对虞世基说道:“虞侍郎,你起来吧,以后这些战报,你还是要好好筛选,避免有夸大其词,或者是讳败扬胜的消息传来,朕很忙,不想看到不实的战报。”
虞世基不敢擦脸上的汗水,恭声道:“微臣遵旨。”
杨广转向了王世充,说道:“王爱卿,这回你从东都回来,也看到了张须陀张将军大战贼寇的情况,朕很想听听,是不是真的如杨庆呈上的奏折所言,张将军的死,只是个意外?”
王世充叹了口气,装出一副惋惜的表情,说道:“确实是个意外,这回张将军列阵与瓦岗贼人十余万大战(这个数字是他和杨庆对好的口径),大获全胜,阵斩贼人四万多,俘虏五万,那瓦岗贼首翟让几乎被阵斩,靠了部下的拼死保护,才逃出一条生路,张将军为了********,亲率亲卫骑兵追击,却不料在追杀时,被流矢所害,一箭射穿了脖子,这实在是上天不开眼,让我大隋折损如此一员虎将啊。三军将士,莫不哀哭不止,而荥阳百姓,也是披麻戴孝,祭奠张将军!”
杨广叹了口气:“朕看到张将军那冲锋在前的画像,就总是心中有担忧,他这样身为主帅,冲杀在前,是很危险的,这回果然不幸成了事实。朕已经下旨追赠张将军为金紫光禄大夫,荥阳郡守!”
王世充心中冷笑,人都死了,追封有个屁用,再说这杨广实在是小气,按说张须陀立了这么大功,追赠才给个郡守,要换了自己,封个王都不在话下,反正又不用付俸禄的。
但王世充却是挤出了两滴眼泪,一边擦拭着,一边说道:“陛下天恩浩荡,张将军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会心满意足了。”
杨广叹了口气:“现在中原的情况如何?王爱卿,你给朕说句实话。张须陀这回身死,究竟会有多大的影响?那个什么贼首翟让,现在还有多少实力?”
王世充正色道:“在张将军出战之前,曾经和微臣谈过中原的局势,当时他非常担忧,因为这些年,大批在河北和山东无法立足的贼人,逃到物富民丰的中原一带,占山为王,以前他们也就劫劫运河和官道上的米粮船只,并未引起朝廷的重视,可是现在一打才发现,中原大小贼寇足有几十股,大者数万乃至十数万,小者也有数千,占山为王,攻州掠县,这次翟让就能出动十几万贼人,可见其势力之大!”
杨广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道:“有这么严重?”
王世充叹了口气:“是的,因为中原米粮多,山东和河北战乱多年,大批百姓无法生存,全都逃难来中原了。这就是贼人们的兵力来源,翟让这回虽然主力给摧毁,但是侥幸打死了张将军,这会让他名声大振,微臣以为,他会利用这一点,更加疯狂地聚集和兼并其他的山寨势力,重新对朝廷构成威胁的!”
杨广咬了咬牙,恨声道:“那现在中原地区,有没有部队,可以对付翟让呢?”
王世充正色道:“张将军留下的部队,是在齐鲁一带征战多年的精兵强将,这回战后还有七八千人,足以讨贼,陛下只需要派遣一员大将,统领这支部队,就可以控制住局势了。”
杨广勾了勾嘴角,本能进看向了左侧上首的位置,原来这里一直站的是宇文述,可是这时候,宇文述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命在旦夕间,根本无法来议事,他叹了口气,说道:“左武卫将军裴仁基何在?”
虞世基连忙说道:“裴将军这回跟着张将军一起出战的,现在也在荥阳城外驻扎。”
杨广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命裴仁基接替张须陀的指挥之权,统领他的部队,继续讨伐翟让。”
王世充点了点头,说道:“陛下,这回微臣一路从东都回来,发现各部兵马,尤其是州郡兵,杀良冒功,私掠百姓的情况挺多,正是因为部分害群之马为非作歹,残害百姓,才会让不少百姓对朝廷,对陛下有了误会,去投奔贼人,张将军所部,都是齐鲁精锐,复仇心切,难免会做出屠杀俘虏,甚至是贼区百姓的事情,愿陛下早作预防。”
杨广本来本能地想说,这样做得不错,把附逆的百姓全杀光了,天下也就太平了,但王世充提到了这样会失天下人心,给叛军也提供兵源,想想还是算了,于是他眉头一皱,说道:“如何作预防呢?”(未完待续。)
第一千八百零三章 宇文述的末日(16更)
江都,许国公府。
杨广站在宇文述的床前,看着在床上奄奄一息,眼窝深陷,颧骨高突的宇文述,心中感慨万分,这个面前垂死的老人,从他在扬州当晋王的时候,就已经是他的死党了,这二十多年来,虽然贪婪好利,心胸狭窄,几次坏了大事,但对他杨广个人,还是忠心耿耿的,眼看他即将撒手西去,杨广突然感觉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悲凉。
也许是今天宇文述也知道,这是他这辈子见杨广的最后一面了,剃光了头顶,脑袋边留了一圈髡发,脖子上套着锁链,作奴隶打扮的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兄弟二人,这回也是跪在屋里的角落中,号啕大哭,他们能不能翻身脱掉奴籍,也就看今天了。
不过还好,杨广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注意到他们,离上次的倒卖生铁事件也过去七八年了,谁也不知道杨广是不是原谅了他们,王世充站在杨广的身边,看都不看这两人一眼,他对宇文述父子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对杨广察颜观色,待机而动。
杨广微微一笑,上前握住了宇文述的手,柔声道:“许国公,你为国操劳,偶染小疾,没有大事的,只要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现在国内的军事战事,都有专人负责,情况也在一步步地好转,你就安心养病吧。”
宇文述吃力地勾了勾嘴角,声音低沉,看得出他是在努力地吐字:“陛下,陛下不用宽慰微臣了,微臣的身体,微臣自己知道,今天,今天就是微臣见陛下的最后一面,只恨,只恨微臣这不争气的身体,没有,没有办法侍奉陛下,但有最后几句话,一定,一定要对陛下说!”
杨广叹了口气:“许国公啊,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不过朕觉得你没事,不要总是胡思乱想,对你病情没好处的。”
宇文述的眼神扫向了跪在角落的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兄弟,喃喃地说道:“陛下,微臣,微臣的两个不争气的儿子,上次,上次诬陷王郡丞(他还不知道王世充已经升任通守了),以掩盖,掩盖自己走私生铁的事,陛下,陛下仁德,看在,看在微臣的面上,法外,法外开恩,饶了他们一命。微臣全家上下,都,都感激陛下的恩德!”
杨广勾了勾嘴角,叹道:“孩子无知,你是功臣,朕也不忍心杀戮你的儿子,但是他们犯的是大罪,朕不得不加以处置,不然,朝廷的纲纪无法维持啊。”
宇文述点了点头,流泪道:“这些年来,这些年来,他们已经在这里当了近十年的奴隶,每一天,每一晚上都在为自己的罪行忏悔,他们,他们几次想要自杀,说是,说是不能再继续让宇文家的名声受辱了,是微臣,微臣阻止了他们,让他们,让他们改过自新,接受陛下的惩罚。”
杨广轻轻地“哦”了一声:“竟然有这样的事?”
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连忙膝行几步,到了近前,一拉领口,只见脖子上有几道深紫色的痕迹,宇文化及哭道:“陛下,这就是大前年的时候,我们兄弟二人想要上吊自尽时留下的。父帅所言,句句是实啊!”
他说着,放声大哭,呼天抢地,就是杨广听了也不免动容,不过王世充看在眼里,心中却冷笑,这种紫痕骗得了杨广,却骗不了他,精通刑狱,熟知各种酷刑的他知道,这印子一定是几天前做出来的,只消拿白醋一洗,就会现了原形。
不过王世充这回不想得罪宇文述了,宇文化及不可能再象他那样掌握大隋的军权,痛打落水狗打得太狠了,反而可能引起杨广的警惕,加上封伦会唆使虞世基借机挑拨,自己现在得之不易的大好局面,有得而复失的危险。
于是王世充也装出一副同情的模样,说道:“陛下,看起来宇文化及兄弟两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对于他们这样的高门世子来说,当奴隶是巨大的侮辱,也难怪他们要寻短见。上次他们跟微臣那样死掐,微臣事后想想,可能微臣做生意的时候太过霸道,抢了人家的利益,也算是情有可缘,现在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兄弟二人已经受到了惩罚,今天宇文大将军既然开口提了,陛下还是顺从他的心意,赦免他们兄弟二人吧。”
宇文述的脸上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看着王世充,说道:“王郡丞的大恩,大恩大德,我宇文述,就是死,也不会忘。”他的头扭向了宇文化及兄弟俩,厉声道:“你们,你们两个孽障,看看,看看人家是怎么,怎么以德报怨的,还不,还不谢过王郡丞!”
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互视一眼,连忙捣蒜一样地向王世充磕头行礼起来,今天他们两人也算是豁出去了,什么脸也不要啦,只要能脱除奴隶身份,就有翻身的机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杨广点了点头,叹道:“好吧,既然王通守也没有意见了,那朕也就破例这么一回吧,虞侍郎,拟旨,赦免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的罪行,宇文化及起复为左武卫将军,掌管骁果军,宇文智及起复为将作大监,圣旨即刻下达,宇文化及,宇文智及,这回你们脱离奴籍,重新做官,当痛改前非,若是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那休怪朕不顾情面,痛下杀手了!”
二人如逢大赦,喜极而泣,不停地大哭着磕头,“咚咚”直响,连额头上都起了又红又大的包了。
杨广看了一眼宇文述,说道:“许国公,你对朝中的军事人事,还有什么建议吗,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宇文述吃力地撑起眼皮,刚才那段话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元气,他缓缓地说道:“陛下,你一定要防备三个人,重用三个人,这,这是微臣最后的遗言了!微臣如果不说这话,死不瞑目!”(未完待续。)
第一千八百零四章 三个不能用的人(17更)
杨广点了点头,这是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他竖起耳朵,挥了挥手,王世充等人全部退下,屋内只剩下了他们君臣二人。
宇文述目不转睛,正色道:“李渊,杨义臣,来护儿这三人,包藏反心,桀傲难驯,乱世之中不可专任,天下平定之后一定要收回兵权,不然,必为大患!”
杨广勾了勾嘴角,说道:“这三人现在都是战功赫赫的大将,来护儿现在已经回朝了,而其他两位,都是镇守一方的重臣,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宇文述叹了口气:“前两位都是出身关陇,深得人心的大将,而且手下有跟随多年,忠心耿耿的部曲家兵,这些年靠着剿匪平叛,已经初步成了自己的气候,陛下一定要防备他们,最容易夺陛下江山的,不是那些盗匪贼寇,而这两个人!”
“至于来护儿,在周法尚病死之后,俨然已经成为南朝武人的领袖,我听说虞世基,裴蕴等江南文人一直在说他的好话,这正是微臣最担心的一点,虞世基等人,在朝中全无根基,只是靠着陛下的宠幸才有今天的地位,如果他们文武勾结,内外一心,那陛下就要担心大权旁落了。我死之后,禁卫军的兵权,惟陛下择有能者用之,但请切记,千万不能让来护儿掌管!”
“这扬州一地,本就是历来属于南朝的重镇,来护儿的家乡也靠近这里,民望颇高,万万不可以让他再度掌握骁果禁军,如此,则陛下等于把身家性命,交于来家之手,微臣就是九泉之下,也难安心啊!”
杨广点了点头:“朕也考虑到这一点了,所以刚才就让宇文化及当了左武卫的将军,掌管骁果军,许国公啊,你儿子这回真的靠得住,不会背叛朕吗?”
宇文述长叹一声:“陛下,微臣也给你交个老底吧,上次在边关陷害王世充,虽然是我那两个犬子的行为,但是,老臣是知情的,因为老臣当时嫉妒王世充,见不得他这个商人之子一下子爬到这么高,更担心陛下会因为宠信他,而疏远老臣,毕竟,杨素张衡的事情在先,老臣想要长保富贵,只能打击掉这些竞争对手啊。”
杨广的眉头紧锁,叹道:“许国公,这么多年来,朕也就是想等你的这句话,可是直到你今天将去之时,你才肯跟朕说,朕虽然很失望,但也很高兴,你以为朕不知道内情吗?朕这么多年一直让你的儿子为奴,其实不是在惩罚他们,而是在警告你啊。”
宇文述的脸上老泪纵横,说道:“是老臣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可谁叫老臣我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呢?这些年来,老臣跟同僚,跟下属们一次次地冲突,陛下却始终维护老臣,即使老臣在萨水打了这么一个大败仗,您还是对老臣手下留情,我宇文述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您的恩情啊。”
杨广叹了口气:“朕之所以能忍你,就是知道你虽然不能容人,但还算忠诚,这正是那些关陇高门世家所不具备的。只是,你宇文述是很忠诚,但你的两个儿子还忠诚吗?”
宇文述咬了咬牙,说道:“我的三个犬子,才能平庸,这点我是知道的,但是正因为无才,所以他们也没有什么大的出息,只要保个富贵就可以了。宇文化及作为主帅,难说胜任,但我孙子宇文成都,却是英勇神武,即使是现在的天下,也是无敌的勇将,有他在,陛下当可保江都一方安全无忧。即使天下的形势再怎么糟糕,也不至于圣驾有难。”
杨广的眉头皱了皱:“怎么,你也觉得天下的情况非常糟糕了?以前你每次可是说形势一片大好啊,现在怎么改口了?”
宇文述面有惭色,幽幽地叹了口气:“陛下,那是老臣不想让陛下担心太过,也不想拂了陛下的面子,才这么说的,现在我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再也不能跟您隐瞒实情了,就算您不爱听,老臣也得说啊。”
杨广咬了咬牙:“你是不是也想跟萧禹一样,说朕好大喜功,征伐无度,滥用民力,以至天下生变?”
宇文述叹了口气:“萧禹的话虽然听了让人气愤,但老臣还是要说,他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陛下的雄心万丈,但确实操之过急,秦始皇修长城还用了毕生的时间,您开运河这样大的项目,一年就完成,还大修行宫与宫殿,民力毕竟是有限的啊。”
杨广的眉头深锁:“这些事情,你当年为何不提,现在却要说朕的不是?”
宇文述长叹一声:“陛下,我是军人,军人只想要沙场建功,赏官得爵,老臣知道你修河是为了打高句丽,这是关系我们宇文家将来的荣华富贵的大事,老臣又怎么能反对?当时老臣只是想,早点灭掉高句丽,然后就可以太平很久,靠这时间慢慢地在国内休养生息,不至于天下有变。可是,可没想到,唉!”
杨广咬牙切齿地说道:“主要是杨玄感这个反贼,忘恩负义,朕这样信任他,他却在大军征辽,即将取胜的时候反叛,不仅让朕的征辽大业功亏一篑,还给了天下的各路反贼,野心家信心,让他们觉得有机可趁,哼,要说这罪魁祸首,万世大恶,除了杨逆,还有别人吗?!”
宇文述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大大的意外,但这正好说明,这些世家大族里,是有杨玄感这样的野心家的,他们就是在等待时机,看陛下的江山动摇,然后借机掌兵,出镇一方,一旦他们的目的达到,手握军队,又在乱世中得到地盘,那就非陛下所能制约的了,一定会看准时机,起事自立!”
杨广的额头开始冒汗:“你是说,李渊,杨义臣,都是这样的人?”
宇文述叹了口气:“以老臣对他们的了解,此二人心怀大志,仗义疏财,淡泊名利,在关陇世家中深得人心,现在又分别在并州和河北立下大功,陛下若不是早点召他们回朝,解除他们的兵权,只怕祸事不远矣!”(未完待续。)
第一千八百零五章 三个必须用的人(18更)
杨广舒了一口气,说道:“这三人里,来护儿已经被朕召回了,可是李渊和杨义臣,又当如何处置?并州的情况现在很严重,北边因为刘武周的反叛,整个边境地区都落入突厥手中,前日里传来军报,雁门郡的陈叔意,也被刘武周长期围困,不得援兵,最后被手下的校尉张伦所杀,投降了突厥人。”
“现在雁门马邑两大要塞都已经向突厥人洞开,他们随时可以兵临太原,这时候撤掉李渊,且不说他会不会拼死反抗,就说军事上,临阵易帅,就不会动摇并州局势吗?”
宇文述点了点头:“陛下担心甚是,多年前,老臣就按陛下的意思,把王威,高君雅二将安排到李渊的身边,以为制约了,而且太原的兵马,一向严格控制规模,不允许李渊私自募集。现在的情况严峻,李渊上次因为战败之事,被陛下追责,还关进大牢了一段时间,但他并无反迹,现在想要对他动手,只怕难以服众,但是必要的防范,还是要加强的。”
杨广紧跟着问道:“如何防范?”
宇文述勾了勾嘴角,说道:“陛下可派忠心的侍卫,到太原边上的西河郡,担任郡守,再加上南边霍邑的宋老生,这样太原城内有王高二将,外有外郡兵马,突厥人南下则可以并力对敌,李渊若有异心也可以迅速将其消灭,可谓万无一失,等到天下平定之后,陛下可以派大将入并州取代李渊,到了那个时候,他就算有异心,也玩不出什么名堂了。”
杨广松了口气,说道:“很好,李渊就这么解决吧,至于杨义臣,虞世基说,可以解散他的兵马,召他回朝,许国公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宇文述勾了勾嘴角,说道:“如此甚好,杨义臣所在河北南部,北边有各路反贼,也有涿郡兵马,河北南部多年征战,早已经残破,又无太原这样的坚城可以让其自立,他除了遵守陛下的旨意外,没有别的办法。这杨义臣上次在辽东撤军的时候,就自行其事,跟李渊,来护儿,包括战死的张须陀一样,都是有过将在外,不受君命的先例,这样的人,绝对不能重用,一旦消灭叛军,必须召回。”
杨广神色严肃,正色道:“朕明白许国公的意思了,说完了不能重用的三个人,那重用的三个人呢?”
宇文述叹了口气:“薛世雄,裴仁基,还有王世充,这三个人,愿陛下重用!”
杨广微微一笑:“薛世雄和裴仁基,以前都是跟随过许国公的旧部,现在也都是出镇一方的大将,朕刚刚下了旨意,把张须陀的部队交给裴仁基接管,让他负责平定中原,讨灭瓦岗寨反贼的事情,这二人,为什么许国公觉得就能重用了呢?他们跟李,杨,来这三将,又有何不同?”
宇文述的双目炯炯:“薛世雄虽然是关陇世家的一员,但是长年在关东幽云之地领兵,并不统领关中的府兵,所以跟一般的关陇家族,走得并不近,幽燕之地跟甘凉一样,属于帝国的边远地带,人口稀少,民风强悍,有大量的异族士兵,用来攻伐他国尚可,想要靠这里的兵马夺取天下,自古未见有成者。薛世雄本人也是老成持重,不敢擅作主张之人,以前陛下准备讨伐高句丽,对于他的幽云兵马很少调集,微臣以为,当河北的反贼平定之时,可以调薛世雄入关,统领全局。”
杨广皱了皱眉头:“他能镇得住各路的大将吗?”
宇文述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薛世雄的兵马精锐,上次征讨伊吾,讨伐高句丽,也立有大功,在军中威望,无出其右,这些年他屯兵关外,为帝国看守国门,老臣和于仲文,李景这一批人老的老,死的死,下一辈的大将中,就数薛世雄,张须陀,杨义臣,李渊这些人了,其他几人不可用,算来算去,只能以薛世雄为帅,统领全局!”
杨广叹了口气:“调他入关,就意味着朕要放弃征伐高句丽,甚至丢掉关外的营州啊,朕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宇文述正色道:“陛下,高句丽之事乃是功业,而关内才是根本,若是根本没了,功业也不可能有,惟愿陛下三思而行。”
杨广咬了咬牙,说道:“此事容朕再考虑考虑,接着说那裴仁基,你觉得此人的才能如何,可靠否?张须陀死后,他能不能平定中原?”
宇文述叹了口气:“不是因为裴仁基跟过老臣,老臣才举荐他,而是因为裴仁基为人贪婪,好功名,本身又有一定的本事,这样的人,在中原地区,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起码,比张须陀要合适。”
杨广奇道:“这话怎么说?”
宇文述正色道:“张须陀为人过于耿直,中原地区的守官,多是宗室贵戚,平时里为非作歹,激起民变,乱世里无讨伐变民之能,却又手段酷虐,杀良冒功,这就是中原地区的贼人越来越多,到现在难以禁止的根本原因!”
杨广叹了口气:“刚才王世充也隐约地向我表示过这个意思了,看起来,这回平定中原之后,朕得好好撤换这些中原的守官了。”
宇文述摆了摆手:“这些是后话了,陛下,张须陀为人刚正,会跟这些守官起了冲突,在山东的时候,他军权政权一把抓,部队的军需后勤,战胜后的赏赐与抚恤不用担心,可是到了中原后,他只管兵,那些后勤之事,要各地守官来负责,这一定会起了矛盾,这次他兵败身死,虽然老臣没有看到现场,但知道肯定是与这些事情有关。”
杨广睁大了眼睛,讶道:“怎么会是兵败?王世充都说,这只是将军阵上死的意外罢了。”
宇文述叹道:“身为大将,哪有这么容易阵上就死,张须陀在山东大小千余战,哪次死了?为何一到河南,就得冲锋在前,赔上性命呢?而且不止是他死,贾务本也死了。有这么巧合的事?我料他必是受了杨庆的压力,这才被迫冲锋,最后兵败身死的。”(未完待续。)
第一千八百零六章 临终的遗言(19更)
杨广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你说什么?兵败身死?可是连王世充都说,那不过是一个意外,难不成,杨庆和王世充,还有张须陀的部下,会联起手来骗朕?”
宇文述叹了口气:“其实,也不叫骗,而是事情已经发生,再追究细节已是无用,如果这一仗真的是大胜,张须陀意外而死的话,那就算是为了张须陀报仇,他的部下们也会把瓦岗寨给彻底荡平的,就算张须陀所部没有指挥的将军,王世充也可以临时接过指挥权。”
“现在弄成这样,又是要求增援,又是要求重新派一员主将,以老臣多年掌军的经验来看,是一场不折不扣的败仗无疑了,王世充不过是路过荥阳,无权也没有必要去干涉张须陀的作战之事,此事十有**,是坏在荥阳郡守杨庆的身上了。只怕是张须陀跟他起了冲突,负气而战,这才会有此败。”
杨广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朕一定要彻查此事,竟然就这样折了朕的一员大将,不可原谅!”
宇文述摇了摇头:“陛下,万万不可在此时,在此时追究各地官员的责任,这样只会让人心惶惶,现在天下大乱,需要的是尽快平定,至于整肃吏治,重整朝纲,那是后话了。杨庆这样的官吏,遍布天下,查是查不完的。”
杨广恨恨地说道:“真的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啊。平时里这些官吏们一个个比谁都忠心,真的国难当头,才能看得出来。你说要用裴仁基,也是跟这个有关吗?”
宇文述正色道:“是的,裴仁基不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当年在老臣手下时,为了升迁,行贿送钱,供我驱使的事情没有少做,他的忠心不用怀疑,可他的钻营和圆滑也不用怀疑,若论打仗的本事,他是不如薛世雄和王世充的,但他这样的人在中原,会和方方面面处好关系,使用起来,比张须陀这个过度强调原则的人,更加得心应手。”
杨广皱了皱眉头:“既然他不是这么有能力,那朕为何不另派他人前往?来护儿不能用,那来护儿的儿子来整总可一用吧,前一阵陈棱去讨伐杜伏威的时候,大败亏输,可是来整却收拾败兵,趁着杜伏威和李子通大胜而骄,相互火并的时候,趁机突袭,把这两路贼人打得望风而逃,一直追到长江边上才罢休。朕看这来整虽然年少,但是行军作战,有大将之风,可以大用啊。”
宇文述叹了口气:“来整所部,也多半是来护儿当年准备渡海的右骁卫军队,都是江淮水手和弩手,跟杨义臣和李渊一样,首要的问题不是没有能力,而是忠诚度,他们当年可以叛离南陈,以后也同样可能叛离大隋的,陛下万万不可冒这个风险。”
“可是那裴仁基,向来是关陇家族中的中下等世家,这样的人,只会想着在我大隋的体制内升迁,不会有取而代之的想法,陛下用裴仁基在中原,也许剿贼的时间要拖得久一些,但忠诚方面,是不会有问题的。如果实在不放心的话,还可以派忠诚之人监督,如此便可万无一失。”
杨广心中暗道,这宇文述所想的,跟王世充完全一样,看起来派萧禹当监军,是必须要做的事了。他点了点头,说道:“那中原地区,各州郡有自己的守卫部队,东都还有十余万大军,再加上裴仁基的这支机动部队,当可无虞了。最后你说的是王世充,朕对此人也是最感兴趣的,许国公,这回,朕想听你对此人的实话。”
宇文述长叹一声,幽幽地说道:“在这个世上,若论智计无双,用兵如神,没有超过王世充的人了,一般情况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此人都是陛下平定天下,恢复安定的最佳人选,但是老臣与王世充打了多年交道,有过争斗,更多的是很多合作,在老臣看来,此人绝不如现在表现地那么忠诚,他有自己的打算,但老臣也实在不敢说,他究竟是有异心,还是只想往上爬。”
杨广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连许国公也无法判断吗?”
宇文述点了点头:“其实陛下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吧,当年夺位之时,王世充站在陛下这一边,出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阴损伎俩,而且他在背叛高颖和杨素的时候,毫不犹豫,所以陛下对此人一向警惕,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重用他,可后来抓不到此人的任何把柄,而他又在陛下面前显得很忠诚,所以陛下大力提拔他,也是情有可缘的。”
杨广点了点头:“那他在许国公这里,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宇文述咬了咬牙:“王世充深度地介入了老臣跟虞世基,跟李浑的矛盾,时而出主意让老臣得宠,时而又劝老臣要适可而止,这几年下来,老臣越来越觉得反而成了此人的助力,不知不觉地帮他一步步地上位,取得陛下的恩宠和信任。”
杨广叹了口气:“朕也有这种感觉,心底里总是觉得不踏实,总觉得王世充那张恭顺的脸下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甚至很多时候在梦里,仍然会梦到他会夺朕的江山,天下,但是醒过来之后,遍寻四周,却是觉得无人可用,除了这个王世充,没有人能帮朕扫平四方,解燃眉之急的。”
“虞世基,裴蕴,裴世矩这些人,虽然喜欢拍马溜须,阿谀媚上,但朕清楚,他们图的不是朕的江山社稷,最多是争个宠而已,可这王世充,你说得对,朕并不清楚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越是恭顺,朕就越是觉得害怕。”
宇文述的眼中突然神芒一闪:“所以老臣以为,朕对于王世充,一定要象当年对杨素一样,用其能征善战,平定天下的一面,但一定要对其加以节制,不能放任他掌天下兵权,无论何时,尽量不要让王世充担任主将,也不要让他单独负责一个方向,最好是把薛世雄,屈突通,裴仁基等人置于其上,这,就是老臣最后的遗言,惟愿陛下圣裁!”
杨广双目含泪,用力地点了点头:“许国公,你的想法和朕完全一样!”(未完待续。)
第一千八百零七章 阴雄的担忧(20更)
江都城内,满园,思玉楼,王世充倚着高楼的栏杆,看着满天的星光,若有所思。
魏征站在王世充的身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主公,樊子盖死了,宇文述下午也死了,大隋的掌兵之权,只怕非你莫属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玄成,你真的以为,这大隋的统兵之权,会交到我的手上吗?”
魏征微微一笑:“主公,你虽然不是关陇世家出身,但是现在天下的情况已经变了,关陇豪门反过来成了杨广所担心和警惕和对象,尤其是以李渊和杨义臣为甚,他们的战功越大,杨广就越猜忌他们,而你这次帮了虞世基一次,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害到你,现在张须陀死了,东都很快就会有危险,裴仁基和萧禹一定会文武失和,相互制约,他们不是李密的对手,这东都的统兵大将,非你莫属啊。”
王世充叹了口气:“现在我有点后悔,跟着虞世基一起陷害杨义臣了,这一路之上细细想来,恐怕这一微小的举动,会给我带来大的麻烦。”
魏征的脸色一变,奇道:“这能有什么麻烦呢?”
王世充正色道:“杨义臣虽然连破张金称和高士达,但河北真正的英雄,并没有死在他的手下,窦建德这次逃过了他的追捕,也许在杨义臣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贼人头目,但我深知窦建德的本事和能力,这些年来,他在河北很聪明地退居二线,没有引起官军的注意力,这正是他强过张金称,高士达的地方。”
魏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主公所言极是,现在河北各地逃亡的义军残党和无家可归的百姓,数以百万计,只缺一个英雄振臂一呼,张金称这些只知道暴虐残杀的土匪头子,算是把河北彻底打烂了,官府又没有重新抚恤百姓,恢复生产的能力,只要等杨义臣的大军一退,恐怕窦建德就能东山再起了。”
王世充咬了咬牙:“虽然这是我早就设想好的一步棋,但现在看来,窦建德的崛起,有可能会让杨广对我有看法,原来我设想的是窦建德在河北起事,向西可以威胁并州的李渊,跟我划河而治,不入中原,形成同盟关系,至少不是死敌,但现在看来,窦建德的坐大,是肯定的了,而我和虞世基唆使杨义臣回师,可能会让杨广怀疑我别有用心啊。”
魏征微微一笑:“这是虞世基提的,可跟主公没什么关系啊,你最多是附和了一下,杨广应该不至于怀疑到你!”
王世充摇了摇头,神色严峻:“不,完全不一样,虞世基是文臣,并不掌兵,这回杨义臣上书说他在河北消灭了数十万贼人,这跟虞世基一直以来轻描淡写的军报完全不符合,杨广这才如此震怒,不过他知道,虞世基不过是拍马媚上,并无野心,而我久知军事,却跟他一起说杨义臣有拥兵自重的嫌疑,那就有伸手军权的打算了。”
“杨广这人,无治国之能,但对于阴谋斗争,权谋之道还是有些本事的,他今天宣布由宇文化及当左武卫将军,掌管骁果军,其实就是透露出对我的不信任,按说他把我留在江都,这回又是升为通守,又是升为右武卫大将军,按资历按军功,江都乃至东都众将,无一人可以与我相比,但这最关键的骁果军统领一职,却仍然是给了宇文家,玄成,这绝不止是因为宇文成都天下无敌的原因。”
魏征点了点头:“要说杨广防着主公,不能完全信任,那是肯定的,但这并不说明他就会对主公起疑心啊?”
王世充叹了口气:“这回的东都之行,路过荥阳,虽然帮着杨庆黑了张须陀,但纸里包不住火,张须陀给逼立军令状之事,早晚会暴露,到时候他一定会咬出我,所以我们的动作得加快才行,杨广如果离开江都,回东都坐镇,那很可能会召回杨庆对质,到时候我们可就麻烦了,得想个办法,让杨广就这么留在江都才行。”
魏征沉吟了一下,说道:“上次杨广来江都,是因为原本想要顺河北上,但是一时半会儿间,各路的贼寇没有扫除,运河没有通畅,现在从江南到邗沟段,基本上没有大股贼寇了,只有中原的瓦岗寨,还有可能对通济渠构成威胁,不管怎么说,只要李密的动静闹得大起来,威胁到东都,杨广是绝不敢回去的。”
王世充咬了咬牙:“上回李密虽然胜了一阵,杀了张须陀,但他的部众也是损失惨重,接下来,我料他会想办法攻取大型仓城,不是北攻黎阳,就是南攻回洛,但这需要重新招揽人马,精心准备的时间。”
“这回我要萧禹去裴仁基军中,也是想拖延一段时间,让裴仁基军不能在这个时候直捣瓦岗,瓦岗一旦败亡,中原各寨就会给一一扫平,杨广重新稳定天下,回到东都,只是时间问题了。所以现在我们得全力助李密,让他闹得越大越好,就算让他壮大起来,也是两害相衡取其轻,只要到我真正能掌握大隋兵权的时候,自然有一万种办法能消灭他。”
魏征微微一笑:“所以主公现在想的,就是靠行贿青铜镜,还有别的办法,让杨广暂时逗留在江都,不回东都,对吗?”
王世充哈哈一笑,伸了个懒腰:“正是,这家伙这回来江都,居然能忍住半个月没有碰女人,我想,他现在一定也是快忍不住了,咱们就应该想想别的办法,帮他主动破了这个色—戒,我们的大皇帝,怎么可以没有女人呢?”
魏征笑着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派人在江都一带物色各路美女,只是找到以后,如何能献给杨广呢?”
王世充的眼中冷芒一闪,开始向楼下走去:“放心,我的老情人萧皇后会帮我打理好这事的,她也快要来了。”(未完待续。)
战力榜宣言
三个多月没打战力榜了,主要是天道这阵子事情实在太多,沧狼行又到了收尾阶段,更新压力颇大,因此对隋末阴雄无力存稿,不过这次得到了编辑的垂青,争取到了限免的机会,总得有所表示才行,所以今天八号的战力榜日,天道决定痛快战上一把,争取百更,以回报各位亲爱的读者。希望大家能看到天道的诚意,用您的订阅,打赏和月票来给天道一些鼓励与支持,感激不尽!(未完待续。)
第一千八百零八章 暗室幽会(21更)
思玉楼的地下密室,暗香浮动,王世充面带微笑,看着裹在一袭黑色斗蓬里的萧皇后,她那张白色的,粉嫩的脸上,沁满香汗,透出一股子难言的愤怒,一双秀目,狠狠地瞪着王世充,几乎要是喷出火来。
王世充饶有兴致地看着萧美娘,笑道:“美娘含怨,别有一番风情啊,我以前就没发现,你生起气来,这么好看呢。”
萧美娘厉声道:“够了,王世充,我不想听你在这里油嘴滑舌,这次的事情,你也别指望打哈哈就能对付过去,你什么意思,害我弟弟害得还不够吗?”
王世充笑道:“我那怎么是害萧禹,我这可是帮他脱离苦海呢。”
萧美娘的眼中寒芒闪闪:“你这张嘴就算能说活死人,也别指望能蒙骗我,老娘可不是三岁小孩子给你哄,张须陀这回给你害死,你就让裴仁基顶缸去收拾残局,你以为本宫看不出来吗?”萧美娘气急败坏,也是口不择言,什么本宫,老娘全出来了,听得王世充也是一惊一乍,一脸地蒙逼。
骂完之后,萧美娘一把抄起面前的大碗,“咕嘟咕嘟”地就往嘴里灌起酸梅汁来,一边喝着冰镇酸梅汁,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方汗巾,对着自己的脸上不停地扇着,嘴里嚷着:“你这什么鬼地方,老娘跑了一路,还要在这闷罐子里,就没点透风的地方吗?”
王世充算是回过了神,正色道:“美娘,这是为了我们好,通风透气的地方,也会给人偷听,我这里可是密不透风,就算隔墙有耳,也不会听到的。”
萧美娘咬了咬牙,摆手道:“老娘没兴趣管你这些破事,你别七岔八岔地,直接说正事,你害死张须陀,又要我弟弟过去收拾残局,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想借李密的手,害死我弟弟?”
王世充微微一笑:“我如果不让你弟弟去军队,而是让他呆在河阳,你弟弟活不过半年,信不信?”
萧美娘的秀眉一蹙,冷笑道:“你又要骗老娘了是吧,是不是你以为老娘不懂军事?告诉你,老娘查过地图,那河阳就是在洛阳的北边,是其北边的屏障,靠着黄河,易守难攻,就算我弟弟手下没多少军队,但洛阳的十几万大军,几个时辰就能赶到,他能有什么危险?”
王世充摆了摆手,叹道:“妇人之见。李密的目的是夺取东都,占领整个中原,想要夺东都,就要把东都附近的要塞,仓城,一个个全给拔掉,张须陀军新败,裴仁基很难控制住他的部下,万一哗变或者是这支军队四散,那李密在中原一带,再无对手。”
“你想想这李密当年跟着杨玄感,打到洛阳才用了多久,这回他的条件比上次还好,你觉得你的宝贝弟弟,呆在河阳又能安全多久?”
“等到李密真的再次搞出十万大军,兵临东都,东都的段达,元文都这些废物,闭城自守还嫌兵不够,哪会去救萧禹?一旦河阳城破,你弟弟那个又臭又硬的脾气,要么自杀,要么不屈被杀,还会有第三条路吗?”
萧美娘听得脸色一变再变,她确实是妇人,不懂军事,但是王世充说得头头是道,也不似作假,她的芳心开始跳得有些厉害了,颤声道:“真的,真的如你所说这样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害死张须陀?”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张须陀不是我害死的,逼他立军令状,激他出战,中了埋伏而败死的,是荥阳太守杨庆,不过就算没有杨庆,他那个刚正不阿的脾气,也早晚会给东都各地的无能守官们坑死。因为东都一带各地郡守多是宗室贵戚,这些人并无才能,又骄奢淫逸,上次杨玄感起事就能看出这里的统治有多糟糕了,杨广把中原的人心败光,岂是一两个将军靠几万军队能收拾得了的?”
萧美娘咬了咬牙,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亲自领兵,去收拾残局?你不是一向最喜欢掌握东都的兵权,从而控制中原的吗?这回天赐良机,你自己为什么不上?”
王世充冷笑道:“你的那个死鬼丈夫,又不是个傻瓜,别的地方他也许可以让我领兵平叛,这中原是他的首都所在,腹心之地,洛阳是他的都城,现在叛军还没象上次杨玄感一样兵临城下,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把军队交给我?就是我在江都这几年发展了几万淮南兵,他都时刻想把军权收回,你要知道,在他眼里,贼寇是迟早都会给平定的,而领兵的大将,才是他最害怕的人!”
萧美娘冷笑道:“还不是因为你成天靠阴谋诡计,见不得阳光,让他对你这么防备。你看宇文述,临死前一句话,就让两个儿子重新当上了官,宇文化及还直接掌握了骁果军,我的主上,你忙活了这么多年,使了这么多手段,我看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王世充平静地说道:“你萧家的情况比我又好到哪里了?萧铣在荆州还是在观望,迟迟不敢动手,萧禹远贬外郡,朝不保夕,而美娘你,在这里顶着个皇后的虚名,天天空守冷宫,怎么,也有很久没有尝到男人的滋味了吧。”
萧美娘的脸微微一红,转向一侧,啐了一口,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娘今天可没这兴致,你别做梦了。”
王世充哈哈一笑:“正事还没商量完,先不谈这个。现在我们的情况都不算太好,杨广似乎对我有所警觉,这次让宇文化及掌管骁果军,就是个信号,我得把杨广继续留在江都几个月才行,不然他要是回到东都,事情就更麻烦了。”
萧美娘冷笑道:“他想去哪里,还是你能左右得了的?王行满,别太高估自己了,就算我想帮你,现在我连他一面都难见到,又怎么能劝得了他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江都多佳丽,我们可以让杨广落入花丛,流连忘返啊,两个月,只需要两个月,李密一定可以在中原搅出大动静,到时候杨广想回东都,也不可能喽!”(未完待续。)
第一千八百零九章 叛逃大潮(22更)
萧美娘的秀眉微蹙:“怎么,你居然又想着给杨广选美女?上次挑的那批,他还没有消化掉呢,只怕,你这回用这办法留不住杨广。”
王世充冷笑道:“事在人为,这回不仅要给杨广找美女,还要给朝中的百官,公卿贵族,还有骁果军的领兵将领们一并挑些美女,如果所有人都不想走,那杨广也多半不会走了,而且这回我把我养在满园里的那些个西域,波斯,高句丽美女都全献出来,这些女人是我多年所调教,精通各种媚术,跟那些民间美女的风情完全不一样,杨广就算阅女无数,恐怕也没见过这种成色的呢。”
萧美娘的脸上飞过一朵红云:“哼,你倒是此中老手,我说你床上那些层出不穷的花活儿哪来的呢,原来是跟这些女人成天练出来的啊。”
王世充哈哈一笑,盯着萧美娘一动不动地看着:“怎么,美娘,你吃醋了?”
萧美娘转过了头,冷冷地说道:“老娘没兴趣吃你这个飞醋,我的话还没有问完,你让阿禹去裴仁基的军中,到底是什么个想法,你可不是这么好的人,无缘无故地就会帮我家阿禹的忙!”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都给你看出来了呀,你真行,不错,萧禹去裴仁基的军队,是我有意安的一步棋,目的就是看好张须陀的那些个部下,不至于让他们倒向瓦岗,倒向李密。”
萧美娘的眉头皱了皱:“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回你害死张须陀,是因为事先在军中有了跟瓦岗内通的人?”
王世充摇了摇头:“没有,但是有这个可能。上次给张须陀下战书的那个人,名叫程咬金,以前我在河北的时候见过,此人和张须陀的部下悍将秦琼关系非常好,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个原因,离开了官军,加入了瓦岗反贼,但这件事提醒了我,那就是很多中下层的官兵,在对隋朝,对杨广的暴政越来越绝望的同时,开始选择主动地投身反贼,要推翻大隋了。”
萧美娘疑道:“你要是说普通的百姓,走投无路,被反贼裹胁而加入,还情有可缘,可是官军怎么会加入反贼呢?”
王世充叹了口气:“这方面的原因很多,有些官军是家乡的亲人被官府欺压,一怒之下造反,比如河北的窦建德就是如此。”
“还有的官军是厌倦了战争,厌倦了杀戮,想要回乡务农,但回到家后却发现家乡早已经给毁了,无以为生,心一横干脆加入了叛军。”
“另外有些官军,则是要被杨广几次征发要去高句丽,这些人并不想做异国的鬼,于是就在路上逃亡,又不敢回乡,干脆就加入反贼。”
“我只列了这最常见的三种情况,别的情况还有不少,比如军官虐待士兵,比如杀的百姓中有自己的同乡好友,一怒要报仇,又比如后勤不济,缺粮少穿,有的部队就会整体哗变。凡此等等,不一而足。”
萧美娘的眉头皱到了一起:“可是这些官军不是都有注册名号的吗,若是作乱,留在家乡的亲人都要受牵连,他们就不怕这个?”
王世充摇了摇头:“个人的情况不一样,家乡给控制的,很多就在半路逃亡了,部队的军官为了隐瞒自己监管不力的事实,就谎报这些人战死了或者病死了,所以现在大隋各支部队的缺编都严重,很大一部分人就是这样逃亡落草,成为盗贼,所以现在是大隋的军队开始越来越多地叛变,成为隋军的敌人,这样会加速大隋的灭亡,时间会比我们原来预料的更快。”
萧美娘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所以你觉得,张须陀的部下也会有人跟那个程什么金的一样,叛出官军,落草为寇?”
王世充正色道:“不错,正是如此,张须陀的部下几乎都是来自山东,这个地方民风强悍,绿林响马横行,重义气,轻官府朝廷的纲纪,而张须陀的军中更是有不少人是原来江湖上的好汉,响马,比如那个秦琼就是,程咬金也是这样的人,他们这些年来东征西讨,杀了太多的人,也做了不少违心的事情,只怕早就对隋朝绝望了,那个程咬金先离开了军队,又落草瓦岗,现在张须陀死了,只怕他的那些部下,也会开始另谋出路啦。”
萧美娘倒吸一口冷气,失声道:“你是说,这些人有可能会叛离朝廷,投奔那瓦岗?”
王世充微微一笑:“很有可能,在我看来,秦琼和程咬金是一路人,要是为国效力,征战沙场,讨伐敌国,他们会很乐意,但如果是留在国内,屠杀百姓,消灭各路义军,他们的心里只怕是很难过这道坎的,以前张须陀在,也许还能靠着主帅的威严管住他们,可现在张须陀死了,秦琼罗士信等人再无人制约,裴仁基是宇文述的爱将,跟这些人毫无感情可言,只怕不用两个月,张须陀的旧部,就都会上瓦岗寨了。”
萧美娘皱了皱眉头:“不是说这些人都对张须陀很忠心的吗?张须陀死在瓦岗寨手里,他们难道不要为了自己的大帅报仇了?还要投奔敌人?”
王世充叹了口气:“你是女人,不知道男人的事情,也不知道军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感情,张须陀跟翟让是下了战书的正面决战,堂堂正正,正如两个英难比武一样,生死各安天命,输了的人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张须陀在这一战也杀了上万瓦岗部众,而瓦岗寨却把他的尸体,还有贾务本的尸体完完整整地归还了,比起隋军很多部队消灭义军之后,又是筑京观,又是建骷髅台的行为,不是光明正大地多吗?只冲这一点,张须陀的部下,对瓦岗寨就恨不起来。”
萧美娘咬了咬红唇,沉声道:“所以,你要我弟弟去军中,就是要看住秦琼,罗士信这些人,让他们不能叛离?”(未完待续。)
第一千八百一十章 划分地盘(23更)
王世充微微一笑:“你弟弟是个死脑筋,让他在朝为官,圆滑变通,与人为善,那是做不到的,但要是让他纠察纲纪,查控不法行为,那就是他的长处了,所以就连杨广都知道,要让他去当御史大夫,而不能当行政官员,这就是用其长而避其短。”
“萧禹去了裴仁基的军中,一定会广布耳目,多方查控,一旦发现部下有跟瓦岗贼人私会的情况,肯定会出手制止的。当年三国时期,东汉末年,董卓率兵进京想要夺权篡位,而丁原则率兵与之大战,本来靠着丁原手下大将,也是丁原义子的吕布之神勇,战场上都取胜了,但就是董卓用了反间计,让吕布的同乡进入丁原军营,以为说客,诱得吕布杀丁原来降。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
“所以如果有萧禹在军中坐镇,想必这种军将之间与外人的私自联系,就可以避免了,这支部队不缺战斗力,怕的,就是中了反贼的算计,全军倒戈啊。”
萧美娘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了,微微一笑:“你这死鬼,也不早说,害人家担心这么久。那你现在是怎么个意思呢?要让我弟弟配合裴仁基消灭中原的各路反贼?就算杨广对你有所怀疑,这个大功你也不应该让给别人啊。”
王世充摇了摇头:“裴仁基的兵太少,他灭不了瓦岗的,最多只能维持,现在不是我出山的好机会,今天我跟着虞世基一起说杨义臣的坏话,杨广好像也有所警觉,骁果军都没给我指挥,而是交给了宇文化及,这个时候,我万万不能流露出有对兵权的半点兴趣,掌握好手中的淮南兵就不错了。”
“所以,我还得让杨广相信,东都的情况危险,需要朝廷大军去救,就连东都本身的十几万军队也无法指望,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被迫起用我,那才是我的机会。”
萧美娘的双眼一亮,秀目之中水波流转:“所以你就是要杨广在江都多呆一阵子,要用美色来让他流连忘返,对不对?这样中原那里战事不利,他就只有指望你去灭火了。”
王世充哈哈一笑,站起了身,兴奋地来回踱起步来:“不错,正是如此,萧禹到了裴仁基军中,就算他不通军事,跟着打几仗也会知道情况的严峻,靠了万把人就想消灭中原的几十万贼寇,尤其是象瓦岗寨这样兵力雄厚,战斗力也非常强悍的义军,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你的好弟弟到时候一定也会上书杨广,说兵力不足,要求增援。我说这些话没用,杨广还会怀疑我的动机,但要是你那个耿直刚正的弟弟也这样说,他一定会相信的。然后,杨广就会派东都的军队出击,以那些个酒囊饭袋,再交给段达,刘长恭这样的绣花枕头来指挥,能打得过反贼,我名字倒过来写!”
萧美娘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只要东都乱起来,自顾不暇,那就无力再顾及南边的荆州了,甚至,甚至荆州的军队也要给抽去平叛,上次我家铣儿之所以按兵不动,没有起事,就是因为看不清杨玄感起兵的前景,不觉得杨玄感一定能笑到最后。”
“结果证明他是对的,但这次不同以往,整个天下都已经乱了,隋军的主力兵团已经收缩在几个核心大城市,广大乡村与州郡治所外,几乎都是变民的天下。”
“现在隋朝在荆湘,江南一带没什么兵力,九江的操师乞和林士宠也打败了前进围剿的治书侍御史刘子翊,大半个江州(今江西)已非隋朝所有,而江南那里,给来整打跑的杜伏威和李子通也开始站稳脚跟闹事。”
“隋朝北方的变乱,现在开始大规模地波及南方,只要再加一把火,东都兵马不能南下,那铣儿的机会就来了,到时候,就是我们两个多年来的计划,终于成了现实!”她越说越高兴,越兴奋,眼中光芒闪闪,连一口酸梅汁都没再喝了。
王世充满意地点了点头:“美娘,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帮你们萧家。这个关系,你现在也能想明白了,放心,我会遵守我们当年的约定,只取中原,荆湘之地,会是你们萧家的,以前你们的西梁地界,我不会踏足半步,咱们到时候以襄阳为界,永为盟好。”
萧美娘皱了皱眉头:“怎么,你连襄阳也想要?那也是荆州地盘啊,你这么一来,荆北都给你一口吞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西梁国当年也就是江陵为核心区,兼有南边的湘州,最多只有半个荆州罢了,襄阳可一直不是你们的地盘,从刘宋时期开始,就把襄阳等北边地带,划出去成了雍州,你们梁国既然继承刘宋,南齐,就应该尊重这个行政区的划分。”
“再说了,我占襄阳并非为了土地,主要是从这里北上可以通过武关进入关中,所以襄阳所在的南阳盆地,是我必须要夺取的,你们得了襄阳,也可能会成为关中的势力南下打击的对象,未必是好事。”
萧美娘咬了咬牙:“这个等你我起兵之后再说吧,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呢,好了,今天我出来一趟也不容易,也许这个时候,杨广也会来找我的,我不能在你这里耽误太久,得回去了。”
王世充突然挡在了萧美娘的面前,笑道:“急什么,我的探子早就打听过了,他今天晚上在你的好侄女那里安然入梦呢,自从雁门之围的时候,这个软蛋给那枝箭差点吓得屎都要出来了,从此晚上没有几个妇人用胸脯和大腿枕头,轻轻地拍他,给他唱哄小儿的摇篮曲,他是无法入睡的,但一旦睡过去,不到天明是醒不过来的,所以我接你来的时候,就是确保万无一失,今天整个晚上,你都不用担心他会突然过来。”
萧美娘皱了皱眉头:“可我要是跟你一觉睡到天明也不可能啊,暂时偷欢,最后落得全盘皆输,这也不是你我的行事风格吧。”(未完待续。)
第一千八百一十一章 江州之乱(24更)
王世充微微一笑,指了指那张圆形的大桌,眼中的碧芒一闪,说道:“在这儿不也挺好?又不是非要床,你看,我连宝贝儿都带来了。”他说着,笑着从怀里摸出一瓶天竺神油来,顺便开始脱衣服。
萧美娘笑道:“死鬼,脑子里成天不知道想的是什么。”
她站起身,一掀斗蓬,把长裙一撩,两手撑着圆桌,就这样半蹲了下来,王世充突然发现,她居然没有穿亵裤,两个白花花的屁股,在昏暗的灯光作用下,随着她轻声的喘息,使劲地扭动着,王世充的喉咙里“咕”地一声,咽下一泡口水,裤子褪到膝盖的位置,低吼着扑了上去。。。。
三个时辰后,三更,思玉楼的楼顶上,王世充换了一身轻便的丝袍,神色轻松地看着外面的夜景,江都的夜市,仍然灯火通明,运河之上,船火点点,一片宁静而祥和的景象,跟这块大地上已经遍地的烽火,赤地,几乎是两个世界。
魏征平静地站在王世充的身后,王世充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冰镇葡萄酒,长舒一口气,笑道:“玄成,今天便宜你小子了,让你听到萧皇后象个发情的母猫一样叫了一个多时辰,现在你的心里,在想什么哪?”
魏征哈哈一笑:“从主公刚开始的时候,我就把那听管给堵上了,主公,你这是欺负我身边没有女人,故意刺激我的吗?”
王世充一脸坏笑,轻轻地“哦”了一声:“那可是皇后啊,你魏玄成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真的就这样无动于衷了?”
魏征摇了摇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主公可以一时欢愉,我可不行,老实说,当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以后的事情,主公,就算你将来能掌东都之兵,跟萧铣以后如何相处,也是个麻烦的事情啊。”
王世充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我就喜欢你这点,永远都能考虑得比别人深远,这个问题我还没有跟你商量过,今天也借着跟萧美娘的对话,把此事给引了出来,萧美娘不懂军事,几句话就可以唬住她,但萧铣就未必这么容易地答应了,你说我们若是占了南阳盆地,进而控制襄阳,萧铣会作何反应呢?”
魏征叹了口气:“历来襄阳都是江陵的屏障,门户,当年西魏灭南梁,就是由镇守襄阳的宗室萧察,引西魏兵直取江陵,这才俘杀梁元帝萧绎的,主公,这次萧铣若是看到中原大乱,无力南顾,一定会趁机起兵的,而他也肯定会袭占襄阳,樊城一线,以为屏障。”
王世充摇了摇头:“未必,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如果萧铣的周围没有强大势力,也许他会先一步地抢占襄樊,构成北边的第一道防线,进可图中原,退可保江陵,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在江州已经有了操师乞,林士弘抢先起兵,攻占了整个九江,豫章一带,如果萧铣现在起事,只怕第一个对手不是中原的军队,而是身边的这个林士弘了。”
魏征的眉头一皱,说道:“这操师乞,林士弘又是什么来路?我怎么没听说过什么,就一下子占了整个江州了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说道:“这都要怪江南一带的官员,讳败扬胜,不报实情,其实这操师乞是鄱阳县新义操家(今属金盘岭乡)人,出身农民,性情豪爽,膂力过人,爱好打抱不平。”
“小时他念过几年书,后来一面跟着父亲种田,一面练习武功。他所在的村位于群山环抱的一处平原上,以往常常受到盗匪侵扰,由于南陈灭国之后,江南一带不设军府,地方守备很空虚。为此他和村民商量,在村里开辟了练兵场和跑马场,组织青壮年村民进行练兵。”
“去年夏秋之交的时候,我的老朋友刘权,上任南海,这时候在江州一带已经有许多盗匪水寇了,霸占鄱阳一带的水陆要道,刘权当时单舟入贼营,晓以利害,说得这些盗匪纷纷解散,刘权也得以上任岭南,可是没过多久,杨广再次下令征伐高句丽,结果导致雁门之围,江州的官员也组织这些盗匪去勤王。”
“这些南方人不愿意到北方,于是再次叛乱,操师乞趁机和同乡豪强林士弘起兵,两支农民武装迅速汇合起来,浩浩荡荡向郡城进军,公开向隋王朝宣战,广大贫苦百姓闻风响应,这支民军队伍猛增到一万多人。”
“当时,鄱阳郡城武备不修,有个名叫袁斌的人,以防御兵乱为由,倡义聚郭内居民相保守。此人略谙军事,颇精武艺,城防工作实际上由他负责。”
“但是这个袁斌对操,李所部的实力却完全估计不足,一经交战便支持不住,只好弃城逃走。城内大小官吏见郡城不保,也一个个带着家属、细软,仓皇逃命。”
“操,林义军初战取得辉煌胜利。操师乞当即下令安抚百姓,开仓放赈,并对部队进行整训。当年十月,操师乞自称元兴王,年号“天成”。
“接着,操,林义军又分兵四掠,又攻下了浮梁、彭泽等邻县。今年春天,操师乞亲率起义军向江西重镇——豫章郡(今南昌)进发,乘敌不备,一举攻占了豫章。在那里,操师乞任命林士弘为大将军;并确定以豫章为据点,逐渐向江南各地扩展。”
“豫章之失,使得朝廷大为震惊,因为这里是整个江州的治所,不是一般的州郡,正在江都游幸的隋炀帝,紧急命令治书侍御史刘子翊率兵往讨。”
“这个刘子翊系彭城人,曾任南朝齐国的殿中将军,是一员老将了,有丰富的军事经验,奉诏后即带领兵马奔赴豫章。”
“操师乞闻讯,亲率部队迎战于城外。在战斗中他身先土卒,冲锋陷阵,可是却中了刘子翊的埋伏,中箭身亡。义军骤失元帅,军心动摇,开始败退。”(未完待续。)
第一千八百一十二章 高楼论势(25更)
王世充说到兴起,站起了身,一边踱步,一边缓缓说道:“而操师乞虽死,林士弘却当机立断,挺身而出,带领部队继续抵抗。此时隋朝各地农民军已经势力越来越大,各地兵力不足,刘子翊所部后援无人,军无战心;起义军由于操师乞牺牲,沉浸于悲痛之中,也急待善后,因而战事呈僵持状态。这一僵持,就是几个月,我去东都的时候,仍然是在对峙之中。”
“而林士弘是操师乞的忠实战友,他受任于危难之中,时刻在想如何完成义军的未竟之业。他看出,隋军在江南的武装部队,有战斗力的就数刘子翊这一支,干净、彻底地削灭刘部,既可以为操师乞报仇,振奋全军士气;又可以为起义的发展廓清道路,扩大战果,因而这一仗必须打好。”
“主意拿定后,林士弘调整部署,集中一部分人正面防御,牵制敌人;另调一部分人组建水军队伍,发挥水上作战优势,同时派人刺探刘部消息,捕捉战机。”
“几天前,我刚刚接到军报,说是林士弘率部与刘子翊军大战于彭蠡湖(即后来的鄱阳湖)。义军同仇敌忾,奋勇争先,加之大多生长在江湖沿岸,得地理之利,熟习水性,因此开战不久,就把刘子翊打得溃不成军,刘本人也被义军击毙,没有死的敌军,纷纷向义军投降。一时军威大振,邻近郡县的农民踊跃加入义军,队伍很快发展到十余万人。江州全境,已入林士弘之手。”
魏征长叹一声:“没想到江南的形势,已经成了这样,幸亏当年主公剿灭刘元进时,几乎杀光了江南的叛军,要不然,只怕会比江州闹得更凶。如果江南,江州乱成一片,只怕主公也去不了中原了,一定会给杨广再次派去平定的。”
王世充哈哈一笑:“江南那里也早晚要乱起来的,上次的那个贼首沈法兴,就没有给追杀掉,反而封了个吴郡郡守,现在杨广在江都,他不敢动,杨广一走,他必然生乱,加上刚刚内讧,然后被来整击败的杜伏威,李子通这两支江淮义军,也已经过了江,只怕以后的江南,也会非常热门了。”
“当年我在江南消灭了大量的义军,就是不想让他们有短期内作乱的实力,不过几年下来,恐怕江南的实力又积攒得差不多了,所以我们还得加紧动作,让李密赶快动起来,尽早地大败东都兵马,只有这样,我才能早点脱身,去东都去。”
魏征皱了皱眉头:“东都掌兵的是段达,刘长恭等人,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就主动出击吧,还有裴仁基现在有了张须陀的兵马,按说扫灭瓦岗寨,是他的责任,落不到东都兵马的身上,主公,对此你是怎么想的呢?”
王世充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这件事我不用担心,我的好师弟李密,一定会使劲地折腾,无论是为了他个人在瓦岗寨的地位,还是为了瓦岗的前途,他都会趁胜追击,攻取回洛仓或者是黎阳仓的,这两个仓城不仅有大量的粮食,还是东都重要的粮食储备地,一旦失去,东都百万人口的粮食都成问题,到了那个时候,东都的兵马想不出来都不行了,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魏征的眉头舒展了开来:“那河北呢?杨义臣这么一走,窦建德怕是要再起了吧。”
王世充哈哈一笑:“我的眼光不会有错的,我的盟友,个个都是天下英雄,一定能称霸一方的,现在河北一来无强力官军,二来河北已经给打烂了,无论官匪,都是所过之处烧杀抢掠,官军固然凶暴,但民军的张金称,高士达之流也不过是一群野兽,窦建德和他们不同,别说是现在散落草莽的义军余部,就是那些杨义臣军给解散的人马,恐怕也多半会投奔这个河北大哥呢。”
魏征叹了口气:“窦建德坐大,对主公不是好事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窦建德的根基在河北,就算他能成事,向南往中原有李密和我,向北要对抗幽燕一带的李景,罗艺,还有关外的薛世雄,向西还要对上在并州的李密,所以说他发展的空间很有限,只能慢慢经营几年河北,等他初步稳定了河北,那时候我也应该能打败李密,独霸中原了,自古据中原腹心之地者,就掌握了天下的主动,到时候我可以稳住窦建德,封住李渊从并州或者是关中南下的道路,以隋室的名义,讨平萧铣和江南的势力,一旦我占了大半个天下,那无论是关陇,还是河北,都不再成为威胁了!”
魏征的脸色一变:“消灭萧铣?主公要先对南方下手?你不是说要跟萧皇后结盟,暂时稳定南方吗?”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形势所变,自然原来的计划不能一成不变,这些年来北方的战乱之激烈,生产破坏之严重,已经超过了我原来的设想,就连东都中原一带,也已经渐渐地无法维持百姓生计了。”
“李密这个人用兵狠而绝,他一定会到处破坏生产,逼民众加入自己,这几年下来,中原一带一定会比河北,山东打得更惨,我原来设想的以中原的物产,人口作为建军根本的设想,怕是无法实现了。”
“但是江南不一样,天下已经乱了有六七年了,这片地方却没有经历大的战事,就是我以前讨伐刘元进所部,或者是这次操师乞,林士弘起兵,也是迅速地平定,没有打成那种千里无人烟,白骨露于野的样子。”
“所以,以后我必须北守南攻,先夺取萧铣,林士弘,还有江南的地方,一统半个天下,然后以南方的物产粮草养民,以两淮之地的精锐步兵作为军中骨干,时机成熟之时,则先灭关陇,再取河北,打着隋朝的旗号,席卷天下,到了一统海内之时,嘿嘿,也就是我可以行禅让之道,改朝换代的时候啦。”(未完待续。)
第一千八百一十三章 解除兵权(26更)
河北,清河,杨义臣军大营。
营地上下,一片喜气洋洋,连续击破两路义军主力,就连一向治军严苛的杨义臣,也破例杀牛宰羊,犒赏三军,营地内外,欢声笑语不断,就连帅帐之中,总是板着脸的杨义臣,这会儿也是洋洋自得,一边听着手下将校们的吹捧声,一边轻抚着自己的长髯,面带得色。
杨善会举起了酒爵,敬道:“杨大帅,这回你不仅消灭了张金称,还迅速地击破了高士达,河北的两路最大贼寇,都败在你的手中,大隋有您这样的大将军,那平定叛乱,恢复安宁,可是指日可待啊。”
杨义臣笑着举起了酒爵,与杨善会同时一饮而尽,说道:“这还要有赖诸位的鼎力相助啊,尤其是杨通守,若不是你在危难之时几年来率军平叛,还有象王辩王将军这样的良将苦战河北,没有让贼人成了气候,我也完不成这最后一击!”
“现在张金称和高士达虽然已经被斩杀,但是他们的余党还有不少人,我们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这两天大摆宴席,慰劳一下各位将士,两天后,我们还是要再次出征,扫平河北各地的叛军余党,比如什么窦建德,高开道之流,不给他们死灰复燃的机会!”
帐内众将齐声道:“谨遵大将军的军令!”
正说话间,门外跑来一个传令军士,说道:“大帅,朝廷的天使来了,说是有圣上的旨意,要您马上拜接呢。”
杨义臣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笑而不语,而杨善会则拱手笑道:“一定是圣上听到了大帅您扫平乱党,斩杀敌酋的消息,特意下旨褒奖呢。”
虎贲郎将王辩笑道:“这次我不同意杨通守的意见,只怕是圣上在褒奖之余,还要大帅领兵南下,去平定中原的各路反贼呢,张将军出师未捷身先死,除了杨大将军,还有谁人可当此重任呢?”
杨义臣摆了摆手:“大家不要乱猜测了,先去拜见天使吧。”
杨义臣走出了帅帐,一行将校紧随而出,只见裴世矩一身紫袍,手里捧着一卷黄色的绢帛圣旨,面带微笑,站在帅帐前,几个彪悍的骁果军士,立在其后。
杨义臣先是微微一愣,转而笑道:“裴尚书,是哪阵风把你从江都吹来了呀?”
裴世矩勾了勾嘴角,笑道:“杨将军,这回你立下大功,有人事方面的变动,我是吏部尚书,当然应该由我来宣布这个变动啦。”
杨义臣的心中闪过了一丝阴云,裴世矩身为吏部尚书,负责的是文官的调动与升迁,按说自己这样的领兵大将,是应该由作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左武卫大将军宇文述来安排的,除非真的是转业退伍了,上次平定杨谅后,为了避嫌他主动交出兵权,当了几年管马的太仆卿,好不容易靠着征高句丽的机会重新掌了兵,可现在。。。。
想到这里,杨义臣的脸色有些苍白,竟然忘了向裴世矩行礼答话,裴世矩轻咳了一声,他才反应了过来,连忙下跪道:“微臣杨义臣,迎接圣旨。”
裴世矩展开了那卷黄绢,郎声道:“敕曰,右羽卫大将军杨义臣,尽忠职守,讨伐反贼,劳苦功高,威名赫赫,朕心甚慰,特此加升杨义臣为上柱国,礼部尚书,加授金紫光禄大夫,赐物两千段,赏奴婢五十口,钦此!”
杨义臣的脑袋“轰”地一声,几乎要瘫到了地上,裴世矩的微笑声在他的耳边回荡着:“杨将军,恭喜你升任礼部尚书,快快接旨吧。”
杨义臣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也没有接旨,激动地说道:“裴尚书,这个圣旨,义臣现在还不能接,请您回复圣上,就说河北的叛乱还没有完全平定,现在义臣还不能入朝为官啊,只要义臣一走,只恐怕,只恐怕这河北的叛乱会再起!”
裴世矩的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杨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塘报上不是已经说了,击毙了两大贼首,消灭数万反贼,河北已无大股反贼了吗?”
杨义臣咬了咬牙,说道:“贼首张金称,高士达虽然已经授首,可是反贼还有不少在逃亡的,需要我们搜捕剿灭,裴尚书,扫尾的工作还没有完成,河北难说平定,只要我杨义臣一离开军队,只怕这些反贼,就会死灰复燃,义臣不是贪恋军权,而是以国家为重,以陛下的江山为重,恕难从命啊!”
裴世矩的声音渐渐地高了起来:“杨将军,我提醒你一句,抗旨不接,可是重罪,你说的这些事情,陛下也一定会有所安排和准备的,就不劳你费心了。还是说。。。。”说到这里,裴世矩的话锋一变,语调中透出一丝杀意,“这右羽卫的军队,就只听你杨大将军的,朝廷派了别的将军,就指挥不了了呢?”
杨义臣几乎一口老血要喷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大忌了,刚才一时激动,公然抗旨,现在又落下了这军队不受外人指挥的话柄,只怕就算回到江都,也要悲剧了。当下的情况,看起来已经无法逆转,只有先接了旨,然后再徐图良策了。
他咬了咬牙,下跪道:“义臣绝无此心,刚才是义臣的无心之词,还请裴尚书见谅,义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说着,磕了九个响头,神色也变得无比地虔诚,以首伏地,高举双手,作接旨状。
裴世矩的神色稍缓,把圣旨放到了杨义臣的手中,顺便扶起了他,笑道:“早接旨不就没事了吗?杨将军,本官也不过是为了陛下传旨罢了,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向陛下当面提嘛。”
杨义臣擦着头上的汗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么,裴尚书这回有没有带旨意来,大军由谁来接任呢?”
裴世矩笑道:“陛下有旨,右羽卫大军即刻解散,散归本府,所征调的州郡兵马,各回州县,若家乡战乱,暂时无法回归的部队,交由虎贲郎将王辩代管。”
杨义臣突然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两眼一黑,向后倒去,在失去意识前的一瞬间,他听到杨善会和王辩在大叫:“杨将军,杨将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