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九十五章 刘元进的谢幕
王世充骑在一匹汗血朱龙马的身上,在几十名护卫的陪伴下,与魏征一前一后,骑到了阵前,看着那小高坡上,已经连站立都很困难,却还一个个强撑着兵器,驻着自己不至于倒下的叛军将士们,刘元进在这些人中间,显得格外地突出,因为他那高大的身材,还有那一对长臂,格外地显眼,一面“刘”字大旗,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不到一半,却仍然在这面小高岗之上,迎风飘舞着。
王世充叹了一口气,对着刘元进说道:“刘头领,想不到二十多年前一别,今天你我,却是在这样的条件下见面。徐军师呢?他这回没跟你在一起吗?”
刘元进的两只眼睛几乎都要喷出火来:“王世充,你这狗贼,这回又让你的奸计得逞了,只怪我,只怪我不听军师好言相劝,方有此败!”
王世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的神色:“哦,这么说来,徐盖没跟你在一起?真可惜,本来我还想跟二位故人在一起,好好喝上一杯呢。”
刘元进咬了咬牙,放声大笑道:“王老贼,你别得意,徐军师这回逃出生天,他将来一定会向你十倍,百倍地报复的,你杀了我也没用,江南的反隋大火一旦点燃,就再也不会熄灭!”
王世充微微一笑:“刘元进啊刘元进,你还真是死不悔改,真的是头有反骨,死有余辜啊,不过你别担心,很快,我就会捉住徐盖,让他和你作伴的。”
刘元进厉声道:“王世充,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个反叛勾当,能瞒得了杨广,瞒得了全天下吗?告诉你,徐军师一定会把你早年跟他合谋,给他提供钱粮军资的事情,向全天下散布的,你就等着给杨广这个狗皇帝砍头吧。”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刘元进啊,你自知死到临头,居然还想着诬蔑本帅,你也不想想,若是本帅与尔等合谋,又怎么会这一仗杀光你十万叛军,剿灭你们这些贼首呢?陛下圣明,又怎么可能听信你们这些兵败的反贼的流言,就去问罪忠心的大将呢?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刘元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败,王世充说得在情在理,他们没有任何王世充附逆的证据,就算有,只凭今天这一战剿灭江南叛军的战果,也足以打消任何流言。刘元进咬了咬牙,沉声道:“王世充,事到如今,我刘元进无话可说,今天是你赢了,你要取我的性命,我也可以给你,只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
王世充面不改色,淡淡地说道:“你说吧,本帅听着。”
刘元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这次江南起兵,是我刘元进响应杨玄感杨元帅的举动,也是因为我刘元进要报二十多年前你们隋军南下,屠杀我江南百姓之仇,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的这些部下,兄弟们,都是良民百姓,受了我的鼓动才跟随我,现在胜负已分,隋朝不是一向想得江南人心吗,那我们只要放下武器,你们是不是就能饶过我兄弟们一命?”
这些刘元进的亲兵护卫们听到之后,全都大惊失色,转头向着刘元进跪了下来,两个为首的副将一边哭,一边说道:“大帅,不,不要扔下我们,我们立过誓,要生死与共的,我们愿意与您一起同生共死,绝不投降。”
刘元进的眼中泪光闪闪,厉声道:“住口,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隋朝虽然无道,但是杨广也早早下过令,只诛首逆,胁从不问,王世充,我没说错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鼻翼间的法令纹一现:“不错,陛下是有这个谕旨。”
刘元进点了点头:“好,那我刘元进可以一死,只求你能放过我的兄弟们。”
王世充面不改色,平静地说道:“先放下兵器再说,你若是肯束手就擒,一切都好商量。”
刘元进看着自己的身边,跪成一地的亲兵们,说道:“刘某无能,连累各位,大家要听官军的话,放下武器,回家好好务农,再不要卷入兵事,我刘元进下辈子,再做牛做马,以报各位的恩德!”
刘元进说完后,眼中突然神芒一闪,对着王世充厉声道:“来,我的人头,送给你王世充了!”他说着,一下子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架在脖子上,猛地一拉,脖子血顿时现出了一道又宽又长的血痕。
喷泉般的血液,从这道伤口喷出,可以看到气管已经被给割断了,自刎,这种军人最悲壮的死法,刘元进在这个时候使了出来,他的脸上挂着一丝不甘的神色,双眼圆睁,却是已经气绝,只是他的身子,还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没有倒下。
刘元进的亲兵们发出一阵悲鸣之声,这些人跟随刘元进多年,以前刘元进在江南当土豪地主的时候,他们就是庄客,而刘元进起兵之后,自然就是亲兵部曲,这些人视刘元进如父如兄,眼看刘元进死于非命,纷纷放声大哭,跪倒在刘元进的尸体边,痛哭流涕,捶胸顿足。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好了,刘元进已死,首恶已除,尔等还不快快放下兵器吗,若想再对抗天军,下场一定会比刘元进惨上十倍。”
那两个叛军副将一边抹着眼睛,一边站起身,对周围的同伙们说道:“大家要听刘大哥的话,暂且忍耐,向官军放仗吧。”
这一千多人也只能站起身,把兵器都留在了小高地上,赤手空拳地走下了高岗,王世充手一挥,两千多隋军持着绳索冲上前去,把他们五人一组地捆在了一起,分别拉开,在这些隋军的喝令下,坐得一堆一堆到处都是。
魏征勾了勾嘴角,对王世充说道:“主公,还得给这些人发放路条,以让他们回乡,这件事。。。。”
王世充突然眼中绿芒一闪,他的声音不高,也很平稳,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众军听令,反贼刘元进以下所有部曲亲兵,全部不赦,当场格杀勿论!”(未完待续。)
第一千五百九十六章 冷血杀降
魏征大叫一声:“杀不得!”可是他的话音未落,那些视纪律如生命的淮南兵,就在主帅的严令和军纪的威逼,这双重的作用下,开始了屠杀的行动,一时间枪槊齐下,被圈成一队队的叛军士兵们,如同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就纷纷地倒在了血泊之中,即使有一些想要跳起来搏,反抗的人,却是连捆住自己的绳索都来不及解开,就纷纷地成了刀下之鬼。
那两个一开始劝大家投降的副将,被围坐在最中央的位置,这个位置让他们暂时没有被杀到,这两个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跳起身来,吼道:“王老贼背信弃义,大家伙儿跟他们拼了啊!”
话音未落,一声羽箭破空的声音响过,一枝长箭直接从右边那名副将的嘴里钻了进去,把他生生地钉到了地下,而左边的那个副将略微一愣,却是从天飞降一个套马索,把他紧紧地捆住,一声马嘶,只见他的身体飞出去二十多步远,直接给一匹骏马拖得在地上横滚了百余步,等到这匹马停下了脚步时,十余名隋军一拥而上,拿起绳索,把他重新五花大绑起来。
马上的单雄信放下了自己的大弓,弓弦还在微微地震动着,刚才就是他,一直盯着叛军的几个首脑,一旦这些人出声顽抗时,就先下手为强,将之擒获,眼下杀一个,抓一个,两个副将一旦无法组织,动员,那其他人就算人自为战,也不可能掀起任何动静了。
果然,在淮南军组织的军阵那有力又有序地逼近下,先是弓箭射击,再是长槊攒刺,最后再对那些已经倒下的尸体补上几槊,再割下人头。
上万隋军围着千余名失去组织,没有武器,被捆在一起的叛军亲兵,几乎就象平时的训练一样简单,只不过这回训练时的那些稻草人变成了活人而已,经历了刚才的营中大战,在一片火海中已经杀了不少人的淮南兵们,这回对于这种铁血厮杀已经开始渐渐地习惯了。
也就小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那千余名叛军就被屠杀一空,只剩下那个被捆在地上,不断号叫着的副将,还在破口大骂,只是连嗓音都已经渐渐地嘶哑了。
魏征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尽管他见过了太多战场上可怕的景象,可是没有一次,象这次这样让他伤心,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竟然是泪光闪闪,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怎么了,玄成,你是在怪我出尔反尔呢,还是想跟我说杀降不祥?”
魏征咬了咬牙,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两样都有,主公,你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们,让他们放下武器,换他们的生命安全,何必又要自毁诺言?您是一军主帅,将士们听你的号令就在于你言出如山,若是你自己都不遵守自己的承诺,如何再去号令三军?”
王世充转过了头,平静地看着魏征:“玄成,我刚才什么时候答应不杀他们了?我叫他们放下武器,可没说放下武器就不杀啊。”
魏征微微一愣,细细一想,刚才的王世充还真没有说不杀的话,最多只是说若不放下武器,下场会比那刘元进惨上十倍。
魏征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原来主公一开始就打定了杀降的主意了,这才故意用话诓骗他们。不要说是这些叛军,就是属下,也都以为您会饶过他们这一回呢。”
王世充冷笑着一指那个给压在地上的副将的眼神,说道:“玄成,你以为这些叛军,是普通的士兵吗?他们是刘元进的亲兵护卫,跟刘元进非但是主从,更可以说是兄弟,我杀了刘元进,却让他们走,你觉得这些人真的会走了以后就安守本份,成为良民了?”
“他们回去以后,只会记下这个仇恨,等我军一离开,就去串联,挑唆十倍,百倍的人。今天一场夜战,我一把火烧掉十万叛军,江南几乎家家都会有人死于此战,这些人一回去后,再把这个仇恨给放大,那会新制造出多少叛军出来?我又得花多少时间,多少精力,才能把这场叛乱给平定?”
魏征给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叹了口气:“既然主公早早地就决定要把这些人全给处决掉,那何苦又要背一个不守信诺的名声呢,你就是直接强攻,不允许他们投降,也比这样要好啊。”
王世充冷笑一声:“不允许投降?困兽犹斗,何况是千余名手持兵器,还有一战之力的悍匪?有生的希望时他们当然想活,没有生理时,那就是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我军多是新兵,给他们这些百战老兵这么一冲,就算能把他们都消灭掉,自己的损失也是难以承受的。”
魏征咬了咬牙:“主公,是不是这次平叛,你准备把所有降兵都要这样处理掉?你就不怕从今天开始之后,江南各路叛军,就会人人死战到底,再也不会投降了吗?”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些是那刘元进的亲兵,无法控制,所以必须要消灭,把这些老贼给杀光,才能断绝江南复叛的可能,没了这些身经百战,精通战法的老贼,光靠一些流寇山贼,掀不起太大的浪。所以,我们就得用两手来解决江南问题,一手雷霆手段,对叛军的核心,必须要无情打击,这样才能防其短期内复叛,另一手嘛,则是怀柔之策。”
说到这里,王世充对着远处一直看着自己,等待着命令的单雄信点了点头,右手抬起,向下用力一挥,作了个劈砍的动作,单雄信心领神会,一槊刺出,就把地上的那个叛军副将刺了个透心凉,他的身躯扭了扭,终于趴在地上不动了,而身下的血慢慢流出,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小泊,所有的淮南军都齐声欢呼:“威武,威武,威武!”
王世充笑看着四周,一脸兴奋的军士们,对魏征说道:“玄成,恶人我来做,好人你来做,南徐州我们俘虏的那两千多敌军,就由你去放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千五百九十七章 出尔反尔?
魏征微微一愣,转而摇了摇头:“不,主公,你为什么一下子变得如此好心了?我觉得这不正常。”
王世充哈哈一笑,一拨马头,向一边走去,这边处理战场的事情,就交由单雄信负责了,魏征骑马紧随其后,二人边走边聊,而亲兵护卫们则识趣地散在几十步外,一边清扫火场,扫除埋伏,一边不至于影响二人的议论军机。
魏征与王世充渐渐地并辔而行,他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如水的月光散在这血腥的战场之上,到处都是焦臭和血腥的味道,一路之上,几十具,百余具一团的大堆焦尸层出不穷,而按照王世充的吩咐,淮南军士们正分成小队,用布掩住口鼻,挖起大坑,就地掩盖这些烧焦的尸体,当然,在入土前,有各部的录事参军们在计算这尸体的数量。
魏征看着这些尸体,神色间却不象刚才那样痛心疾首了,王世充笑看着魏征,说道:“玄成啊,刚才我杀了一千多叛军,你就那么心痛,现在看到这数万叛军死于火场中,那焦黑的尸体,怎么反而还挺高兴呢?”
魏征淡然道:“主公,因为这些敌军,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给我们打败,击杀的,不管是用火攻还是真刀真枪的拼杀,都是正面杀敌,手段谈不上卑鄙,只能说是各逞所能,各取所需,没什么好遗憾的。”
“可是杀降不一样,主公尽管是跟他们玩起了文字把戏,但我敢说,从敌军的亲兵,到我军的将士,没有一个不认为主公是许诺他们放仗不杀的,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后还要再杀,那是失信,并不是强大的表现,即使主公不爱听,作为您的谋臣,我这话还是必须要说。”
王世充认真地听着魏征的话,点了点头,说道:“玄成啊,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对我的忠心,我也很感动,但是我们的这场火攻,就真的如你说的这样,光明正大吗?若不是我们先把赵六儿的三千人给送掉,又在大营中遗弃军械,作出溃逃的样子,然后把大营安在这样四周都是芦苇,易于火攻的地方,敌军又怎么会上钩?”
魏征的眉头微微一皱:“不,主公,这些是兵法,并不是失信。”
王世充断然道:“玄成,兵者,诡道也,这是孙子兵法的原话,所谓兵法,就是用各种手段欺骗敌人,不择手段地获取战争的胜利,从这点上说,用兵法火烧敌军,和骗敌军放下武器后屠杀,并没有区别。前者后者,都不过是为了更多地消灭敌人,减少我军的损失罢了。”
魏征摇了摇头:“不,主公,从战事的结果上看,是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从战争之外的东西来看,您这招是有大问题的,这个问题,就在于失信。您是将来的帝王,是天下的霸主,怎么可以为了区区千余人,就失信于天下呢?”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我没有失信,是你们没有听明白我的话,我可没有说放仗就不杀,玄成,我之所以要他们放下武器,只是让他们这样能死得痛快点,不至于水深火热,烧得死无全尸,这样有错吗?”
魏征咬了咬牙:“可是这消息很快就会走漏出去,杀降一千多人,我军几万人都看到了,三天以内,这个消息会传遍江南,主公,属下是没有办法把这种消息给封锁的。对不起。”
王世充微微一笑:“我说过,首恶必诛,胁从不问,这些亲兵都是刘元进的老兵,部曲,是他叛军的核心,这些人都是首恶,还有管崇,朱燮的亲兵和手下,宁可和他们主子一起死,也不愿意投降,这些人必须要杀掉,不然江南根本不可能得到平定,我的大军前脚一走,后面就继续反叛,你觉得这样杨广能放过我吗?若是我们一直留在这江南一隅,又怎么可能加入天下的争夺?”
魏征点了点头,叹道:“是的,主公说的有道理,但是现在这消息已经传出,刘元进的十万叛匪虽然在今天一夜大半被消灭,但总有漏网之余,比如徐盖,现在就没找到他的尸体,只怕他多半又逃掉了,还有那些各地的叛军余党,加起来也有几万人,这些人若是知道投降也会被杀,那肯定会顽抗到底的。”
王世充笑着点了点头:“不错,玄成,你说得很对,所以这回,我不仅要听你的忠言,还要请你帮我一回,在江南推行安抚,怀柔,让那四处的贼兵都来归顺于我,我也好把他们加以整编,弥补这回江南隋军的损失。”
魏征的眉头一皱:“主公,你这回又有什么妙策?我是想不到这招了,江南的数万叛军,只怕这会儿恨我们入骨,又怎么可能投降呢?有刘元进所部的前车之鉴在,他们是不会再上当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玄成啊,咱们又不是杀光了所有的俘虏,我这里还有几千俘虏留着呢,且不说今天晚上投降的其他叛军,我一直没有杀,还有上次南徐州的那近三千俘虏,也是在南徐州那里由仁则看管着,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当时既不杀他们,也不放他们回家?”
魏征的双眼一亮:“莫非,主公当时就作好了一旦战胜后的打算?要这些人回去劝其他的同伙来降?”
王世充笑着点了点头:“若非如此,我干嘛要把这些人养上十多天,浪费粮食吗?江南之人一向仇恨大隋,所以刘元进这次起兵才会如此顺利,如果就这么把他们放了,那他们前脚离开,后脚就回再次加入刘元进的叛军。”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军大胜,刘元进,管崇,朱燮这几个贼首都死了,叛军现在群龙无首,人心惶惶,只要这时候,我们加一把力,向他们宣扬杨广的不问胁从的政策,那他们一定会放下武器,向我军投降的。”
魏征勾了勾嘴角:“可是,主公已经杀过一回投降的人了,他们这回还会再信?”(未完待续。)
第一千五百九十八章 利用俘虏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玄成啊,这就要靠你这个好人了,攻克南徐州后,那些俘虏是由你安置,看管的,他们也都信你,这些天来,你也把他们照顾得不错,我听说一开始还有不少人想要逃亡,但这两天开始,已经没有人再想着逃跑了。~UU小说,www.uu234.com”
魏征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其实也容易,那就是恩威并施,开始想要逃的人,就坚决斩杀,然后对这些人加以优待,饮食标准与我军一样即可,如此一来,这些人一来断了逃跑的希望,二来在我们这里有吃有住的,过得挺好,要是逃回叛军那里,没准还会给当逃兵杀了呢。”
王世充点了点头:“主要还是因为你在这些人里放了一些探子,所以能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吧。”
魏征点了点头:“是的,属下早就在江南这里布了几百眼线,这些人在江南生活多年,并不是那些临时加入的外乡人,所以没有引起叛军的怀疑,只可惜了,今天晚上这场大战,玉石俱焚,我的大半密探,也跟着叛军一起,葬身火海之中了。”
王世充笑道:“无妨,反正我们也不会在江南久留,这些人也不会用得上,不过玄成,还是老规矩,咱们的属下,要好好对待,抚恤之事,就交给你了。”
魏征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那就谢谢主公了,您问及那些南徐州俘虏中的奸细,是想把他们现在都撤回吗?还是想跟着这些俘虏散出去,去找到各处叛军的藏身之处?”
王世充摆了摆手:“不,找这些人的藏身之地,太花时间,还要一一去剿灭,万一这些人一哄而散,回到乡里,我总不可能一个村一个乡地去抓人吧,我得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来我这里投降,领赏。”
魏征的脸色一变:“这怎么可能?我了解江南人,这里沿海,并不是无处可去,现在刘元进的余党还有三四万人,这些人手上都有官军的血债,他们起兵的时候,也都杀了许多隋朝的地方官吏,主公这回杀了刘元进的部下,就算把南徐州的俘虏全放了,只怕也不可能让他们回来投降的。”
“这些人最大的可能,不是跑回各自的乡村,而是相聚在一起,逃进沿海的岛屿,三吴之地的百姓,无不是精通操舟弄船之术,当年东晋末年,孙恩卢循在江南的大起事,就有大批的天师道教徒跟随,被刘裕消灭之后,残余的教众不愿踏上陆地,成为刘宋王朝的子民,他们两百年来一直住在船上,漂泊四海,外人称之为昼民,据我的情报显示,刘元进一直以来跟这些昼民有联系,只怕早早地就布好了万一陆上打不过,就从海上逃跑的计划。”
“前不久我军刚进军江南的时候,刘元进把管崇和朱燮派出去攻掠闽越之地了,就是明显要给自己留条出海的后路,只不过这回主公的妙计得手,一举将之全部歼灭,要不然若是击溃而不消灭的话,只怕多半会让他们下海逃亡了。等我军撤离后,他们就再卷土重来,江南百姓心向叛军,随时都会让他再度掀起风浪的。”
王世充微微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玄成深知其中精要,这也是我必须要消灭掉刘元进的原因,现在刘元进等几个贼首虽死,可是余党还需要清理,至少,不能让他们继续作乱,所以你说,我有什么办法,才能让他们不下海,而是向我投诚呢?”
魏征的嘴角勾了勾,想了想,开口道:“如果能让他们相信陛下的只诛首恶,胁从不问的赦免令的话,自然大半的人会回来,可是现在这点很难。要是主公刚才不杀那千余叛军就好了,这些人如果诚服,那是会劝余党们回来的。”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这个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那些人你我都清楚,是不可能劝其他的同伙们前来归顺的,他们那眼神,满脑子想的就是为刘元进报仇,我若是把他们放了,他们最大的可能是带这些同伙们下海,寻机复仇,所以我必须把他们一并送去跟刘元进作伴。因为这些亲兵们,就如同关陇武将的部曲,主辱臣忧,主伤臣死。刘元进死了,他们没有马上跟着去死,是想报仇,而非偷生。”
魏征点了点头:“属下又失言了,对不起,主公,可是现在这些人死了,那叛军的余党人心惶惶,恐怕我们现在就是把南徐州的俘虏们给放了,他们也不会相信的,更不会主动前来投降。”
王世充微微一笑:“说来说去,无非是这些人不信任我罢了,玄成,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江南人信佛,如果是在佛祖面前做的许诺,那他们会信,对不对?”
魏征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主公,你,你又想到什么了?抬头三尺有神明,对普通人,天下人撒谎无所谓,可是在神的面前背信,那可能是要受到天谴的。”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谁说了我要背信弃义的?我只不过是想让江南人安心,相信我罢了,这里正好靠着江南名刹通玄寺,寺中的慧秀大师,乃是江南的得道高僧,一向慈悲为怀。”
“我看这样吧,明天我请慧秀大师为战死的两军将士作场法事,然后你去把南徐州的叛军俘虏带到这里,我可以在通玄寺的佛象面前向这些叛军发誓,不再追究他们的罪行。还会给他们一笔赏钱,让他们回乡买地务农。”
“只要他们能把同伙们都带来,那我就给这些领人来降的俘虏们双倍的钱,而那些肯主动来投的叛军,愿意加入我军的,按朝廷官军的待遇来对待,不想参军的,则发给钱粮,让他们回乡种地,只要当大隋的良民,那就不会有事,以前的罪过,也一并赦免。”
魏征一动不动地盯着王世充,半晌,才轻轻地叹了口气:“主公,你对敌人从来都不是个慷慨大方的人,给我句实话吧,这回你是不是想要把这几万人也全部诱杀?!”(未完待续。)
第一千五百九十九章 草根与世家
王世充也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魏征的双眼,他的神色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勾了勾嘴角,说道:“玄成,为什么这样说?”
魏征点了点头:“看来我没有猜错,主公确实是想杀光这几万刘元进的余党,属下并不是一个妇人之仁的人,但是凡事都要进行利弊的分析,属下实在不能理解,这样做的话,对主公能有什么好处?”
王世充淡淡地说道:“玄成,我们这回来江南的目的是什么?”
魏征正色道:“江南之行,就是为了尽快地消灭刘元进的叛军,完成杨广给的任务,这是第一。通过战场以战代练,尽快地让淮南兵成熟起来,这是其二。消灭刘元进和徐盖,这些知道主公底细的人,以除后患,这是其三。不知道属下说得对不对?”
王世充微微一笑:“玄成说得很对,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你漏了,那就是战后之事。你觉得我们要留下一个怎么样的江南呢?”
魏征的脸色一变:“主公,你想把江南变成无人区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不,真要是人死光了,那谁来和杨广作对呢?我要的,是一个恨透了隋朝,恨透了杨广的江南,是一个自我走后,就叛乱不断,永无宁日的江南。但是,这里必须是征战之地,而不是出现一个强大的,本土化的割据势力,不能出现一个未来对我能形成威胁的豪杰在这里。”
魏征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又是为什么?江南之地,如果变乱四起,那最后一定会出现一个统一的乱世政权,这是我们无法阻止的。再说,如果主公能取得此地,哪怕派一个信得过的大将在此镇守,也比这样要好吧。”
王世充叹了口气:“我信得过的大将,杨广会信得过吗?别忘了,现在我们还得受制于杨广的号令,江对面就是江都,他是不会接受一个我所举荐的大将,留在这里的。”
“别看他现在给了我兵权,但越是这样,对我的防范就会越深,所以我们不能给胜利冲昏了头脑,误判形势,以为可以跟杨广讨价还价,在地方上安插自己的亲信和部下了,如果我真的这样做,那一定会给杨广收回兵权,到时候,就不得不跟他提前摊牌了,绝非好事。”
魏征点了点头:“主公言之有理,但是你这么做,杀个几万降卒,激怒了江南人,他们就不会重新推举出一个有力的豪强,来跟我们作对吗?要是您回师之后,叛乱再起,杨广还不是会继续让您来平叛?”
王世充微微一笑:“不会的,江南这次的反叛,你注意到没有,刘元进,管崇,朱燮等人,要么是二十年前的老贼,要么是一些占山为王的贼寇,可是江南本地的世家大族,却没有参与到这次的反叛中,你可知道是为何呢?”
魏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错,这次确实不象二十年前南陈刚灭时的江南反叛,多数由本地有力人士领头,也许是上次杀得太凶太狠,这回江南的士人们不敢再挑头造反,而是选择了观望,也许是因为杨广重用了江南的文人,如虞世基,裴蕴等,所以这些上层世家也不想跟着刘元进造杨广的反。”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玄成啊,你的看法似是而非,若是杨广用的江南世家对他感恩戴德的话,为什么这回不帮助官军平叛呢,他们多年在江南经营自己的庄园,田地,均田令也无法完全在此地推广,这些人聚族而居,族人数千家,想要帮官军出力,只要振臂一呼,就可让数万子侄从军,可为什么他们不这样做呢?”
魏征微微一笑:“因为被杨广重用的虞世基,裴蕴这些江南文人,来护儿,周法尚这些江南武人,都搬到东都洛阳了,就连沈光一家,不也给迁过去了吗,留在本地的那些只不过是原来的中下等家族,没有那个实力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不仅是没那个实力,而且也没那个**了。这几年杨广横征暴敛,攻打高句丽的军需米粮,很多是从江南征发,所以江南无论是世家还是百姓,都恨之入骨,加上子侄出征高句丽的,多半不返,所以这些人跟杨广可谓是国仇家恨。但隋朝毕竟实力强大,二十年前他们起事反抗,一年不到就给血腥镇压了下去。所以这回,刘元进这些底层草民可以起来响应杨玄感,但吃过苦头的那些个世家,就不敢轻举妄动了,至少,他们要观望出结果后,才会下决心。”
魏征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么说的话,主公是想借杀尽刘元进的余党,来威服这些世家子弟吗?”
王世充摆了摆手:“玄成啊,你有所不知,江南的不少世家,也悄悄地参与了这次的反叛,但他们不敢参与太多,是让一些小宗疏亲的子侄,以个人的身份加入了刘元进的叛军,遇事不冲杀在前,而是在刘元进攻掠的那些地方留守,维持地方的秩序,这样一来,如果刘元进胜,他们则会继续加入,如果刘元进败,那他们也可以转投官军,就说自己是不得已才附逆的。”
“刘元进本人也深知这些人的盘算,但他起家时的兵力不足,无法各地固守,再说这些江南世家的实力在本地根深蒂固,刘元进没有这些人的帮忙,那些打下来的地方也无法稳固。”
“所以双方就形成了这种微妙的共识,刘元进他们带着自己的老兄弟出去攻掠各地,而打下来的地方则交给世家小宗们来代为管理,刘元进等人的军需由这些地头蛇提供。”
“现在我们消灭的,是刘元进他们的起家主力,但是那些个江南世家的实力,却基本上没有受到损失,玄成,你觉得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魏征咬了咬牙:“那这样的话,主公若是斩杀这几万江南本土的世家子弟,岂不是结怨整个江南?对我们又有何好处?”(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章 驱虎吞狼
王世充平静地说道:“好处?玄成,刚才我就跟你说过,在江南,不能出现一个稳定的割据势力,江南人口众多,粮食丰足,一旦出现一个割据势力,那就会成为我们争夺天下的巨大障碍,就算我们一统中原,这里也会长期独立,有大江的险阻,想要夺取江南之地,并非易事。”
魏征叹了口气:“可是主公平叛之后,这里还是隋地,有隋朝的官员来治理,主公想的,是不是太多了点?”
王世充冷笑道:“隋朝的官员和兵将要是能控制住,稳定住江南,这次就不会让刘元进闹成这样了,只不过是一个江湖草莽,就掀起这么大的风浪,将来隋朝天下大乱,中原河北山东这些地方全要派兵镇压,哪有精力顾这江南之地?只怕就连我这样的临时征招的士兵前来平叛,也不容易了。”
魏征的眉头一皱:“主公的意思,是江南最后仍然会脱离隋朝的统治,自行独立吗?而这个让江南独立的人,会是我们未来的威胁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如无意外,让江南独立的人,会是江南的土著世家,这些人在这次反叛中,没有冲到前面,却是隐藏在了后面,现在刘元进已败,他们只要出海躲过这次的风头,等我军一退,就会卷土重来。”
魏征微微一笑:“那样不是正好合主公的心意吗?江南要是有人领头造反,会让隋朝顾此失彼,对我们也有好处啊。而且江南这么多中小世家,现在也没有一个领头的,就算日后有人起兵,也多会内战,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英雄。”
王世充冷笑道:“玄成,你说徐盖算不算英雄?”
魏征的脸色一变,半晌说不出话来,久久,才叹了口气:“唉,主公,你说我这脑子,居然把他给漏了,你是因为徐盖仍然在逃,所以才要把这次起事的叛军余党都斩尽杀绝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不,不管徐盖在不在,我都会把他们斩尽杀绝,只不过因为徐盖这次跑了,情况更严重,所以我没有时间和精力慢慢地去搜捕他们,只能行此非常手段。”
魏征轻轻地“哦”了一声:“这话又怎么讲?”
王世充微微一笑:“徐盖家本就是江南的书香门第,上等世家,南陈国灭后,江南的顶级和上等世家多半被隋朝迁入关中,而中等世家,又因为上次的江南之乱,被清洗了一大批,所以现在江南的世家力量比以前小了许多,几个比较突出的家庭,如吴兴沈氏,会稽陆氏等,都是以前的中下等世家,也正是因此,他们这次才不敢随便地参与叛乱。”
“可是徐盖不一样,他是二十多年前就造反的铁杆反贼了,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恢复陈国,在我这里的十几年里,他每次都想着把宣儿给要回去,就是想打着这个陈国公主的大旗,在这里聚焦南陈的遗老遗少们。”
魏征点了点头:“不错,主公以前分析过,陈叔宝当年是主动投降,而且陈氏宗室多半在隋朝任官,又给严密地监视,想要偷出个陈氏宗室皇子来造反,很困难,但陈宣儿不一样,她已经假死了,又是一个被隋朝两代皇帝霸占的可怜女人,以她作大旗,号召力远远不一样的。”
王世充哈哈一笑:“正是如此,玄成,所以这回没了大旗,徐盖干脆就不站在前面,而是继续利用刘元进作为旗帜,让江南的草莽与盗匪们第一批起事。而他却作个军师,为这些变民出谋划策,你看,这回刘元进他们冲昏了头脑,上了我们的当,可是徐盖再次逃脱了,这说明他还是对情势,对我的将兵能力有清楚的认识的。这个对手,远比已经死了的刘元进,管崇和朱燮要可怕。”
“他下一步的动作,一定是趁机收拾刘元进的余党,那些没有参与今晚一战的余党们,多半是江南各世家的子弟,徐盖正好可以把他们裹胁了下海,以他的本事,加上这些江南地头蛇们对地形的熟悉,下海进岛,我们很难清剿,等我退兵之后,他就会成了这些人的大英雄,加上徐家原来的高贵门第,那在江南成事,就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了。”
魏征叹了口气:“徐盖确实有这个本事,这么说来,主公为了对付徐盖,就必须得把这些人给骗过来处理掉,让徐盖没有别的路可走?可是主公,你若是杀了这些人,那这些人的家族对你恨之入骨,徐盖只要再逃过一次,那就会利用这股子仇恨,很快东山再起的。”
王世充摇了摇头:“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那些人不是想来投降吗,那就得交投名状来才行,这个投名状,就得是徐盖的人头!”
魏征睁大了眼睛:“这也行?他们真的会杀了徐盖来投降?”
王世充微微一笑:“徐盖是逃亡专家,自然不会给他们杀了,但只要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徐盖就会被江南的地头蛇们追杀,本来他最大的优势就在于熟悉江南情况,跟这些地头蛇们交好,但是要是这些地头蛇们为了自保,而要对他下手,那他在这里就呆不住了,无论他跑去荆州,岭南,还是北上中原,只要不留在江南,就成不了事。因为他一个外来户,又没有经营布势,顶破天也只能当人家的手下,做不得主人!”
“等到我们杀掉江南的这些叛贼余党之后,那些地头蛇们虽然愤怒,但一时半会儿也会震慑于我的雷霆手段,绝不敢马上起兵报复,只有中原大乱,隋朝无力平定时,他们才会慢慢起事,而那,会是几年之后的事了。”
“到时候我们只需要有意识地放过一两只北方的变民军,让他们渡江南下,与这些本地世家争夺江南,那就能完全达到我们的目的,既让江南生乱,又让江南不至于出现一个强大势力。”(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零一章 精神控制
王世充顿了顿,面带微笑,看着沉思不语的魏征,继续说道:“江南的世家中,缺乏徐盖这样的人才,未必斗得过外来的变民武装,但变民武装又很难收服江南人心,所以打来打去打到最后,等我一统中原之后,他们还是无法分出胜负,到时候江南征战多年,人心思安,我只需要派一支偏师,就可以将之收入囊中了,玄成,你说我的这个计划,如何?”
魏征抬起了头,正色道:“主公的计划安排很好,属下无话可说,只是有一条,就是您若是在神灵面前发誓,还是三思为好,主公谋略无双,骗人可以,但是对着神灵来这一手,只怕会为以后招来祸事。∈↗UU小说,www.uu234.com”
王世充哈哈一笑,他本就是个来自后世的黑社会老大,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他摇了摇头,说道:“玄成啊,你真觉得这个世上有神灵?人会受这些神的控制和操纵?”
魏征皱了皱眉头:“主公啊,虽然我当了这么多年的游方道人,但我并不信三清帝君的,更不可能去信如来佛祖,但是我不信,你不信,不代表天下人不信,佛教自从进入中原以来,已历数百年,尤其是梁武帝萧衍,在江南大兴佛寺,至少在这里,人们有多信这佛教,主公不会不知道吧。”
王世充点了点头:“当年萧梁武帝倿佛之事,让他丢失了天下,不过确实弄得江南人人成了善男信女,虽然说他信佛尊佛,也有抑制在江南成了气候,掀起过大规模叛乱的道教天师道的原因,可是这么一搞,上百年过去,江南确实已经是南朝四百八十寺,无论男女都信这个,就连萧摩诃这样的武将世家,也给他起了摩诃这样的佛名。”
魏征点了点头:“主公既然知道江南人心所向,就应该尊重他们的习俗,争夺天下,可以靠兵法权谋,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但想要稳定地治理天下,还是要收拾人心才行。一旦你在神佛面前立了誓又毁诺,那江南人心,只怕永远也无法收服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玄成,你太高估了人心对于信仰的力量了,你说梁武帝以国家的力量尊佛抑道,把原来孙恩卢循们的信徒转化为善男信女,不也只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吗?”
魏征咽了泡口水,摇了摇头:“可是,可是那是因为佛教更得人心啊。”
王世充摇了摇头,神色冷峻:“但凡宗教,都是装神弄鬼,欺骗无知愚民的,只不过佛教让人对来世寄予希望,而道教却是只许诺今生的修仙得道。这一世能修成正果的毕竟万中无一,可是下一世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加上国家的大力宣扬,皇帝的身体力行,在江南一带,能得人心,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在北方呢?要知道佛教可是最早在北方传入的,后来五胡乱华时期,那些个异族的胡人君王又开始大力地推行,但就是这样,现在在北方仍然是佛释道三家分庭抗礼,难分高下,在南方如此流行,只不过是因为萧衍本人的大力推行罢了,他能做到的,我为什么做不到?”
魏征吃惊地看着王世充:“主公,您这是要做什么?要发明出一个新的宗教,或者是扶持道教或者儒教,以对抗佛教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这点我还没有想好,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我王世充的天下,绝对不能再让这些秃驴来装神弄鬼。这跟我信不信,或者是百姓们信不信没有关系,而是这些寺院道观,占了太多的田地,庄园,又不交税,大量的流民佃户,卖了田以后就可以跑到寺庙里,头一剃就当和尚。长此以外,寺院的占地越来越多,而他们吸纳的人口也越来越多,渐渐地,就会成为佛国,世俗的君王,反而斗不过这些神棍了。”
魏征半晌无语,久久,才叹道:“主公,我知道你这是为了国家的千秋万代着想,但是人总是有精神需求的,现实中的国家,必须是少数人的富贵,多数人如牛马一样活着,这样的巨大不平等,会造成人心理的失衡,他们现实中无法反抗,所以只能寄托于虚幻的宗教。”
“你看看杨玄感,他那个脑子里人人平等的理念,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也许就是因为接触了宗教,才会有这样的想法,结果把自己都给绕进去了,连他这样的高门世子,都不可避免地受了这些影响,不要说普通人了。主公,你就算成了君王,也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因为,你不是神。”
王世充哈哈一笑:“神?玄成,你觉得神是什么?还不是各种自吹自擂,装神弄鬼的神话故事所包装起来的偶像崇拜吗?释加摩尼不过一个破落王子,孔丘不过是个流浪列国的丧家之犬,他们活着的时候很悲惨,连饭都吃不饱,死了以后却给人拿来作了神,圣人,你不觉得这可笑吗?”
魏征点了点头:“确实如主公所说的那样,但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能成神成圣,因为他们放弃了人间的富贵,权势,不当王子,不当国相,却去著书立说,周游列国,去帮助那些穷人,贫苦人,所以才会成为别人眼里的神。这是功业再高的君王,也无法与之相比的。主公,我知道你雄心壮志,但是这个神,你真的成不了。你要治国,就要得罪百姓,向他们征税,要他们从军,侵犯他们的各种利益,又让他们怎么喜欢你呢?”
王世充淡淡地说道:“这个问题,我还没有完全想好,不过从刚才我跳大神借东风开始,或者说从以前我不少次装神弄鬼开始,我已经有意无意地开始运用人们的这种敬畏神灵之心了。”
“以后的征战,我会把这种理念进一步强化。但是凡事不破不立,我不先把江南人的这种礼佛之心给打掉,以后就无法占领他们的精神家园,我不会让江南出现一个新的神棍集团,来跟我未来的帝国对抗,玄成,这就是我必须在佛前发誓再毁诺的原因,你明白了吗?”(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零二章 宗教的本质
魏征一动不动地看着王世充,久久无语,半晌,才叹了口气:“主公所想,非常人所虑,属下是非常地敬服,但是主公你考虑过没有,那些山野村夫,善男信女们,是更相信你呢,还是更相信神佛?”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人性才是最根本的东西,恐惧,贪婪,自私,懦弱,这些是人性深处不可改变的东西,正是基于这些人性的弱点,才会有宗教。道教让人修仙得道,佛教则向人许诺来生和死后的天堂地狱,这些都是利用人性中的这些弱点,进行洗脑和欺骗。”
“玄成,原始的时候,天地间一片苍茫,就象那些草原上的游牧部落一样,人们崇拜的是山川河流,风雨雷电,这些自然的东西,渐渐地,就成了神,如同现在的突厥人,他们信的是狼神,更早的匈奴人,信的是昆仑神,因为他们的文化落后,宗教上也落后,没有那些农耕民族发明出来的道教,儒教,佛教这些高深的理论,所以蛮族嗜血好杀,因为他们无所畏惧,也不怕善恶有报。”
魏征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但是自从佛教出现以来,北方的胡人君王却是有不少信了佛教,主公,你又如何解释这个呢?”
王世充哈哈一笑:“玄成,你真当那些个胡人君王是自己信佛吗?他们若是真的自己信了佛教那些生前作恶,死后要进拔舌地狱的轮回理论,那还会那么凶残好杀吗?五胡乱华时期,最有名的几个信佛的胡人君王,如石勒,石虎,姚兴等人,都是杀人无数的可怕帝王,他们杀人都不眨眼,会真的信佛?”
魏征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虑:“既然不信佛,他们又为何大规模地礼遇僧人,增建寺院呢?”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因为在中原,占据统治地位的宗教当时是道教,而非佛教,佛教就跟这些乱华的五胡异族一样,都属于外来的宗教,五胡的胡人本身经济和文化都非常落后,所恃的只有军力强悍,能一时压制汉人的反抗,但时间一长,随着他们进入中原后也要改变游牧的生活方式,他们的武力是在下降的,而汉人的人口众多,迟早会反超他们,所以要想长治久安,就得在精神信仰上作文章,至少,不能让汉人的本土道教,成为国教。”
“而且道教这东西,在中原流传千年,早已经深入人心,别说是立足不稳的外来胡人政权,就是东汉,东晋这样的本土汉人王朝,碰到太平道,天师道这样的邪教起事,照样差点灭亡,这种对教众洗脑,宣传和煽动,非常可怕,是普通的世俗君王,无法抵御的。道教不求来世,只图今生,天生就是最可怕的宗教,如果不用那种安于现状,轮回转世的佛教来对抗,只怕胡人的江山,十几年就要一换了。”
魏征点了点头:“主公说得有几分道理,但为什么立了佛教为国教的胡人政权最后都不长久,反而是灭佛教的北魏太武帝,他的北魏王朝还能有百余年国运呢?”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凡事都有正反两面,石赵帝国和后秦帝国身处乱世,本身也不是一统天下,在江山初定,强敌环伺的情况下就推行佛教,只会让自身的勇猛和血性受到影响,有利于内部的统治,但不利于抵御强敌入侵,所以这两个国家,没有亡于自身内部,而是被强大的外敌所消灭。”
“北魏的情况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南宋北魏分别建立后,经过几十年的大规模拉锯战,双方的实力相当,战线与疆域也基本上稳定,北魏的太武大帝十几次远征大漠,基本上消灭了北方草原上柔然的威胁,在南方也与刘宋形成均势,这个时候,佛教的负面影响就越来越多地展现出来。”
“北魏建国之初,把佛教当成国教来宣扬,给予国内的僧人寺院极高的礼遇,让他们占据了大量的庄园,而且僧众们有国家的扶持,又有香火钱,根本不担心饿肚子,这时候就会有大量的破产农民干脆剃了光头,遁入空门。”
“如此一来,佛教的势力就越来越大,一方面太多的寺院占据了国家大量的土地,不交税,一方面又占据了大量的人口,国家非但不能从这些人身上收税,反而要养活他们,这就跟百余年后南朝梁国的情况一样,梁武帝崇佛,所以南朝四百八十寺,但这四百八十寺的背后,却是没有当和尚的普通民众,他们的负担加重了两到三倍,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看看南梁后来碰到候景之乱时的情况吧,候景这个羯人,只不过带了八百残兵败将来投,可是一月之间,就能拉起十万之众,渡过长江,围攻建康,一年之后建康沦陷,他的部队有百万之众,这些兵是哪里来的?若不是被南梁的沉重税赋压得活不下去,会去投靠一个异族暴君吗?”
魏征叹了口气:“主公对史上的事情,或者说教训,真的是见解深刻,一针见血。您就是因为有这些前车之鉴,所以觉得宗教对于国家是有害无益,要早早消除?”
王世充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以后我的国家,不能出现梁武帝这样的情况,大量的寺院或者道观占地圈人,消耗国力。所以这回,我正好可以用这个机会,去灭灭江南百姓心中的佛。”
魏征摇了摇头:“主公,现在咱们刚刚掌兵,做这事是不是太早了点?而且我们也不是要经营和发展江南,现在在江南渎佛毁寺,除了激起江南人的愤怒外,没什么用啊,事后我们也无法安抚的。”
王世充微微一笑,眼中的碧芒一闪:“玄成,你记住,我们这回在江南的行动,是为了给江南以后再叛留下火种,再说了,要是不在佛祖面前发誓,我又怎么能让这几万叛军来降呢?哈哈哈哈。”(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零三章 古刹释俘
晋陵,通玄寺。
宏大的大雄宝殿上,檀香袅袅,几百名僧人正穿着僧袍,拿着法器,为十余万名近日内战死的两军将士做着法事,这场法事是王世充特地花了大钱请通玄寺的智能方丈做的,而出身江南的智能大师,毫不犹豫地就接下了这个任务,一直心向叛军的他,也许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寄托对于这些故人们的哀思吧。
王世充今天没有穿盔甲,而是换了一身紫色的官袍,带着十余个便装随从,站在大殿之外的广场上,智能方丈法相庄严,手持着一根禅杖,披着大红袈裟,站在王世充的身边,耳中听着那几百僧人的讼经之声,看着前面广场上被押着的两千多名俘虏,轻轻地叹了口气。
王世充显然注意到了智能方丈的这个举动,微微一笑:“智能方丈,为什么要叹这口气呢,是不是你觉得本官会对这些俘虏不利?”
智能方丈冷冷地说道:“不敢,不敢,王将军在那一夜的仁慈之举,老衲和江南百姓都清清楚楚,再不敢对王将军的虎威有任何地怀疑。”
王世充笑着摆了摆手:“大师好口才,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您这里却是一语双关,好生厉害。”
智能方丈高宣了一声佛号:“阿约陀佛,善哉善哉,王将军,在寺外是你的天下,你如何地叱咤风云,老衲都管不到,最多也只是能给一些战死的将士做做法事,超度他们的亡灵罢了,可是这通玄寺乃是至尊陛下亲赐的佛门圣地,你若是在这里大动干戈,血溅佛刹,那恐怕至尊知道了,也不太好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指着眼前那些坐在地上,没有绳索捆绑,却一个个浑身发抖,不敢抬头的俘虏们,说道:“大师是不是以为今天本官是要在这里杀俘?”
智能方丈的脸色平静,说道:“佛门清修之地,还是不要染血的好,老衲奉劝将军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一边身穿便装的费青奴早就恨得牙痒痒了,他是个粗人,也不信佛,破口大骂起来:“你这老秃驴,怎么说话的,我家大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和尚来教训了?我们想在哪里杀就在哪里杀,你还阻止得了?!”
智能方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和尚碰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王世充的脸色一沉,一抬手,阻止了费青奴的企图上前,沉声道:“费将军,这里是佛门圣地,休得无礼。”
费青奴见了王世充就跟见了猫一样,顿时脸上挂满了笑容,一边点头,一边退下,只是退下之时,还恶狠狠地剜了智能方丈一眼,吓得这位白眉白须的和尚,也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王世充看着智能方丈,平静地说道:“大师误会了,我王世充虽然是军人,但也知国家法律,知道贵寺之中,是不能随意杀生的,所以今天本官前来,并非是要行那血腥之事,而是想跟贵寺结个善缘,请大师作证,本官在这里,把这两千七百名俘虏,悉数释放回家。”
智能方丈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王将军,你说什么?老衲没有听错吧,你是要把他们,全放了?”
王世充哈哈一笑,说道:“是啊,圣上有旨,这次平定江南,只诛首恶,不问胁从,本官不过是执行圣上的旨意罢了。”
智能方丈的脸上仍然写满了疑虑,上下打量着王世充,没有说话。
王世充笑道:“大师可是怀疑本官的诚意?”
智能方丈咬了咬牙,说道:“老衲出家人不打诳语,王将军那天晚上也曾许诺过相同的话,但转眼就对刘元进的亲兵进行了屠杀,一个不留,只怕您这回再说这话,别人都不会信了吧。”
王世充叹了口气:“方丈大师啊,有些事情,是以讹传讹,实在是有别有用心的小人挑拨,那天晚上,本官并没有许诺那些刘元进的亲兵们放仗不杀,只是说若不放仗,下场会比刘元进惨十倍。”
智能方丈勾了勾嘴角,冷冷地说道:“王将军是在逞口舌之利,瞒骗叛军罢了,若你存心要剿灭他们,何必说这样的话?”
王世充微微一笑:“大师有所不知,那些刘元进的亲兵,都是脑后生了反骨,凶狠残忍的匪类,根本不可能感化的,他们视刘元进为父为兄,刘元进自刎为他们找了条活路,这些人前脚走,后脚马上就会串联各地的同伙继续造反,所以本官绝不能放他们生路,但是战场之上,兵不厌诈,为了防他们困兽犹斗,所以本官给了他们一些似是而非的希望,他们自己不听清楚,那又怪谁?”
智能方丈冷笑一声:“王将军真是好算计,好口才,那些叛军都是些愚钝之人,如何能跟王将军比呢。”
王世充也不生气,笑道:“好了,智能大师,此一时,彼一时,圣上说首恶必诛,这些亲兵部曲们,都是刘元进的死党,都是首恶,是必须要杀的,但是其他被裹胁参加叛乱的普通士兵,还有一些江南世家的子弟们,本官却同意他们是被欺骗和裹胁的,所以,本官今天来这里,除了想让大师做个水陆法场外,也是想做个善事,在这里把这两千多人全放了,还发给川资路费,也算为通玄寺积德行善吧。”
智能方丈的双眼一亮,语气中透出一丝惊喜:“当真?!”
王世充哈哈一笑:“大师,本官有骗你的必要吗?就是因为那天晚上本官的号令不清,引起了误会,这些天来在这江南之地四处流传本官杀降的谣言,就连大师你也信了这个谣言,所以本官觉得有必要用实际行动来澄清一下。那天太湖夜战,一把火烧杀近十万叛军,几乎没有俘虏,所以,现在本官只有攻克南徐州时留下的两千七百多名俘虏,今天就在这通玄寺,一并放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零四章 散财放人
智能方丈激动地说道:“王将军,你今天行此善举,他日一定能得善报!”
王世充摆了摆手:“本官是大隋的将军,朝廷的重臣,平息叛乱是份内之事,有所杀伤也是无奈之举,只是本官严格遵守圣上的旨意,胁从不问,今天,就让大师,让江南的百姓,看到这一点!”
智能方丈连忙点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天老衲愿意为王将军做个见证,您是在这里把人给放掉的,老衲愿意为您提供方便。”
王世充笑着一挥手,早有准备的几十名军士,抬了足有二十口沉甸甸的大箱子过来,就在台阶下一箱箱地打开,只见箱子里全是串成了一串串的五铢钱,一千钱为一贯,串在一起,叮当作响。
广场上的那些叛军俘虏们,这会儿也不低头了,全都眼巴巴地盯着那些铜钱和箱子,甚至有些人在开始咽口水了。
王世充笑着站了出来,对这些俘虏们大声说道:“尔等听着,我乃圣上派来安抚江南的江南道安抚大使,右武卫将军王世充,你们就算没见过我,也应该听过本帅的威名。这些天来,本帅查过你们的底细,知道你们都是江南一带的良民,被贼人裹胁才参加的叛军,现在叛乱已经平定,本帅奉了圣上的钦命,要转剿为抚。”
他说到这里,一指那些大箱子,沉声道:“江南战乱,很多地方毁于战火,现在需要的是重建,你们的家园,很多已经不存在了,你们活下来不容易,本帅给你们每人发一贯钱,拿了这钱,你们可以去购房置地,讨个媳妇,重新过上安宁的生活吧。”
这些叛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尽管魏征这些天来一直在跟他们说,朝廷会放了他们,但是从各种渠道听到那个可怕夜里发生的事情的这些俘虏们,却是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如此突然,能留一命就是阿弥陀佛了,居然还会给每人一吊钱,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不信二字。
王世充笑道:“你们不用怀疑本帅,本帅若是想取你们的性命,易如反掌,又何须再骗你们?本帅说到做到,拿了钱,你们就可以离开了,本帅也不会管你们去哪里,只要你们安份守已,不再作乱,就不会有事,否则,若是有人贼性不改,再次投奔叛军,那就让你们再次尝尝本帅的厉害!”
广场上一下子变得活跃了起来,俘虏们开始交头结耳,窃窃私语,很多人看着那些钱,在流口水,却还是没有人敢上前领赏。
魏征的脸色一沉,上前道:“你们这些人,还要怀疑王大帅的话吗?他有什么必要骗你们?”
终于,有个瘦小的军士一咬牙,从地上跳了起来,嚷道:“娘的,大不了缩头一刀就是,有什么!”他一边说,一边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走上了台阶,伸手一抓,就是一贯铜钱,然后向着王世充鞠了个躬,头也不回地就向寺门外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小兵身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寺门外,再也看不见,然后第二个,第三个人开始向钱箱处走去,紧接着是十个,一百个,几百个,最后几乎所有的俘虏,都抢上前去,若不是有近千名持刀举槊的军士排成了队列,只允许他们从夹缝中穿过,只怕现在的场面,早就混乱不堪了。
王世充面带得色,看着这些刚才还如待宰羔羊一般的俘虏们,现在一个个恨不得上去抢钱,而拿到钱的人,则欢天喜地地一路小跑出去,一边的智能方丈叹道:“都说王将军军威凛然,杀人如麻,可是今天一见,才知道传言不可信哪。老衲代江南百姓,谢过王将军的恩德。”
王世充点了点头,回头对着大雄宝殿里那高大的如来佛相双手合什,行了个礼,说道:“大师啊,战场上取胜容易,可是要收服人心,就没那么容易了,江南向来是朝廷统治薄弱之处,南朝在此经营多年,心并不向着大隋,所以这回本官来江南,就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他的手一抬,指着那些欢天喜地的叛军士兵,说道:“这些人拿了钱,保了命,又能回去买房购田,过上正常百姓的生活,不是挺好吗?陛下这回征讨高句丽,特意不再征调江南的士兵,也答应平叛之后,减免江南的赋税,现在朝廷已经做到这步了,江南百姓也应该知足了吧。”
智能方丈笑道:“陛下的仁德之举,必有福泽。只是王将军,现在江南各地的叛军余部还是有几万人,你光给这两千多人发钱,那剩下的几万人怎么办呢?他们若是得不到好处,又象老衲之前那样信了那些个流言,可能未必会降啊。”
王世充摆了摆手,一指那些钱箱,说道:“这回我们在叛军的大营里缴获了上千个这样的钱箱,都是他们攻州掠地时抢劫的朝廷府库,这钱反正本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能用来安抚江南,让作乱的百姓回归正常人的生活,是本官的职责所在。所以,本官宣布,不仅是今天的这两千多俘虏,其他的叛军将士,只要不是首恶之人,十天之内来投诚的,都是一样的赏格!”
智能方丈睁大了眼睛:“真的吗?每个人都赏一千钱,然后赦免?!”
王世充点了点头,转过身,走进了大雄宝殿,对着佛祖的庄严宝相,恭敬地上了三柱香,然后举起右手,正色道:“我王世充在佛祖面前发誓,刚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违背,管教我王氏一族互相残杀,不得好死!”
智能方丈激动地点着头:“哎呀,王将军何必发此重誓呢,你的诚意,佛祖是知道的,老衲不才,愿意把这个消息传给江南各处的寺院,让王将军的诚意,迅速地让每个叛军将士听到。”
他说着,转身就走,只听王世充突然主道:“大师且慢,我还有一句话没说完。”(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零五章 悬赏徐盖
智能方丈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过了头,看着王世充,疑道:“王将军,你还有什么事情?”
王世充点了点头,说道:“刚才只说了赦免普通的叛军士兵,尤其是赦免那些给裹胁来的百姓,但是有一件事,本官忘了说了,这件事很重要,必须要强调。”
智能方丈正色道:“何事?王将军但说无妨。”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沉声道:“这次叛军的众多首领里,刘元进,管崇,朱燮兄弟等全部授首,只有叛军的军师徐盖,也就是二十多年前江南反叛时的首脑人物徐德言仍然在逃,此人是大隋的心腹大患,与大隋之仇不共戴天,我们必须要将之捉拿,才算是平定了江南之乱,不然的话,等我们大军一撤离,这个徐盖又能卷土重来,到时候就永无宁日了。”
智能方丈点了点头,却又叹道:“可是徐盖既然是叛军首领,现在又躲了起来,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将之擒获呢?老衲可以代将军去传赦免的命令,但要是军国之事,擒拿敌将,老衲可没有这个能力啊。”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在想:哼,徐德言是江南望族,这次率先起事,也深得人心,你王世充想让我去捉徐德言,那就是要让江南人把仇恨转到我们通玄寺身上,我才不干呢。
王世充一眼就看穿了智能方丈的心思,笑道:“这战阵之事,自然不敢劳动大师法驾,只是需要大师代为转达一下,就说其他所有的叛军将士都可赦免,十天之内来这通玄寺也可以领赏,但就是这徐盖,还有他的子侄亲兵,不在此列,如果有人能取得徐盖的首级,前来投诚,那就以击杀贼首给予奖励,赏钱百万,封候拜将!”
智能方丈睁大了眼睛:“什么?赏钱百万,封候拜将?”
王世充这一句话故意说得很大声,这下子不仅是殿内外的僧人,就是殿外台阶下那些领钱的俘虏们也听得真切,很多人的眼里开始放光,似乎百万巨钱,荣华富贵就在眼睛,更是有些人加快了脚步,向着寺门外开始一路小跑,恨不得长上一对翅膀,一下子就飞到徐盖的身边,将之擒拿。
智能方丈咽了泡口水,说道:“这,这个消息老衲可以代为转达,不过,不过这徐盖一向非常狡猾,只怕是。。。。”
王世充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方丈大师,若是真的能通过你的传令,抓到徐盖的话,那本官一定不会少了贵寺的好处的,三十万钱,本官一定用三十万钱,来给佛祖重塑金身。”
智能方丈咬了咬牙,对着王世充一合什:“王将军,你请稍待,我这就去写法旨,通知江南一带所有的寺院主持,把这个消息给传播出去,你就等着好信吧。”
他说完后,也不行礼,拿着禅杖就匆匆地向着后院的方向走去,连这场超渡亡灵的法事,也顾不得再管了。
王世充冷冷地看着智能方丈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扭头与魏征对视一笑。
浙西,钱塘江渡口。
一处破旧的祠堂,二十多个黄巾包头的义军首领们,正盘膝坐在堂中,外面是几百名各首领的亲兵护卫们把守着,徐世绩带着百余名徐家亲卫也在其中,徐盖一身皮甲,头戴铁盔,坐在上首,神色严峻。
自从那一夜太湖夜战之后,徐盖脱离了生天,分散了几千部下,四处去联络和通知各地的守军南逃,准备逃到闽越之地,然后驾船出海,躲避王世充的追击。
可是徐盖和其他的义军头领们万万没有想到,王世充的军队没有追来,但那两千多俘虏却都跑来了,这两天来,这两千多俘虏,还有每个人带的那一千铜钱,已经把军心给完全摧毁,所有士兵们看着徐盖的眼睛里,都冒着绿光,仿佛在看着百万赏钱,若不是忌惮徐世绩的武艺高强,徐家亲兵们的忠诚可靠,只怕这会儿徐盖早就脑袋搬家了。
但更可怕的是,非但是那些士兵,就连义军的头领们也都心里起了变化,徐盖几次三番地催促大家渡江南下出海,可是这些人每天都推脱不前,终于,徐盖忍不住了,今天就在这个破祠堂开起了会,是走是留,是生是死,都要作个了断!
徐盖的目光落在了左首第一个人身上,这人四十出头,一身的贵气,满面红光,跟普通义军头目那些出身山野,精干消瘦的模样完全不同,与其说是义军首领,不如说更象个富商,而他,就是吴兴豪族,江南现在一等一的世家,吴兴沈氏的当主,沈法兴。
沈家自从东晋以来就一直是江南大姓了,沈光一族也是沈家的一支,传到沈法兴这代时,声势虽不如南朝时期,但也仍然是吴兴一霸,所以刘元进起兵时,沈法兴也先是派家奴响应,但到后面看到义军的形势一片大好,一时糊涂,自己也参与了进来,有了沈法兴的响应,吴兴城很快就落入了义军的手中,而他的手下有七千余人,现在在所有义军中,算是最大的一股,徐盖知道,要想让这些人跟着自己走,说动沈法兴,才是当务之急。
徐盖勾了勾嘴角,沉声道:“沈头领,我们已经商量过很多次了,这利害关系,我徐盖也说得很清楚,王世充是根本没有信誉可言的,他当晚就欺骗杀害了刘大帅的千余亲兵,以前他各地征战时也从没有守过信,你们千万不要上了此贼的当,信了他的鬼话,只会让自己后悔的。”
沈法兴突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徐军师,今天你既然请我们这些头领过来,那也能显示出你的诚意,咱们的时间都挺宝贵,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来这里之间,咱们这些头领们也都商量过,多数头领,是想要把你绑了,去领那一百万的赏钱的。”
徐盖又急又怒,胀红了脸,一下子跳了过来,怒道:“你们敢!”(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零六章 叛军火并
随着徐盖的发作,外面也是一阵紧张,众头领的手下们,和徐世绩所带的亲兵护卫们,全部刀枪出鞘,怒目相视,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马上就会是一场大火并。
沈法兴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徐军师,何必这么激动呢,我们这些人加起来几万军队,要是真想对你不利,早就动手了,哪用得着和你来谈判?!都把兵器收起来吧,有话好好说。”
徐盖咬了咬牙,对着门外持着长枪,随时想要冲进来的徐世绩挥了挥手,徐世绩叹了口气,收起兵器退后了两步,而另一边义军首领的护卫们也都撤下了刀剑,刚才还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稍稍缓解了一些。
徐盖对着沈法兴说道:“沈头领,我说过很多次了,王世充为人阴险狡诈,绝对不是可以相信的人,我和刘大帅以前都跟他有过合作,但他利用完了我们之后,就翻脸无情,要对我们赶尽杀绝,现在刘大帅死了,只有我才知道他的秘密,所以他才要对我追杀不已,而且还故意放出这样的消息,就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他好坐收渔人之利。”
沈法兴点了点头:“我同意徐军师的说法,姓王的确实很阴险,这一招也确实是为了让我们起内讧。”
徐盖的心中一喜,紧跟着说道:“沈头领,既然你也看出了这点,那我们千万不能上王老邪的当,还是按原计划,全军渡过钱塘江,割据闽越,以待时变,或者干脆趁船出海,到浙东的海岛上暂避一阵,等风头过去了,再出来不迟。”
自从王世充杀降之后,徐盖就给他又起了个王老邪的绰号,在军中叫开了。而这回徐盖不敢再直接提出海,而是让了一步,先割据闽越再说,他深知这些义军头领多半是江南的世家子弟,要让他们一下子就出海当岛主,过那风吹雨淋的日子,多半是不愿意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让大家过江入越再说。
沈法兴笑着摆了摆手:“徐军师,你会错我们的意思了,王世充是想让我们起内讧,但这个内讧的原因,不是说有多想除掉你,因为你的人很少,我们想要除掉你,易如反掌,但是你是这回起事的组织者,又是离开江南多年后再回来组织起兵的忠义之人,我们若是杀了你,那我们这些人在江南的名声也就臭了。”
“王世充可以很漂亮很干脆地消灭掉刘元进所部,下手凶残,几乎没有留活口,那是因为刘元进,管崇和朱燮他们带的多是草莽,并非江南的世家子弟,而我们的这几万人不一样,我们多半是江南的名门豪族,王世充想要平定江南,可不能只指望战场取胜,不然世家不服,他在这里胜再多,也是无用。”
徐盖咬了咬牙:“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先避其锋芒,他也不敢对各位的家人过多为难,只要我们的军队在,同心协力,那总有再起的时候。”
沈法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徐军师,你想要复兴大陈的心思,咱们都知道,但我要提醒你一句,陈国灭了已经二十多年了,也就老一辈的人还记得有这么个国家,你若不是身为当年的陈朝驸马,又怎么会有如此的复仇执念?”
“再说了,这些年来,我们江南世家和百姓,在隋朝的治理下过得其实挺不错,也就是这两年圣上征讨高句丽,才对我们催得急了点,但最多出就出点米粮,钱帛,庄客罢了,还不至于家破人亡。”
沈法兴这话一出,下面的头领们一个个拍手叫好:“就是,咱们过得不错,为啥要稀里糊涂地造反?”
“以前咱们起兵是看有机会能割据江南,现在这王世充这么厉害,咱们打不过,再打下去,只能把家都打没了。”
“沈大哥,别跟他废话,把他绑了去见王世充,咱们一定可以过关的。”
群情汹汹,徐盖的额上汗出如浆,心中却如刀绞,长叹一声:“罢了,想不到我徐德言苦心孤诣,忍辱负重,为了我们大陈复国,为了我们江南世家策划二十多年,两次起兵,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没有死在隋人的手中,却被自己人所不容,还有什么话可说!你们若是想拿我的头去领赏,动手吧,只求你们念在同为江南人士的份上,放过我的子侄和部曲们!”
徐世绩大吼道:“爹,孩儿就是拼了一死,也不会让你落入贼人之手!”
沈法兴笑着摆了摆手:“徐军师,不必如此,我刚才就说过了,咱们无意出卖你,你是江南的英雄,虽然不敌王世充,但仍然是失败的英雄,我们若是把你交出去,那就成为人们眼中的小人,为人所不齿,以后也再难成事了。王世充确实存了歹心,想要在取你性命的同时再取我们的名誉,这个当,我们不上。”
徐盖咬了咬牙,说道:“你们就算不杀我,也不打算继续反抗了,是想要向王老邪投降,对不对?”
沈法兴点了点头:“不错,通玄寺的智能大师通过云台山的灵智上人给我们传来了话,说是他亲眼见到王世充释放了大批俘虏,而且隋朝的各级官吏也已经派到江南上任,正在恢复建设,现在天下狼烟四起,隋朝皇帝到王世充,都不希望江南这块富庶之地再起战火,所以,我们认为他这回是真心的。”
徐盖急得一跺脚:“你们傻啊,王世充就是要骗你们上当,把你们骗回去一网打尽的,若是我们分散各处,或者出海避难,他是无法短期内把我们全部集中消灭的,你以为我们一朝起事,就算放下了武器,他就能安心?他怎么对付刘大帅的那些亲兵,就会怎么对付你们!”
沈法兴微微一笑:“徐军师啊,你也不用再来吓唬我们,以前你就造谣说什么隋朝要尽杀江南士人,这回又说杨玄感已经攻下洛阳,取得天下,我们没给王世充骗过,却是给你骗了两次起兵,事不过三,你还想再骗我们一次吗?”(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零七章 树倒猢狲散
徐盖的眼中闪过一阵怒火:“骗?我骗你们什么了?北朝从西魏到北周到隋朝,难道没有掳掠江南的士人吗,当年西魏攻取江陵,把全城从士人到庶民都迁到长安去当奴隶,大陈灭亡后,上自陈朝宗室,下至文武百官,有谁没有给迁到北地?只不过安个虚官,难道就不是异族的奴隶了?”
沈法兴冷冷地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在南陈的时候享尽荣华富贵,就象你徐军师,贵为驸马,一朝国破,自然也得承受这个命运,但我们这些中小家族不一样,不管谁坐天下,我们都是地方豪强,只要交点税,就能过上安稳日子,为啥要把脑袋放在腰带上,跟你行这谋逆之事?!”
徐盖厉声道:“谋逆?我们大陈可没有主动招惹北虏,他们主动侵犯,灭了我大陈,现在我们要复国,这怎么叫谋逆?!”
沈法兴哈哈一笑:“复了陈国又如何?陈国还不是从萧梁手上得的天下,区区国祚不过二十多年,现在它灭都灭了二十年了,还有什么可复的?当初大家伙儿跟着你起事,不是因为多想着恢复陈国,而是因为杨广的暴政,在我们江南又是征粮又是抽丁的,损害了我们的根本利益,加上大军远出辽东,国内有可乘之机,最重要的一点,是杨玄感这个大贵族举旗起事,这才让我们觉得有改朝换代的希望,趁机起事。”
“可是现在呢?杨玄感的起兵不到两个月就给平定了,现在我们已经是孤军奋战,又碰上王世充这样的善战妖人,徐军师,你自己打不过他,走投无路,想要出海逃亡,难道想把我们也都拉上吗?”
徐盖咬了咬牙,说道:“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以为王世充真的会赦免你们吗?他不会在江南长驻,为了保这里以后不出现大的动乱,他会把你们骗去投降,然后一网打尽!”
沈法兴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徐军师,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要再骗我们了,王世充现在需要的是急着向杨广宣布江南已经平定,我们这些人都是江南的土豪地主,现在所带的这几万人马,也远远不是江南世家的全部实力,若是他真的敢杀我们,那只会引起江南之地更大的动乱,这不符合他的利益。”
“王世充现在要的,只是你徐军师的脑袋,有了你,再加上之前的刘大帅,管副帅,朱副帅他们,王世充就可以宣布平叛成功,向着杨广邀功请赏了,而我们这些人,正是他想要用来稳定江南的,又怎么会对我们下手?徐军师,你是走投无路,只能下海逃亡了,但你别拉着弟兄们跟你一起送死啊。”
徐盖颓然地坐到了地上,心如死灰,他喃喃地说道:“你们自己不想活了,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王世充是有野心的,他想自立,根本不是为了向杨广报功请赏,难道你们还看不出这点吗?”
沈法兴哈哈一笑:“够了,徐军师,从头到尾都是你说你跟王世充如何如何,可实际呢?王世充要是真的早就和杨玄感一伙,为什么在杨玄感在打洛阳的时候,他会拼死抵抗?如果不是王世充,杨玄感早就得了天下了,告诉你吧,我们大家伙儿不是傻瓜,早在那时候,我们就都知道你一直在骗我们,所以我们那时就开始有意地和刘元进他们划清界线,只是保境安民,而不是攻州掠地,为的就是手上少沾点血,以后还有回头的机会!”
“再说了,王世充要是真的想反,那他这回正好可以割据江南,更是要靠我们的支持,他昏了头才会把我们都给杀了,那样他在江南根本站不住脚,徐德言,你是不是以为天底下只有你一个是聪明人,我们都是笨蛋?!”
徐盖长叹一声,尽是英雄末路的落寞:“所以你们的意思,就是放我走,然后你们自己回去投降?”
沈法兴点了点头:“还有比这更好的处理方法吗?徐军师,你这么多年来百折不回,一心一意地想要复国,老实说,大家伙儿都挺佩服你,但佩服归佩服,现在我们已经失败了,不能一条路走到黑,大家最后好聚好散,你走你的起义路,我们继续当我们的江南豪族,井水不犯河水,这样不是最好?!”
徐盖咬了咬牙,站起身,凌厉的目光从一个个义军首领们的脸上扫过,这些人的脸上神色各异,有的愤怒,有的狂妄,有的惭愧,有的悲伤,不一而足,但没有一个人出声表示愿意跟他走。
徐盖点了点头,冷冷地说道:“很快,你们就会为今天的选择而后悔的。”
他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徐世绩连忙迎上,说道:“爹,现在怎么办?”
徐盖咬了咬牙,说道:“先解散部下,分头隐藏,等时机成熟,再出山。江南是不能再呆了,山东老家也不能回,咱们先到中原一带避上一避,那里暂时没有大的战乱,可以容身。”
徐世绩点了点头,跟着徐盖和几十个亲兵护卫,急匆匆地行走,很快,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密林的深处。
沈法兴看着徐盖父子远去,冷笑一声,转头对着其他的首领们说道:“这次我放走徐盖,也是避免大家为了争夺徐盖而伤了和气,现在徐盖已经走了,我们可以去向王大使投诚啦,这个就看大家的自愿,想去领赏的就在这几天赶到通玄寺,不想去的话,也可以解散部下,回乡务农,官军不会追究的。”
这些首领们一个个议论纷纷,一个名叫陆归林的首领起身道:“既然是大家各行其是,那也不必商议了,现在起事已经失败,几位头领都死了,徐盖军师也离开了我们,那是降是散,就各安天命吧。我陆归林,就先行一步,去晋陵啦。”(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零八章 沈法兴的试探
他说完,站起身,向着沈法兴和其他众首领们拱了拱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也了祠堂,而其他的首领们也纷纷效仿,跟着走了出去,很快,祠堂内就只剩下沈法兴一个人了,他的脸色阴沉,双眼中阴晴不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一阵脚步声响过,沈法兴留在外面警戒的儿子沈纶走了进来,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与其父一样,生得面相阴鹜,他皱着眉头,说道:“父帅,赶走徐盖之后,您为什么不去号令各部,而是允许他们自行离开呢?咱们的部队占了剩下的三分之一,若是您一句话,就可以接任这个盟主的,这样讨价还价,不是更有资格?”
沈法兴摇了摇头:“蠢材,你真的以为这回王世充会给他们这些降人加官晋爵吗?徐盖虽然一直在骗咱们跟他走,但这件事上,他没说错。”
沈纶睁大了眼睛:“阿大,你说什么?王世充会对我们投降的人下毒手?怎么可能呢?!”
沈法兴若有所思地说道:“徐军师说得有道理,如果王世充真的是想要谋反自立的话,那不是没有对我们下手的可能。”
“因为王世充如果是忠臣,那他要的就是一个平安的江南,但万一他有歹心,那他就会养寇自重,让天下到处狼烟,徐盖没有必要偏偏针对一个王世充说谎,刘元进也不是胡言乱语之人,他们的话,我还是信的。”
沈纶奇道:“既然爹爹也相信他们的话,为什么又让其他各路头领去送死呢?”
沈法兴冷笑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个脑子呢?这些个江南世家,实力跟以前的王谢家族都远远不好比,谁也不服谁,这次起兵,他们宁可跟着那刘元进,也不愿意听我的号令,若不是智能大师的师弟灵智方丈跟我们吴兴沈家有交情,我第一个得到了这个消息并且告知他们,现在他们只怕还是各行其是呢。”
“正好借这次的机会,拿这些人去试探一下王世充的真实意图,要是他真的是想招安江南世家,那我们晚点去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吴兴沈家在江南现在是数一数二的豪门。”
“若是王世充想要杀降,那我们就先躲得远远的,他不可能在江南长驻,等他走后,朝廷肯定会派出新任的江南巡抚大使,这回起兵,我一直没有出头,到时候我们就去向新的大使示好,肯定可以捞到官做,而且这些个其他的世家给清洗了以后,实力大衰,我们沈家,可就一枝独秀啦。”
沈纶笑道:“爹爹真是神机妙算,孩儿佩服!”
沈法兴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摆了摆手:“好了,孩子,你现在就去整顿军队,装得粮草不足的样子,或者是装得这里离我们吴兴老家(湖州)太近,士卒有思乡之情,不想北上,这样就不会让其他部队怀疑。”
沈纶哈哈一笑,一拱手:“孩儿得令!”
晋陵,草蛇谷。
这里是一座不大的丘陵之间的山谷,江南之地多丘陵,尽是那种三四百米高的山头,不比北方中原多奇山大川,晋陵附近平原居多,只有这里两座无名的荒丘之间,有一条大约十里长,两百步宽的山谷,两侧的山头山林茂密。
王世充特意说了,已到四月,江南开始渐渐地炎热起来,数万军士集中在一起太过于炎热,平原之上又不好进行受降和封赏仪式,于是找这座山谷,摆下上千口钱箱,前面的人领了钱后,直接穿过山谷离开即可,也便于管理。
智能方丈今天也来到了这里,穿着大红袈裟,拿着禅杖,志得意满,今天这场受降大会,也是他极力促成的,为此,这几天来,他的全寺僧众跑遍了江南各种寺院,把王世充在佛祖面前发誓,招安叛军余部的消息全都散发了出去,现在,看着山谷外那黑压压的,足有四万人的叛军队伍,智能方丈的脸上笑开了花,心想着这四万生灵终于可以避免被杀,回归百姓的生活,实在是无量的功德。
王世充今天却是换了一身将袍大铠,红色的帅袍和披风迎风飘荡,甚至这鲜艳的帅袍之上,还有几处斑斑的血迹,被风一吹,几丝淡淡的血腥味道传来,这让智能方丈的鼻子抽了抽,出家人慈悲为怀,吃了一辈子素的老和尚,很反感这样的味道。
王世充似乎也看出了智能方丈的心思,笑道:“大师,今天本将所穿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智能方丈勾了勾嘴角,说道:“那天将军下令招安的时候,老衲记得穿的是紫色的官袍,当时将军说招安怀柔,需要减少杀气,可是今天将军这样大招安,却是穿着将袍大铠,有一股子杀气,老衲觉得有些不妥啊。不知将军如何考虑的。”
王世充笑道:“这事很正常啊,那天招安的时候,咱们面对的是俘虏,而且我军数量上有优势,所以本将要以怀柔的文官姿态出现,可是今天,这四万反贼带着兵器来投降,一切皆有可能,本帅若不以威对之,只怕会出问题。”
智能方丈“哦”了一声:“将军所言合情合理,是老衲多虑了。只是今天有四万居士前来投诚,可是将军为何不带大军前来受降呢,谷口只有四五百军士,而谷中钱箱那里根本没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世充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钱箱里的钱嘛,只要他们放下武器,可以自取,山谷狭窄,不比那天在寺里发钱,放太多的人容易堵塞,若是在平地之上,又怕有些人领了钱去而复回,不好管理,这样一来,清清楚楚,除非他们领了钱后再奔出山谷,然后绕一圈回来再拿钱,不然是拿不到两次的。”
“这次既然是怀柔,就不用带太多的军队,那样会吓到他们,只要在谷口两侧各放数百军士,入谷之处让他们放下兵器铠甲,出谷的地方放几百人搜查他们是否多拿了钱,就可以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六百零九章 山谷杀阵
智能大师点了点头,笑道:“王将军已经把一切都设想好了,那我们还等什么呢。”他回头对着站在二人身后,脸上闪着兴奋之色的二十多名叛军头领说道,“各位施主,你们这下也应该安心了吧,可以让你们的部下入谷领赏啦。”
陆归林站在最前面,这回沈法兴没来,他这个会稽陆氏的子弟,就成了无形中的首领,他哈哈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海螺,对着嘴上,吹了起来,三声沉闷的响声过后,四千多陆部手下,在谷口右侧的一片空地上,齐刷刷地扔下了手中的兵器,弓箭,解下了身上的盔甲,摘下了头盔或者包头的青色布巾,光着头,只着单衣,赤手空拳地走进了山谷之中,在各自的队正们的指挥下,一队队地走向钱箱。
钱箱这里,早已经站了几百名各个头领部下的军官,为防前面的人多拿多抢,所以各个头领们想出了这个办法,互相监督,在一双双其他部队军官们防贼一样警惕的目光注视下,陆归林的部下们一队队地走过钱箱,每人拿起一贯钱,就欢天喜地地走向前去,很多人拿了钱以后还不放心,转过身后就开始数起这串钱的数量,想知道是不是一千个整钱。
这样一来,谷中领钱的速度就出现了两个有意思的情况,从谷口进去的人,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奔到一里外的钱箱处,而拿了钱的人却是慢慢走着,边走边点钱,很快,这山谷之中的四千多人,就堆得从谷口到钱箱处这一里多的空间,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到处都是。
王世充看着陆归林,笑道:“陆头领,你的部下们这行军速度可真有意思啊,若是都象他们这样拿钱时迅速,拿钱后缓慢,那今天看来这钱是领不完啦。”
陆归林的脸色微微一红,回头对着身边一个副将说道:“你快去山谷里,叫拿了钱的走快点,不要挡后面弟兄们的道,带上我们陆家的家丁卫队,有不听话的就按军法从事!”
那副将一拱手,一溜烟似地跑下了山头,王世充冷冷地看着他的远去,把谷口外一直眼巴巴地看着山谷中,却因为军令而不得入内的几百名精锐部曲给带了进去,很快,其他各首领都纷纷效仿,也就两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四万人就全部进了山谷,谷外连一个人也没有留下。
在这些军士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十几堆兵器和盔甲,高高堆起,如同十几座小山一样,而先头的人,也走到了离另一侧谷口不到一里的地方,正一边数钱,一边兴高采烈地说着话,还有些人把这一贯钱缠在腰上,志得意满。
王世充的身后,那些个头领们也都兴高采烈,不少人在说着要如何地洗心革面,报效国家之类的话,而其他人也都在肉麻地吹捧王世充是如何地神威盖世,以德服人。魏征微笑着带着十几个幕僚,在后面对他们好言安抚,而智能方丈,也乐在其中,一片其乐融融。
当最后一个叛军也走进了山谷,到达钱箱附近的位置时,王世充的眼中突然碧芒一闪,厉声道:“动手!”
随着王世充的这句话,那后面的二十多个义军首领还没有反应过来,单雄信扬眉剑出鞘,一剑就刺穿了陆归林的脸膛,而他的脸上这会儿还挂着微笑,而其他的百余名亲兵护卫,也都是刀剑齐下,枪刺槊穿,只一瞬间的功夫,就把那二十多名叛军的首领,尽数斩杀,连一个活口也没有留。
智能方丈的脸上,身上,袈裟上都溅了不少鲜血,他这会儿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愤怒地大吼道:“王世充,你要违背你的誓言吗?!”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呛啷”一声,利剑出鞘,智能方丈只觉得眼前一花,他的脑袋就从脖子上搬了家,直接飞了出去,一腔颈血如喷泉一般地冲天而起,而他的无头尸身,仍然立在原地,手里仍然驻着那根禅杖,久久,才慢慢倒下。
两侧的山林之上,突然同时炸开,那绿油油,青葱葱的树木,下面纷纷钻出了一个个身穿皮甲的士兵,王世充的三万淮南兵,从昨天开始,就每人带着一捆绿叶树枝,埋伏在了这里,两侧的山丘之上,本来是没有树林的,但三万大军伏兵于此,竟然看起来就是两片茂密的山林。
王世充特别吩咐过,今天不是面对面的搏杀,是以所有的军士都没有穿甲,刀剑全部收在鞘中,是以尽管烈日当头,却是没有半点金属的反光,也难怪这些本就军事素养不高的叛军,完全没有看出任何的异常呢。
两侧的谷口,开始落起大块的巨石,沉闷的滚石之声响起,顿时,就在这百余步的谷口处堵起了足有两人高的石墙,石墙之外,百余辆大车被飞快地推了过来,首尾相连,死死地堵住了后面,即使有叛军军士能爬上石墙,也不可能直接冲过车阵了,这些车上放着削尖的木刺尖桩,任何人只要跳下,就会给刺得通透,成为一具具尸体。
谷中的阳光一下子暗了下来,也就片刻的功夫,四万叛军,就给生生地堵在了这十里长的山谷之中,一开始,不少人还本能地向着山谷的两边冲去,可是除了让几百人被滚石擂木砸成了肉泥以外,没有任何地用处,每个叛军的脸上,除了愤怒,只剩下了绝望。
那个陆归林的副将,扯着嗓子大骂道:“王世充,王老邪,你不得好死,你在佛祖面前发誓都敢出尔反尔,佛祖,佛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王世充的眼中闪过一丝碧芒:“你们的佛祖,是这个吗?!”他一挥手,响起一阵沉重的车轮之声,众叛军向着山头望去,只见通玄寺的那尊高达五米,全身塑金的如来佛像,被搬到了山顶,这会儿正单手拈花,仿佛看着这山谷中的芸芸众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