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一十章 刀劈佛头
王世充哈哈一笑,纵身一跳,站到了一座临时在佛像前搭起的高台上,这让他的身体,一下子与这高大的佛像齐平了,只不过那两张脸的区别太大,一个是慈眉善目,心系苍生的佛陀,另一个,则是面目狰狞,满脸杀气的魔王。
王世充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仰天长啸:“你们不是信佛吗,今天我王世充就让你们看看,你们的佛,能不能救你们!”他说到这里,突然拔剑而起,狠狠地一剑砍去,那颗重达几百斤的巨大佛头,颈子处闪过一道裂缝,越来越大,终于,整个佛头轰然坠下,直接落到了山谷之中,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摔得四分五裂,连形状都看不出了。
王世充厉声大吼:“看到了没有,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神佛,如果说有,那只有我王世充才是神,你们的佛祖,连他自己都保不了,还能保护谁?!”
王世充说完之后,潇洒地作了一个向下砍的手势,他身后的红旗摇上三圈,弓箭破空,还有碎石投掷的声音,开始不绝于耳,而山谷中的惨叫声与哀号声,漫山遍野,令人不忍卒闻。
王世充纵身一跳,从那高台之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地,看着眼前眉头深锁的魏征,笑着指了指天:“玄成,你看佛祖也没显灵,从天上降个雷把我给劈了嘛!看来我的法力比这个天竺和尚还是要高出一些的。”
魏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主公,在神灵面前,还是谦虚点的好,有些事情,非人力所能参透。”
王世充哈哈一笑,拍了拍魏征的肩膀,说道:“好了,玄成,你又不是不知道,破有形的神佛易,破心中神佛难,若非如此,我又怎么能让我的将士们相信,我王世充的法力,超过了佛祖呢?”
魏征的脸色一变,奇道:“主公,你的意思是?”
王世充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压低了声音,说道:“不错,玄成,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要挑选淮南吗?”
魏征恍然大悟,低声道:“因为淮南之地的人,多信鬼神,难道主公是想把自己也打造成神?”
王世充点了点头,笑道:“不错,这就是我这回要刀劈佛像,佛前毁誓的原因了,淮南之地,民风凶悍,但是佛教并不留行,那里更信传统的,原始的道教,这点你应该知道,所以我今天刀砍佛象,江南之人会非常愤怒,但是淮南兵却会惊异于我的法力,以后在他们眼力,我就是半神半人,我再下命令,除了军令的威严之外,也会让他们有对鬼神的敬畏,指挥起来,哪怕让他们赴汤蹈火,他们也多半不敢违背了。”
魏征点了点头:“主公的思虑深远,非属下所及也。”
山谷中的惨叫声开始渐渐地平息了下来,不少叛军士兵徒劳地想要冲向两个谷口,去攀爬那两道二三人高的石墙,可是王世充早就料到了这点,在这两个谷口,不仅设了重障,而且在两侧的山崖上,更是埋伏了多达三千人的强弩手。
那些叛军的军士们冒着飞石乱箭,终于冲到了两道石墙,搭着人梯想要攀爬时,却只听到一阵急促的梆子响,顿时就是万弩齐发,强弩带着强劲的力道,破空而出,直把那几百名正在攀爬的叛军士兵们,射得身上尽是血洞,很多人的尸体就这么倚着石墙,不再倒下,而血液顺着石壁向下流淌,很快,就把这松软的地面,染成一片血洼。
而在石墙的另一边,车阵之后,两千名弓箭手持箭而立,在军官们的号令下,对着三四十步外进行吊射,就象平时训练一样简单,轻松,敌人无法给他们造成任何伤害,而这些已经渐渐习惯了杀戮和铁血的军士们,却似乎在这敌人的惨叫声中得到了更多的快感,很多人甚至一边射着箭,一边伸出舌头,舔着嘴唇,那顺风传来的血腥味道,就是这些铁血军士们的最爱。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至少有两万叛军,死在两侧谷口这狭小的空间,百步之内,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伤者躺在谷边的石缝草丛之中呻吟着,而死者的脸上表情各异,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盘旋起黑鸦鸦一片的秃鹫与乌鸦,瞪着血红的眼睛,准备下来饱餐一顿。
而十里山谷之中,则星罗棋布地分布着一片片的尸体,多数是被石块和擂木砸中,血肉模糊,连伤者也没有,还有几千具尸体,是企图爬上两边的山体,却只爬到一小半的地方,就被石块与箭矢击中,落进峡谷之中,摔得粉身碎骨。站在王世充这个位置望去,山谷之中,已经是一片修罗地狱,而他的脸上挂着冷酷的微笑,对自己的这个战果,非常地满意。
费青奴的大嗓门在王世充的身后响起:“嗨呀,大帅,这帮兔崽子真够没用的,一个都没有逃出来,我的三千铁骑,这回可是亏大了,一个脑袋也没砍到啊。”
单雄信哈哈一笑:“老费,上次你这三千人就杀掉四万敌军,一个个都赚翻了,这回还想跟咱们来抢功啊,让点功劳给我们吧。”
费青奴勾了勾嘴角,叹道:“好吧,这回让给你们,下回可要多分我点啊。”
单雄信笑着对王世充说道:“大帅,这下贼人们也死得差不多了,可否现在撤去谷边的石块,下去割取首级计功呢?”
王世充摇了摇头,冷冷地说道:“没这个必要,下面也许还有个别漏网之鱼,我们现在进去,还可能会给反咬一口,再说此处狭窄空间,死了这么多人,天气热了,尸体也难处理,就把两侧山头挖土,填平这座山谷好了,这种算是坑杀四万叛军,此处尸谷,也可以给以后所有敢和我作对的人看看。是什么样的下场!”
王世充的话透出一股可怕的杀意,让身边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久久,魏征突然高呼道:“大帅威武!”单雄信和费青奴等人也都跟着叫起来,接着是边上的几百部曲护卫,然后是十里山谷外的几万将士,声震云霄,而王世充则冷冷地看着谷中的尸山血海,眼中碧芒闪闪。
第一千六百一十一章 李密上山
河北,平原,黑虎山,狂风寨。
这里原本是一处规模不大的山寨,寨主郝孝德,也算得上是平原一霸了,在这个刘备曾经生活过和战斗过的地方,民风凶悍,桀骜不驯,也只有郝孝德这样的绿林豪杰,才能称霸一方。
托杨广的福,把无数走投无路的百姓逼上了黑虎山,短短两年的时间,这个原本不过几百喽罗的山寨,有众三四万了,但是郝孝德却为人很谨慎,坚决不学张金称那样到处攻州掠郡,打家劫舍。
在郝孝德看来,守好这黑虎山的一亩三分地,时不时地去平原附近的各乡各镇收些保护费,足以在这个乱世中生存了,谁都知道出头的椽子先烂,郝孝德知道自己也不是能争夺天下那块料,何苦当这出头鸟呢?
但是今天的黑虎寨聚义厅却很热闹,大名鼎鼎的蒲山郡公李密,在杨玄感兵败后逃到了这里,他想试试自己的口才,说服郝孝德也打出反旗,在这乱世中闯出一番基业。
郝孝德是一个四十多岁,五大三粗的黑脸汉子,左眉之上,一道几乎与眉毛同样长度的刀疤,离眼睛不到三寸的距离,随着他眉头的紧皱或者是扬挑,这道刀疤就象蜈蚣一样地扭曲着,格外地显眼。
李密和王仲伯二人自从邯郸逃亡之后,这三个多月来是风餐露宿,在不知名的荒山野岭间逃亡隐匿,他们都知道自己上了海捕文书,隋室搜寻他们很急,所以根本不敢到人烟稠密的乡镇城市,直到听说杨广再次远征辽东,追捕他们的风声暂时有些缓和后,他们才敢走出山野。
三个月的逃亡生涯,已经让他们吃尽了苦头,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蓬头垢面,满脸大胡子,乍一看,直的与一般的讨饭乞活流民无二,若不是两人那明亮清澈,神光闪闪的眸子,任谁也不会相信,这二人就是曾经助杨玄感几乎夺得天下的李密和王仲伯。
郝孝德上下打量着李密,眼神中有些不信:“你真的是蒲山郡公?”
李密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不错,在下正是李密,这几个月落难,只能隐身草莽,样子狼狈了些,让郝寨主见笑了。”
郝孝德勾了勾嘴角,向着站在一边的一个黄脸小兵努了努嘴,这个小兵走到了李密的身前,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李密看了一眼这个小兵,冷冷地说道:“孔二狗,连你也不认识我了?”
那个叫孔二狗的小兵,曾经是杨玄感的一个亲随,杨玄感兵败之后,孔二狗无处可去,只能上了黑虎山,他看着李密的眼中,泪光闪闪,颤声道:“李军师,李军师,你,你还记得小的吗?!”
李密叹了口气:“大哥身边的人,我又怎么会记不得呢,只可惜。。。。”说到这里,他想到杨玄感一家的悲惨结局,声音也不免哽咽了。
郝孝德确认了李密的身份,对着孔二狗摆了摆手,孔二狗抹了抹眼中的泪水,向郝孝德行了个礼,退出了大堂,郝孝德仍然坐在椅子上,大喇喇地说道:“既然是名满天下的蒲山郡公,那请恕我刚才失礼了,请上座!”
两个喽罗拿过一张胡床,放在右首,也算上座了,李密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原本以为这个郝孝德也算一方豪杰,起码的爱士之心应该是有的,但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个粗鲁的山大王,看来今天和他的见面,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
李密咬了咬牙,冷冷地说道:“郝头领,在下今天是听到了头领的威名,想和您共商大事的,这些客套的礼节,也就免了吧,还是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的好。”
郝孝德懒洋洋地一边看着自己的指甲,连正眼也不看李密一下,一边说道:“哦,大事?蒲山郡公说的大事,该不会是象杨玄感那样扯旗造反,直取东都吧。”郝孝德此话一出,两边站着的十余个头领和喽罗,全都哄堂大笑起来。
李密的鼻子抽了抽,平静地说道:“郝头领,在下诚心来投,就是想和您真的做一番大事,现在隋室无道,天下大乱,四海英雄,都有取而代之之意,前一阵我大哥起兵,虽然最后遗憾地失败,但是他登高一呼,旬月之间,就有众十余万,甚至差点攻下了东都洛阳,人心向背,一目了然,就是您这里的兄弟,也有不少象孔二狗这样来投的前义军官兵吧。”
郝孝德的脸色一变,坐直了身子,两眼之中闪过一道冷芒:“李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想说,我这里有不少是你的旧部,所以我得听你的,跟着你继续扯旗造反?”
李密平静地摇了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现在隋室已经失去了天下的控制之权,就连这次征讨高句丽,尽管杨广下了******,但路上的援军十有七八都逃散了,现在集中在涿郡的兵马,也就二三十万,不到第一次征高句丽的二成,这说明暴君的权威已失,连地方官也开始不买他的帐了,不趁此良机起事,更待何时呢?”
郝孝德冷冷地说道:“圣上就是再不济,也有几十万大军,前几个月剿灭杨玄感起事的时候,那可是能调动百万大军的,两次征伐高句丽不成,很多人死在异国没有回来,加上天下的变乱四起,各地都需要军队镇压,维稳,所以一时凑不足出征大军很正常,李先生,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是我们寨子几万兄弟聚在一起不容易,现在有口饭吃就很满意了,并不想做什么你说的大事。”
李密叹了口气:“郝头领手握数万精兵,只要想扯旗起事,一个月内就可以横扫河北南部,隔断大运河,东可入齐鲁,南可取中原,西可入并州,如此良机,不去把握,只会给自己留一生遗憾的。”
郝孝德冷笑道:“我觉得杨玄感杨公子才是给自己,给全家留了一生的遗憾,李先生,都说你才可济世,但我看你若是真有传说中这么有本事,又怎么会混成这样,来投奔我呢?哈哈哈哈哈哈。”(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一十二章 山寨受辱
李密在众人的狂笑声中,脸胀得通红,自打娘胎出来,他还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和委屈,两只手已经捏成了拳头,一边的王仲伯气得胡子都快要飞起来了,上前一步,想要发作,李密却伸手拦住了他,低声道:“王兄,咱们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不要乱来。”
王仲伯恨恨地一甩手,把头扭过一边,不想看郝孝德的那张脸。
郝孝德笑完之后,对李密说道:“李先生,咱也跟你实话实说吧,我郝孝德听说过你的名气,也确实挺想山寨里有个能人的,但是在这乱世之中,生存是第一位的,咱们都是些草根平民,不象你们这些贵族公子,想的是天下,夺位,我们只要有口饭吃,就很满意了。”
“现在山寨的日子过得不错,没必要拼死拼活的,而朝廷的实力还是很强大,就连天下无敌的杨公子,还有智计无双的你李先生,不也折腾了两个月不到就给镇压了吗?咱们自己有几斤几两很清楚,夺天下,做大事,不是我郝孝德可以玩的。”
“按理说呢,咱们山寨应该讲义气,你李先生落难来投,我们是应该收留的,但是你太出名,做了大事,现在隋皇发下海捕文书,有敢收留你李先生的,夷三族。所以我若是收留了你,那就会给全山寨带来风险,我不能拿几万人的性能来冒险,所以,只好请你离开了。”
李密咬了咬牙,说道:“既然郝头领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下在下,那为何又要和在下见面呢?”
郝孝德笑道:“你李先生是天下的名人,著名的英雄,不见一面,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啊,这个理由够了吗?”
李密点了点头,眼中冷芒一闪:“很好,郝寨主果然快人快语,李某记下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李密说完,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就向外走去,郝孝德的笑声在他后面响起:“哎呦,李先生,你怎么说走就走啊,我刚才还吩咐了厨房,要备一桌酒菜,再给你们准备一些干粮呢。。。。。”
走出了黑虎寨的寨门,一直走到山脚之下,李密很确信,四周再无一个喽罗了,他才长叹一声,颓然地在一边的一块山石坐下,王仲伯气虎虎地在他身边坐下,说道:“这郝孝德什么玩意,一个山大王,也敢如此无礼!要换了平时,老子早就。。。。”
李密摆了摆手:“王兄啊,现在不比平时,我们是落难之人,四处躲藏,能保条命就是万幸,在人家的地盘上,只能忍气吞声。所幸现在天下大乱,变民四起,各地都有象郝孝德这样的势力,多者数万,少者数千,我们还可以去找别人投奔。”
王仲伯勾了勾嘴角:“那李公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小弟愿意相随。”
李密微微一笑:“你可曾听过长白山上知世郎吗?”
王仲伯微微一愣,转而喜色上脸:“李公所说的,可是那率先起事,在长白山上作无向辽东浪死歌的王薄?”
李密点了点头:“正是此人,他是天下第一个起事的义军首领,而且我知道他底细,他的背后还有人,这次来郝孝德这里,我本来也没报太大希望,如果郝孝德有意起事,我可以联络他和其他义军,但绝不可能奉他为主。现在他既然不想扯旗起事,那我们也就不用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此处离长白山不远,我们两天就可以去找到王薄。”
王仲伯兴奋地点了点头,突然眉头一皱:“只是,只是这王薄不是给齐郡郡丞张须陀击破了吗?怎么又回长白山了?”
李密微微一笑:“山东齐鲁之地,是给压榨得最狠的地方,而且豪杰众多,遍地响马,一个张须陀哪救得过来,往往是按下葫芦冒起瓢,刚击败一路,另一路又卷土重来了。所以我前些天打听得清楚,王薄已经回了长白山,而且实力不亚于当年起事。他的身后,还有靠山,我们这回一定不会被拒绝的。”
王仲伯笑着拍手道:“我就知道,跟着李公,一定会有前途。”说到这里,他的肚子突然叫了一下,李密似乎也受了他的影响,肚子也跟着“咕”了一声,两人已经一天多没有吃饭了,本来以为会在这山寨饱餐一顿,可没想到刚才闹僵了负气而走,连这顿饭也没的吃,李密想到这里,也有些后悔,苦笑道,“都怪我这脾气,得罪了那郝孝德,连累王兄受饿。”
王仲伯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一顿饭罢了,有什么,咱们也不能让姓郝的瞧扁了,让他以为咱们是来混口饭吃的。走吧,早点到王薄那里,早点吃香的喝辣的。”
两天以后,长白山,王薄的翻云寨。
聚义厅里,摆着一桌酒菜,李密正斯文地吃着饭,可一边的王仲伯却是不管不顾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嘴里咬着一个鸡腿,手里抓着一个肘子,眼睛却盯着桌子中央的一盘牛肉,满座的其他五六个头领,看着他的这副吃相,都哈哈大笑。
王薄看着李密,笑道:“李先生,你的这位兄弟,可是饿了很久啊。看你们的这副模样,可真是吃了不少苦头,这让我想起了一年前,咱们被张须陀追得东躲西藏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副光景,几天都吃不上一口饱饭啊。”
李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微微一笑:“王首领,一直以来,我都很想见你一面,因为你是第一个有勇气起事的英雄,今天来到你这里,看到贵寨的兵强马壮,我是打心眼里高兴啊,有你们这些英雄,暴君必会亡国!”
王薄的脸色微微一变,放下了本来想要敬酒的酒杯,语气也变得有些冰冷起来:“怎么,李先生还想着要起事造反?”
李密的心猛地一沉,他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正色道:“怎么,王首领现在难道不是在起事反隋?”(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一十三章 四处碰壁
王薄收起了笑容,把酒杯往桌上一顿,“啪”地一声,酒水溅起半尺高,几乎要溅到李密的身上,只听他冷冷地说道:“李先生,我以为你跟徐先生也是熟识,应该知道我们的想法,为什么跑上山来,却跟我们说这种话?”
李密的眉头一皱:“王首领既然提到了徐先生,那就再好不过,你应该承认自己是徐盖徐庄主的部下,受他的指派,才到长白山上起事造反的吧。”
王薄冷笑道:“别提姓徐的,我们差点给他坑死,我和豆子坑的格谦,以前都是他的庄户,他要我们率先起事,说是点燃第一把火,连那个无向辽东浪死歌,也是他教给我们的,让我们在齐鲁之地传唱。还说一旦我们起事,一定天下响应者如云,而他,也会起兵相助的。”
“可结果呢,我们在这里给张须陀的精锐隋军打得跟狗一样,东奔西逃,他却见死不救,实在见我们躲不过去了,才把我们暂时弄到高句丽去躲了几个月,回来之后他拍拍屁股就走了,还要我们继续起事,他娘的,他以为我王薄欠他姓徐的,一辈子就得拿命来还吗?”
李密叹了口气,说道:“王头领啊,我觉得你对徐先生有不少误会,他是你们的恩主,没有一天停止起兵反隋的大业,实不相瞒,就是这次我们起兵,也是受了他的委托,同时起事的,不光是我们这一路,梁郡韩相国,江南刘元进,都是约定一起响应的,而徐先生本人,也去了江南,助刘首领起事。”
王薄哈哈一笑:“他还是放不下那个江南,把我们扔在山东送死,为他吸引隋军主力来围剿,他自己却到江南却打自己的南北朝江山了。哼,李先生恐怕有所不知吧,前天我刚刚接到的消息,刘元进的十万大军,已经一夜之间被王世充烧了个精光,刘元进,管崇,朱燮等首领全部战死,而其他的四万余党,也被王世充诱到晋陵草蛇谷全部坑杀,现在江南之乱已经平定,而我的旧主子徐盖,只怕也已经没命了。”
李密长叹一声:“唉,天不助我,又让王世充这恶贼得了手。刘兄,是我害了你们!”他想到当时与刘元进,韩相国等人共同盟誓起兵的场景,又想到死去的杨玄感,悲从心中来,就连声音,也哽咽了。
王薄冷冷地说道:“李先生,这下你应该明白了吧,无论是杨玄感,还是徐盖,他们都势单力孤,以他们的力量,都对付不了朝廷,更别说我这个小小山寨了,你跟朝廷有血海深仇,但是我们没有,现在我们的这些兄弟,经历了以前的疯狂,也经历过苦日子,九死一生,实在是不想再折腾了,我原以为你也和我们一样,想要过平安的日子,所以想留下李先生,但你若是还想做梦反隋起事,那我们就不是一路人,只能请你离开了。”
李密咬了咬牙,沉声道:“王首领,你们以为自己这样占山为王,就能过一辈子吗?你可是率先起事,还作了无向辽东浪死歌的长白山上知世郎,现在张须陀不来打你,是因为左子相,裴长才,卢明月这些义军的势力更大,他要优先对付,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你罢了。”
“一旦征辽之战结束,象来护儿,王仁恭,薛世雄这些名将全部回国平叛,那你很快就得对付朝廷的大军了,到时候,你还能再往高句丽躲上一回吗?”
王薄笑着摆了摆手:“就算我不跑了,也可以投降,接受朝廷的招安,就是那张须陀,也不是见人就杀,他不是王世充那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前一阵子,裴长才给他逼得投降,结果军士们也得以保全,遣散回家,而裴长才等人也留了一条命,还在他军中任了个军官,我想我王薄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比裴长才更差吧。”
李密恨声道:“这么说来,张须陀的军队一来,王首领就准备投降了,是吗?”
王薄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么个意思,李先生,我们江湖中人,讲义气,你来我山寨,只要不造反,就是我们的朋友,但如果你还是想在我们这里搞杨玄感的那套,那不好意思,我们这座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还请你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吧。”
李密心中焦急,说道:“王首领,我知道你的顾虑,无非是看张须陀军力强大,给他打怕了,可是现在山东一地,也就张须陀一支军队,我可以去游说其他各路英雄,大家联合起来,合攻张须陀,他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以一已之力,挽回整个局势。”
王薄冷冷地说道:“行了,李先生,如果真的大家都象你所说的那样,想要争天下,那也不会联合了,因为除了隋军是对手外,其他各路义军也都是潜在的敌人,这种事咱又不是没见过,以前我和豆子坑的格谦还都是徐盖庄上的兄弟呢,还不是保存各自实力,见死不救,你李先生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联合。你是读书人,太想当然,江湖的事情,你不懂。”
李密愤然而起:“这么说来,王首领是想在这长白山上偏安,不想继续反隋大业了,是吗?”
王薄也站起身,点了点头:“不错,只要不打反旗,占山为王,那就不会有什么事,至少这几年不会有事,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李先生,我本想留你在山寨,但看起来你我的理念不同,无法共存,那只有请你走了。山寨中还有许多事情我要处理,不送!”
王薄说着,直接拉下脸转身离开,而刚才还笑脸相迎的那些个头领们,一个个都面带凶光,抱着胳膊,围在李密和王仲伯的身前,眼神中也颇有不善之色。
李密的眼中闪过一丝辛酸的神色,对着一边不知所措的王仲伯说道:“王兄,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我们走吧。”(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一十四章 各奔东西
走出了翻云寨,李密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情绪,脸上泪水横流,即使是上次起兵失败,兵败被俘时,他也没有绝望过,可是这一次,王仲伯却看到了一个意志垮掉的李密。
山风呼啸,一如厉鬼怒号,李密哭了整整半个时辰,才稍稍平静了下来,他呆呆地坐在一棵树下,喃喃地说道:“难道,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王仲伯叹了口气:“李公啊,我想,王寨主说得也对,连杨大帅这样天下无敌的猛将起兵都失败了,而且败得这么快,这么彻底,这些各地的山大王也给官军打得东躲西藏,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又怎么敢再战呢。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隋朝的力量还很强大,不是现在可以推翻的。”
李密厉声道:“难道就因为敌人强大,我们就不报仇了吗?那么多兄弟战死了,我现在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他们的模样,这一辈子,我只要有一口气在,也一定会复仇的!”
王仲伯摇了摇头:“李公,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也佩服你的意志,但是勇气和意志不能当饭吃,现在我们这样东躲西藏,连饭都没的吃,若是再报着执念,只怕很快我们就得啃草根树皮了,我看不如我们先找个山寨暂且容身,不提起兵报仇的事情,等时局有变,再起兵不迟。”
李密气得一跺脚:“王仲伯,你难道不知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吗?你以为象王薄,郝孝德这样,不思进取,守个山寨就想混吃等死,又能混多久?现在天下大乱,各地的生产都被破坏,我们一路行来,多少田地荒芜?很快就不会有这些农户乡民给他们打劫了。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坐吃山空,又能撑多久?”
王仲伯微微一笑:“这样不是挺好,没的吃了就得去抢,抢的话就要和官军战斗,那个时候再考虑扯旗,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李密摇了摇头:“不行,王兄,你也是带兵之人,应该知道这样的乌合之众根本打不了仗,之所以这些人屡战屡败,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远大的志向,不能承受刻苦的,严格的训练,把自己练成百折不回的精锐,而且现在不趁着天下大乱,内地空虚,去攻州掠地,夺取甲兵器械,靠他们现在这些劣质装备,根本无法与任何一支隋军正规军交锋的!”
王仲伯叹了口气,看着李密,幽幽地说道:“李公,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可别见怪啊。你的这些道理,我王仲伯懂,可是王薄,郝孝德他们懂吗?他们想的是你李公这么有本事,还不是给隋军打得全军覆没,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他们呢?李公啊,咱们毕竟是败军之将,现在又是落难逃亡,有口吃的能活下去就不错了,理想和复仇理念总不能当饭吃吧。”
李密气得一跺脚:“王兄,怎么,怎么连你现在也这样意志消沉了,你难道不想起兵报仇了吗?”
王仲伯叹了口气:“李公,想我王仲伯,以前也算是仕途平衡,一路官至虎贲郎将,本来前程不错,但是感慨于杨元帅的神勇与你李公的睿智,觉得天下之人受苦太多,到了改天换地的时候,这才一时冲动,跟着你们起兵。”
“可是起兵的结果是什么?大军崩溃,杨公战死,而你李公虽然救了我一命,带我逃亡,但现在这样东躲西藏,如丧家之犬,这样的日子,真的是我要的吗?是你李公要的吗?我王仲伯以前想的是从龙建功,以后可以出将入相,但现在我已经不报这个希望了,能在这个乱世中活下去,就是我唯一的目的。李公,我知道你雄心壮志,是做大事的人,但我王仲伯只能跟随你到这里了,以后的路,请你好自为之!”
王仲伯说到这里,跪了下来,向着李密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时说道:“邯郸救命之恩,不敢言谢,只能这样先报一二,来世若有机会,一定结草衔环相报!”
他说到这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没有挥挥手道别。
李密呆呆地坐在树下,看着王仲伯的身影消失不见,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悲凉涌上心头,眼泪终于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湿透了他那一身已经脏破不堪的布衣。
李密喃喃地自语道:“难道,难道我真的错了吗,难道,难道隋朝真的强大到无法战胜了吗?不,不会的,上次我们明明差一点就赢了,只差一点,李密,你不能放弃,你不可以放弃报仇,你不是王薄,不是郝孝德,也不是王仲伯,你生来就是要做出一番大事的,绝对不能放弃,更不能,更不能让王世充给看扁了!”
想到这里,李密的精神复振,王世充那张得意的笑脸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他一咬牙,厉声道:“对,王世充,我李密绝不会输给你,你在江南现在有兵,可我李密三年之内,一定会比你兵更多,更强,你等着吧!”
发泄完了一通之后,李密开始闭上眼睛,梳理起思路来,现在缉捕自己的风头虽然比前一阵要小了一些,但是仍然有无数的人盯着自己的脑袋和赏格,自己在郝孝德和王薄这里都露了面,现在又失去了王仲伯的保护,难免有些歹人想要拿自己的脑袋去领赏,山东一带看起来没有能成事的人,只有先到两淮一带潜伏,待机再起。
李密打定了主意,站起身,向着南方走去,他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心:我李密就是吃草根树皮,也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要活出个人样,绝不能让人看扁了!
一个月后,淮阳郡,葛家村,十余个小儿正在溪边玩耍,突然,一股子恶臭之味远远地袭来,进村的青石桥上,走过了一个枯瘦黝黑,形如乞丐的人,他的身子在摇晃着,一把浓密的大胡子,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清澈明亮,闪着智慧的光芒。(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一十五章 李密逃生记
这个乞丐一样的人,看着这些孩童们,突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因为他闻到了米饭的香味,喃喃地说道:“好香啊!”然后他的眼前突然一黑,一下子就摔倒在了桥面上,不省人事。
当这个乞丐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明亮的小屋内,虽然睡的不过是一张木板硬床,但是床头的一张小墩上,却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粥面上放着几根切碎了的野菜,那味道无疑是饿了几个月的他所梦妹以求的,他一下子翻起了身,捧起了这个大碗,狼吞虎咽地往肚子里塞,也不顾斯文了。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正坐在他的面前,上下打量着他,手里却拿着一卷《汉书》,这卷书是李密最喜欢看的,他常常自命刘邦,而把杨玄感看成项羽,后来兵败之后,他别的藏书都没有取,偏偏留下了这一册,就是在心里希望自己也能跟刘邦一样,百折不回,甚至抛妻弃子,最后历经人世间的种种磨难,终于夺取天下。
李密三口两口地吞完了这一大碗野菜粥,若是换了以前,这种东西他看都不看一眼的,但是在经历了三个多月类似野人的生活,甚至吃了不少树皮草根,连吃顿野果子都是奢求的情况下,这碗野菜粥却成了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东西了。
那老人开口道:“你是个读书人吗?”
李密吞下了碗里的最后一口粥,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那木头勺子,这种山野乡村,连筷子都很少有,反正吃饭多是各种米粥面糊,用勺子也就足够了。他看着那老人手里的《汉书》,心中一动,点了点头:“粗通些文字。老丈,请问这里是何处?”
那老人微微一笑:“此处乃是淮阳郡地界,这里是葛家村,因为在大山里面,很少和外界接触,看你这样子是个读书人,怎么会如此落魄,来到这山区不毛之地呢?”
李密心中迅速地思索起来,这淮阳郡乃是春秋时的古陈国地界,后来在两汉时属于豫州,在河南地区,他这一路上昼伏夜出,翻山越岭,想不到却进入了这个偏僻的山村。
李密想到这里,说道:“在下姓刘,名智远,本是一书生,奈何现在天下大乱,家乡遭遇了兵灾,刘某只得逃难,一路至此,多谢老丈收留。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那老丈笑了笑,说道:“咱是乡野村夫,不象你们读书人这样说话文绉绉的,某姓葛,叫葛天雄,乃是这葛家村的村长,早年间天下还有乡学的时候,也到州里读过几年书,粗通些文字。”
他看着这卷手中的竹简,说道:“你这本是《汉书》吧,还是竹简的,一看你就是有学问的人,现在天底下兵荒马乱的,外面到处是乱兵贼寇,也就我们这种小山村还安宁一些,我看你不如就留在我们这里,教教村里的后生孩子们识文断字吧,有我们一口吃的,总亏待不了你的!”
李密笑道:“好,那就多谢葛村长的收留之恩了。刘某无以为报,叨扰啦。”
三天之后,化名刘智远的李密,已经可以在这个小村里下床走动了,葛天雄给他找了个独立的小屋居住,生活设施虽然仍然是简陋,但比起这段逃亡的日子,已经好了太多,一向爱干净,保持士子风范的李密,好好地洗了个澡,刮去了那一脸已经生出不少跳蚤的大胡子,换上了两套葛天雄以前儿子穿过的粗布衣衫,一下子又觉得清爽多了。
每日里,李密也就是在村头的一座临时搭起的草堂里,把这当成私塾,教村里的三十多个孩子念书习字,从三字经,小草千字文开始,与这些孩童为伴,李密倒也得到了难得的宁静,他突然觉得,也许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山村里过一辈子,也不是件坏事。
而在这些天里,李密也不停地打听着外面的情况,尽管他暂时在这山村中潜伏,但那颗不安份的心,却是时不时地飞到了外面的那个战火纷飞的天下,王世充在江南平叛之后,凶名可以止江南小儿夜哭,半年前还一片反旗的江南之地,给他杀得再也不敢动弹,为此,王世充又官升一级,成了江都郡丞,外兼江都宫监,掌管着这座陪都守卫之余,还要负责为杨广挑选江南美女,以充后宫。
至于杨广,他的第三次征伐高句丽,成为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他虽然再次下达了全军总动员的命令,但是在营州三个月,按时来援的军队却不到二十万,各地的长官都以所在州郡盗匪横行,需要军队弹压为名,拖延出兵的时期,最后杨广无奈,只能让来护儿的水军直接登陆辽东,攻克毕奢城,为大军打前站。
高句丽方面,也困扰于隋朝的连年征伐,尽管前两次都打退了隋军,但是他们本国,尤其是辽东也是给打得一片狼籍,大量的民众被征发,千里田地荒芜,一向以兵多粮足著称的高句丽,居然也闹起了粮荒,不得已之下,高句丽国王高元,也只能不顾乙支文德的强烈反对,交出了斛斯政,向杨广求和。
杨广得了面子,也就顺水推舟,下令班师,派使节持节去召正在辽东攻城掠地的来护儿回师,来护儿这回孤军作战,没了杨广的瞎指挥,却是出人意料的顺利,渊太祚在前几次的大战中实力损耗太多,这回根本无力再战,只能退保辽东城,这让来护儿一路势如破竹,当杨广的使节来传令时,他还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由想要抗命续战。
可是长史崔君肃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杨广的,眼看说服不了来护儿,他就转而去一个个地向帐内众将晓以利害,告诉他们抗旨的后果可比打下几个城池要可怕的多,于是众将皆惧,都不想继续打了,来护儿眼看无法指挥军队继续作战,也只能悻悻而还,于是第三次征高句丽作战,就以这样虎头蛇尾的方式收了场,隋朝得了面子,而高句丽则赢得了难得的喘息。(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一十六章 醉酒题反诗
李密听到外面的这些情况,心里痒痒的,尤其是知道了在陇右一带自污避祸的李渊父子,又被重新起用成为晋阳留守,负责围剿并州一带越来越多的各路贼寇之后,他那颗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又变得躁动不安了。就在这一晚,和葛天雄喝了不少酒之后,李密趁醉在学堂的木墙上作诗一首,笔走龙蛇,写尽他心中的不平之气。
金凤荡初节,玉露凋晚林。此夕穷途士,空轸郁陶心。眺听良多感,慷慨独沾襟。沾襟何所为?怅然怀古意。秦俗犹未平,汉道将何冀!樊哙市井徒,萧何刀笔吏。一朝时运合,万古传名器。寄言世上雄,虚生真可愧。
李密的眼泪,随着他手中的笔,在写出一个个字的同时,不停地也在往下流,他痛恨着自己的平庸和无所作为,更感慨着自己一身的才华却无以为用,只能这样成天地东躲西藏,难道,真的要自己在这山村里终老一辈子吗?
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李密突然放声大笑,转而大哭,在这山村烈酒的刺激之下,他渐渐地失去了意志,再度沉沉睡去。
两个时辰后,一个三十来岁,官差打扮的人,站在这学堂的墙边,一脸阴沉地看着这墙上的字,他是葛天雄的儿子葛中良,在淮阳郡当捕头,已经多年没有回村了。
这回若不是因为淮南一带来了一股新的贼寇,以章丘杜伏威和临济辅公佑为首,二人都是武艺高强,悍勇过人的年轻人,还不到二十岁,而部下也多是在河北山东一带征战良久的老贼,官军多次征讨都无法将之消灭。
眼见其势力越来越大,淮南一带的百姓也开始有不少投奔这支义军,于是官差四出,到各个乡村里巡察,看看有没有通贼附逆之人,而葛中良也借这个机会,回了一趟阔别了四五年的家。
葛天雄站在葛中良的身边,打着油灯,昏暗的火苗跳着,映着墙上这首诗的同时,也照着葛中良那张阴沉的脸,葛天雄奇道:“怎么了,儿啊,这诗有什么不对吗?”
葛中良冷笑道:“爹啊,这诗是何人所写?”
葛天雄说道:“是个外乡人,个子中等,瘦黑,但很有精神,叫刘智远,我见他有文才,于是收留了他,拿这屋舍作了学堂,教村里的后生们习字,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这刘智远一个文弱书生,不会是贼人的。”
葛中良叹了口气:“爹啊,贼人又不会把贼字写在脸上,再说了,贼人中间也有些狗头军师,不全是那些五大三粗的凶恶之人,这诗,我看明明是首反诗啊。”
葛天雄睁大了眼睛,走上前去看了几眼,摇了摇头:“这怎么就是反诗了呢?里面说的什么秦啊汉的都是前朝了,樊哙和萧何都是离这不远的彭城人,帮着刘邦建汉的大英雄呢,我没看到这诗里有啥反朝廷的话啊。”
葛中良冷笑道:“爹啊,你不明白,这种诗不会明写着要打打杀杀,完全是要看意境,你看,这人自称穷途士,泪沾襟,怀古意啥的,这个古意是啥?就是跟樊哙,萧何那样扶刘邦造反,这里说的是秦朝暴政,汉朝取而代之,就是说现在的大隋也跟暴秦一样,要有个刘邦来改朝换代呢。后面写得更明显了,要什么万古传名器,虚生真可愧,这就是要天下的英雄豪杰,一个个不要虚度时光,要象刘邦项羽,陈胜吴广那样地起来造反,这才能青史留名呢。”
葛天雄并没有什么文化,但也是听得连连皱眉,他摇了摇头:“儿啊,这谋反之事,可是人命关天,不能瞎说的啊,我看这刘先生不象是坏人,要不等他醒了,你再来当面问清楚好了。”
葛中良摆了摆手:“爹,此人现在在哪里,我去看看,也许,他是哪个逃亡的江洋大盗呢?”
葛天雄勾了勾嘴角,说道:“儿啊,我葛家村自古以来民风纯朴,从不害客人,你可不要坏了千年的规矩!”
葛中良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爹,儿现在是朝廷的捕头,自然得尽忠职守,你这老脑筋,也应该换换了。”他说着,就走出了学堂,很快,在几个孩子的指引下,他就走到了李密的屋舍前,只见李密正和衣而眠,在那床上呼呼大睡呢。
葛中良一看到李密的脸,先是一惊,转而露出了一丝邪邪的微笑,葛天雄正好看到了他的这个表情,眉头一皱,问道:“儿啊,你看出什么了吗?”
葛中良的脸上闪过一丝警觉之色,转而笑道:“没什么,此人果然是个文弱书生,不是什么江洋大盗,爹啊,孩儿还有公事在身,得先走了,过几天再回来看您。”说着,葛中良就急匆匆地往外走,几乎可以说是一路小跑地溜了出去。
葛天雄咬了咬牙,直接冲进了李密的屋内,从一角的水缸里舀起了一勺冷水,直接就对着李密迎头浇下。
李密正睡得迷迷糊糊,给这一通冷水浇得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他的头上**的,两绺长发贴在脑门上,可是脑子一下子就变得清楚了,他本能地叫道:“葛村长,你这是做什么?”
葛天雄的脸一沉,上前一把拉住李密的手就往外走:“跟我来!”
夜色之中,二人就这样来到了学堂,葛天雄指着墙上的那首反诗,沉声道:“刘先生,有人说这首诗是反诗,而你是个逃亡的反贼,这是真的吗?”
李密看着这首诗,目瞪口呆,这是他在郁闷喝醉的情况下,一时所写,自己都记不得了,平时的他是极为自律,从不醉酒的,若不是听了外面这么多的事情,一时悲愤难平,怎么会喝得醉到写反诗呢?看着墙上的这首诗,他叹了口气:“葛村长,这诗确实是我写的,只是一时酒醉,不知所以,才会胡写几句,我并不是什么反贼,您不要误会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一十七章 战马遗失
葛天雄摇了摇头,叹道:“刘先生啊,小老儿跟你说实话吧,刚才看到你这首反诗的朝廷捕快,不是别人而是小老儿的亲生儿子,他在淮阳郡当捕头,刚才先是看了你的诗,断言你是反诗,因为你拿刘邦项羽自比,又用秦朝来比照大隋,然后他又去看了你的模样,甚至都不唤醒你,就说有公务在身,先走了。”
“小老儿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了,刚才我责备他做人不能只贪图官府的赏格,而出卖朋友,他嘴上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若不是你是朝廷通缉的要犯,给他一眼就认出,他又怎么会这么急着找借口离开呢?”
“刘先生,小老儿对你没有恶意,你在这里这些天,我清楚你的为人,绝不是什么坏人,现在天下世道大乱,虎狼横行,只有好人才会给逼得走投无路,这点上,确实是跟以前秦末的乱世一样,如果小老儿真的想要对你不利,又怎么会给你通风报信,劝你逃走呢?”
李密的眼中泪光闪闪,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算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了,他咬了咬牙,沉声道:“多谢恩公的救命之恩,事到如今,我也不瞒您了,我不是别人,正是跟随杨玄感起事的蒲山郡公李密。落难至此,幸蒙恩公不弃,今天更是救我一命,请受李某一拜!”他说着,就跪了下来,向着葛天雄准备磕起头来。
葛天雄的脸色一变,连忙扶起了李密,即使是这个偏远闭塞的小山村,也听过杨玄感和李密的赫赫威名,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你,你真的是李公吗?啊呀,想不到今天我居然有幸得见名满天下的蒲山郡公,真的是三生有幸啊。”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杨元帅的义军可是好人哪,只可惜,时运不济,我们大家伙儿现在还说着他的好处呢。”
李密的心中一暖,暗道大哥在天有灵,若是知道在百姓心中还有这样的地位,也可以瞑目了,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说道:“什么名满天下,兵败之后,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可还是露了风声。只是我这一走,怕是要连累葛老丈了。”
葛天雄笑着摆了摆手:“不会,到时候我就说你酒醉醒来后,发现了自己写的反诗,觉得不对劲,所以连夜跑掉了,我儿虽然贪婪,但毕竟是我的儿子,还不至于敢拿我怎么样,他现在一定是回州里找捕快去了,你现在赶快走吧。”
李密点了点头,也顾不得再多罗嗦,回屋去把一直都备好的一个包裹一拿,他自打来这个村小半年来,一直做好了随时逃亡的准备,包括那本《汉书》在内,一切都早早地打包好了,一旦风吹草动,立马跑路。
葛天雄默默地看着李密的身影消失在黑色的夜色之中,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喃喃地说道:“老天爷,但愿你能一路保佑蒲山郡公,他,才是终结这个乱世的希望啊。”
王世充同样抬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已入初冬,他呼出的气很快地在夜空中凝成了一道白霜,而一声沉闷的叹息,则诉说着他的心事。
魏征站在王世充的身后,微微一笑:“主公,最近我军讨贼连战连胜,杨广加了你的官,升你为右武卫大将军,而我们的淮南兵,也在江淮之间的征战中越发地强悍,可谓劲旅了,你还有什么事情不开心呢?”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眼中碧芒闪闪:“李密现在音讯全无,徐盖更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两个家伙一天不出现,我就一天不能安心啊,至于杨广,哼,他的三征高句丽已经失败。”
“现在天下变乱四起,从陇右到关中,从并州到河北,从齐鲁到江淮,已经是万里狼烟,就连南方的江州之地,也有操师乞,林士弘这样的本地土豪掀起了叛乱,甚至大败治书侍御使刘子翊的部队,虽然操师乞战死,但是林士弘却趁机坐大,现在他已经攻下了鄱阳和豫章两个大郡,有众十余万。”
魏征笑着摇了摇头:“我看主公担心的不是什么操师乞,林士弘,而是您放在吐谷浑养马的刘权吧。”
王世充叹了口气:“是啊,谁也没有想到刘权在吐谷浑故地,本来干的好好的,却被那虞世基趁机索贿,他不肯交钱,就给虞世基进谗言,转到岭南的南海郡去了,这次操师乞和林士弘起兵,还跟他有关系呢,若不是他在江州一带征兵平叛,操师乞也不会趁机煽动民众起兵,现在刘权到了南海,远隔万里,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有没有再见他一面的机会了。”
魏征叹道:“刘权在吐谷浑这几年,帮主公寄养了几万匹战马,现在他一走,那些战马就没办法收回来了,这才是主公最不能接受的损失吧。唉,那虞世基也不知道发错了哪根神经,居然向刘权索贿。”
王世充冷笑道:“玄成,你真的以为是虞世基缺那两个钱吗?哼,你可别忘了,虞世基的狗头军师是谁?!”
魏征的脸色一变:“主公的意思是,此事是封伦有意所为?不至于吧,主公和那刘权所有的来往都是私下进行,而且那寄养战马之事,乃是绝密,封伦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再说了,他这几年一直跟在虞世基的身边,就算布眼线也是盯着主公您,怎么会对刘权下手?”
王世充叹了口气:“也是我百密一疏啊,刘权在吐谷浑,以他的财力,是绝不可能收购数万匹军马的,若不是我一直暗中给他提供钱财,他连维持这数万军马都不可能,年前的时候李渊到了陇右,只怕他也顺带地打探到了吐谷浑那里的情况。”
“大隋的良马来源无非就是吐谷浑和突厥二处,刘权作为西海郡守,并不是管马的太仆卿,却买下了这么多战马,以李渊的情报能力,只要一查,那肯定能查出背后有我的影子。”(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一十八章 章丘杜伏威
王世充负手背后,一边踱步,一边说道:“上次在勿吉的时候我想同时干掉李世民和封伦不成,只怕已经让他们结为盟友,这回李渊靠了装酒疯和受贿自污而躲过了杨广的注意,重新回朝当了大理少卿。”
“现在天下变乱四起,杨广又要重用这个表哥了,而李渊把我通过刘权养马的事情和封伦一说,他们一下子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尽管没有明确的证据来指控我,但是让虞世基下手整刘权,把他调离吐谷浑,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魏征点了点头:“主公这样一分析,那看来是差不离了,是啊,几年的心血,五六万匹战马,一夜之间就不复存在,成了官家的战马,这可是有苦说不出的事,不过好在我们的淮南兵已经越来越厉害,也多少可以弥补战马之失吧。”
王世充叹了口气:“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杨广让我去江西再去平定林士弘的叛乱,我的部下是淮南人,到了江南不太适应,上次消灭刘元进的时候,就有些水土不服,若是到更远处,接近岭南的江州,只怕非战斗减员会更多,而且,远离了中原,想回来就难了。玄成,现在你有什么好办法,让我们可以不用出动,去江州之地吗?”
魏征微微一笑:“主公,只要江都一带受到威胁,那杨广就绝对不会调你去江州的,现在的天下,只有你,齐郡的张须陀,河北的杨义臣,还有李渊这少数几个大将,都是他真正信得过,又有能力平叛的,而他对你们几个的安置,也都是在江淮,山东,河北,中原这些关键之地。象江州这种地方,一般是派偏将过去就行。”
王世充摇了摇头:“也怪我上次打江南打得太快,这回整个江南都平安无事了,上次坑杀了四万降卒之后,杨广一边嘉奖我,一边派了路道德为昆陵通守,来代替我,以安抚江南人心,上次的那个漏网之鱼,吴兴豪族沈法兴,也给提拔成了吴兴郡守,这些人迟早都会再反,但不是现在。”
魏征点了点头:“主公,你是怕江淮一带无事,所以杨广会让你到江州去救火吗?”
王世充叹道:“是啊,江都一带,是隋朝的陪都,自从年前费青奴在此击破了几路贼军之后,此处就没有大股的贼军了,若是江南和两淮无事,杨广也不会让我闲在这里,无论是调往山东,归张须陀的节制,还是派去江州,都不是什么好事。”
魏征微微一笑:“主公,你可记得,这个月,从山东来了一股新的贼军吗?”
王世充的心中一动:“新的贼军?你是说杜伏威,辅公佑所部?”
魏征笑道:“是啊,这杜伏威还不到二十岁,但年少时就以凶强蛮横闻名乡里,他在章丘,而与邻县的辅公佑交好,两人在大业八年的时候入山为盗,初在贼帅左子相的手下,然后分离出来,另拉起了队伍,张须陀在山东大败各路贼军,左子相也被他剿灭,而杜伏威和辅公佑为了躲避张须陀的打击,南下江淮一带。”
王世充点了点头:“这阵子我在忙着给杨广修江都宫殿,还有选秀女的事情,这杜伏威倒是有些忽视了,听说他刚来江淮的时候,只有千余部下,又是怎么发展得这么大了呢?”
魏征点了点头,这一阵他成天在搜集附近的各路义军的资料,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说道:“主公,杜伏威来到江淮之地的时候,附近有两支义军,一支是下邳苗海潮,另一支是海陵的赵破阵,都有万余部下。”
“杜伏威先是给苗海潮写信,说隋室无道,天下大乱,大家都是为了反抗暴政而起事的义军,何必互相残杀呢,若是分散,势单力孤,只会给隋军消灭,不如联合在一起,若是你自认能力高强,那我就追随你,若是你没有争夺天下的壮志,那就顺从我,不然的话,我们就决斗来分个高下吧。”
“那个苗海潮是个怯懦胆小之人,听说了杜伏威以前在齐地的凶名之后,不敢对抗,干脆直接投降了杜伏威。”
“至于另一家的赵破阵,则是选择了另一条路,他觉得自己的实力强过杜伏威,于是回信给杜伏威,说要他来归顺自己,不然就发兵击之,这杜伏威就回信表示愿意投降,给了赵破阵牛羊美酒,只带了十个人入了赵营。”
“赵破阵很高兴,摆酒庆祝,与这杜伏威还想结拜兄弟,却不曾想杜伏威在席间突然动手,手斩赵破阵,而杜伏威的那十个手下,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勇士,都给他收为养子,这时候就起了作用。”
“这十个人一下子斩杀了赵破阵的百余亲信与头领,一下子镇住了数万贼寇,而就在此时,辅公佑带着万余手下也逼近了赵军营地,一下子逼降了三万多贼寇,于是杜伏威一下子就有了四五万人,声势大振。”
王世充点了点头:“这样说来,杜伏威倒也算得上是有勇有谋,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本事,真的不能小看啊。不过更让我担心的是,这杜伏威有五万多人马,却还只是潜伏不动,没有大肆张扬,看来他的头脑也很清醒啊。”
说到这里,王世充微微一笑:“不过现在在江淮一带,还有一个孟让盘踞在都梁山,这个孟让,听说是齐郡人,本来在山东为盗,去年的时候联合王薄,跟张须陀在山东战斗过,大败而逃,让他在战场上跑了。”
“现在这个孟让跑到了都梁山,一路招降纳叛,有不少在山东给张须陀打败的贼寇,又跑来投奔他,都快有十几万人了,玄成,你看我们如果主动去进剿这两支贼寇,是不是可以向杨广表明一下态度,提醒他江都一带也不得安宁呢?”
魏征点了点头:“主公所言极是,江淮兵自从江南平叛之后,也未逢大战,虽然训练得越发精良,但乱世之中,只有在战场上搏杀的兵,才是精锐,主公,现在这两路贼寇,我们去打哪一路呢?”(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四十三章 海州伏击
三个月后,海州(今连云港)城头。
王世充站在城墙之上,神色轻松,魏征则是面色凝重,看着远处的海面,说道:“主公,情报确实吗,那格谦真的会从海上登陆,来这海州?”
王世充微微一笑:“是黑闼亲自混进山东贼寇中间探得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自从一个月前,格谦被杨义臣率军击败,逼降之后,杨义臣的大军一走,这格谦马上又扯起了反旗,他不敢再在山东停留,所以干脆出海,他以为我最近在江都一带练兵,顾不上海州这处偏远的地方,所以选择在这里登陆,可我偏偏掌握了情报,要把这股子山东贼寇给消灭掉,此战的难度不是太大,格谦手下不过几万乌合之众,让仁则去练练手就行了。”
魏征叹了口气:“仁则毕竟没有独当一面过,他能行吗?”
王世充笑道:“年轻人嘛,不练练怎么行。现在我的两个儿子给杨广扣了当人质,身边只有这个侄子能用了,但愿这回,他不要让我失望。”
海州城外的一处山林之中,千余名一身土黄色劲装打扮,黄巾蒙面的江淮军士们,潜伏于山林之中,时值冬天,草木都已经枯萎,山头上也是一片黄土地,而这些江淮汉子们潜伏在这已经半秃的荒山之上,看起来倒是与天地一色,远远望去,绝不会料到这山上还有如此伏兵。
王仁则也换了一身土黄色劲装,伏在最前面,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盯着十里外的海面上,而他的心潮也和那海水一样,不停地起伏着,这毕竟是他独立领兵的第一战,虽然一切的情报都显示,今天会有两万左右的反贼在此地登陆,可是从前天开始,他便和混入反贼之中的刘黑闼断了联系,眼下潜入反贼阵中的兄弟们纷纷回归,只有这刘黑闼还是音信全无,这不能不让王仁则心中打鼓。
单雄信正趴在王仁则的身边,突然微微一笑,拉下了脸上的黄面巾:“仁则,你今天怎么有点紧张啊,这可一点不象你。还是在为黑子担心吗?”
王仁则点了点头,沉声道:“已经到了正午了,也看不到反贼的战船,我委实有些放心不下。”
单雄信咧嘴一笑:“不用怕,黑子的本事我们都清楚,其他人都回来了,他不可能是陷在里面的,想必是想在贼人登陆的时候能里应外合。”
一边的费青奴也开了口:“仁则,若是今天反贼们不来此地,而是转掠别处,我们怎么办?”
王仁则咬了咬牙:“等到申时,若是反贼不来,我们就放弃这里,全体向北边的郁州城转进!”
葛彦璋皱了皱眉头:“万一是反贼在海上遇了风浪而耽误了时间怎么办?我们只等一个时辰,是不是太短了点?”
王仁则摇了摇头:“反贼极善驾船操舟,他们就是算好了时机要调王大帅的大军来救,绝不会误了时间,三天前我们接到的情况就是这当前的反贼已经在外岛集结了,过来也只需要两个时辰的时间,断不至于误时,如果申时还没出现,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反贼转攻别处了。”
杨公卿不信地摇了摇头:“仁则,反贼还会转攻别处?这定好的计划也能变吗?他们就不怕误了别处反贼的大事?”
单雄信插嘴道:“老杨,仁则前几天跟我们说过,格谦的这十几股反贼是各自为战的,只不过因为忌惮王大帅的厉害,才勉强同意合成一股,彼此间勾心斗角,而在这里佯攻的反贼,看着别人去打劫富庶的江南,自己却要在这里吃力不讨好,能高兴得起来么,依我看,他们转攻他处,才算正常。”
王仁则笑着摇了摇头:“我看不会,大家再耐心等等,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出现了。”
王仁则的话音未落,单雄信突然哈哈一笑:“看哪,反贼的船来了!”
众人齐齐地向着远处的海外看去,只见海平面上开始浮现出一些轻快的战船,先是桅杆,再是甲板,最后是船身,从海上的薄雾之中源源不断地涌现,粗粗一看,竟然有两三百条之多,而王仁则的目力过人,看得真切,那些船上的甲板上,全是些剃着光头,挥舞着大刀,赤脚椎髻的山东响马,一个个皮肤黝黑,目光凶悍,正在哇哩哇啦地大叫呢。
费青奴兴奋地说道:“仁则,反贼来了,我们现在怎么办,准备冲出去吗?”
王仁则摇了摇头:“不,我们现在离海州城还有三四里路,现在冲过去只会让反贼警觉起来,他们很狡猾,这次佯攻本就是想要吸引王大帅的部队,如果我们过早地出现,那他们一定会逃回船上的,记住,我们这次的目的不止是打退反贼,而是要尽可能地全歼,这两万多反贼,一定要想办法全部消灭掉,所以得让他们进了海州城后,我们再出击。”
单雄信点了点头:“仁则,城中的百姓已经全都撤出来了,只有三百多我带来的轻装士兵还在城里,扮成百姓,反贼进城后,我就让他们装着惊慌乱跑,这样反贼们便不会起疑心啦。”
王仁则点了点头:“雄信,那就辛苦你一趟了。”
单雄信哈哈一笑,直起身,胖大的身形一动,如闪电般地就向远处的城市奔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王仁则转头对着其他的几人说道:“大家都去带领各自的部众,看我手势行动,我一举旗,就全部冲下山去,不使一个反贼漏网!”
小半柱香的时辰后,两百多条反贼的战船已经靠到了岸边,后面的一座大船之上,反贼的首领,来自山东的著名悍匪格谦,一身漂亮的竹制铠甲,漆得五颜六色,戴着青铜鬼面具,志得意满地站在船头,看着海边的这座小县城里,城门大开,城头的隋军旗帜早早地被放倒,而城中一片哭爹叫娘,人喊驴叫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一十九章 鼓行入江都
王世充皱了皱眉头:“听说这个孟让,极为痛恨隋朝的官僚,只要是隋朝的官员,无论是郡守还是县令,甚至是普通的读书人,给他抓到了,就马上斩杀,是不是这样?”
魏征笑道:“正是,此人全无一点敬士之心,完全就是个残暴的凶徒,不足为虑,所部也多是乌合之众,势强则投,势弱则会作鸟兽散,看起来强大,但只要胜他一次,就会把他打垮。”
王世充点了点头:“杜伏威倒是个英雄,孟让无能之辈,输一次就爬不起来,而杜伏威这样的人,倒是可以东山再起,这样吧,我们的主力去对付孟让,而让江都的陈棱所部,派一校尉,去对付杜伏威好了。”
魏征睁大了眼睛:“派一校尉对付杜伏威?主公,那杜伏威可是有四五万人啊,一个校尉最多带三五千兵,能胜得了吗?”
王世充哈哈一笑:“谁说我要胜杜伏威了?这个杜伏威,可以长期养着,在江都一带成为一个隐患,他出身草莽,我自信兵法上胜他不难,所以让人过去送点装备,不是挺好?”
魏征微微一笑:“主公这是养寇自重啊,佩服,佩服。”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全军拔营起兵,目标都梁山!”
都梁山,孟让大营,这里是盱眙境内,与齐鲁之地紧临,也是大运河的刊沟段的节点,正是因为靠着运河,两岸人口稠密,所以孟让的那支在山东给张须陀打得几乎全军崩溃的军队,很快又在这里拉起了十几万人。
乱世就是这样,义军往往小股数万,大股十余万,数十万,但面对装备精良的正规官军,则是不堪一击,只不过官军往往更愿意在战场上收割敌军的尸首,而不去捉拿那漫山遍野逃跑的贼寇,这让各地的变民军屡败屡战,散而复聚,人数也跟滚雪球一样地扩大。
孟让懒洋洋地躺在一张虎皮椅子上,听着手下的汇报,天天在这山寨分兵掳掠,让他都有些疲了,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孟让的眉头一皱,坐直了身子,沉声道:“何事如此惊慌?”
一个黑脸瘦小的精干探子,穿了一身百姓的装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了大堂,说道:“头领,不好了,不好了,江都,江都的隋军出动了,现在,现在正向我们这里逼来!”
孟让的精神一振,连忙问道:“什么?江都的隋军?何人领军,有多少人?!”
那探子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说道:“是右武卫大将军,江都郡丞王世充领兵,有三万人呢。现在正向着都梁山这里进发,先锋离这里,已经不过百里啦。”
此言一出,站在两侧的各个头领们纷纷失色,王世充的威名传遍天下,虽然这些人多是出身齐鲁之地,更怕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无敌的战神张须陀,但是王世充的谋将之名,也同样如雷贯耳,加上前一阵他在江南的冷血屠杀,更是让这些变民军兔死狐悲,又恨又怕,这回听说是王世充领兵来战,不少人都心生惧意,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孟让却是哈哈一笑,一下子从虎皮大椅上蹦了起来,环视左右,说道:“各位,慌什么?这王世充徒有虚名而已,他不过是一个商人之子,文法小吏出身,又怎么懂军事?如果他真的有本事,为何多年没有被隋室所重用呢?”
一个黄脸头目说道:“不对啊,大头领,王世充的能战之名,不下于张须陀,征高句丽时也流海远征,立有战功呢。他现在都做到右武卫大将军了,怎么能说不会打仗呢?前不久在江南的战绩总不假吧。”
孟让冷笑道:“他若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厉害,杨广也不会一直不让他单独领兵了,你们看那张须陀,有自己的一支军队,越打越多,越打越强,那是真厉害,可是王世充呢,从来只能随军当个幕僚,出些主意罢了,打了败仗不用他负责,打了胜仗他就可以吹自己神机妙算,哼,这样的隋将,我们见得还少了吗?”
“要是他真的这么有本事,早就独领一军了,我们都知道,他的那支淮南军,都是一年前在这里现招的,根本都是些吃不饱饭的饥民而已,哪比得上我们在齐鲁之地,两淮之间打了四五年的精兵锐卒?”
头目们听了孟让的话后,议论纷纷,心下稍安,脸色也不象一开始时那样苍白了,可那个黄脸头目还是有些不放心,说道:“但是王世充在江南一战消灭十余万义军,总不是假的吧,大头领,我看这回官军来势汹汹,咱们还是暂避风头的好。”
孟让笑着摆了摆手:“你们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江南之人久不习战,不过一帮乌合之众罢了,隋朝在江南也不设军府,这些乱民连军械盔甲也没多少,王世充虽然是新兵,但是有装备,有补给,两边都是生瓜蛋子,那摆开来打,隋军还有装备上的优势呢,所以他会掩人耳目,突然渡江,让他偷袭胜了一阵。”
“可是刘元进缓过神来之后,就开始集中兵力反攻了,这王世充还不是给打得大败而逃,退兵二十里,深入太湖边的芦苇荡中嘛。”
“刘元进趁机火攻王世充,这本来是上天给江南义军的机会,可惜天公不作美,最关键的时候,风向倒转,反过来烧了刘元进,这才给了王世充反败为胜的机会,你们说,这是王世充的本事呢,还是他的运气?”
那黄脸头目终于笑道:“听大头领这么一说,好像更多是运气啊。”
孟让哈哈一笑:“就是,我们在这都梁山也呆了大半年了,王世充若是真的有本事,为何不来剿灭我们呢?哼,就是因为他自知在江南也胜得侥幸,若是碰上我们这些转战齐鲁之地的精兵锐卒,他更不会是对手,所以这才缩在江都,不敢出来。”
“因为他的部队,是守卫江都的主要力量,若是败在我们手上,那我军就可以直扑江都啦。各位,咱们在这山头也呆腻了,想不想随我打进江都城,到皇帝老儿的后花园里爽爽呢?!”(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二十章 高挂免战牌
大小头目的脸上都笑开了花,一个个两眼放光:“真的可以进江都吗?”
“大头领,我们不是做梦吧。”
还是那个黄脸头目比较现实,他摇了摇头,说道:“大头领,你说这齐鲁之地的张须陀,会不会率军南下,夹击我们呢?”
孟让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不会,现在张须陀正在冀鲁交界的济水一带,跟左孝友的数万大军相持呢,我听说涿郡的贼帅卢明月,兵强马壮,也带了十余万燕赵精锐南下,想要跟左孝友合击张须陀,一时半会儿,张须陀是走不开的,本来我正发愁能用什么办法才调出江都的守军,加以消灭,毕竟我们义军缺乏攻城器材,难克江都城,这下可好,他主动前来送死,这样的天赐良机,怎么能放过?!”
孟让的眼中神光一闪:“传我将令,所有四处攻掠的部队马上集中,我要亲自迎击王世充!”
盱眙,淮河。
大运河的刊沟段,在这里向西折,沿通济渠入洛阳,平时的河面上,应该是千帆竞渡,万轲入流,可是现在,却是夹河两岸对峙着十余万军队,南面的隋军,两万左右的兵力分在五个营栅之内,扎营固守,而北岸则是连营百里的孟让军,人喊马嘶,声势看起来远远超过南边的隋军,而隋军五个营门前高高挂着的免战牌,更是让北岸的义军将士们兴高采烈,叫骂不已。
孟让站在营前的高台之上,看着对面偃旗息鼓的隋军大营,对着左右的头目们笑道:“各位,我说的没错吧,这王世充果然是虚名在外的文法小吏,他以为我们也是乌合之众,想要来占便宜。”
“估计也是受了杨广的严令,听说前一阵将军董纯,虽然几次击破各路的义军,但是义军总是散而复聚,结果杨广一怒之下,把姓董的召回东都给砍了,这王世充在江都磨蹭了大半年,也八成是怕了,这才带兵来战,可是当他看到我们兵强马壮,气势正盛,加上又有淮河为阻,他就怕了,不敢出战,你们看看,现在这王世充吓得高挂免战牌,显然是怕了我们。”
那黄脸头目勾了勾嘴角,说道:“大头领,我听说这王世充善于用兵,经常会虚虚实实,故布疑阵,这回他扎营固守,我看可能有诈。”
孟让笑着摆了摆手:“这能有什么诈?我的探子到处都是,他一共就这两万人马,我军的兵力五六倍于他,加上我们的装备也没差到不能打,毕竟在山东一带,我们攻州掠地,也抢了不少武库,大半将士都是有甲胄槊盾,还有一万马军,这个实力,不是江南的刘元进可比。”
一边的另一个红脸小胡子头目笑道:“孟大哥,那现在隋军害怕了,只守不战,怎么办?”
孟让看着远处那五座如梅花一样,错落有致的大营,略一思忖,说道:“李兄弟刚才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王世充这样布阵,既不退兵,也不求战,恐怕是想引诱我军主动攻他的大营,隋军虽然兵少,但是装备精良,又有大河为阻,我军渡河强攻,怕是占不到便宜,若是被其趁势追杀,可就不妙了。我们不能上了他的当。”
黄脸头目名叫李二虎,这一下一听孟让表扬了自己,马上来了劲,说道:“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诱敌主动渡河?”
孟让摆了摆手:“不,他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诱我们进攻,那一定不会主动出击,哼,传我的令,军士四出,去附近各郡县掠夺粮草,我军兵多,吃的也多,时间长了,粮尽就麻烦啦,不能跟他这么死耗。”
李二虎的脸色一变,说道:“大头领,这样一来,就不怕王世充趁我们主营兵少,前来袭击吗?”
孟让哈哈一笑,一指面前这条宽百余步的淮河,说道:“有淮河为险阻,有什么好担心的,王世充又不是天兵天将,可以飞过来,他现在连免战牌都挂起来了,无非就是做好了固守的准备,我军六倍于他,分出几万人出去抄掠,又能如何?他只要一动,我们就看得清清楚楚的,分兵必死。”
孟让说到这里,顿了顿:“而且我们抢粮劫掠,不能只是在淮河北岸,李头领,张头领,刘头领,你们各自带本营的兄弟,绕路过淮河,然后在王世充的大营南边抄掠,断他的粮道。哼,他不是想跟我耗吗?我看谁耗得过谁!”
隋军大营里,中军帐中,同样是热火朝天,部将们个个群情激愤,一个个捶胸顿足地,向着王世充请战,这样郁闷的仗,自从王世充领兵以来,几乎没有打过,给十几万反贼这样围着成天叫骂羞辱,而本方却只能高挂免战牌,甚至王世充下了令,有敢出营者必斩,敢回骂者也必斩。
杨公卿的脸色通红,说道:“大帅,还请允许末将带本部出战,贼军虽众,但毕竟装备不如我军,正面迎敌,我一定可以取胜!”
费青奴也急吼吼地说道:“大帅,让我的铁骑出战吧,我手下骑兵的马槊,已经饥渴难耐啦。”
单雄信跟王世充的时间毕竟比较长,他的眉头一皱,说道:“杨将军,费将军,不要这么急啊,大帅用兵,自有他的道理,听大帅的安排就是。”
已经升为虎牙郎将的葛彦璋咬了咬牙,说道:“大帅,您给兄弟们交个底吧,要说不许出战,还可以理解,毕竟我军远道而来,又比贼军少了太多,可是连回骂都不允许,这就有点过分了吧。给贼人这样成天羞辱,换了谁也受不了啊。”
王世充平静地看着众人,冷冷地说道:“怎么,给骂两句就受不了啦?韩信可以受胯下之辱,你们连古人都不如吗?”
刘黑闼“嘿嘿”一笑:“大帅啊,韩信那是因为打不过别人,才只能钻裤裆的,可是我军士气高昂,装备精良,就算人少,对付这十几万叛军也不是没有胜算,何必给人这样围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呢?”(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二十一章 孟让分兵
王世充的面色阴沉,环视四周,缓缓地说道:“诸位,你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部下了,怎么连我的一点兵法,也没有学到呢?”
众将一听,连忙正色道:“愿听大帅指点。”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缓缓地说道:“我军兵虽少,但精悍,所以敌军虽然是我军的五六倍人数,也不敢主动攻击,而是以淮河为阻,就是想让我军自恃官军的身份,主动渡河进攻,他们靠着防守反击,才有胜算。”
“但是孟让毕竟不同于一般的贼寇,他们的装备也算可以,我军若是正面强攻,有大河为阻,他们可以看到我们的动向,提前防备,加上人数占优,是有可能获胜的,这些天来,他们一直在主动地叫骂,挑战,却又不敢渡河来攻,也是同样的道理,因为我的五道营栅,也是据险而守,相互间可以呼应,救援,他们的人虽然多,但若是强攻,只会损失惨重。”
众将们听得连连点头,单雄信开口道:“大帅,那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和他们一直僵持下去吗?您不让我们回骂,是不是想让他们以为我军胆怯,从而主动来进攻我们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不,孟让是不会主动攻击我们的,他在山东也打了几年了,有点军事才能,这些天来他应该也一直在观察我们,我军不露痕迹,不动如山,他是不敢强攻,但他会靠着兵力优势,四处抢粮,甚至分兵到我军后方,去劫我们的粮道。”
刘黑闼哈哈一笑:“他这是做梦呢,我军这次有备而来,带了半年的粮草,根本不需要粮道,大帅,你是要趁着他们分兵的时候,主动进攻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是的,这支叛军人数众多,而且在山东的时候,就多次从张须陀的手下逃脱了,想要一战全歼他们,不容易,而且我军人数不足,骑兵偏少,也不太容易做到全面追杀,能一举击破当面之敌,就已经不错。”
“所以我需要让孟让分兵,大营中的军队久不战斗,必然松懈,等到了他松懈之时,我们再突然出击,一举破敌!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得假装着要靠后方的运输,遇到敌军来劫粮,烧车而逃,不许迎战!我得让孟让相信,我们的粮食,也同样困难!”
单雄信勾了勾嘴角,疑道:“可是,要想渡河而攻,需要渡船,大帅这回没有让我们控制南岸渡口,也没有舟船,如何渡河攻击呢?”
王世充笑道:“你们忘了辽河之战吗?没了宇文恺,就不会造浮桥了?”
所有人一下子恍然大悟起来,相视抚掌而笑。
王世充收起了笑容,站起身,环视左右,沉声道:“让叛军再嚣张几天,等到他们骂也懒得骂的时候,就差不多是我们出击的时候了,这回,我们要打一个大大的胜仗,战后的战利品与缴获,全都赏给将士们,要让所有人知道,跟着我王世充,好处永远不会少!”
所有的将军们齐齐地抱拳行礼:“得令!”
十五天之后,淮河北岸,孟让军大营。
孟让懒洋洋地躺在他中军的帅帐里,那张虎皮大椅上,看着下面两侧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提不起精神的手下们,叹了口气:“这外面骂架的声音,怎么这么小,难道没吃饱饭吗?”
李二虎勾了勾嘴角,说道:“大头领啊,骂了这么多天了,隋营里连个回骂的都没有,弟兄们觉得无趣啊,这一阵我军四处出营劫掠,周围的乡野也没什么好抢的了,更该死的是,这一带坞堡很多,村村寨寨都结壁而守,我军几百人,一千人的小股部队,也打不进去啊。”
另一个头目也跟着说道:“是啊,大帅,我军的粮草,也撑不了一个月了,这些天已经开始给士卒们吃野菜,部队的意见很大啊,王世充看来不是来剿灭我们的,只是基于杨广的严令,想来做做样子,他既然不来主动攻,我们干脆就撤了好了,我想我们一退,他也可以对上面有个交代啦。”
孟让的眼中冷芒一闪,坐直了身子,沉声道:“怎么能退呢?你们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吗,我们是要消灭王世充,打进江都城的,现在他已经吓得都不敢回骂了,一支吓破胆的军队,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我们粮食吃紧,难道他的粮食就很充足吗?这些天,我们一直在骚扰他的粮道,运粮车都给我们烧了几百辆了,难道他就不吃野菜?”
众头目精神一振,李二虎连忙说道:“大帅,你的意思,是要强攻王世充的大营吗?”
孟让的眼中冷芒一闪:“不错,所以我们必须要包围他们,然后强渡淮河,四面围攻,现在传我将令,李头领,刘头领各率两万人马,今天给我从上游和下游偷渡过去,两天之内,要在王世充的大营南边集结,狼烟为号,两天后的夜里子时,我大营部队八万人,强渡淮河,由张头领,申头领负责准备渡船,这几天让士兵们吃饱喝足,三天之后,我要在王世充的大营里,与各位痛饮!”
一天之后,隋军大营,王世充站在营楼的岗哨之上,看着对面忙碌的叛军士兵,还有在河岸边的几百条渡船,嘴角边勾起一丝冷笑。
魏征站在王世充的身边,轻轻地说道:“主公,孟让的四万人马,已经渡过了淮河,现在向我军的侧后方机动,包抄,我们要不要先主动出击,把他们这四万人给干掉,再去打孟让呢?”
王世充摆了摆手,冷冷地说道:“不,干掉这四万人不是难事,但是一旦消灭他们,孟让的主力就会跑了,我这战不求全歼,起码也要打掉孟让的主力部队,我就是要让孟让觉得他的计划成功了,然后在他发动攻击前,我们主动进攻,如此一来,必可大破敌军!”
说到这里,王世充一指对方营寨前,正在匆忙地搬着拒马,填平壕沟的叛军士兵们,笑道:“你看,为了进攻,他们得把营前的防御工事先给拆掉,不然不好走路,明天,就在明天的晚上,我会让孟让,死在他以为可以大胜的前夜!”(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二十二章 拆营吃饭
淮河的夜晚格外地宁静,已是寒冬,天空中飘起了小雪,而月亮则隐藏在沉沉的乌云之中,不露半个脸出来,可是孟让军的军营里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到处都是火把,映得这片河岸上一片通红,而军士们呼出的热气,则在这个冷夜之中汇成了一道道的白色雾气,与那河面之上的淡白色雾气混在一起,显出一丝诡异。
对面的隋营里,灯火摇曳着,却远不如这里人气旺盛,这近一个月来都是如此,反正这些隋军都是过来打酱油的,成天呆在营中也就是白天操练,晚上睡觉,除了布些岗哨外,别无动静,就算孟让军有几次企图夜袭,也被远远地射回了事,大家相安无事,所以叛军士兵们也懒得去看对面的情况。
孟让站在岗楼之上,满意地摸着自己的大胡子,看着营内营外的士兵们在忙着把壕沟填平,拒马搬开,把那营寨前的栅栏也拆掉,除了主营之外,两侧的四五个大营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到了明天早晨,眼前的这片忙碌的工地,就会成为一马平川的三里长平地,而自己的十万大军,将会在这片正面宽二十里,纵深三里的平地上,千舟竞渡,强攻敌军的大营,而与此同时,绕到敌后的四万大军,也会同时发动攻击,一举将王世充的两万多兵马彻底地吞没。
一个黑巾包头的头目笑道:“大头领,明天我们就可以强渡淮河了,消灭了王世充,我们真的可以打进江都城吗?”
孟让哈哈一笑:“当然,王世充是江都留守,他的部队是江都的主力,消灭了他以后,江都守军都会丧胆,我军可以不战而胜,那江都城是杨广的别宫,里面金银财宝堆积如山,美女如云,那可是花花世界啊,咱们起兵造反,不就是为的这一天吗。”
那黑巾包头的头目,名叫彭大牛,笑道:“咱们跟着大头领,可真是没跟错,只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指着面前的平地,说道:“我们现在把所有的防御工事都给拆了,要是这时候隋军打过来,那可怎么办啊。”
孟让不屑地摇了摇头:“大牛啊,你这是怎么了,缩手缩脚的,咱们齐鲁汉子可不能这么婆婆妈妈啊,王世充也就是一个缩头乌龟,他要是有胆,给咱们这么骂了快一个月,早就出来了,可现在他根本动都不敢动,我们就这样当着他的面在这里集中渡船,他也是营门紧闭,放心,他最多就是在营里防守,不敢出来的。”
彭大牛勾了勾嘴角,说道:“那我们这样正面强攻,能成吗?隋军进攻不行,但是防守应该还是可以的。”
孟让哈哈一笑:“到时候我们摆开进攻架式,先佯攻,然后点狼烟,李二虎他们看到我们这里出动了,肯定会全力攻击敌军背后,王世充首尾不能相顾,为了保后路,必然也会把主力放到营后对付二虎他们的,到时候我们再大军掩杀,最多多死点人,一定可以攻破隋军的大营,这乱世中啊,最不缺的就是人,就算我们损失个三四万,有了全歼江都隋军主力的结果,还怕没人来投吗?”
彭大牛的脸色舒缓了开来,竖起了大姆指:“大头领果然高明,属下佩服!”
孟让满意地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仍然被乌云所遮掩的月亮,喃喃地说道:“这鬼天气,三天了都没点月光,也罢,现在让军士们歇会,留下一成的人继续施工,其他的军士们都去吃饭,然后再睡一会儿,明天一早,咱们还要强攻呢。”
王世充站在隋营前的岗哨之上,披挂齐整,在他的面前,是两万穿着黑色玄甲,脸上都涂了黑泥的淮南步兵,这两万人之前,三千辅兵穿着轻装水靠,三十人一组,抬着一截长约三十步,十条小船并在一起的浮桥,一如三年前初征高句丽时,宇文恺设计的那种。
只是当年的辽河水,又宽又急,十段浮桥才能接近敌岸,还要冒着敌军的猛烈箭枝与投石机,而这今天的淮河水,在这冬天的夜里,水流已经是极为缓慢,也就河中的那段是要没到颈部,两岸的三十步之内,水面最多没到人的膝关节处,按这些辅兵们这些天来在营中秘密训练的成绩,只需要半柱香不到的功夫(20多分钟),就可以把三段浮桥连好,让大队人马杀奔过去。
王世充冷冷地看着对面的营地,他面前的军队,无论是战兵还是辅兵,都是一支沉默的军队,一年的征战和训练,让淮南兵已经成了令行禁止,高度组织的精兵,这会儿人人口衔枚,长槊之上包头布头以免反光,而在后面的空营里,几百根火炬和草人正在岗楼上安插着,即使是想要夜袭的敌军,也会不辩真假,忘而却步。
魏征轻轻地咳了一声:“大帅,您还在等什么?敌军看样子明天就会攻击,他们今天晚上应该不会睡觉的,这会儿趁他们正在施工拆营和障碍的时候,正是我们发动攻击的好机会啊,他们无法列阵,我军可以一鼓杀进去。”
王世充微微一笑,一指外面的白雾后,那星星点点,如同满天星光的火炬,笑道:“不,玄成,你听到没有,他们的号子声在减弱,那奔跑的脚步之声现在能传到对岸这里,你说,他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魏征突然恍然大悟:“对啊,三更造饭,饱餐一顿,然后天明进军。大帅,你是要等他们吃饭?”
一阵此起彼伏的,急促的哨子声响起,远处的天空中,突然腾起了上千道黑色的烟柱,王世充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他们果然开始吃饭了,只可惜,他们不知道,这顿饭就是他们这辈子的最后一顿!就是现在,传令,渡河,悄悄地过去,打鼓地不要,告诉大家,明天早晨,在敌营吃现成的!”(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二十三章 夜渡淮河
二十多道浮桥,每两道间相隔三十多步,在那些辅兵水鬼们的扶持下,悄悄地滑进了淮水之中,冰冷的水流冲击着这些汉子,可是早已经训练过无数次的他们,身上抹着厚厚的兽膏以御寒,嘴里咬着木棍,一声不吭,二十多道浮桥入水的声音很轻,几乎没有溅起多少水花,也没有给对岸造成任何的反应。
几百名辅兵在河水中渐渐地前行,把这些浮桥慢慢地推往前方,终于,伸到了最前方,跟着又是几百名军士向着飞快地奔出,扛着木桩,走到浮桥的两端,把削尖的木桩重重地插进水底的淤泥之中,然后掏出背后插着的小木锤,对蒙着厚布的桩面,用力地砸打着。
木锤打上布面,无法发出平时砸桩时那种巨大的响声,听起来就象是有人用木棍轻轻地拨着栅栏,对岸还在填沟的几个孟让军的军士终于听到了这细微的响动,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军汉皱了皱眉头,看着一片白雾中的江面,说道:“你们听啊,好像有人在敲木头。”
一边的一个队正把肩上的沙袋重重地扔进了壕沟之中,一边擦着身上的汗水,一边骂道:“你是不是又想偷懒?这明明就是隋军巡营时,那些兵用长矛去碰栅栏,以起警示的作用,你看,那敌营中的火光,现在不是在动嘛。”
中年军汉摇了摇头:“不对啊,分明还有水花四溅的声音,这又是怎么回事?”
队正一脚踢到了中年军汉的屁股:“就不许人家闲着没事往水里丢丢石头啊,隋军为了防我军的夜袭,每天都在岗楼上随机放箭,你想偷懒找什么借口啊,再乱嚷嚷当心老子拿你填沟。”
那中年军汉哪敢再说,一溜烟地跑到后面去搬沙袋了,队正看着他的背景,嘴里嘟囔了两句,高声道:“都麻利点,早点干完了,早点吃饭!”
就在这些孟让军士们的麻木与懈怠之中,隋军的第一批浮桥都已经架好,固定住了,王世充的嘴角边勾出一丝冷笑,一挥手,第二批的军士们架着二十多道浮桥,从第一道浮桥的边上冲进了水里,原本压着第一批浮桥的军士们,一个个已经给冻得脸色发红,可仍然帮着后面的同伴们,把第二道浮桥推向了河中心,然后架在第一道浮桥的前端,也就几分钟的功夫,第二道浮桥就和第二道完全地架接在一起了。
这回的打桩和铆钉再也不可能偷袭了,王世充一挥手,二十多道浮桥的桥面上,奔去了千余名拿着大锤的力士,奔到两道浮桥的交界之处,把十几颗铆钉往船板上重重地一扎,然后抡起大锤,向下狠砸,而其他的大锤士们,则继续向前跑,跑到一根根河中木桩的所在处,才开始卸下大锤,对着这些插在河中的木桩猛砸。
孟让正在咬着一个大鸡腿,跟身边的十余名头目们谈笑风生,突然,他听到了这些敲击的声音,脸色一变,把鸡腿往地上一扔:“不好,王世充有动作!”
他飞也似地跑到附近的一座高台上,说来也巧,就在他奔上高台的同时,月亮终于从黑云的怀抱中探出了头,明亮的月光洒在淮河的河面之上,把那白雾包裹的江面,也照出了七七八八,只见白雾之中,影影绰绰的足有几千个身影,正在挥着大锤砸着什么,而且他们所在的位置,显然已经过了河中心,快要接近对岸了。
孟让的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倒,一边的传令兵连忙扶住了他,他意识到敌军是在强渡了,急得把那传令兵一推,大吼道:“快,敌军偷渡了,快,别吃饭了,马上列阵,列阵,准备迎敌!”
孟让的声音刚刚传到传令兵的耳朵里,对面又响起二十多声巨大的响声,似乎是有很重的东西落到了水里,紧接着又是一阵敲砸的声音,这回孟让完全看明白了,因为敌军的浮桥已经架到了本方的岸上,他顾不得等身边的传令兵再慢慢地通知各部了,直接抄起一面铜锣,死命地敲击着,一边敲,一边大吼道:“有敌袭,快列阵迎战,快列阵迎战啊!”
三四万叛军乱糟糟地跑出来,他们绝大多数是在吃饭的时候给踢屁股踢起来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敌军有所动作,却又不知道怎么个动作,这几万贼军,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官军,平时列个阵也至少要一两个时辰,这会儿匆忙起身,也不知道自己的位置,营中尖厉的哨声,大声的叫骂,还有锣鼓之声响成一团,隋军还没有上岸,本方就变得一片混乱了。
四五千人骂骂咧咧地奔到了河岸,却只看到对面两千多没有武装的本方军士,正象疯牛群一样疯狂地奔突,这些人一边跑一边在惨叫:“隋军上岸啦,隋军上岸啦!”
这些人的话音未落,一阵凄厉的破空之声,三四百名跑在后面的叛军军士们应声而倒,他们的背后都插着几枝到十几枝不等的羽箭,而那箭杆都深深地扎进了他们的**之中,甚至有些箭头,直接从他们的前胸透出,可见这射箭之人的可怕力量。
新奔来的叛军军士们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却突然听到一大片可怕的声音,从半空之中传来,终于,几声巨大的响声,伴随着一阵惨叫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从天空中落下了几百块西瓜大小的石头,砸在密集的人群之中,顿时就是一片血肉模糊,被砸中的人连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生生成了一个个地肉饼,连同那颗石头一起,在这河边松软泥泞的土地上,形成了一个灌满鲜血的深坑,场面惨不可言。
王世充站在岗楼上,看着面前的百余架投石机,力臂忽上忽下,正向对面欢快地倾泻着石块,对方士兵的惨叫声,对他来说就是最美妙的乐章,他的眼中碧芒一闪,沉声道:“投石机延伸攻击,向前再加一百步,通知单将军,火箭烈后,总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