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新的线索!
既然不打算留在这里煮茶,那总得找点事做。
鸾梅长公主道:“听闻青鱼坊槛菊苑,新到了各种盆花、字画,左右无事,我们何不一同前去逛逛?”
宁江并未拒绝,小梦更是什么都听哥哥的。当下,四人一同上了马车,守在外头的女侍卫,护着马车往青鱼坊驶去。
途中,既提到了昨日国子学府的火灾,又谈起,听闻有怪物接近京城的事。
鸾梅长公主多少有些忧愁:“这京城,似乎越来越不太平了。”
宁江耸了耸肩,春笺丽也恰在这时,扭头看向窗外。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岂止是京城……”
声音戛然而止,两人对望了一眼。
鸾梅长公主基本上都待在京城,偶有外出游玩,去的也都是太太平平的大城。春笺丽却是来自北罗那种是非之地,宁江更是知道,大周王朝将来要面临的劫难,同时知道,西南方是如何的民不聊生,可以说,如果不是靠着大周王朝的文气体系强行压制,早就已经天下大乱。
至于京城,靠着各州各郡供给的各种苛捐杂税,营造出一片繁华景象,从上到下********,生活在其中的百姓,自然也容易产生一种天下依旧太平的假象。而鸾梅长公主这种皇室贵女,当然更加不知道那些阴暗的角落里所隐藏的险恶形式。
鸾梅长公主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两人却只是笑了一笑,各自转移了话题。
紧接着,春笺丽便提到在词会上,李骏景想要与宁江比填词,结果写了一个开头。得知宁江的名字后,直接吓得写不下去时的样子,笑个不停。鸾梅长公主亦是听得有趣,小梦更是得意……原来哥哥的名气已经这么大了啊?
马车驶入青鱼坊,来到槛菊苑前,四人先后下了马车。
宁江兄妹二人看向周围。见这里出入的大多都是身穿绫罗的青年才俊,又或是语笑嫣然的大家闺秀。各种花香从苑内传来,撩人鼻息。大门两侧,挂着灯笼,进入内头,彩带高悬,飞絮婆娑。
各色花朵,层层的摆列开来,左侧字阁。右侧画室,前方还有一片供人游玩的园林
他们先到画室转了一圈
与一个世界中国古代历史上的画作相比,这个世界在色彩上的运用,更加的娴熟,各种色彩的调配,都有其独到之处。
琴棋书画,都非宁江所长,听着鸾梅长公主和春笺丽对画作的品评。多少有些插不上话,偶尔被她们问起。靠着身为穿越者的见识,发表了一些意见,倒也让她们刮目相看,但是太过细处的东西,宁江自然也不敢多言,以免露拙。
赏完画后。她们离开画室,恰在这时,有六名女子结着伴,从字阁那一边走来。为首的一名女子,容貌亦是瑞丽。一眼看到他们,微笑施礼:“原来殿下也在这儿?”
鸾梅长公主道:“雅丝你也在啊?”
宁江看去,这六人中,竟然有两人是他认识的,一个是与百子晋解除了婚约的郑秀秀,另一个是给郑祥作小妾的路惜芙。两人看到他们兄妹二人,竟然会与春笺丽走在一起,同样是颇为讶异。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到,那个被鸾梅长公主称作“雅丝”的青年女子,有意无意的看了春笺丽一眼,在她身边的另外一名少女,同样看着春笺丽,眼神有些怪异。
在双方的介绍下,宁江得知,为首的那名青莲女子,便是郑贤的正室,姓程,名雅丝,同样出身名门。她身边的那名少女,唤作司徒蕾,是吏部侍郎右选司徒宏的女儿,跟她们一同前来的另外两名少女,也都是官家小姐、名门闺秀。
在得知与鸾梅长公主、春笺丽走在一起的少年,竟然就是如今风头正劲的铜州第一才子宁江宁会元,那两名少女一同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闲聊之时,程雅丝拉着春笺丽的手,两人显然早就熟识,且关系不错的样子。那名为司徒蕾的少女,一边与她们说话,一边看向宁江,偶尔流露出一丝冷意。
鸾梅长公主问起,得知对方一伙也是刚刚开始逛这槛菊苑,于是就邀请她们结伴同游。一行十人,一同说说笑笑,进入园林,逛了好一会儿。途中,那两名少女颇有一些兴奋的接近宁江,与宁江谈论他的新词,宁江只是随便应付了几下。
很快,宁江就看到,程雅丝与春笺丽、司徒蕾有意无意的走在一起。他心中微动,装作内急,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去。另一边,程雅丝等三人,见他往远处去了,悄悄的离开鸾梅长公主、宁小梦等人,转到了假山的另一边。
春笺丽低声道:“师姐……”
程雅丝道:“你为何会跟宁江兄妹在一起?他不是曾当众说你……”
司徒蕾阴阳怪气的笑道:“说她恶心罢了,又未造谣。”
春笺丽怒视司徒蕾:“你……”
司徒蕾冷笑道:“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有本事,你找他发火去?是了,他都说你恶心了,你还缠着他来,这般死皮赖脸……莫非是真的喜欢上了他不成?”
春笺丽脸色有些苍白:“谁、谁喜欢他了?我、我只是……”
程雅丝疑惑的看着她。
春笺丽低下头去:“是……是天洪祭司让我利用鸾梅长公主,接近他们兄妹两人,发现他们有问题的话,就及时上报,我只是……我只是在执行祭司大人吩咐下来的命令。”
听闻是祭司大人的命令,司徒蕾一时也不敢再阴阳怪气的说她。只是冷笑道:“执行祭司大人的命令就算了,可不要监视来监视去,监视到对方床上去了。”
春笺丽冷笑道:“你是善女神的候补处女,我也是善女神的候补处女,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失去贞洁,好少一个竞争对手。”
司徒蕾怒道:“我对圣凰虏诚无二。哪像你,你不过是因为……”
程雅丝低声喝道:“住口!你们两个都是有圣凰血的人,大家都是为圣凰所感召的姐妹,正该一同为女尊效力,岂可在这里生出争执?”
春笺丽、司徒蕾立时闭口不语。
程雅丝道:“我已是嫁了人的人,此身无法再为圣凰所用。你二人却还是冰清玉洁,善女神即将再次出世,你二人都有机会成为新任善女神,都该好自为之,莫要自误。笺丽师妹,既是祭司大人的吩咐,那你自己便小心一些,如有需要我们帮忙之处,暗中知会。蕾师妹。此刻京城暗潮汹涌,显然有人在搅动风雨,你也安分一些,不可误了大事。”
司徒蕾束手道:“是!”
春笺丽同样垂着头,低头看着她自己从裙下露出的绣花鞋:“是……笺丽知道了!”
程雅丝往远处看了一眼,见鸾梅长公主、宁小梦等正往这边走来,没有再多说,领着她们两人。迎了过去
她们所不知道的是,一团她们所看不到的火光。同样也在悄悄的离去。
另一端,一堵石墙之后,头戴皮牟、绫罗长衫的少年,先是如同假寐一般,安静的坐那里,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的心中一阵冷意。
找到了,程雅丝、司徒蕾……果然是拜火教的人!!!
***
回到宅院的时候,天色已晚。
宁江让秦无颜,将秦陌、秦泽、秦坎全都召集了过来。
秦小丫儿,在外头守着。宁江带着妹妹和五义中的其它四人,一同在院中围着圆桌而坐。
他先看向秦陌、秦泽、秦坎三人,道:“你们的武学,最近练得如何?”
秦陌道:“自从开始修炼老爷给的《白虹追日》功法后,小人的武艺,近来就飞涨了许多。”
秦泽道:“我按着老爷给的《玄冰心法》进行修行,近来已能凝水为冰,虽然用的还是以前的招数,但威力已经比以前打大了不知多少,自信就算对上一流高手,也能够一战。”
秦坎道:“我的《厚土载诀》,前三层也已经练成,上次才到第二层时,就已经能够力拼僵尸门门主虎充石。”
秦泽哂道:“虎充石最后可是死在我的玄冰掌下。”
秦坎笑道:“就算二哥你不动手,我也能稳稳的拿下他,不过就是当时赶时间罢了。”
宁江点了点头,他给他们的功法,实际上全都是他自己亲手写出,以秦抱朴秦老为他们打下的基础,再加上自己专为他们而设的,体魂双修的功法,武道大涨,也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
而通过这些日子,他对他们暗中的考验,基本上也能够确定,他们是属于他能够重用的人。
他看向秦坎:“‘天地会’发展得怎么样?”
秦坎道:“老爷放心,一切顺利,至少在京城已经有了基础。”
宁江点了点头。“天地会”是他让五义在京城发展的全新门派,“正气盟”的主要目标是击垮全清派,等全清派覆灭后,理论上,“正气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然而,在宁江的设计下,全新的“天地会”,已经在逐渐取正气盟而代之,而且去芜存菁,吸收的都是在与全清派的对抗中,有所表现的精英。
只要能够击跨全清派,天地会的势力,将会在正气盟与全清派的冲突中,渔翁得利,进一步坐大,并真正的为宁江所用。
当然,“天地会”这个名字,宁江也只是借用了另一个世界里原本就存在的帮派名称,反正也只是一个称呼,他懒得去另外想。
他道:“从现在开始,重点监控两个人,一个是吏部尚书郑安的儿媳程雅丝,一个是吏部侍郎右选司徒宏的女儿司徒蕾,她们全都是拜火教的人,监视的时候,小心一些。”
秦陌等人动容,以她们的身份,竟然会被拜火教吸收
这种事如何可能?她们可不是春笺丽那种来自于北罗,身世多少有些不明的人物,像程雅丝这种,能够嫁入光禄大夫府上的,原本就是名门千金。司徒蕾自然也不用说,她的父亲是吏部侍郎,能够坐到那个位置的,至少也是进士出身,他的女儿怎可能会是拜火教徒
说出去都难以让人相信。
宁江道:“我知道,此事难以置信,但拜火教的确是有些神秘莫测的手段。只看,我华夏各地的帅臣、兵力的资料全都被泄露,差点落在西岭鹋哥手中,便可知道,朝廷中早已被拜火教渗透,而能够渗透进去,拿到那些普通人根本拿不到的情报的,很可能就是程雅丝这些人。这些人不除,朝廷的资料,仍然会源源不断的外泄。”
秦陌等人对望一眼,点了点头。秦陌想了一下,低声道:“还有一件事,我们已经按着老爷的吩咐,在暗中筹谋全灭全清派的计划。然而,全清派势强,我们势散,要对付全清派,只能采用打蛇打头的手段。但是王易卿有五个弟子,分别唤作匡清洪、赵清政、南清义、段清厉、孙清静。这五人,无一不是一流高手,更何况还有贞恒道人等等爪牙。更关键的是,全清真人王易卿,实力犹在他的五个徒弟之上,据闻,已经极度接近宗师之列,正气盟中,无人是他敌手,我们也都非他之敌,就算是姑娘……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宁江道:“无妨,到时,王易卿就交给我来对付好了。”
交给老爷对付?秦陌等人彼此对望,尽皆错愕。秦泽小声道:“老爷……难道你也会武功?”
“武功?”宁江很奇怪的看着他们,“我?我不会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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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_t这段时间小腹时不时的隐隐作痛,准备去医院检查一下。】
第46章 龙首山
秦陌、秦泽、秦坎、秦无颜:“……”
宗师与一流,是实力上的差距,虽然王易卿的实力,大约就是刚好踩到一流与宗师之间的这一条线,但也不是普通的一流高水能够对付得了的。如果他们五人加上姑娘,或许能够硬生生把王易卿围死,但一旦决战开始,他们的人手原本就不算充足,王易卿的五个弟子也都是江湖上的成名高手,根本不可能给他们围攻王易卿的机会。
然而宁江却告诉他们,到时,全清真人王易卿交给他来对付。在这一刻,秦川五义,甚至开始怀疑宁江或许是隐藏的绝世高手,毕竟连小梦姑娘都有一流强的水准。
结果宁江看傻瓜一样的看着他们,就像在说,你们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
秦泽等人都有一些无语……为什么一个不会武功的,会对他们说,把对面武功最厉害的那个交给我?
而且他们居然还信了。
“小梦,”宁江看向妹妹,“这几天,春笺丽恐怕还会找借口过来,接近我们,你就多跟她在一起,尽可能的熟悉她的动作习惯、说话语气,以及她的个人气质。”
又朝向秦无颜:“你也跟着小梦。”
秦无颜心念微动,低声道:“老爷,你准备除掉春笺丽了么?”
小梦也同样看向宁江。
宁江淡淡的道:“她已经没用了!”
那个时候,宁江之所以会留下春笺丽一条性命,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唯有通过春笺丽,他才能够挖出拜火教暗藏在京城里的潜藏势力
而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虽然线索比他意料中,还要来得更早。既然已经有了程雅丝与司徒蕾这两条线,那春笺丽也就没有必要再留下她了。
实际上,对于春笺丽,这两日的接触,多少让他有一些困惑。她的一些变化,让他有一种难以掌握的感觉,甚至有一种,除开立场上的不同,他们未必不能成为朋友的微妙念头。但是现在清楚了,春笺丽是奉了那所谓的“天洪祭司”的命,来接近他。
这个女人比他所想的心机更深,更加恶毒,既然不需要再用到她。那就早点将她除去。毕竟,想来拜火教也多少意识到她身份的暴露,从她身上,已经很难再挖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秦无颜自然一点就透,老爷这不只是要春笺丽的性命,还要春笺丽的脸皮。
小梦却是有些发怔,要她现在就去杀春笺丽,她是做得到的。反正也杀过她一次。但是要她先去跟春笺丽做朋友,然后再去杀她……她总觉得这样子不太好。
不过对于宁江来说。既然春笺丽先一步利用绮梦来接近他们,那他们反过来利用她那虚假的友情,也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跟那种女人,谈不上什么道德的问题。
***
眉妩台,纱窗封闭。床边黄铜铸成的烛台上,烛光轻轻的摇曳着。
屋中,放置着一个澡桶,红色的衣裳,叠在了旁边的凳子上。少女唱着歌儿,在澡桶中捧起水花,水花从精致的锁骨浇下,沿着光滑的肌肤滑下。
她唱的是《携手游人间》。
虽然刚开始时,觉得这首歌实在是……怪异,然而哼得久了,竟也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独特的味道,舒缓,而又带着温情,就像是山涧中缓缓流动的溪流,悄然地滋润着心灵深处的花朵。
“……谁说两地缱绻,最是扰人心田;谁说人海沉浮,难有恒久情缘?不管分分合合,也许聚聚散散;只求平平安安,携手同游人间!”
在澡桶中唱完歌儿,擦干身子,穿了一件当作睡衣穿的粉红色深衣,让人把澡桶抬出去后。她来到窗前,推开窗子,看着外头的月色。
此时此刻,夜已有些深沉。今晚的京城,要比往日,显得安静许多,夜空中的银盘,却是分外的圆满。
双臂搭在窗台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月光如同银色的流水,铺在覆住了远远近近的树木、围墙,仿犹如让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轻纱。那个少年的影像,仿佛在月色间向她走来……
眉睫微微的动了一下,垂下头去,看着窗外的地面
明明知道,自己跟他是不可能的,为什么,莫名的就会想要跟他在一起?明明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而且他又那般的可恶,在他的心里,只有他的那位长公主,从没有真正的将她放在心上。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犹如狂生一般的、可恶的家伙,但在她的眼中,他又是那般的与众不同,莫名的自信,惊人的才华,毫不做作的讽刺,与仿佛能够一眼看透她的伪装的、锐利到让人有些害怕的目光……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少女突然用双手狠狠的搓着自己的发髻。
那么可恶的家伙,为什么要一直想着他来?我可是善女神的候选处女啊,是有资格成为神女的人。
把纱窗狠狠一关,使劲踩着地板,往床榻走去,决定至少在这一刻,要骄傲的、绝不犹豫的把他给忘掉。于是摆着双臂,踏着步子,僵尸般来到床边,直挺挺的往床上一倒,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条死鱼!
……
***
四月的雨季,天气虽然连着晴了好几天,突然的又下起了阵雨。
接下来的几天里,时不时的,春笺丽就会到染水河边的宅院里,找宁氏兄妹说话聊天。
她的理由,有的时候,显得并不怎么符合常理,这让宁江与宁小梦,进一步生出戒心。
那一天的下午,宁江以殿试即将到来,需要读书用功为由,留在住处,实际上是在着手准备盗取九龙杯之事。妹妹则与春笺丽。一同到了内城,与跟她们早已约好的鸾梅长公主,一同到朱雀坊中的四圣观去游玩。
这里的四圣,指的是道家四圣,也就是“通玄真人”文子,“冲虚真人”列子、“南华真人”庄子、以及“洞玄真人”庚桑子。都是先秦时道家的有名人物,又被现在的道门扯着虎皮,尊奉为道教的四位神仙。
整个内城,被外城如同“回”字一般包围者,而皇城,又被内城的九个街坊所环绕。
朱雀坊,位于皇城的北面,而四圣观,又位于朱雀坊内龙首山的山脚下。
这四圣观虽是道观。但与在京城风头正劲的全清派,并没有什么瓜葛,乃是属于正一教的产业
正一教,虽然这几年,在京城也被全清派压得有些抬不起头,但在长河以南,却依旧有着较大的影响力,而且因为其历史之悠久。即便目前内斗不休,却也不是全清派能够轻易相比。
只是。正一教的影响,大多都是在民间,不像全清派,从一开始就是在走上层路线。
再加上,全清派为了迎合高层的喜好,妄改道教教义。搞出所谓“集儒、道、墨三者之大成”的全清教义,不习符箓,不修黄白,儒不像儒道不像道,虽为传统道门所不齿。但的确是深得京城达官显贵之心。
至少在京城这一块,全清派已经有取正一教而代之之势。
宁小梦站在龙首山下,抬头看去。
龙首山在内城九坊的山丘中,也算是较高的了。
扭过头,往另一边的远处看去,那边的山脚下,几辆马车停了下来,正卸着屏风、妆台之类的木具。在那边指挥的男子,一身朴素,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工头。
他是秦川五义中的“坩坑鬼”秦坎。
在她身后,侍女打扮的秦无颜,同样往远处的三哥看了一眼,看着三哥让人把那些家具,运入山腰处的一处道观,心中想着:“老爷的计划也实在是够夸张的!”
“小梦!”前方的春笺丽,回过头来,向她挥着手。
鸾梅长公主也同样回过头,在雨后的阳光下往她看来。
宁小梦向她们小步跑去。秦无颜跟在姑娘身后,与身为长公主带剑侍卫的岳铭媚,一同跟随着入观游玩的三女。
小梦来自长江以南,春笺丽来自北罗之地,鸾梅长公主从小在京城长大,三个人也可以算是来自“天南地北”,聊起来时,自然有许多其他人不曾听过的新鲜事物可以谈论。
在南华真人的神像前,上了香火,三人一同往侧院逛去。途中,鸾梅长公主见春笺丽与宁小梦手牵着手,俱是娇媚,于是笑道:“笺丽你虽是来自北罗苦寒之地,但不知道你的人,一眼看到你,怕是会觉得你跟小梦一般,来自江南水乡。”
春笺丽道:“殿下有所不知,我出身于淮水一带,后来才随母亲去的北罗。”
鸾梅长公主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了,北罗的姑娘家,如何会有你这般秀美。”
春笺丽微笑道:“哪里及得长公主殿下?”
鸾梅长公主道:“说起来,我有几位表妹,如今也整天念着宁公子的新词,昨晚还跑到我的府上,说要与宁公子见上几面,简直就恨不得以身相许了,我告诉她们马上就要殿试了,宁公子实在是抽不出空去见她们,才把她们打发了。”
春笺丽想起这几日自己也是天天念着宁江的新词入睡,脸蛋微微一红。
岳铭媚在她们身后打趣道:“想来,宁会元在家乡时,就已经不知有多少姑娘家悄悄喜欢着。”
“我哥?算了啦!”宁小梦说道,“我哥以前在家里,那可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比大家闺秀还要大家闺秀,他说他自己是‘宅男’,意思是整天宅在家里连门都不出的男人。”
“宅男?”鸾梅长公主笑道,“这个词倒也新奇。”
春笺丽讶道:“像你哥哥这般的才子,往往都会呼朋唤友,流连于风月场所……”
宁小梦道:“那种地方,我哥哥从来不去的啦。记得府试刚结束的时候,很多人邀请哥哥到那种地方去玩,他去都不去,还有很多媒婆上门提亲,他连看都不看就给推了。唔,记得有整整两个月,他除了帮我去买新的抹胸儿,连门都没出过。
鸾梅长公主、春笺丽、秦无颜、岳铭媚:“啊?”
同一时间,外城染水边的宅院里,宁江连打了两个喷嚏,搓搓鼻子……这是有人在说我么?
摊开一份地图,将它放在桌上,继续研究着,这是京城里皇城、内城、外城的分布图,其中,内城朱雀坊龙首山,与皇城上苑离宫御苑的位置,被重点标出。
紧接着,他又取出几张蜀笺,用自制的鹅毛笔,沾上墨水,在上面涂涂画画。
在他身边,秦小丫儿垫着脚儿,疑惑的看去,见老爷在蜀笺上画着许多七扭八弯的古怪字符,她自然不知道这些,都是另一个世界里的“阿拉伯数字”,只是看着好奇,想着老爷难道还会道教的“鬼画符”?
在蜀笺上最终计算好的一串数字下,重重的划了两笔,宁江来到窗外,往外看着天空,就这般一直看了近半个时辰。
秦小丫儿实在是待不住了,在他身边,抬起头来,道:“老爷?”
宁江道:“决定了,明晚动手!”
明晚?秦小丫儿瞪大眼睛:“可是,老爷……后天不就是殿试吗?”(未完待续。)
第47章 血夜:潜入!
当天傍晚,宁江将他的决定告诉了秦川五义。
虽然宁江早就在准备盗取九龙杯的计划,但是,他选择的日子,居然是殿试的前一天,仍然是大出他们的预料。
殿试和府试、州试、会试都不相同,并不需要半夜就前往会场,虽然如此,却也需要在巳时之前,进入皇城,虽然只考一天,但是对所有考生来说,这是最为关键的一场。
竟然选择,在这般重要的时间点去盗取九龙杯,秦川五义自然是面面相觑。
然而宁江把他们叫来,并不是为了跟他们商量,只不过是告诉他们,他的决定罢了。
对于宁江来说,已经决定下来的事,并不容许其他人轻易更改。
他看着秦川五义,道:“盗取九龙杯的事,主要由小梦、秦坎、小丫儿三人执行,秦陌、秦泽、无颜,你们三人就留在外城,带领着正气盟和天地会,以防有意外发生。”
秦川五义齐齐的应了一声“是”。
那天的晚上,天气显得有些闷热。
吃完饭后,宁江兄妹二人,就在院子里一边乘凉,一边聊天说话。
期间,小梦告诉他,说她与春笺丽结伴离开内城时,春笺丽问了她很多与他有关的事。
小梦说道:“总觉得,她的话题都离不开哥哥。”
宁江皱了皱眉,心中想着,莫非拜火教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哥哥,”小梦双手放在桌上,略略的探着头,“笺丽姐姐……春笺丽真的是坏人吗?”
宁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不会是忘了她想要给你种术引的事了吧?这个女人藏得很深,千万不可信她!”
小梦低声道:“哦!
那天晚上,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那一整个上午,天气都有些暗,到了下午,天色愈发的闷热。
傍晚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乌云,层层叠叠的。聚集在京城的上空,这是一种,即将要下大暴雨,然而雨又怎么都下不下来的闷热感。
到了申时左右,内城朱雀坊龙首山的山脚下,一个道者,来来回回的走着。
这个道者,乃是五雷观的观主雷鹤道人,只是经由秦川五义中的“无艳鬼”亲手易容的他。并没有多少人能够认出。
因为不肯依附全清派,雷鹤道人的女儿,被人奸杀,他自己也险死还生,在找贞吉观报仇时,为秦川五义中的秦泽、秦坎所救,就此加入了正气盟,紧接着。又入了秦川五义暗中创建的“天地会”。
对于其他人来说,雷鹤道人早就已经是个死人。然而在京城,他仍然有些不为人知的产业,有着几名忠贞的弟子,其中一处,就在这龙首山中。
虽然是夏天的夜晚,但乌云密布。天色越来越黑,越来越暗。
进入亥时,内城开始执行宵禁,雨仍然没有下下来,然而风却越来越大。疾风刮卷着地上的沙尘。小粒的石子,被风吹得在街面上滚动,在内城中巡逻的兵士,已经开始提前避着肯定会下下来的阵雨。
在龙首山山头的某处,有暗影幢幢,有人在组装、拖拽着什么东西,在如此昏暗的天色,以及内城每晚必行的宵禁下,自然没有人能够注意到他们。
龙首山的西南面,越过那早已无人的市集,是一堵高墙。高墙再过去,有一丈宽的过道,一队士兵,几乎是应付了事般,在过道间匆匆而过。
高墙的另一边,是皇城北面的城墙,墙头上虽然有人巡视,但也同样是匆匆的应付一下。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玩忽职守,实在是,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事会发生。这里并没有城门,就算有人要攻打皇城,也绝不可能会选在这一段。
现在这个时间点,整个内城都已在执行宵禁,内城城坊的高墙,与皇城城墙之间的禁道,除了巡逻的御林军,任何人在任何时间,敢于出现在这里,巡视的兵将都有权直接视作刺客,当场击杀。更可况,再厉害的高手,也不可能翻得过六丈高的石墙,攀上十几丈的城墙。
现实中,可是没有茶馆里的评书先生说的那种,一跃飞上五六丈的绝世高手,又或一剑数十里的剑侠。
风越来越大,越来越狂,星月已经被乌云遮挡,整个天地一片昏暗。狂风舞过竹林,呼呼的劲舞,沙沙沙的乱响在风的吼声中卷荡。在城墙上的一处箭塔里,几名兵士,正在这里悄悄的热着黄酒。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在高处的空中,有什么东西,正从他们的头顶飞过。
那张开双翼,犹如大鸟一般的东西,越过了空荡的市集、朱雀坊的坊墙,以及那十几丈高的城墙,飞入了皇城。夜色虽然极暗,星月无光,然而借着那神秘事物在夜空中滑翔的少女,双目却仿佛有金光射出。修炼出“金魄”的她,有着如同宗师级的武者一般过人的视力,与更加超凡的感知力。
借着风力,在空中时左时右,来回的滑动,悄然的一个俯冲。一个小巧的身影,从那神秘事物中跃下,凌空一翻,稳稳的落在皇城之内的一处山丘上。
落在那里的,是一个看上去连十岁都不到的男孩,身上穿的是黑色的劲装。
所谓劲装,实际上就是江湖人物夜行时所穿的紧身衣,没有多余的边角,干净利落而不拖泥带水。
他立在山头,看向周围,昏昏暗暗的夜色中,他的眼眸如同有火焰窜动。杂乱的草地,起伏的石林,一只麋鹿在他的前方走动,忽的受惊奔逃。这里属于上苑的一部分,乃是专供天子散心的离宫御苑,然而明天就是殿试,当今天子自然没有时间到这里来游玩,而普通的嫔妃、皇子,并不能随随便便进入离宫御苑。
整个上苑占地极大。其面积几乎占了整个皇城的四分之一,但同样被高大的城墙包围着,普通人根本无法进来。而到了夜里,皇子、嫔妃等各自回宫,上苑里,自然也不可能处处布防。
男孩扭头看去。他的目光穿透了那重重的夜色,看向远处的城墙。
离宫御苑里的这座山,从直线上,与朱雀坊的龙首山相隔较近,两山都要高出皇城的城墙。但如果不从空中飞,那就需要绕上好大一个圈子,穿过皇城东面的晨晖门,再穿过外城的两坊,才能够进入朱雀坊。到达龙首山,起码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也正因此,这两座山丘,成为了他进入皇城的突破口,这里根本没有多少布防,然而城墙再高再大,终究是防得了地面,防不了空中。
男孩在山头来去奔跑。很快,就找到了一处相对平坦的空地。而就是这个时候。夜空中,那神秘的事物又飞了回来。
男孩拿起火折子,将火折子的木塞拔了开来,火星在昏暗中晃动。没过多久,另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从空中跃下。
男孩手一挥。有疾风从他的手心飞出,他整个人都如同风一般,朝那娇小的身影迎了上去。两人在离地半丈高的位置撞在一起,男孩稳稳的,将那个头和他差不了多少的女孩接了下来。
那女孩。年纪其实并不算小,只是无法长大罢了。她正是秦川五鬼中的“玲珑鬼”秦小丫儿,从空中跳下来的时候,她其实是有些心慌的,这样的黑暗中,她甚至看不出哪里是地面,只是在姑娘让她跳的那一刻,硬着头皮跳下,然后就被接住了。
落在地上,此刻靠得近了,她才能够看清眼前的这个男孩。她不知道这个男孩的真正来历,只知道他是老爷和姑娘请来的帮手,姑娘说他的外号叫作“蝙蝠公子”,他看上去很小,单从外形上看,跟自己一般的大,但到底是跟自己一样,也是个长不大的侏儒,还是他的年纪真的就是这么小,她也弄不清楚。
在接住从空中跳下的秦小丫儿后,蝙蝠公子就开始,用火折子在夜色间引导空中的滑翔器。
火折子,其实并不是火苗,而是在一个小竹筒里,填充的特制草绳,不用时将它盖住,草绳在里头缓慢燃烧,但是不会熄灭,需要用时,把塞子取下,轻轻一晃,草丝接触空气,让火星旺起,可以用来引燃其它东西。
在火折子的引导下,滑翔器降落在了空地上,宁小梦从滑翔器上跳了下来。
“蝙蝠小弟弟!”她嘻嘻笑的,摸了摸个头最多只到她胸脯的男孩的脑袋。
秦小丫儿觉得男孩有那么一些无语!
进入皇城,只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如果没有滑翔器,外人想要在夜里潜入皇城,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即便是宗师级的高手也难以做到。否则,皇帝、嫔妃、皇子等的性命,全都在江湖高手的威胁之下,哪还有什么法度可言?
此刻的宁小梦,经由秦无颜帮她易了容,腰间插着鸳鸯刀,作的是孝女打扮。而秦小丫儿,则只穿着一件黑色的抹胸、一条紧身的及膝短裤。
三个人先一同将滑翔器藏好……虽然这其实是没有什么必要的,这个时间点,根本就不会有人来到这里。
然后,三人便一同往山下奔去。而这个时候,夜空中的乌云,已经隐隐约约的,开始出现闪电。风,越来越大,他们侧对着风向,往前冲刺,唤作“蝙蝠公子”的男孩奔在前方,侏儒女在他的左侧,虽然是娇小可爱型,但此刻在三人中却是最高的小梦在男孩的右侧。
秦小丫儿这些日子,也从她的老爷宁江那儿,得到了一本秘籍,唤作《飞燕闪》,乃是比较纯粹的轻身功法,飞掠起来,身轻如燕,但其实无法持久,虽然适合偷袭,但是在正面的战斗中,其实用处不大。毕竟,所谓的“轻功”,在这个世界里,更多的只是一种运用内力的技巧,并不能真正的违反自然法则。
他们足足奔了有半个时辰,方才离开了离宫御苑,途中,也遇到了不少饲养在御苑中的各种动物。
哗的一声,一道闪电在他们的上方,斜斜的劈下,紧接着一声轰响,下起了大雨。
大雨中,秦小丫儿几乎根本看不到前方的路。眼看着便要与身边的两人冲散,一只手就在这时,牵住了她,带着她继续往前奔去。
阵雨打湿了他们,进一步增加了他们的阻力,却也让他们更加的隐蔽,无限的降低了被人发现的可能。秦小丫儿被身边的男孩,带着往前飞奔,她在这倾盆的暴雨中往身边看去,在这样的雨夜中,她连身边的男孩与姑娘都无法看清,也不知道他们两人,是怎么看清前方的路的。
另一边的马廊中,住了几名在上苑里负责喂马的太监,这个时候,也都早已睡去。绕过了马廊,继续往前奔去,过了一会,三人躲在一处亭阁,看着前方的高墙,只要翻过这座高墙,高墙的另一边,就是宝文阁与龙图阁的所在之处。
为了能够盗出九龙杯,他们在事前,就花了不少精力,弄到皇城的图纸,找出这一条通过上苑,直达宝文阁的路来。然而那图纸,只不过是皇城里各个宫殿、机构、上苑里的名山胜水的分布图,皇宫里的具体结构,其实他们也弄不清楚。(未完待续。)
第48章 血夜:危机!
阵雨愈发的轰然,乌云在夜空中滚滚,空气中的沉闷,倒是被席卷一空,凉风裹着湿气涌来。
虽然已是夜半,阵雨中的天地,却要比刚才乌云积压的时候,亮了许多,电闪雷鸣间,远远近近的景色,一次又一次的闪亮。
秦小丫儿看去,只见蝙蝠公子坐在亭中,一动不动,而姑娘也在他的身边呆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她自然不知道,蝙蝠公子体内的火魂,早已离开这里,在四处游走。
忽的,蝙蝠公子张开了眼,那一瞬,秦小丫儿仿佛看到了,从他眼中射出的火焰般的光芒。
“走!”蝙蝠公子低声说道。然后,他就带着小梦与秦小丫儿,往另一边奔去。
“这里!”他突然站定。
秦小丫儿与小梦一同看去,只见前方的雨中,是一个大门,大门的两侧,高墙上有圆形的石球。蝙蝠公子从腰间解下一段长长的绳索,变魔术一般,在绳头打了个圈,绳子一甩,飞了上去,无巧不巧的套在了圆球上。
三人先后翻过了高墙,前方是一排建筑,这建筑,是宝文阁与龙图阁的外围,唯有穿过它,才能真正的接近宝文阁。
他们找到了一个通气孔,这通气孔很小,正常人根本无法钻入。然而秦小丫儿往上一攀,也不知她是如何做的,扭了几下,便从蝙蝠公子与宁小梦的眼中消失。
秦川五鬼各怀绝技,秦小丫儿的独门秘技,就是能够摆出各种姿势的……缩骨功。
她甚至能够整个人塞进一个并不算太大的酒坛子里。
很快,一扇紧闭的窗户,就无声无息的打了开来。
“你在这里接应我们!”蝙蝠公子朝小梦说道。
小梦有些激动和兴奋的点了点头……原本以为,盗取九龙杯是一件非常困难。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事,没有想到,靠着一架滑翔器,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进入了皇宫。
蝙蝠公子潜了进去,与秦小丫儿互相配合,他那能够离开“身体”的魂魄提前探路。秦小丫儿那出神入化的缩骨功,在他的指点下,或是潜入窗户,或是攀上藻海,一路上,几乎是无惊无险。
他们穿过了这重隔开上苑和宝文阁的建筑,悄无声息的接近了宝文阁。
忽的,蝙蝠公子拉着秦小丫儿,往暗处缩去。在他们的前方。一名将领,冒着阵雨领着一队士兵,巡视而去。
秦川五鬼以前也曾做过不少偷窃、盗墓一类的事,算是轻车熟路,只是这里毕竟是皇城,一旦被发现,大内高手和御林军齐涌而来,几乎是十死无生。手心自然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在他们右边的远处,隔着宽达数十丈的广场。是通往外头的宫门,即便是这样的雨天,也有大队人马在那里驻防,宫门边的两处箭塔上,有监视着周围的大内高手驻守。好在没有人能够想到有人能够飞越城墙,进入上苑。更不会想到有人这般大胆,是以,并没有防范到他们这个方向。
虽然如此,蝙蝠公子却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这里毕竟是皇宫。虽然他的本意就是想“干一票大的”,但一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就不好了。
宝文阁与龙图阁,虽在皇城之中,但终究不是天子又或皇后、皇子的寝宫,外围的各处重地虽有重兵,但这两阁本身并没有兵将包围把守。
等巡视的兵将过后,他们就不为人知的,溜到了宝文阁旁。宝文阁的大门,虽然也已经被大锁锁死,但秦小丫儿从高处的一个小小的通风口爬了进去,爬到了藻海上,绕了一个大圈,从一处缝隙滑了下去,从内里打开一扇窗户。
男孩跟着进入了宝文阁。
成功的进入了宝文阁中,秦小丫儿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找到九龙杯了……
***
倾盆的大雨过后,雨慢慢的小了一些。
宁小梦藏身在墙角下,阵雨已经把她的娇躯淋得湿透。
忽的,远处有轻微的响声传来,她心中一惊,悄然一闪,藏在一处石像后。没过多久,一名大汉领着四名带刀侍卫,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那大汉,显然是一名大内高手,手中撑着一把油伞,目光往周围扫视了一遍,继续往前走去。
宁小梦以半蹲的姿势,背靠着石像,缓缓移动。好在,雨虽然小了许多,但依旧淅沥。麻衣与石块那轻微的摩擦声,被阵雨的喧嚣所掩盖,即便是那名大内高手,也无法听到。
这五人从石像的正面经过的时候,她也悄无声息的,移到了石像的背面,又继续移动,始终躲在他们视线的盲点。
那名大内高手停了下来,又往周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异常,就这般,撑着伞,带着那四人,穿过了上苑与宝文阁之间的这条过道。
只等他们消失在远处的转弯口,少女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吓死小梦了!
就在这时,另一边的窗子轻轻打了开来,小梦看到哥哥的替身人偶带着一个包袱翻窗而出。窗子关上,秦小丫儿在窗子的里头将它扣好,然后从另一边的孔洞溜了出来。
小梦赶紧奔过去:“怎么样?”
“拿到了!”男孩露出笑容,拍了拍包袱中的九龙杯。
九龙杯既然已经到手,三人自然也就没有多待,顺着原路,回到了上苑,冒着逐渐小下来的夜雨,在上苑中狂奔,又花了半个时辰,赶回了离宫御苑。
此刻,也已经到了夜半丑时,不过离天亮还早,正是夜里最好睡的时候!
到了离宫御苑的山头,他们翻出了滑翔器。小梦先用滑翔器将秦小丫儿送了出去,再过来接“蝙蝠公子。”
飞在夜空时,男孩往下看去,滑翔器的下方,皇城的城墙往两侧延伸。高耸的箭塔,安置在城墙上的大型弩车,蔚为壮观。城中之城,城中有城,不知耗费了多少的人力物力。然而,如此威严。如此壮观的京城,在他的上一世中,并没有能够挡住蛮族多久。
失去了倚仗近千年的文气,大周王朝从上到下,几乎就没有人知道该如何打仗。
此时,阵雨小得只剩下了细雨绵绵,滑翔器在风中侧动,划了一个弧线,借着风势。越过了龙首山,往外城飞去。飞到了外城的水门外,小梦道:“哥哥?”
男孩道:“我先把九龙杯带走!等下让秦坎将滑翔器藏好,你和小丫儿明天天亮后,再离开内城。”双手一松,背着九龙杯,往下方的河流落去,扑的一声。河水在夜色里溅出水花。
在他的上方,滑翔器一个回旋。掉头往龙首山飞了回去。
男孩往下游游去,远离了内城的水门,游了好一会,方才上岸。上岸之后,他在夜色间,往南区奔去。装着九龙杯的包袱背在他的背上。在胸前打结。
虽然他已将九龙杯盗出,但是想来,九龙杯的失窃,并不会马上就被人发现,当然。这桩盗窃案也无法隐瞒太久,一等殿试结束……
忽的,他停在了那里,没有继续想下去,而是充满警戒地看向周围。
此时此刻,他正身处在一条巷子里,穿过这条巷子,马上就可以进入外城的南区,接近染水,回到他所住的宅院,并藏好九龙杯,稍一准备之后,还要光明正大的,随着礼部的官员进入皇城,去赴殿试。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强大的危机感,忽如其来地压迫着他,这是他穿越重生以来,所从来没有过的。
此刻的男孩,他的身体乃是特制的替身人偶,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五官六感”,然而他那强大的火魂,使得他即便没有身体,也能够轻易的感知到身边的危机。
雨终于停了,夜空中的乌云随着这一场大暴雨而散去,月亮终于在夜空中出现,那皎洁的月光,仿佛被他吸引一般,有一种神秘的能量,流向他此刻的替身人偶。
他的目光,扫视着周围,两侧的石墙并不算高,远处传来更夫敲着梆子的声音。
另一边,陡然响起狗的叫声,这叫声是如此的急促和吵闹,有人在夜里被惊醒,发出一声怒骂。
男孩蓦地转身,盯着身边的石墙。
更夫的打更声、远处的狗叫声,在他的感觉中,都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雨后的空气中,莫名地集压着沉重的气氛,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凝滞了。
那一堵死寂的石墙,藉着微弱的月色,在男孩的眼眸中反射,男孩的瞳孔深处,石砖与石砖之间,交错着黄土的石墙,凝聚成一小片深邃的光点。
突然间,这光点就被打碎了一般,四分五裂。
就像是被放慢的影像,一块块石砖,在男孩的前方崩坏、绽开,往他这个方向、以及他的身边飞来。一个庞大的黑影,后发先至,瞬间突破了石墙。至少有两丈高的体魄,在男孩的面前犹如一座小山,强壮的肉块,还有勒在肉块与肉块之间的、森森的白骨。
熊抱似凶狠的飞扑,如同背景一般在它的周围飞散的石砖,锐利到形同刀刃的十道白光,即便是以男孩的反应力,一时间也难以将这一切怪异的景象组合起来。
轰轰!
前后两堵石墙在瞬间坍塌、瓦解,石块噼噼啪啪的打落在地。
啪!滚开的男孩,一手拍在地上,快速回头。几乎是与此同时,那庞大的怪物在击垮了他身后的另一堵石墙后,猛然扭转兽首,犹如半圆的血色球体强行塞在脸上的两只眼睛,仿佛有实质的凶光冲出,冲击着男孩的魂魄。
这是什么?男孩蓦地眯了眯眼。他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怪物,如同另一个世界科幻电影里的异族杀手,强壮的身躯、粗壮的手臂。三根白骨箍在它的胸膛上,咧嘴呲牙。
这并不是毫无理性的野兽!从它那充满杀气的目光中,男孩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它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怪物开始了他的下一步动作,一只大掌捞上了一块方长一尺多的石砖,大掌上的五只利爪弯得犹如刀锋。呼,石砖朝着男孩飞掷而来,电光般就到了男孩面前。后仰的那一瞬间,石砖从男孩脸的上方带着疾风飞过,重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庞大的身影狂压而来,要将男孩粉身碎骨。
“嘭”的一响,如击败革的击打声,在这个时候,紧追而来。
画面如同定格了一般,怪物那庞大的身躯,硬生生的停在了半途中,双臂勾起,十爪张开,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动致命一击。在它的兽首下方,两只粗壮的臂膀之间,男孩小巧的身子凝在空中,双腿与地面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行线,一臂前伸,击在了怪物的胸膛上。
怪物与男孩的躯体,犹如大巫与小巫,怪物那爆发性的力量,在它身后的石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足印。谁也无法明白,为什么男孩的一个冲拳,竟然硬生生的止住了它那疯狂的势头。
小小的拳头冲击着怪物的胸膛,于怪物一侧,狂风倒卷,被强行中断的冲击,引得周边的气流在紊乱中咆哮。于男孩一侧,空气却是异样的平稳,仿佛他一开始就是保持着这样的滞空姿势,是怪物自己强行撞上了他的拳头。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未完待续。)
第49章 血夜:狩猎?
从怪物破墙而出,男孩的闪躲,怪物撞垮另一堵墙,回头抛石,冲刺,到男孩突然反击,其实不过就是短短的几个刹那。
怪物的攻击既凶且狠,男孩的反击却也极快,一拳击在了怪物的胸膛上,与此同时,仿佛有神秘的冷光,从男孩的体内涌出,沿着他的手臂,随着拳头快速冲击着怪物的身体。
画面在这一刻凝滞,如击败革的“嘭”声过后,男孩震退,空翻,落地。蓦一抬头,怪物的皮肤表层,如同染了一片黑气,然后很快就回复如初。
意识到自己结合了苗巫秘术,以火魂吸收的天地能量,通过这神奇的替身人偶施展出来的“黑砂掌”,对这怪物不起作用,男孩并没有太多的震惊,而是掉头就跑。
怪物低吼一声,在他的身后紧追不放。
男孩的身子,轻快至不可思议,完全违反物理常识般,踩着墙壁奔跑,翻上墙头,几个跳跃。轰,在他身后,怪物直接破墙追击。啪啪啪啪的,又是一连串交手,怪物轰碎了院中的假山、树木,在它的身边,几道火光炸响,却也还是未能对它造成伤害。
灵活的身影翻过了另一座墙头,一声震响,他的身后碎石乱飞。怪物从碎石中冲出,兽爪狠狠的抓向男孩的后脑,男孩却像是原地消失一般,竟然凭空不见。在它的身后,男孩一闪而现,凌空反踹。
失衡的怪物,那巨大的块头呼啦啦的滚动,撞毁了一座院门前的石狮。
“妖怪!妖怪!”另一边,有更夫惊声尖叫,咣咣咣的敲响了手中的锣。怪物旋身甩臂。嗖的一声,石块飞出,更夫的脑壳向后抛飞,带着血水、脑浆,尸体一摇,扑在地上。手中的锣与梆发出“咣”与“啪”的两道声响。
周围的院落,有火光亮起,一片喧杂,更有巡捕急急赶来,提着灯笼,心惊肉跳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
另一边,怪物与男孩早已一前一后的远离,时不时的,传来神秘的爆响。尘土在夜色间冲腾,轰轰的震响不绝于耳。
男孩不断的飞奔,那怪物却也是丝毫不慢。
然而,更让男孩暗惊的是,四面八方的风声此起彼伏,显然此时此刻,追击他的,并不只有身后的怪物。在他的周围,还有其他的江湖高手正在对他阻截、包抄。
一道刀光。在他身侧的黑暗中陡然杀出,滚滚的雪花般向他袭来。
刷的一声,男孩化作火焰贴着刀光而上,持刀者左劈右斩,火光却已缠上了他的手臂。男孩突然间出现在他的头顶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手已经在他的额头一按。
砰然的爆裂声中,持刀者的脑袋如同西瓜一般炸开。
男孩翻飞,巨大的黑影裹着狂风撞来。扑的一声过后,男孩狠狠的撞在了远处的宅院大门,红漆的大门发出震响。男孩滚落在地。怪物冲来。男孩拔腿就跑,怪物撞破了大门,门内传来一连串的尖叫,血腥之气弥漫。
持刀者的偷袭,让男孩狠狠的被怪物撞了一下,然而原本就是替身人偶,并非真正的血肉之躯,自也没有受到影响。
只是周围的劲风声越来越响,显然随着怪物一同出现的江湖高手,想要趁着京城的兵将赶来之前将他解决。
将怪物暂时甩开了一会,男孩凭着感觉,避开左侧的围追,如同飞蛇一般,右拐,飞窜。
刷刷两声,两道光芒就在他的眼中,一左一右的冲起。
啪啪的两个空翻,男孩背着九龙杯向后闪躲,剑光在他的身前飞舞缭绕,既疾且厉。陡然间,两只宝剑舞出光圈。光圈出现的刹那,男孩方自站定,心中下意识的闪过一个画面。果然,轰的一声,两团烈焰同时从剑圈中轰出,往他冲来。
早有所料的男孩,抢先往地上一蹲,奇诡的贴地而上,火焰在他的头上交错而过,蓦一抬首,就看到了两名少女。
这两名少女,俱是穿着黑衣,额上画着火焰般的印记,面上戴着黑色的面纱。
然而,尽管她们都已经作了伪装,男孩还是在瞬间判断出,右边的少女,就是春笺丽。
两团烈焰同时击空,男孩的不退反进,大出两个少女意料。左边的少女宝剑一转,想要反手斩下,嘭的一声,腹下传来剧痛,整个人在吐血中,虾米般向后抛飞。右侧的春笺丽大吃一惊,侧滚中舞出剑光,却看到一只黑色的手,在自己的眼中越来越大,摸向她的额头。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黑衣人从墙头凌空而下,一刀斩向男孩。
原本想要在此时,顺便杀掉春笺丽的男孩,快速前冲一滚,躲开了刀光。春笺丽同样往另一边滚去,幸运地躲过了一劫。后方一声暴吼,那怪物怒冲而上,原本想要向男孩追击的黑衣刀手躲闪不及,整个人被插入他体内的兽爪撕了开来。
裂开的尸体往两侧抛去,血水在空中飞洒,怪物在血水中冲过,裹着暴吼声冲向男孩。男孩几乎是没有任何停留的,翻过了一堵墙,紧跟着墙就被怪物撞毁,在不知道是哪家达官显贵后院的园林中,此起彼落的追逐战,犹未停歇。
在他们的后方,幸运的躲开一劫的春笺丽,宝剑支地,半跪在那里,左手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怔怔看着消失在撞出缺口的围墙中的、一小一大两道身影。
祭司大人所说的,早晚会为我教带来后患的“破天之人”……竟然是个男孩子?
另一边,与她同来的黑衣少女,已是腿间溢血,扑到在地,在血泊中颤动着无助的身体。
而就是这个时候,一连串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显然巡防的外城驻兵正在往这里赶来。几名黑衣人飞奔而至,抱起那濒死的少女。头皮发麻的裹起被怪物撕碎的尸体,匆匆离去。春笺丽同样不敢多呆,提着剑往另一端奔去。
更多的黑衣人,从两侧,不断的往被怪物追逐的男孩包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男孩仿佛总能够知道他们的位置,每每在重要关头,避开他们的最强点,让他们始终无法将他堵住。
今晚的行动,对他们来说极其的重要,明天就是对大周王朝最重要的殿试,他们在京城里,能够不为人所知地调动的高手都在这里,大多都在一二流之列。再加上那只可以说是刀枪不入的怪物。即便是宗师级的高手,按理说也可以留下。然而,那男孩就像是滑不留手的泥鳅,总让他们有种用不着力的感觉。
京城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样的男孩子?
阵雨之后,潮湿的地面,传来噼噼啪啪的奔跑声。
一处水洼溅起污水,几名黑衣人飞奔而过。另一边传来一声闷哼。那是他们同伴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震响与爆裂,等他们赶到时。地上躺着一具尸体,额头一片黑腐,腹部犹如被野兽踩过。
其中一名黑衣人,不得不留下来处理同伴的尸体,另外几人继续追击。处理尸体的那人,将死者背起。沿着另一条巷子奔去,远处树木碎裂、石块崩开声音连续不断,尘土在月色下,绕着一个大圈,呯呯嘭嘭。由远而近。
背着同伴尸体的黑衣人,蓦地扭头,看向右手边的围墙。乱叶飞舞,烟尘在月色下冲腾。一个小巧的黑影翻过了围墙,凌空跃向了他。
黑衣人心知不妙,甩开背上的尸体,就去拔腰上的武器。男孩振开双臂的身影,犹如月色下的蝙蝠,以极快速度由远而近。兵刃斜斜的撩起,斩出寒光。呼的一下,男孩以完全违反常理的轨迹,避开刀刃,从他的头上翻过。
嘭!围墙爆开,巨大的体魄紧追在男孩的身后破墙而出。黑衣人瞪大了眼,在他的眼中,怪物的拳头越来越大,兽掌紧握,五个如同利刀一般的兽爪恐怖的并拢在一起,冷光闪耀……砰!
坚硬的头骨犹如鸡蛋一般轻易的被轰破,血水与脑浆在瞬间冲起,呯呯嘭嘭的混响快速远去,被撞飞在墙壁上的失去头颅的尸体,反弹倒地,在汩汩的血泊中颤动。
另一边,一伙黑衣人匆匆赶到,看着这里的两具尸体。
留下两人在这里运走尸体,以免落在三法司衙门和巡防营手中,其他人正要继续追击。
其中一人忽道:“等一下!”
另一人猛的扭过头来:“还等什么?”
那人低声道:“我们……死了多少人?”
其他人怔了一怔,紧接着心底都有些发寒。
明明是跟着那只怪物,追杀那个男孩,为什么死来死去,全都是他们的人?
“啊!”一声惨叫,在他们左前方的另一边响起。
“他……在狩猎我们?!”其中一人忽道。
这些人彼此对望,在反应过来的这一瞬间,俱是头皮发麻。明明是追击猎物的狩猎者,猎物被他们追得到处乱逃,然而莫名其妙的,他们身边的人就在一个个的死去……到底谁是猎物?
就在这时,神秘的哨声响了起来。听到这哨声的同时,他们俱都松了一口气,这是撤退的暗号,显然,想要在巡防的兵将赶到之前,解决掉那个男孩,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又或者说,这般下去……多半是他们被解决掉?
“走!”他们掉转头,匆匆而去。
内城,龙首山上,宁小梦、秦坎、秦无颜、秦小丫儿站在山头,他们的视线越过了内城的城墙,看向外城。在那里,火把聚集而成的火龙,正在不断的移动,这是兵马调动的迹象,显然,外城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难道是哥哥被发现了?宁小梦心中有些着急。她甚至想用滑翔器,飞到外城去看一看,只是,阵雨过后,星月已经出现,就这样飞在夜空,存在着被人发现的可能,这让她有些犹豫。
而她所担心的人,却在奔跑中,猛然回过头来,看向身后……怪物不见了!
此时此刻,男孩正身处在一条小巷中,一面石墙的倒影压在他的身上,周围一片安静。远处,狂乱的马蹄与战马的嘶声,由小见大。一团文气席卷而来,连院子里的狗都惊得停止了吠叫。
国子学府的纵火案,与怪物逼近京城的消息,让整个京城显得有些风声鹤唳,也正因此,虽然从怪物对他的追杀到现在,其实也没有经过多少时间,但巡城的兵马已经是急急赶到。
意识到杀不死他,那些黑衣人,已经带着那只怪物,迅速撤走。
但他又怎会给他们这般轻易地、收场的机会?!
既然要玩,那就再玩大些,玩一把就走……想得美啊?
***
离浚河数里外的一条巷子里,近十名黑衣人,朝着浚河的方向急急走着。
在他们身后,块头巨大、上身有白骨箍紧的怪物,发出低沉的咆哮声,不甘,愤怒,半圆的血色眼睛透着凶残的杀性,猛一回头,想要再去找寻它的猎物。
四名穿着黑衣的少女,死死的盯着它,在她们的额头上,各自印着犹如火焰般的印记,印记在她们的眉间射出红光,死死的罩定着怪物。
仿佛受到了无形的束缚,怪物在愤怒中,无力的挣扎了几下,然后就被四名黑衣少女、以意念催促着,紧跟在其他人的身后。
忽的,那怪物发出吼声,咧起了它的獠牙。
虽然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凶性却像是被不断压缩的火药,温度急剧地攀高,犹如到达了即将爆发的临近点。
“安静!”其中一名少女低低的叱了一声。
然而就在这时,她们的前方,那些黑衣人突然停下了他们赶路的脚步。“为什么还不走?”一名少女想要发出询问,但是很快,她就发现没有询问的必要。
只因为……他们被堵住了。
街头的尽处,男孩缓缓的走出,阴冷的、冷漠的,犹如信庭漫步但却让人心底生寒的,走到马路中央,转过身来,挡在他们面前。(未完待续。)
第50章 血夜:凶兽!
男孩看上去并不大,不过就是十岁左右,身上穿的是黑色的劲装,月色照在他那粉嫩的脸蛋上,透出的是说不出的诡异。他的脚下,那依旧湿辘的地面犹如覆上了银霜,他的头上,月亮仿佛直直的悬挂在他的头顶,为他一人所独有。
无法形容这些黑衣人,在这一刻的感觉。原本想的是,迫于形势,暂时不得不放过这个男孩,然而事实上,这个男孩根本就不打算放过他们。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为什么他如此的年幼,却有这般的能耐,这般的自信?他到底从何而来?
怪物被再次出现在它面前的男孩激怒,疯狂的想要扑上。四名黑衣少女以眉间的火焰印记,死死的束缚着它,犹如想要扑向敌人却被死死拴住的恶犬,那怪物的戾气进一步暴涨。然而对那些黑衣人来说,此刻却是战也不是,不战也不是。
那个男孩,却没有给他们犹豫的时间,他的双手慢慢的举起,一只手,拿着火折子,另一只手,拿的却是一个烟花。
然后,他用火折子点燃了烟花……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脸上的狞笑。
嘭!烟花冲上了空中,炸出姹紫嫣红的火树银花,那些黑衣人都已经知道不好,各自拔出兵器,往男孩杀去。而就是这个时候,惊人的气势,如同大海一般卷来,压制着他们所有的人。
“过去看看!”远处,一名骑马的儒将,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指去。文气,从他的眉心祖窍狂涌而出。在他的身边,上百名兵将朝着他所指的方向奔去。烟火呈环形盛开,在夜空中洒下漫天星点。
烟火的下方。血水飞舞,一颗脑袋爆了开来。两道刀光卷起,嘭的一声,一个身影带刀飞出,撞在墙上,吐血倒地。
杀戮几乎是单方面的。远处卷来的文气,死死的压制着那些黑衣人,然而那男孩不知为何,竟然完全不受那无形气势的影响。
看不清男孩所在的位置,只看到血光在周围飞舞,一名黑衣人执刀乱斩,一只黑色的手却在他的眼中越涨越大,避无可避的按上了他的额头。额头先是出现黑色的掌印,那一片黑诡异的泛了开来。整个脸被黑气覆盖,然后……头颅爆炸。
原本也就有着实力上的差距,文气的压迫,又加大了这份差距,造出了人间的地狱。刚才还需要找着他们落单的机会,伺机解决的男孩,一口气连杀数人。
“吼~~”血腥味刺激着怪物,让它发出震天的咆哮。
那四名黑衣少女再也无法将它压制。似乎有无形的绳索,在她们与怪物之间。啪啪啪啪的断裂,她们同时惊慌的退了一步。怪物怒冲中撞飞了一人,兽爪狠狠的抓向男孩。
男孩如同流火一般,带着一道玫丽的焰光,从它的肋下滑过,直接滑向了那四名黑衣少女。嘭的一声。其中一名少女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飞上了空中。另一人拔剑下斩,然而同样被文气压制的她,动作慢了不知多少。
她眼睁睁的看着男孩抓住了她的手腕,手臂无法控制的反扭在背上。睁大的眼睛,就这般眼看着愤怒的怪物往男孩冲来,而她却在男孩与怪物之间。
兽掌插入了娇嫩的胸脯,剧痛过后,最后的记忆是身体被撕碎的感觉。怪物从撕碎的身体间穿过,血水溅了它一身,十爪凶残的乱抓,然而男孩早就已经知机避过。
剩下两名黑衣少女掉头就跑,其中一名跑得慢了一些,方自跑了两步,脑袋已经被一只小手按了一下。男孩的手按得很轻、很轻,然而她的头却越来越重,黑气溢开之后,嘭的一声,如同西瓜一般爆裂。以她的脑袋为跳板,男孩在墙上一蹬,闪到了最后那名少女身前。
“啊~~”少女舞着剑花,朝男孩冲去。
然后,在她的眼中,犹如所有的一切都在放慢,男孩抓住了她的手臂,踏步、旋身、横甩,她整个身躯被带着,抡了一个大圈,呼的一下甩了回去。
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男孩、怪物、男孩、怪物、男孩、怪物……她的视线,定格在了怪物身上,腹部一阵剧痛,怪物的两只兽爪已经插了进去。意识到怪物要做什么的她,眸中现出最绝望的恐慌,下一刻,随着怪物的怒吼,她的上身与下身,都在远离怪物。
乱马的奔腾声,在这个时候终于赶到,火光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照亮了现场。一名武将手提长枪,方要喝问,紧接着,就与他身边的副将、兵士一同,全都呆了一呆。
眼前的景象,难以形容。
一个巨型的怪物,满身是血,可怖如斯,在它的身后,倒在许多具残破的尸体。
这是人间地狱般的惨况,失去头颅的尸体,被分尸的血肉,一处墙角下,是半截下身,两丈外的另一边,被腰斩的少女,一边哭泣一边向前爬着,血水在她的腰下拉成了一滩长长的血痕。
这就是最早在铜州出现的那只怪物?武将震惊的看着它……它到底是怎么进入京城的?
怪物一声怒吼,冲破了围墙。
“抓住它!”一声喝令。
被文气加持的兵将,从四面八方如潮水一般冲上,金革齐鸣,血气弥漫,星月无光,人心惶惶。
另一边,一座楼阁的高处,男孩背着九龙杯,双手抱胸,看向远处被围攻的怪物。
在那些兵将被怪物吸引了注意力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趁机翻墙溜走。此刻,越来越多的兵将赶了过来,将怪物重重包围。然而,不管他们的刀枪、剑戟如何劈砍在怪物身上,都犹如砍在金石上一般,始终无法伤到怪物。
怪物横冲直撞,刷,一波箭矢射向怪物。那一瞬间,怪物中了上百箭,所有的箭却又都噼噼啪啪反弹而回。咆哮,冲撞,怪物所过之处,血肉横飞。从高处看去,犹如一只大象在无数的蚂蚁间肆虐。
又一名儒将赶来,进一步增强着周围士兵的气势,但对那只怪物,并没有任何用处,然而这里是京城,不管它如何强悍,那些武将、兵士也全都无法退却。
男孩冷冷立在高处,冷冷的看去。失去了那四名黑衣女子的制约,那怪物更加的凶残与狂暴,而它所冲撞的方向,依旧是他所在的位置……
***
最先赶到现场的武将,唤作赵昕。
赵昕的职务是侍卫马军司都虞候,他并不是科举出身,自然是没有文气,然而一身武艺。在军中也是翘楚。
眼看着那怪物不断伤人,他一声大喝。蓦地从马上跃起,凌空旋身,长枪在空中抡了一个大圈,狠狠地砸在怪物背上。啪的一身,长枪竟然折断,而怪物只是往前踉跄了两步。回身一甩。
赵昕断枪一挡,甩在他枪上的是半截尸体,虽然被他挡住,血肉却往他这般溅了过来,他急急后退。却仍是被溅了一身。
那怪物却对他全无兴趣,充满戾气的,继续往某一个方向冲去,仿佛那里有着什么,在吸引着它。
啪啪啪啪啪,几道铁索飞起,套在了怪物身上。
出手的,是随着兵将一同赶来的、三法司衙门的捕快,对付这种单打独斗的凶犯,他们显然更有经验,见这怪物竟是刀枪不入,立时甩出套索,想要束缚住怪物。
怪物在震天的吼声中,抓着缚在它身上的铁索,疯狂的转圈。
自从发现它所追逐的猎物以来,就一直被那老鼠一般的小东西带着走,那种滑不溜秋的感觉,已经让它暴躁到了极点。血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那凶残的本性始终无法得到真正的发泄,疯狂,愤怒,被戏耍与被玩弄的感觉,进一步激发了它那半人半兽的野性。
呼呼呼呼!抓着铁索的捕头们,竟被它那不可思议的大力,甩得车轮般转动,直到支撑不住,纷纷脱手,其中两人撞上了石像与高墙,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一人飞入了周围的枪林,被不及回避的士兵手中的长枪刺了个通透。其他几人也一个个的,都不好受。
嘭!怪物以它那握紧之后,如同镶在拳头上的五支弯刀一般的兽爪,在冲刺中轰碎墙面,破墙而出。
在它所经过的方向,惨叫连连,血水一**的溅洒。
赵昕与他身后发出文气的儒将,各自摸了一把冷汗,从军这么多年来,他们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可怖的家伙,这倒底是什么东西?妖怪?野人?还是成精成怪的凶兽?
不管它是什么,他们都不得不继续追去。
远方高处的男孩,眼看着那怪物再次朝着自己的方向冲来,心生一计,冷笑一声,沿着石壁滑下,往另一头奔去……
与此同时,一座横跨浚河的桥梁下,一艘货船停在那里。
船上,站着一名美艳的女子,女子放下手中的短笛,紧紧的皱着眉头。
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穿黑衣,额上现有火焰印记的少女,少女彼此对望,都有一些不知所措。
“幻月大人!”一名男子,在那手持短笛的美艳女子身边低声说道,“再不离开,我们也早晚会被发现,到那时就真的麻烦了。”
那女子往远处看去,那个方向,兽吼与惨叫不绝于耳,到处都是火光。显然,想要将那只怪物“回收”,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她淡淡的道:“它在追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男子道:“传回来的消息说……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
男孩子?美艳的女子不由得错愕,女尊预言中,将成为我教大患的“破天之人”,竟然是一个小孩子?他们花了这么大力气,竟然连一个孩子都抓不住、杀不死?
“走!”她低声说道。
货船,悄无声息地顺流而下,远遁而去。
***
名为春笺丽的少女,在黑夜中奔跑。
额头上的火焰印记慢慢的淡了下去,体内的圣凰血也在冷却。
原本以为,借着这一次的任务就能够见到那个女人,然而出乎预料之外的,整个行动彻底的失败。
后方那喧闹的声音,代表着他们不但没有能够杀掉女尊要杀的人,甚至没有能够按着计划,在军队赶到前平安的撤走。
她的口中,含着一粒小药丸,这是一种“保险”,万一没有能够从这次的任务中脱身,宁可咬破药丸,也不能活着落在三法司衙门又或军队的手中……她真的不希望自己有机会用到它。
“什么人?”三名巡捕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前方,一同看着这黑色夜行服,蒙着黑纱的少女。
刷!在他们出声询问的那一瞬间,她的宝剑已经出鞘,电光石火般的旋身中,由下而上,斜斜的斩出光华,一名巡捕带血抛飞。
另外两人急忙出手,嘭的一声,她的宝剑划过剑圈,左手法决一晃,烈火轰出,其中一人变成火人,在惨叫声中左摇右摆。最后一人发现情况不妙,当机立断,掉头就跑。他身后的黑衣少女却以极快的速度追上,一剑刺入他的后心,拔出剑后,娇喘了几口气。
然而,周围却有更多的人,听到惨叫声,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少女蓦地咬牙,左手再捏了个法诀,往上一挥,火云在她的上方无由而现,一根金色的绳子垂下,她抓着绳子往上爬去。
等其他人赶到时,地上倒着两具尸体,还有一人浑身着火,在烈焰中惨叫挣扎,凶手却已无影无踪,唯有一团诡异的火云,在夜空中呈环形散开。
……(未完待续。)
ps: 好吧,加更一章,下不为例……t_t实在是存稿不足,写得慢,这几天身体一直不太好,晚上又熬不了夜。
第51章 真人逞威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在睡梦中被惊醒。
杀人分尸案,国子学纵火案,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出凶手,如同阴影一般压在人们的心头,有怪物在接近京城的消息,更是在暗地时传得沸沸扬扬。
然而到了半夜,外城到处都是马蹄声,时不时的,更是响起令人心惊的、不可知的野兽的吼声,这种兵荒马乱的感觉,在京城已经许久未曾出现,令得外城里的达官显贵、平民百姓,在睡梦中惊醒,惶惶不安,也不知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京城里戒备森严,每一支兵马的调动,都会牵涉到许多机构,此时此刻,皇城之内,帝王所住的禁中已经是灯火通明,当今天子也已经被外层所发生的事所惊动,形部与兵部的官员,正在急急赶往皇城。
龙首山上,立在高处的小梦,看到了坊与坊之间的禁道,火把聚成火蛇,穿梭而过,往外城赶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真的跟哥哥有关?她心中焦急不安。
与此同时,外城之中,一个老者立在高处,看着呈扇形一般,往一个方向移动的众多火把。赶来的兵将虽多,但那怪物刀枪不入,且过墙拆墙,逢屋撞屋,那些兵马竟是怎么也无法将它堵住,被它带着跑。
这老者,乃是拜火教四大祭司中的“天洪祭司”,因为有着无论如何不能暴露的身份,今晚的行动,他并没有亲身参与,而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然而事态显然处在失控之中,这让他深深的皱紧了眉头,他们所要对付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看向那火光汇聚的扇形,所移动的方向,眉头进一步的皱紧,那个方向是……无咎山?
无咎山,乃是全清派在京城开宗立派之处,之所以唤作“无咎”。取的是易经里“或跃或渊,进无咎也”之意。
此时此刻,外城的喧闹,也已经影响到了无咎山,无咎山上同样燃起了灯火。
两名守山门的弟子,身穿道袍,握着剑柄,警戒的看着远处。在那个方向,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奔走的马蹄声,屋檐又或围墙倒塌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的兽吼与此起彼伏的惨叫,混杂在一起,正往这个方向不断接近。
他们看到了一个男孩,从远处的土墙上翻过,往他们这边奔来。
“站住!”两名年轻道者齐声喝道。
“怪物!怪物!”那男孩手忙脚乱的往身后指去。
轰的一声,土墙倒塌。一个浑身是血的巨型怪兽,在怒吼中往这边冲来。
怪物?他们心中同时闪现出这个念头。而尖叫着的男孩,已经从他们之间冲了过去,冲上了无咎山。
眼看着怪物接近,两人齐齐的拔出剑来,却没有一个人有勇气向这个浑身浴血的怪物出手。怪物也就这般,从他们之间冲过。然后。不知多少的兵将赶来,紧追着怪物,如潮水般涌了上去,而他们只能不知所措的看着。
段清厉、孙清静是全清派派主王易卿的两个徒弟。
两个人,在拜王易卿为师之前。就已经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段清厉原名段厉,孙清静原名孙文静,两人都是在拜师之后,改了名字。
此时此刻,他们正带着一批弟子,惊疑不定的,听着由远而近的喧闹。
鼎沸的人声,在山下犹如冲来的潮水,最先闯上山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男孩,紧跟着男孩的却是一个妖怪般的家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闯上了全清派的重地,他们自然不能不管。
“拿下他们!”段清历下意识的发出命令。随着他们一声令下,那些全清派弟子冲向了怪物……一个块头巨大浑身是血的怪物,与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他们下意识的忽略掉了其中一个,联手对付着他们认为真正可怕的家伙。
然后就是血肉横飞,最先接近怪物的几人,被它肆无忌惮的杀戮!
段清厉、孙清静同时拔出了剑。
段清厉一出手,长剑如同游龙一般抖动,铿铿锵锵的,漫开数道光芒,人还在数丈之外,刹那间,剑已经到了怪物身前。孙清静的剑光更为华美,仿佛在空中一个折射,噼啪一声,击出刺耳的剑响。
两人的宝剑,同时击中了怪物,震出金石相交般的精光。周围的众弟子齐齐的发出喝彩,然而两人却已经凭着手感知道不妥,那种握剑的手掌被震得发麻的感觉,根本就不像是击中了血肉之躯。
两人反应极快,直接抽身便退,那怪物却已经撞入了众弟子间,一人被硬生生撕裂,一人的头骨被兽掌拍碎。
然而,随着段清厉与孙清静这两大高手这么一阻,男孩已经不知去向,而那些兵将也已经拥上了无咎山,将那怪物团团围住。只是,面对着根本不怕任何伤害的怪物,人多并不能起到多少用处,反而因其混乱,造成了更多不必要的死亡。在咆哮中乱撞的怪物,每一次冲击都在收割着生命。
断手与头颅在空中飞舞,照明的火把四处乱飞,燃起了树木、焚烧着道观。
一名道者匆匆赶出,一眼认出率兵冲上山头的武将,低声道:“赵将军,出了何事?”
“王真人!”赵昕道,“这怪物不知从何处混入京城,大开杀戒,已经被它杀了不知多少人,我等四处追赶,好不容易将它逼入此间,只是这家伙刀枪不入,且不惧文气,恐怕还需要王真人和贵派帮忙,如能将它擒下,我等必上奏天子,为贵派请功。”
赵昕心知,对上这种不知从何而来、不惧刀枪的怪物,即便是有文气加成,他所带来的兵士也很难起到大的作用。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们已经不知道在这怪物身上劈了多少刀,刺了多少枪。却是一点用处都无。全清派都是练武之人,王易卿更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或许能够派上用场,是以先许下好处,反正这怪物已经杀上了无咎山,王易卿想不帮忙都不成。
这就是从铜州而来的那只怪物?王易卿紧紧的皱着眉头。
他知道。今晚藏在京城中的拜火教徒有所行动,似乎是要找什么人,但是具体情况如何,其实他也一无所知。他与拜火教,更多的是彼此利用的关系。然而,京城这么大,光是人口就有一百五十万之多,这只怪物竟然冲上了无咎山,这让他有一种无端端的就引火烧身的感觉。然而。正如赵昕所猜,火已经烧过来了,他想不管都不成。
“布剑阵!”他一声喝下。
王易卿,原本也是秀才出身,但因为呵兄骂嫂,欺负乡邻,差点被取消功名。在那之后,他深深的意识到声名的重要性。开始苦心经营自己的名望,先假借道门。为自己扯上虎皮,又开始待兄如父,待嫂如母,接济乡里,制造出痛改前非的假象。于下,广收门徒。以清规戒律进行约束,于上,开始专一走上层路线,经他纂改后的“全清教义”,深受朝廷上下喜欢。发展极快。
如今的他,已经几乎控制了整个京城的江湖,虽然这些日子,遭遇到超出意料的反抗,但也不过是些疥癞之患。
但是王易卿并不满足,他的目标,是要在大周王朝,彻底取代正一教,成为整个道门的代表,进而当上大周王朝的国师。而他也比朝廷上下更清楚,此刻大周王朝暗中面临的内忧外患,深知自己的机会很快就要到来。
这是能够让他一展所长的时代,为此,暂时的压抑本性是值得的,即便他对那老实巴交只会在他年幼时责备他到处惹事生非、说他整天给家里找麻烦的大哥极是厌烦,即便他恨不得亲手活埋那个整日里说他游手好闲的嫂嫂,甚至对他那个长得还算标致的侄女,暗中早有窥视之心。
但是为了给自己带来好名声,他仍然好好的善待他们,帮他的侄女找到一个好婆家,把自己暗地里用各种血腥手段赚来的金银,毫不犹豫的大方送出,馈赠弱小。
他的忍耐带来了回报,以前不过就是一个地方上的二赖子,但是现在,他在京城里已经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是这还不够,他要成为这个时代里拯救天下的英雄,而要成为英雄,首先就要让这个天下变得更加的混乱,与拜火教的交易只是各取所需,他还有更加庞大的计划,一个足以搅动风雨,然后让自己站在时代的浪头前、为万世所瞩目的庞大计划。
等到他真正的功成名就,到那时,吃了他的,拿了他的,都要给他千百倍的吐出来。
“布剑阵!”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七七四十九名道者从四面八方飞掠而出,将那怪物团团围住。士兵如潮水一般被迫退,四十九柄长剑围着那怪物疾旋不休,剑锋过处,气势如桶,竟将那怪物重重的困在中央。怪物的每一次冲撞,都有七柄剑同时将它击中,将它打回原地,不管它冲向谁,侧面总有接应,形成固若金汤的防御。
赵昕蓦地动容,全清派竟然还藏有如此神奇与了得的剑阵?
那如同星河一般,交错游走的剑光,耀花了他的眼。
此时此刻,涌上山来的士兵与无咎山的道士,在外围混杂在一起,男孩又藏身在这些人之间,不知何时,他已经到后方打晕了一个小道士,换上了他的道袍,随手挽了一个小道髻。
所有人视线的焦点,全都在那怪物身上,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在人群中看去,只见那七七四十九名道士,前前后后分作七层,每一层又都是七人,踏的是北斗七星之阵。剑气交错,人影游走,迫使那怪物怎么也无法闯出重围。
他的嘴角溢着一丝冷笑,开始在人群中跑动起来。而不管他如何跑,那怪物仿佛都能够锁定他的位置,在愤怒中,千方百计的想要朝他冲来。男孩并不知道这怪物的来历,但这并不妨碍他基于已经发生的事情进行分析,这怪物是冲着他来的。它甚至很可能,是追着他,从铜州来到京城……虽然不知道,它到底是怎么从茫茫的人海中找到他的。
王易卿眯起了眼,因为他发现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他所秘藏的这天罡北斗剑阵,就算对上宗师级的顶尖高手。也能够将其轻易的困住、击杀,这怪物刀枪不入,仓促之间无法杀死也就罢了,但困住它本该是绝无问题。
然而此刻,这仿佛失去理性、只知道野兽一般乱撞的怪物,所冲撞的方向,无巧不巧的,竟然都是天罡北斗大阵的阵眼所在。整个大阵,一次次的被撼动。原本密集的大阵,布阵的四十九人逐渐后退,阵形越来越散。
难道这怪物竟也懂得术数,能够看破这天罡之阵?王易卿皱了皱眉,段清厉与孙清静亦是动容……这怪物到底是什么来历?
“吼~~”怪物一声暴吼,突然间加快了速度,七柄长剑刺出,竟然只有一支刺在了它的身上。咣。那支长剑立时断去,其他道士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补上。怪物已经突入,杀戮,原本固若金汤的阵势立时大乱,尸体飞起,血肉铺地,惨叫连连。两颗头颅在怪物的拍击下撞在了一起,发出清脆的爆响,脑浆冲起。
王易卿又惊又怒,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用来对付江湖上绝顶高手的天罡北斗大阵。居然一下子被怪物连杀多人。右手一引,宝剑快速出鞘,他整个人腾起半丈,如同蛟龙一般,朝着怪物破空袭去。人还在半空,宝剑就已经吐出一尺长的青色冷光。
“剑芒?”赵昕大吃一惊。王真人果然已经踏入了宗师级的境界。
刷!在其他人连眼睛都来不及眨的那一瞬间,怪物身上溅出血花。
这是它今晚第一次受伤!
在整支军队的枪林剑雨中,分毫无损的怪物,因为王真人的一剑而受创,使得周围所有人尽皆震撼……这就是身为宗师级的武者的实力?
怪物在愤怒的吼声中,疯狂的扑向王易卿,王易卿绕着它疾旋不休,每一剑,剑锋都有剑芒吐出,刷刷刷刷刷,怪物身上便已多了十几道伤口。
在众人的不断喝彩声中,王易卿却是冷哼一声,换了是其他人,早已经被他所杀,但是这怪物的确是强悍,即便是他这般摧铜斩金的剑芒,给它造成的也只是皮肉伤。
强行摧动剑芒,不断游走,好在这怪物刀枪不入,但它最厉害的也仅仅只是刀枪不入,众人只看到一团团剑光,在它的周围不断缭绕,竟连王真人的人影都难以看清。怪物在悲愤的吼声中左挥右摆,适才虽也是浑身浴血,但它浴的都是别人的血,而此刻,它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浴的是它自己的血。
原来它的血也跟大家一样都是红色的!
这是所有人,此刻心中的震撼。
蓦地,剑团如同星光一般飞起,在空中绽出一圈圈光华,嗖的一声,人影破光华而出,这一瞬间,仿佛虚空都被撕开裂口,犹如传说中的驭剑一般,剑光在人影的操控中斜斜击下,直射怪物眼睛。怪物下意识的抬手去挡,嗤的一声,吐出剑芒的宝剑,竟然刺穿了怪物的手掌。
自出现以来,不知多少兵器被它折断,不知多少高墙被它轰碎,不知多少头颅被它拍爆的怪物的兽掌,竟然就这般,摧枯拉朽的被一剑贯穿。剑势不停,直入怪物右眼,那血色的半圆的眼睛直接爆裂开来。
喝彩之声再起,段清厉与孙清静更是兴奋莫名,师父的这招“天罡惊虹剑”,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才有可能练成?!
这一刻的画面,仿佛突然凝滞了一般,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玄之又玄的感觉,仿佛整个天地都因为王真人的这一剑而亮了一亮。浩荡神威,诛恶伏魔,一剑动天地。
瞎了一只眼睛的怪物,另一只拳头愤怒的往剑身轰去。宝剑却早已带血抽出,陡然间王真人就已经到了它的身后,一团团剑光再次爆开。周围的武将、兵士、道者等等,除了喝彩就已经不再有其它念头,在王真人的剑下,这怪物已是必死无疑,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出的事。
远处,一名儒将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舒了口气,他是侍卫马军司的指挥使,虽然不会武功,但却是科举出身,职位远高于只不过是都虞候的赵昕。眼看着王真人庖丁解牛般、出神入化的剑法,眼看着他那怕是连铁块都能一剑斩下的剑芒,江湖上宗师级的高手,竟然能够做到这般地步,实在是让他刮目相看。
他心中甚至暗自想着,看来以后,还是要向朝廷建议一下,在以科举制度选拔儒将的同时,也应该适当提升一下武将的地位,或者是进一步放开武举的入选资格,让更多的江湖高手,能够为朝廷所用。
刷!仿佛有惊雷在怪物身侧爆开,王真人在瞬间就踏了七步,剑芒呈半圆形散开,怪物的一只胳膊飞上了空中。周围的其他人连喝彩都已遗忘,他们连发生了什么事都没能看清。唯有段清厉、孙清静能够勉强看出师父那快到电光石火般的动作,心知师父用出了他的秘传剑技“雷霆锁太华”。
斩断了怪物的一只胳膊,王真人瞬间拉到一丈开外,宝剑倒持在身后,仙风道骨,犹如御气而行。左手缓缓的捏了一个剑诀,单是这个架势,段清厉与孙清静已经知道,师父即将用出他最强杀招“金光混劫剑”,这一剑,即便是他们也没有怎么见过,此刻俱是屏住了呼吸。
周围的火焰,无因无由地,同时向上冲腾,王真人身形一动,猛然间,众人只看到金色的剑光,刷的一声,就从怪物身上冲过。这一道剑光,从与怪物一丈远的位置开始,越涨越大,刹那间就到了怪物身后。剑光顿住,王真人就从这剑光中现出身来,嘭的一声,怪物那残破的高大身躯,在他身后四分五裂。
喝彩之声雷鸣一般漫了开来,王真人宝剑支地,喘了两口气,心里也松懈了些。
这怪物的体魄确实强大,逼得他每一剑都不得不催动剑芒,并接连用出“天罡惊虹剑”、“雷霆锁太华”、“金光混劫剑”三大杀招。
虽然消耗了不少精气神,但这种在众人瞩目中、被人所敬仰的感觉,仍是让他心满意足。名声、地位,这些都是他所渴求的,而现在,他正在一步步的踏上那万众瞩目的高点,只要再给他时间,他必将在这个注定混乱的时代中,龙游大海,成为新时代的英雄……
呼!一道清风,却在这个时候吹向他的脑后。
忽如其来的危机感,让他的心中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深渊,想要拔剑反击,内力却处在三大杀招过后的空竭期。
有什么东西按在了他的后颈处,嘭的一声,仿佛整个耳鼓都在轰鸣,天地在他的眼中,无端端的开始旋转。
他先看到了星月暗淡的夜空,再是远处着火的树木、惊慌中拔剑往他赶来的两个徒弟、失去脑袋但却眼熟的躯体,以及一个孩子……孩子?
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种事实的愤怒,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的不甘,犹如从道门虚构的天庭一下子坠入地狱的绝望,瞬间叠加而来,然后就是……死寂。
孝建十九年四月二十二日,全清真人王易卿……卒!!!(未完待续。)
第52章 殿试开始
内城解除宵禁,打开城门的时间,一般都是在卯时,如果是在冬天,这个时候,天都还是黑的,在夏天,也不过就是灰蒙蒙的亮。
摆摊的商人,会在这个时间点开始逐渐进入内城的九坊,然后,随着天色越来越亮,内城也会慢慢的热闹起来,而其中最热闹的,当然还是九坊中最大的青鱼坊。
在城门打开之前,即便是内城的九坊之间,平民老百姓也是禁止穿行。
但是,今天解除宵禁的时间,要比往日迟上许多。
天亮后,小梦就带着秦小丫儿,离开了内城。因为不知道昨晚外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是不免小心打听,不过小心其实是没有必要的,只因为,此时此刻,几乎人人都在谈论昨晚发生的事情,而确切的消息,早就无法隐瞒。
一只刀枪不入的怪物,昨晚出现在了外城,被怪物所杀的人,不知多少。
驻防外城的兵将,将那怪物逼入了全清派的无咎山,全清派掌门王易卿王真人,以惊世骇俗的高超武艺斩杀了那只怪物,然后……
宁小梦与秦小丫儿离开外城的时候,在眉妩台躺了半夜、装作从来没有出去过的春笺丽,也派人到外头打探消息,而得到的结果,也同样让她目瞪口呆,完全无法弄清,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昨晚的行动……到底是谁在对付谁?
……
***
京城之中,暗处的某个角落。
一个老者,与一名冷艳的女子无言以对。
那女子缓缓道:“还没有查出那男孩的来历?”
那老者无奈的道:“在我们所怀疑的名单里,没有一个人,能够跟那个孩子对上,到现在。无法知道那孩子到底是从哪来的。而且,昨晚我们的损失不小,其中还包括了五个善女神的候选处女,暂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王真人的死,对我们的影响也非常的大,很多事。我们都是靠着全清派去做的。”
两人对望一眼,尽皆沉默。
原本想要解决掉“女尊”所说的后患,结果这一脚踹下去,踹到的居然是个大火坑,一不留神,竟然把自己狠狠的烧了。
过了一会,那老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蝙蝠公子……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人?”
……
***
无咎山下,山门前。
全清五子之首匡清洪,急急的下了马。领着他的几个弟子踏步上山。
进入山门,只见满山戴孝,一片素白。
“师兄!”孙清静迎了上来。
匡清洪与孙清静,原本是一对夫妻,只因全清派的教义,是禁止弟子娶妻生子的,两人拜在王易卿门下后,便解除了夫妻关系。改为以师兄妹相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匡清洪沉声道,“以师父的本事。又是在自己山中,怎么可能会被杀?”
孙清静道:“当时师父方自解决掉那只怪物,内力不继,那孩子出手又实在太快,他穿的是我们派中道童的衣服,又是个孩子。根本没有人防着他。我虽然看到了他,但还以为是派中好事的弟子,虽然看到他接近师父,但当时所有人都看到师父斩杀了那只怪物,兴奋过头。我也没有放在心上,最多想着事后把那不听话的道童训斥一顿,没想到他突然就出了手,我和段师兄根本反应不过来,甚至连师父的脑袋都被他抢了。”
匡清洪道:“那你们怎又让他逃了?”
孙清静苦笑道:“他根本不是往山门冲去,直接冲到了崖边,从崖上跳了下去,我和段师兄到崖下找他,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想来是精通某种术法,可跳崖而不死。他在跳崖时,大笑三声,喊了句‘杀人者蝙蝠公子’,但是也无人知道这‘蝙蝠公子’却又是谁。”
居然会是这个样子?匡清洪一阵头疼。
孙清静低声道:“师兄,师父已死,但是我全清派还是需要主事之人,你是大师兄……”
匡清洪断然道:“现在不是谈这事的时候,先找出凶手要紧。”
孙清静自是希望,她的丈夫兼大师兄能够成为全清派新的掌门,但却也的确正如大师兄所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又或者说……这里不是讨论的地方,当即闭口不言。
……
***
皇城周长五里,建有诸多楼台殿阁,内中雕梁画栋,飞檐高架,曲尺朵楼,朱栏彩槛,蔚为壮观,气势非凡。城门都是金钉朱漆,壁垣砖石间,镌铁龙凤飞云装饰。
宁江与众位贡生,以及国子学府的上等上舍生,一同站在皇城内的广场上。虽然昨晚其实也入了皇城一趟,但当时是直接飞越城墙,进入上苑,又是深夜,自然感受不到皇城里真正的壮丽。
而现在,随着礼部的官员一同进入皇城,他才真正感受到,内中的辉煌景象,并为之而咋舌。
但是,此时此刻,在经由礼部的官员教导他们殿试中的各种规矩后,他们却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
殿试与其它所有的考试都不相同,不需要像囚犯一般关押,而且只考一场,就在这一天里考完。
此刻,在这里的一百二十多名贡生,最少有九十人能够成为进士,而且,考虑到“加恩”的情况,实际上还会多些。
但是,另一方面,如果没有能够在殿试中过关,那也是非常残忍的。想要在近万的举人中杀出重围,成为贡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像孙山这般,连着两届都会试过关,实际上是非常困难与小概率的事情,即便如此,在这一次的会试中,他也仅仅是排在三等最后一位,差点掉出榜外。
虽然过了会试而没能够过殿试者。日后补缺时,吏部也会重点考虑,但“进士”和“举人”,在大周王朝的身份差距,几乎就是龙和蛇之间的差距,踏上了“进士”这个台阶。就等于是飞上了龙门。
昨晚下了一场大暴雨,这两日积压在天上的乌云,一扫而空,金乌早早的就爬上了檐顶,一点一点的移上天空,铺下金色的阳光。贡生们,在这里排着队,等了许久。昨晚外城出了事,这是谁都知道的。再加上前几日的国子学纵火案,到现在也都未查清凶手,连带着皇城都不免显得有些压抑。
身为会元的宁江,站在队伍的前列,往身后看了看。
大部分贡生都显得局促不安,孙山在队伍的最后沉默不语。陈豪、郑贤等六位国子学府的上舍生,倒是相对笃定一些,毕竟以他们的背景。只要不是发挥得太过失常,就算没能考过。天子往往也会看在他们的家世背景上,为他们“加恩”,而就算发挥失常,跟那些一旦掉落,就重新打回举人的贡生不同,他们回到国子学。仍然是上舍生,下一科仍有机会直接进入殿试。
他们就这般等了许久,方有司礼太监让众学子入集英殿。
宁江与另一名贡生当头,领着所有人一同,登上阶台。进入集英殿,对着玉阶宝座上的天子山呼万岁。然后,便是按照惯例的礼部宣诏、天子嘉勉。
当今天子宋劭坐于宝座之上,他的心情其实是颇为烦躁的。
自从儒道独尊以来,那些大儒们,每每喜欢拿着圣贤书,口口声声便是君权神授、天人感应,去岁的岳湖天灾、今年的崆山星陨,引得人心惶惶。
天现灾劫,表示上天对帝王和臣子的不满,在这个连出现蝗灾都代表着上天警示,天子必须下罪己诏、且禁止杀灭蝗虫的时代,固然有一些人,是以此约束皇权,然而更多的人,从小接受的就是这种教育,他们是真的相信这些。
就连宋劭,在连着两次天降陨石之后,心里也有些发慌,想着莫非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得罪上天之事?有人说,这是前年西路、太守安学义在蝗灾时偷偷灭蝗所致,有人说,这是铜州上下官员失德所致,有人说是因为派往西路的经略使妄杀苗民所致,甚至还有人说是因为太子去岁踩死了一只蚱蜢而未加忏悔。
而现在,太守安学义已经下狱,铜州、临江郡上上下下一应官员全部罢免,西路经略使调回,另外派了安抚使前去安抚,连还只有四岁的太子也被下令“闭门思过”,宋劭自己也下了罪己诏,并将明年的泰山封禅提前。
然而紧跟着,京城就不太平起来,先是有人在会试期间杀人分尸,挑衅朝廷,然后就是国子学纵火……当然这一点其实是幸运的,有人纵火,那是底下官员失职,如果是无端端的、因为天干物燥而着火,那怕是马上又有人扯到“上天警告”、“君臣失德”,他现在都还记得,前年紫宸殿被雷击劈了一角的那次,他是怎么被儒官们的口水淹没的。
其实在小的时候,宋劭也曾对那些大儒到底是怎么从“敬鬼神而远之”的先圣经典里,扯出“君权神授”、“天人感应”等一大堆东西所疑惑,然而只要稍有质疑,马上就是一大堆的圣贤书压过来,无数人的口水将他淹没,时间久了,连他自己也开始相信,他弄不懂这些,只是因为他学识不够、学问不精。
但是身为天子他是不能够让人知道他学识不够、学问不精的,于是,但凡出现这一类的东西,他也就只能跟着应和、反省、下罪己诏,反正,几百年过来,历代天子也都是这么做的。
也正因此,对于京城这一连串的杀人分尸案、国子学纵火案,宋劭的心里头,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儿高兴的。自从两次天降陨石之后,你们整天说我失德,连太子踩死一只蚱蜢都要被你们拿出来说事,但这种治安案件,你们怎么也扯不到朕的头上吧?京城连续出现大案,这分明就是你们失职。
于是借着这个机会,这两天他狠狠的把朝堂上的官员骂了一顿,算是把年初被迫下罪己诏的事报复了回来。
当然这种暗爽的感觉,他是绝对不能说的,或者说,他自己是无论如何不会承认的。
然而,紧跟着,昨晚又出现了“怪物”一事,这让他震惊之后,又颇为苦恼。
京城里出现前所未有的怪物,这到底算是“君王失德”,还算是“臣子失职”?他就在这样的苦恼中度过了下半夜。
好在,最后那只怪物还是被诛除,虽然被它杀了不少人,但从宋劭的角度来看,死的那些人也不过就是几个数字罢了,另外全清派的王易卿王真人,因为诛杀怪物而被人暗算,也需要派人好好抚慰一下,加些恩典。倒是那怪物,到底是怎么进入京城的,这个得彻底的查一查。
今天是会试的日子。代表着整个大周王朝儒道之基石的科举制度,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这个天子才能插得上手,虽然殿试的题目,都是由国子学府那边定好几个后,由他来选出其一,而最终能够成为进士的学子,也只能从礼部和国子学送上来的这些人中勾选,但至少“三甲”的挑选与最后的加恩,都决定在他的手中,这也代表着天子的威严。
只是……
当今天子,看向玉阶下左手边第一位的那个少年,不由想起老太太昨晚对他的千嘱咐万交代。
——“那个铜州第一才子啊,就是那个叫作宁江的,你可一定要让他登科,如果他实在表现不好,可也记得加个恩典,至少给他一个同进士。要不然啊,你妹妹可就真的嫁不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53章 杀人灭口?
对于宁江这个人,当今天子宋劭,也算是早有耳闻。
鉴于他是唯一一个,有胆量对自己那连着死了两个新郎官,再这般下去都要以“克夫”之典范记载进史册,成为数百年来唯一一个嫁不出去的皇室公主的妹妹,送诗示爱的少年,宋劭想不听闻都难。
府试解元,会试会元,也算是才华横溢,初到京城没多久,元宵节那天就在鲁仲郡王府以一首《碧落赋》,令京城为之纸贵。掀起了填词的新风,虽然也有嫉妒者因此说他沉迷于词曲小道,但也没有多少人真的将此放在心上。
另外,曾有风闻奏事的御史,上书批评宁江,说他当众献诗长公主,举止轻佻,不合礼法,肆意妄为,有伤风化。结果天子还没有说什么,宫中的老太太不乐意了,把那御史叫去大骂一通,说凭什么给我女儿送诗就是有伤风化?我女儿是堂堂长公主、天子的妹妹,凭什么给她献诗就是有伤风化?
天下间给姑娘家送诗的才子不知多少,没看到你们一个个的告过去,轮到有人给我女儿送诗你们就不乐意了,你们巴不得我女儿嫁不出去是不是?天子的妹妹嫁不出去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很开心是不是?
那御史急忙辩解,说他不是这个意思。然而老太太根本不管他是什么意思,就是从头骂到尾,最后逼着那御史到宫门跪着去了,后面自也没有人敢再拿着宁江说事……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鉴于除了某个少年,已经没有人敢向那位长公主求婚示爱,老太太还没有看到他。就已经觉得他很有趣了。
天子居高临下,将这唤作宁江的少年打量了一下,在所有贡生中,这少年无疑是最年轻的一位,甚至比鸾梅还要小上一些,仪表倒还算是不错。虽然有一些不太好的传言,比如对某个名动京城的佳人,直接以恶言相向,被认为性情孤高怪异,如同狂生,但其实也没有做过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来。
更何况,从不出现于风月之地,虽然诗才横溢,但事实上。除了给鸾梅送过诗、填过词以外,也没有给其他“佳人”献过诗词,更没有他这个年纪的才子,通常都必不可少的“风流债”,也算是德才兼备了。
“如果他能够在殿试中进入前十,那看在鸾梅的面子上,倒也不妨给他一个状元。”天子心中暗自想着。
虽然殿试的名次,都是由天子拟定。但内中其实又有章程。
真正阅卷与评判的,还是礼部和国子学的读卷官。被判定最优的十人,再移交给天子,状元、榜眼、探花三位,就从这十人之中选出。从这一点来说,不管是谁,想要成为状元。都必须先过“读卷官”这一关。
即便是宋劭有心相帮,至少,他也得在这一百二十多名贡生中,进入前十才行。
……
***
上午的时候,宁小梦与春笺丽。都出现在了启圣坊长公主府里。
因为昨晚外城的骚动,整个京城风声鹤唳,她们昨晚又都参与了一些不该参与的事情,为了表明自己心中无鬼,白日里自然要照常出游。
对于宁小梦来说,昨晚她与哥哥,只不过是想安安静静的做个美少女和美少年……不是,是安安静静的盗个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九龙杯的失窃,皇宫里要过上几天才能发现,昨晚应该是风平浪静的一夜,结果,哥哥才刚刚带宝离开,外城就出了大事。
等她早上回到宅院时,哥哥已经赴殿试去了,她也不知道昨夜外城的骚乱,跟哥哥有没有关系,只是从时间点来看,应该说,有关系的可能性极大。而到了长公主这里后,她才开始听说,那刺杀王易卿的孩童,跳崖离去前自称是“蝙蝠公子”……于是她基本上确认,那个就是哥哥了。
至于春笺丽,她的心中同样是忐忑的,昨晚她和那位“蝙蝠公子”照了一面,与她一同参加昨晚的行动的同伴,死了不少,其中有五个甚至与她一样,都是善女神的候选处女。
那孩子到底是什么人?他和那一次,刺杀自己的鸳鸯刀孝女,又是否有什么关联?她的心中暗自警惕。
阳光照在长公主的后园中,三女一同聊着天,喝着茶,春笺丽想要一展茶艺,洗涮上一次的冤枉,结果有“前车之鉴”的鸾梅长公主和宁小梦吓得赶紧阻止了她。
鸾梅长公主将她们留在府中用餐。
到了下午的时候,天气渐渐变得炎热了许多,三个女人一同坐在亭中乘凉,却都有些心不在焉。
长公主抚着琴弦,看向远处那悠悠的白云;春笺丽一身红衣,斜倚着石桌,看向亭外的树叶;小梦听着长公主姐姐那不成调的曲儿,两只小手夹在腿间,任由思绪飞扬。
他……还在殿试呢……
***
宁江正坐于集英殿中,挥笔而书。
宽敞的集英殿里,至少可以容得下上千人而不会显得太过拥挤,此刻容纳他们这一百二十多名贡生,自然是绰绰有余。
贡生与贡生之间,虽然用屏风隔开,但论起严密,连乡试都不如。
这也是当然的事,此刻在这里的,都是从数以万计的学子中,通过府试、州试、会试,全军万马中杀出的科场精英,就算把那些大儒找来,若是疏于练习,于科考这一块上,此时此刻,也未必就能做得比他们更好。
更何况,至少有九十多名能够过关,谁也不愿意因为这个时候,作弊被抓而前功尽弃,那可是真正的拿自己的功名开玩笑。再加上,府试又或会试时,有数以千计的考生,防不胜防,还不如用考棚把他们全都关起来了事。而现在,总共就是一百个多些。十几名监考官来来回回的走动,已经足以监视到所有人。
殿试时的待遇也是非常不错的,宁江不过就是示意了一下,一名宫女就上前来,为他的水杯舀上清水。
悠闲的喝了口水,宁江把自己作出的诗与赋。又检查了一遍。
诗自然不用说了,这次的殿试,题目是以母慈子孝作诗一首,宁江暗道一声幸运,直接就抄袭了另一个世界里,最出名的一首颂扬母爱的诗作,至于赋,则颇为花费了一番心思,虽然他对自己的能力也有一些自信。但此时此刻,能够坐在这里与他比试的,也全都是精英,谁也不敢保证是否有人会在这一场超常发挥。
殿试结束,是在傍晚酉时,在考试期间,甚至可以在集英殿内走动,只是不能相互交谈。此外,也不能提前交卷离场。
出了集英殿时。天色其实也还早,毕竟酉时,在另一个世界里,其实也不过就是下午五点,在这个时节,太阳也才刚刚开始西落。
离开时并没有礼部的官员引路。大家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去。宁江与孙山走在一起,聊起殿试中所作的诗赋,宁江将自己的诗念了一遍,孙山动容道:“宁江兄。单凭此诗,状元恐怕已非你莫属。”
宁江道:“还不一定,或许有人水平更佳,何况还有赋呢。”心中却是暗道“惭愧”,这首诗原本就非他所写,当然,身为一名穿越者,这方面有优势,这也是没办法的。而为了保证能够在所有贡生中脱颖而出,身为穿越者的优势,不用白不用。
不管是谁,作了穿越者,处在这种情况下,恐怕也是一样吧?
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拯救天下,他还懒得费这番工夫,抄诗也是很累的!
走出了皇城,远处有人向他挥着手:“哥哥!”
如同夏日的紫色喇叭花一般站在那里的,自然是小梦。
此刻的小梦,穿的是玫瑰紫齐胸襦裙,外罩秋香色对襟半臂,腰间缠着缀金丝紫色阔带,娇媚窈窕,亭亭玉立,单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吸引了才子们的注意力,甚至有人下意识的整整衣衫。只可惜,那娇媚少女的眼中,只有她的哥哥。
在她身后,还停着一辆华美的马车,能够将马车停在皇城的宫门前,宁江已经隐隐猜到了车中的人是谁。
心中生起一丝暖意,宁江向孙山告辞后,往妹妹走去。
随着妹妹一同进入马车,果然在车中看到了鸾梅长公主,不过稍显意外的是,居然连春笺丽也在这里。
小梦嘻嘻的道:“哥哥,知道你这个时候考完,我们来接你了。”
宁江笑道:“多谢,多谢!”至少被三个美女等的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想到这里,他往春笺丽看了一眼,昨晚他差一点就把这丫头给杀了,这丫头运气倒是不错,从小梦刀下逃过一劫,又从他的黑砂掌下逃过一劫。
见马车缓缓起步,他问:“我们去哪里?”
鸾梅长公主微笑的道:“就到我的府中坐坐吧?!”忧虑地道:“现在京城越来越不太平了,先是有人杀人分尸……”
宁江心想:“我做的!”
鸾梅长公主继续道:“还有人在国子学纵火……”
宁江心想:“还是我做的。”
鸾梅长公主接着道:“昨晚还有怪物出现在京城!”
小梦看向哥哥……这个也是你做的?
宁江悄悄的摇了摇头,虽然怪物是冲着他来的,但这个真的是在计划之外。
小梦感叹着:“京城实在是太危险了啊!”
春笺丽打趣道:“没错,自从你们兄妹两人来了之后!”
宁江、宁小梦刷的一下往她看去……完了,被她看破了,要不要现在就杀人灭口?
春笺丽摸着自己的脸……我脸上长花了?为什么他们这样看着我?
进入启圣坊,来到长公主府前,在鸾梅长公主的邀请下,下了马车。宁江站在府前,啪的一下,打开折扇,轻轻的摇动着。
进入长公主府中,沿途欣赏着风景,却也有许多女侍卫、侍女好奇的在远处探着脑袋,对着他指指点点,笑个不停,也不知是他在欣赏着风景,还是他自己就是风景,真正被人欣赏。
当然宁江对此并不在乎,有这么多人围观他,正说明他……帅、呆、了!
鸾梅长公主在府中设下酒宴,招待了他,他也一丝一毫都不客气。春笺丽往他悄悄的看了一眼,心想他莫不是把这里当成了他未来的府邸?
到了天色渐黑、星月升起的时候,鸾梅长公主带着三人,来到后园深处,只见一处八角高楼,竖在他们前方,这八角之楼远高于其他的楼阁、假山,灯笼高挂,彩带飘飘。宁江抬起头来,看着这华丽的高楼,摇扇道:“我猜,没到月圆之夜,长公主必是喜欢在这高楼之上,登楼独倚,迎风赏月。”
鸾梅长公主惊讶的往他看去:“你怎么知道?”
宁江微笑的看着她:“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鸾梅长公主的脸登时就红了起来。
宁小梦道:“哥哥,要不你和长公主姐姐到楼上看看?”拉着春笺丽的手,随手一指:“那边风景很好,我们到那边看看?”
鸾梅长公主、春笺丽:“啊?”
宁小梦拉着春笺丽:“走啦走啦!”直接把春笺丽给强行拉跑了。
鸾梅长公主睁大眼睛看着宁江。宁江摇扇微笑……这个妹妹养得好!
进入了八角之楼,鸾梅长公主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高裙裾,沿着绕墙的楼梯,一步一步的往上。
宁江跟在她的身后,打量着她苗条的身材,在他上一世里,遇到绮梦的时候,她的年纪其实已经不小了,但在这一世里,她还未到双十年华,虽然对于寻常女子来说,早已过了正常的嫁人年龄,算是老处女了,但是对于身为穿越者的他来说,这个年纪的女人刚刚好。
大约也意识到,身后的少年一直在盯着他看,鸾梅长公主羞得连脖子都红透了。
登上高楼,夜风清凉,抬头看去,一轮弯月挂在夜空,漫天的星斗,在他们的头顶,如同珠光般撒开,这些光芒彼此交错,璀璨唯美。
两人一同倚着栏杆,看着远处的风景。鸾梅长公主想起一事,手撩发丝,低声道:“说起来,去岁在崆山,与公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公子似乎将我唤作绮梦?”
宁江笑道:“不知为何,第一眼看到殿下的时候,心头就冒出了这个名字,感觉非常的适合殿下。”
鸾梅长公主喜孜孜的道:“其实,我在闺中吟诗作曲时,为自己取得名号就叫‘绮梦’……你、你做什么?”
在她的身边,少年合拢折扇,慢慢的伸出,用扇头勾起她的下颚。没有想到他突然做出这般大胆的动作,女子手足无措,脸蛋愈发的憋红。宁江在年纪上虽然比她小上一些,但毕竟是男子,个头更高,肆无忌惮的托着她的脸,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俏丽的容颜,调戏道:“所以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未完待续。)
第54章 究竟有什么关系?
在少年的注视下,鸾梅长公主脸蛋轻抬,呼吸急促,胸脯美妙地起伏着,美目紧闭,睫毛微微地颤动着。
这家伙……还真是无礼啊!她的心中难为情的想着,却又不知怎的,娇躯发软,根本气不起来。
然后,那莫名的热感,离她越来越近,有什么东西……印在了她的唇上……
***
另一边的远处——
“你不是说这里风景很好么?”一个少女声音,在昏暗中响了起来。
“这个……这个……”另一个少女挠着头,不好意思的呵笑着。
作为天子御赐的豪宅,长公主府占地颇大,好些地方都是风景不错的。然而宁小梦随手一指,指的刚好是下人的住处,只好与春笺丽两个人,又灰溜溜的掉头回去。
在园中逛了一圈,最后迷了路,还是在一名女侍卫的引导下,方才回到八角高楼下方,又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宁江与长公主从楼上下来。长公主的衣裳稍有些凌乱,一看到她们,脸蛋就变得通红。
两个少女同时看向宁江……你对她做了什么?
眼看着内城的宵禁就要到了,虽然以长公主的身份,就算到了宵禁,也可以把他们送出去,但那样的话,自不免被记录在案,说不定就会有哪个儒官御史以此说事。
于是,在宵禁之前,鸾梅长公主便让人用府中的马车,将他们送了出去。
在车中的时候,宁小梦与春笺丽盯着宁江的嘴唇看……那里分明还残留着女子的脂红。
出了外城,马车先把春笺丽送回了眉妩台,然后又将宁氏兄妹送回了南区的染水岸边。
回到住处时,秦川五义都已经等在这里……毕竟。昨晚出了那般大的事,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宁江进入屋中,取出九龙杯。
九龙杯的整体造型,大约像是一个大型的独脚杯,差不多像是另一个世界里。奥运冠军拿到的奖杯一般,只是外围又有九龙,每一条龙都将龙口探入杯中。
在这大杯的周围,又围着九个小杯,将酒倒入大杯之中,倒到一定位置,酒水就会被九龙吸入,均匀的流向外头的九个小杯。大杯中的酒如果倒得不够,九龙就不会开始吸水。大杯中的酒如果倒得太满,酒就会从大杯的底部漏出。因此,每一次倒酒,九个小杯里的酒基本上都是一样多,是以,这九龙杯又唤作“九龙公道杯”。
宁江自然知道,这不过就是利用了虹吸的原理,但是在小梦、秦川五义等人看来。却是分外的神奇。
然而这个世界的九龙杯,并不只有这点用处。否则也不可能与能解百毒的“隋侯珠”齐名。它还有一个非常非常神奇的作用,那就是,不管什么样的酒,由它倒出之后,酒香不散,却能够让人千杯不醉……当然这个作用虽然神奇。却也实在是没什么用处。
就像隋侯珠能解百毒,但谁也不会有事没事的中个毒让它去解,九龙杯倒出来的酒能够让人千杯不醉,但不贪酒的人,根本用不着。贪酒的人,要的就是那种醉的感觉。也正因此,这九龙杯虽然名闻天下,但它最大的用处,也就是在皇室的盛宴中,拿出来让人尝尝鲜,只是所谓的“珍宝”大抵如此,也不止这一个九龙杯。
“这么说,王易卿被人给杀了?”仿佛第一次听闻这事,他看向秦川五义。
秦陌说道:“听说杀掉他的是一个孩子,是趁着王易卿刚刚杀掉那怪物的空儿,突然下手,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宁江一拍大腿:“哎呀,本来说把他交给我来对付的,我这都还没出手,他怎的就死了呢?”
秦陌、秦泽、秦坎、秦无颜心想:“老爷你不会武功的好不好?”
小梦想着:“哥哥你还真能装。”
秦小丫儿却是稍稍有些疑惑,想着杀了王易卿的那个男孩,应该就是昨晚帮她和姑娘盗宝的“蝙蝠公子”了,老爷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秦泽说道:“要不要让正气盟趁着这个机会动手?”
宁江道:“不可,现在风声太紧,而且全清派刚刚死了掌门,正是弦崩得最紧的时候,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冷笑道:“不但不能动手,反而要让正气盟,暂时退出京城,尽可能的让人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在没有外在压力的情况下,失去了王易卿这个主心骨,全清派内部必定会出现乱子,还有那些被迫倚附全清派的小势力,也必定会生出各种念头,时间稍长,我们什么都不做,他们自己就会内斗起来。”
他往九龙杯里倒了酒,九条水柱经过龙身,注入九只小杯。他自己拿了一杯,其他人也拿了一杯。宁江看向妹妹,他觉得妹妹还小,不能喝酒,不过想想,既然九龙杯倒出的酒“千杯不醉”,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
几个人一同干了一杯,宁江看到妹妹喝完后,歪了歪脑袋,咂了咂嘴。
他问道:“味道怎样?”准备等妹妹说不好喝后,开始循循善诱的告诫她,喝酒是不好的,这一杯就算了,以后至少要到十八岁以后才可以喝。
小梦喜孜孜的道:“还行!味道蛮好的!”
宁江:“……”这节奏不对啊?
赶紧把酒收了起来,又把接下来要做的事,向秦川五义交代了一番。
不过需要交代的事其实不多,全清派那一边,全清真人王易卿不但是主心骨,也是实力最强的、有宗师级之境界的高手,一旦发生冲突,正气盟这边起码要分出好几个一流强的高手,付出相当代价,能不能对付得了还很成问题,现在少了一个王易卿,对面的全清五子、贞恒道长、五虎门门主等。也不过就是一流之列。
己方的秦陌、秦泽、秦坎在经过这几个月的苦修后,目前也有一流的实力,再加上雷鹤道人、赫冲门少门主赫连峰等等,双方在高手上的实力已经差不多。而只要正气盟继续韬光养晦,全清派那一边,为了挑选新任掌门。必定会有一番内斗,接下来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他站了起来,伸伸懒腰。
秦陌道:“老爷,这九龙杯应当如何处理。”
“拿到城外扔了啊,”宁江打开折扇,漫不经心的道,“不是用它喝完酒了么?还留着干什么?”
秦陌、秦泽、秦坎、秦无颜、秦小丫儿:“……”
敢情我们费了这么大工夫把它从皇城里盗出来,真的只是为了用它喝酒啊?
***
外头天色昏暗,屋子里。显得有些闷热。
宁江在屋子里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衫,秦无颜帮他把澡桶收了出去。
宁江从墙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布包,来到床头,斜斜的倚着。想了想后,他将它打了开来。
这布包里,装的是百子晋临行前。预贺他金榜题名的“礼物”,他不知道这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不过百子晋当时却是特意交代了,让他金榜题名以后才能打开。
而现在,虽然甲榜还没有放出,但在宁江想来,不管有没有登科,反正最后也还是要打开来看的。也不差这几天。
他对百子晋这个,在他上一世里名震西南的“鬼军师”送给他的礼物,还是很好奇的。
打开来后,他细细看去,见里面竟然是一本书。
书名上写着“阴符”二字。
《阴符》?他怔了一怔。
他当然知道《阴符》这本书。在另一个世界里,《阴符》是姜太公的传世兵书,就与孙武的《孙子兵法》,孙膑的《孙膑兵法》一般,都是中国古代著名的军事著作,不过与《孙子兵法》不同的是,在那一个世界的后世里,《阴符》早就已经失传。
而在这个世界里,实际上并没有与《阴符》这本书有关的记载,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独尊儒术后,兵家的书籍早就无用武之地,就连孙子兵法都少有人提及。
没有想到,百子晋送给他的,居然会是姜太公的《阴符》?百家竟然还藏着这样的一本书?
正要打开来,继续翻看,就在这时,也已经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妹妹,来到了他的房间:“哥哥?”
“小梦!”宁江把书放在床头,让妹妹过来,与他一同坐在床上。
小梦道:“哥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殿试结束之后,先到了鸾梅长公主府上做客,回来后,又与秦川五义他们在一起。哥哥似乎并不想让秦泽他们知道“蝙蝠公子”就是他的事,在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她也就没有多问,不过她心中还是非常的好奇,所以洗完澡后,就来到了哥哥房间。
宁江也不隐瞒,将昨晚那只怪物莫名其妙的袭击他的事说了出来,而利用那只怪物,杀上无咎山制造混乱,借此机会干掉王易卿,则纯属他的灵机一动。
小梦睁大眼睛,那只怪物竟然是冲着哥哥来的?她惊讶的道:“哥哥,你是说,那只怪物从铜州越过长河、秦岭、淮水,就是为了到京城来杀你?”
宁江叹道:“恐怕正是如此。”虽然他也无法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但这一点,却是显而易见的事。
小梦吃惊的道:“哥哥,你到底做了什么?”
宁江摸着下巴:“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太帅了?”
小梦跟着左手环胸,右手支在左手手肘上,叩着下巴:“嗯,难道那只怪物是母的?
“等一下,”宁江叫道,“那跟它是公是母有什么关系?”
“可是,它从铜州、长河、秦岭、淮水一路追过来啊……”
“所以说,那跟它是公是母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跟它是公是母没关系,”原本跪坐在床上的妹妹双手猛的一拍,翘起娇躯,雌虎一般恶狠狠的瞪着他,“那跟哥哥你帅不帅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这个……”
***
眉妩台中,洗完澡后的春笺丽躺在床上。
床头的烛光蓦地晃了一晃,窗台处,传来一声轻响,她慌忙起身,果然,天洪祭司已经出现在了靠窗处。
“祭司大人!”春笺丽赶紧向他拜倒。
天洪祭司负着双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昨晚你可有受伤?”
春笺丽低声道:“托祭司大人的福,笺丽并未受伤。”
天洪祭司点了点头,道:“你在京城人缘颇广,昨晚那个孩子,你与他应当也照了一面,可有将他认出?”
春笺丽道:“笺丽确信,以前从来不曾见过那个男孩。”
天洪祭司皱了皱眉:“此事颇为古怪,女尊确信,那破天之人到过岳湖、崆山两处地方,然而我们所查出的名单中,并无那样一个孩子……”
春笺丽低声道:“就算那个孩子去过岳湖与崆山,名单上恐怕也不会有他。我教在岳湖与崆山并无分舵,这名单全是靠着鲍青为我们调查而出,但是鲍青再怎么细心,也不可能将十岁甚至连十岁都可能不到的孩子,放在我们所说的名单里。”
天洪祭司沉吟半晌,道:“这倒的确是个失误!”紧接着冷笑道:“不过,那破天之人,也未必真的就是‘孩子’。”
春笺丽道:“大人的意思是……”
老者道:“如果他真的与他表面年龄相符,那既不可能有那般本事,也不可能有那般心机。原本只是遭遇暗算,竟然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想到驱虎吞狼,利用全清派击杀怪物,又反过来暗算王真人的主意,如此急智,如此歹毒,说他是个孩子,你信?”
春笺丽沉默不语……原本是一个以有心算无心,为拜火教提前诛除后患的行动,谁知既损了那只唯一能够找到“破天之人”的怪物,又折了全清派这样一个强援,被对方顺势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巨大。
这种一脚踹向敌人,结果踹的是带着毒刺的铁板,而事后还只能躲在暗处自舔伤口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憋屈。(未完待续。)
第55章 爬起来咬我啊
老者道:“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昨晚那个男孩,很可能既是串联起正气盟的幕后主谋,又是杀死鲍青的凶徒,还有国子学纵火案……搞不好也与他有关。”
春笺丽惊讶的道:“祭司大人的意思是……”
老者道:“那人既然会利用这样的机会,击杀王真人,自然是全清派的敌人。正气盟的出现,原本就颇为诡异,被全清派打压得几无还手之力的那些宵小,突然间就串联起来,鲍青是全清派在下九流中的代言人,死得不明不白,连三法司衙门都查不到凶手。如果是昨晚那个男孩,做到这样的事也不稀奇,甚至连袭击你的那个鸳鸯刀孝女,搞不好也是他的人。至于国子学纵火案……目前倒是看不出关联,不过杀鲍青的凶徒,既然能够做出把鲍青的一条大腿扔到详检司大门口这种事,这等胆大妄行,挑衅大周朝廷,做出国子学纵火这样的事也并不如何稀奇。”
想了想,忽道:“国子学失火之时,那宁江的妹妹宁小梦是与你在一起?”
春笺丽赶紧说道:“正是!那时她与笺丽都在长公主府中,还有鲍青被杀之时,笺丽已经查过,她同样是在长公主府上,他哥哥则是是在贡院,当时是会试……”
天洪祭司冷冷的道:“我并未问你此事,你为何如此急于替他们洗清嫌疑?”
春笺丽赶紧伏道:“笺……笺丽没有……”
天洪祭司冷然道:“你莫要忘了,你可是善女神的候选处女,体内有圣凰之血,是有资格成为善女神的人。”
春笺丽颤声道:“笺丽知晓!”
天洪祭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春笺丽道:“请大人吩咐!”
天洪祭司道:“昨日我们死了五位候选处女,这般下去,难免影响到善女神出世之事。必须要重新挑选善女神的候选处女,我们有一人选,这两日,你就找个机会,为她种圣血吧!”
春笺丽道:“大人说的那女子是……”
天洪祭司淡淡的道:“鸾梅长公主!”
春笺丽心中一惊。
天洪祭司冷冷的道:“有问题么?”
春笺丽伏在地上,小声地道:“可是……可是鸾梅长公主是天子的妹妹。她如果成为了善女神……”
天洪祭司冷笑道:“那些事情,是你需要关心的么?”
春笺丽滞了一滞,低声道:“笺丽不敢。”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天洪大人!听闻……听闻幻月大人也已经到了京城……”
天洪祭司缓缓道:“不错!”又道:“鸾梅长公主,是我们这次精挑细选的候补人选,她的体质颇为奇特,很可能正是我们所需要之人。你现在刚好与她走得近,这件事你若做得好,幻月大人或许便会来见你一面。”
春笺丽心中一喜。赶紧道:“笺丽一定不辱使命!”
天洪祭司点了点头,身形一闪,犹如一道青烟,飞出窗外,消失不见。
春笺丽轻柔起身,来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月色。
——“这件事你若做得好,幻月大人或许便会来见你一面。”
她的心中涌起无限的喜悦。然而,不知怎的。脑海中,忽的又回想起傍晚时,鸾梅长公主走出楼阁时脸上那无法抑制的羞红,以及那个少年嘴唇上的脂红,一张俏脸,慢慢的又变得有些苍白……
***
那天晚上。少女做了噩梦,时而梦到那个女人背对着她,在远处走着,时而梦到那个少年冷冷的看着她,伸出黑色的手掌。犹如掌握死亡的神灵向她抓来。
天亮之前,她就从床上惊醒了过来,扑到桌边,倒了一杯昨晚剩下的茶水,喘着气喝了下去,然后,惊出一身冷汗。
接下来,她就在屋内茫然的走着,时而想着,只要完成了这次的任务,就能见到那个女人,时而想着,如果他知道我对他喜欢的女人做了这样的事……
外头昏昏暗暗,万籁俱静。
她竟希望这天,永远也不要亮起来。
这当然是不可能如愿的事。
仅仅只是卯时多些,玫瑰色的霞光就已经抚上了窗台。天色越来越亮,即便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把自己当作是贪睡的懒姑娘,甚至假装自己是条死鱼,最终也是无法摆脱那种,整个人都被放在煎锅上烤的烦躁感。
最终,她还是推开了门,走了出去,看着那已经升上东方的天空的、红彤彤的旭日,那充满朝气的阳光,带给她的,却是莫名的阴影。
天色大亮之后,她让人为她备好了马车。
“姑娘,要去那儿?”赶车的老车夫回头问道。
原本想说要去启圣坊的,然而不知怎的,声音还没有发出,就梗在了咽喉处,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虚弱无力的道:“先在外城随便转转吧。”
马车载着她,离开了眉妩台。
虽然近来的京城有些不怎么太平,但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日子也还是要继续过下去,再加上,那只怪物也已经被杀了,对于京城的老百姓来说,也算是少了一个压在头上的阴影。杨柳岸边,孩童嬉戏,横跨在浚河上的一座拱桥,挑着担子的行商,腰插朴刀,拿着杠棒的巡捕,提着竹篮的妇人,人来人往。
马车从成排的柳树边驶过,少女揭开车帘往外看着风景。一艘画舫上,宿醉的学子踉踉跄跄的爬到甲板上,对着河面呕吐。下游在河边洗衣的老妇收起衣服,破口大骂,一名孩童爬到树上,抓着知了,他的姐姐往他奔去。扑的一声,远处的另一边传来响亮的水花声,但是被柳丝所挡,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有女子笑个不停。
马车继续往前驶去,前方有人家办丧,披麻戴孝的男男女女一直在哭。看到他们,春笺丽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于是道:“无咎山……去无咎山吧!”
马车往无咎山的方向驶去,车中的少女。暗地里松了口气。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她与全清派都有一些交情,全清真人被人杀害,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祭奠一下。她并不是在拖延时间,只不过是刚好有其它事要做罢了……
马车停在了无咎山下,春笺丽下了马车,无咎山的山门,白幡高挂。正门两侧全都是花圈。知机赶来的生意人,早已在街的对面做起了生意。春笺丽给了老车夫一些银两,让他帮着自己去购买花圈,自己先行上山。
全清派的教规,本身是禁止门下弟子婚嫁的,虽然如此,不少青年道者,与春笺丽却也是认识的。当下有人将春笺丽引向山腰处的灵堂。春笺丽看去。见全清五子中,匡清洪、赵清政、南清义、段清厉、孙清静五人都在这里。领着各自的内弟子披麻戴孝,跪在两侧的蒲团上。
春笺丽到灵堂前上了香,全清五子领着众人鞠躬感谢。完毕之后,春笺丽出了灵堂,只见京城里的各门各派,有不少人都在这里。其中一人。正是贞吉观的贞恒道长。此刻,贞恒道长立在那里,一脸阴沉,他的儿子上个月被人分尸,到现在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好的脸色。
虽然拜火教与贞吉观,也算是合作关系,但春笺丽对贞恒道长的丧子之痛,自然是没有太多的同情。鲍青原本就算是死有余辜之人,至于贞恒道长,表面道貌岸然,背地里欺男霸女的事同样做了不少,五雷观雷鹤道人就是因为不肯依附他们,连女儿都被贞恒道长在暗地里奸杀,雷鹤道人也被逼得失心疯落水而亡。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过了一会,灵堂里的全清五子率众而出。全清五子之首,匡清洪立在高处,向三面抱拳,请大家安静一下。众人看到其他四子静立两侧,一众全清弟子亦是束手侍立,于是也都压下声来。
匡清洪痛心疾首,道:“吾师王真人,高风亮节,洁身自好,光明磊落,德配天地,以忠孝立教,以德恩立品,霁月光风,硕望宿德,吞舟之鱼不游枝流,行若由夷贞松劲柏。前日妖物祸乱京华,家师斩妖灭魔,除魔卫道,竟有奸邪小人,趁家师不备,黑手偷袭,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众弟子义愤填膺,痛哭流涕。
匡清洪继续道:“那奸邪小人杀吾等师尊,害……”
话还未完,山门外忽有吹拉弹唱,唢呐喇叭,一团热闹,就像是戏曲开场前的“跳加官”一般,迎亲队伍也不过如此。全清五子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想着他们是死了师尊,又不是加官进爵,到底是谁这般不晓事?还是外头的人把曲乐弄错了?
众人往山门处看去,只见一伙人,穿红戴绿,敲锣打鼓,簇拥而进,齐声吆喝:“蝙蝠公子恭贺全清真人羽化成仙,命我等前来献礼。”
众人再看,只见这些人抬着一个巨大的花架,花架上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成仙成圣成大神”,下联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居然还有横批,写着“生的伟大、死得光荣”。另有一排小字,写着“蝙蝠公子贺”。
全清五子中,南清义脾气最是火爆,猛地冲上去,将当头几人几脚踹翻,怒道:“你们做什么?”
那为首的一个,是个矮矮胖胖的家伙,被踹翻后,趴在地上嚎啕大哭:“道爷饶命,道爷饶命,不是我等想好来的,实在是今天一大早,有个自称蝙蝠公子的男孩到了我们的戏班子里,逼着我们帮他送礼贺喜,他说我们要是不来,他就杀我们全家,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不敢不来啊。”
赶紧让后面的人,捧了一个盘子上来,那盘子上不知放着什么,上面盖了红布。胖子擦着冷汗:“蝙蝠公子说,这、这这这……这是他送来的礼物,请、请道爷们查收。”
南清义抓起红布,用力一扯,紧接着就怔了一怔。木盘上的,正是他的师父王易卿王真人的首级,只是头发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染成了红色,如同椎体一般上冲,端的是“怒发冲冠”,眼睛瞪得大大的,额头上用朱砂写了一个“神”字。
全清五子气得浑身发抖,众弟子一个个握着剑,恨不得把那可恶的凶手抓出来碎尸万段。围观的群众没有想到那蝙蝠公子如此嚣张,杀了人还要这般挑衅,尽皆错愕,面面相觑。
那些戏子又开始吹拉弹唱,齐声叫道:“成仙成圣成大神……”
南清义火冒三丈:“你们还唱?”
那些人慌忙伏下,一同哭道:“蝙蝠公子说了,我们要不在这里喊上十遍,就要杀我们全家。”“道爷,连王真人都被杀了,我们不敢惹他啊。”“道爷们就可怜可怜小的们,让我们喊完吧。”
稀稀落落的声音又开始响起:“成仙成圣成大神!”“你好我好大家好!”“生的伟大、死得光荣!”……
这一下,纵连那些与全清派没什么交情的围观群众,也不由得紧紧的皱着眉,杀人不过头点地,士可杀不可辱,那蝙蝠公子也实在是有够可恶。人群之中,春笺丽也一片愕然,这蝙蝠公子……也实在是太过分了吧?
***
“哥哥,会不会做得太过分了?”山门外的远处,一个少女悄悄的问道。
“管它呢!”在她的身边,少年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带着妹妹漫步而去。
要说过分,当然是有些过分的,不过绝不会比王易卿生前所做的那些事更过分。雷鹤道人的女儿虽是被贞恒道长所奸杀,但是幕后出谋划策的正是王易卿,赫冲门与其它一些小门派,被王易卿和他的帮凶杀得几乎灭门,就连死后也没有人帮他们说话。
他固然是放了一个嘲讽,但反正也就是那样了,有本事王易卿从棺材里爬起来咬他啊?
兄妹两人说说笑笑的,往远处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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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翅膀硬了是不?
无咎山上,大好的丧事,被那些戏班子搅得一团混乱。
全清五子虽然火冒三丈,但是揪不出“蝙蝠公子”,自然也是全无办法。
春笺丽非常无聊的,在无咎山上呆了许久,期间,自然也有许多前来祭奠的公子哥儿看到她在这里,如蜂蝶一般缠着她,她自是对每一个人都展露出最可爱的笑容,心中其实厌烦到极点。
下午时,她终于拖不下去,让马车栽着她进入内城启圣坊,来到长公主府前,求见长公主。
得到的消息是,长公主入宫陪太后游上苑去了。
这让她再次的松了一口气……长公主不在,这可不是她的错。
于是又让马车离开内城,老车夫问她要去哪里,她想了想,把宁江兄妹的地址告诉了老车夫。
到了染水边,踏入院中,方要问一声“有人在吗”,就已经看到了宁江与宁小梦兄妹两人。
两人都在院中,宁江双手拍着石桌,瞪着他的妹妹:“长大了是不是?翅膀硬了是不是?会顶嘴了是不是?”
宁小梦同样拍着桌子,垫着脚尖,不让哥哥在势头上压倒她:“不好看,反正我就是觉得不好看。”
宁江气道:“哪里不好看了?以前我买回来的你不都觉得很好看么?为什么就是这一次不好看?”
宁小梦叫道:“反正不好看,就是不好看!”
这兄妹两人竟然也会吵架?春笺丽好奇的走了过去,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这是我让隆安街最著名的彩衣铺为她新作的衣裳,”宁江拿起石桌上的一件女儿家的新衣裳,“哪里不好看了?”
宁小梦叫道:“反正就是不好看!”
宁江也有些恼火:“说不好看你也得讲出一个理由啊?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不也都是我帮你买的么?”
春笺丽看去,见这新衣裳颜色艳丽,衣上绣的是一朵朵石榴红,就像是女孩子过年的新衣裳。她道:“挺可爱的啊?”
宁江道:“就是嘛!”
宁小梦抿着嘴儿:“反正我就是不喜欢!”
春笺丽继续看了看:“唔,好看是好看,就是……就是有点像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穿的花衣裳。”
宁小梦道:“就是嘛,这根本就是小孩子穿的。”
“什么叫小孩子穿的,你以为你现在很大么?翅膀硬了,会飞了么?”宁江嘀咕了几句,大约是觉得,连春笺丽都站在妹妹这边,恐怕的确是自己买的有问题,于是哼了一声,把新衣裳收起,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嘀咕,“哪里不好看了?”
春笺丽心中好笑,豆蔻年华,原本就是一个很微妙的年纪,随着年龄的增长,宁小梦会慢慢的,更喜欢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女人”,而不仅仅只是一个“女孩”,对这种太过孩子气的新衣,也逐渐会有一种抗拒心理,作为差不多年纪的少女,她自然是深有了解。
但是在什么事都要帮妹妹考虑好来的宁江的眼中,妹妹仍然是那个还没有完全长大的妹妹,为她买的衣服自然不免还是那般的“可爱”……或者说是“孩子气”。两个人的想法出现了偏差,斗嘴也就成了免不了的事。
话又说回来,哥哥帮妹妹买新衣裳,原本也就是一件奇怪的事,只不过,他们两人似乎从小丧母,幼时丧父,在这种情况下,做哥哥的自然也就不知不觉的,承担起了“父亲”的角色,想来,这大概也是宁江与其他的同龄人不太相同的地方吧?总感觉,跟他在一起,似乎更有安全感,既不会像其他才子那般,流连于风月场所,同时也带着一种,让人看着就生气,却又忍不住的被他所吸引的……傲慢?
春笺丽看去,见宁小梦双手往已经开始发育的胸前一抱,一副还在赌气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好笑。
既然春笺丽已经来了,宁氏兄妹自然开始招待她。宁江从屋里转了一圈后,回到院中,三人在石桌旁坐下聊天,春笺丽见另一边放着茶具,于是一卷袖子:“我为你们煮茶吧!”
宁氏兄妹齐声道:“不要!”
春笺丽恶狠狠的瞪着宁江……小梦以为上次的茶是她煮的,不要也就算了,你不要什么不要?
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公子哥儿,巴不得她为他们煮茶?别说煮茶了,她只要跟他们说说话儿,他们一个个的,就跟喝了蜜糖的大狗熊一样。我肯帮你煮茶,这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一下,春笺丽也不由得抿起了嘴,为什么每次都要被这家伙气着?
更可气的是,每次都被他给气着,偏偏就是想来见他,一想到这一点,她简直恨死自己了。
宁江笑道:“还是我来吧!”把茶具端了过来。
春笺丽眼睛一亮……也好,等你再煮出那么难喝的茶,你妹妹就知道上次的茶不是我煮的了。
只见,宁江让秦无颜取来新茶、橘皮、薄荷等等,很熟练的一番折腾之后,将茶煮好,为妹妹和春笺丽倒了一杯。小梦端着小茶杯,轻轻地吹了一下,慢慢的啜着。春笺丽在一旁看着她,很难喝吧?跟毒药一样难喝吧?根本无法下咽吧?
谁知宁小梦就这般把茶喝了……没什么反应。
春笺丽睁大眼睛看了一会,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这杯,小心翼翼的端起,喝了一小口,紧接着吃惊的看着宁江……居然不难喝?
虽然也谈不上有多好,但也的确是没有到那种咽都咽不下去的地步。
宁江心中暗笑,知道自己煮茶不行,这几天他也是找秦无颜好好的学过的。其实煮茶这种事,想要煮得非常好,当然很困难,但在熟悉流程后,按部就班的做,至少也不会太过糟糕。上次他是完全没煮过茶,随便乱放,自然一塌糊涂,现在知道程序后,说实话,想要再煮出上次那样的“水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加上春笺丽对他的预期实在太低,现在他煮出的茶虽然也就是普普通通,但已经足以让她吃惊了。
“唔,”第一次喝哥哥煮的茶的小梦道,“比笺丽姐姐煮的好。”
春笺丽拿眼睛斜她……明明都是你哥煮的。
实在是不甘心,春笺丽抢过炉子和茶具,无论如何都要亲手煮一次,就在这时,外头忽的响起一个少女的声音:“小梦妹妹在么?”
春笺丽顿在那里,惊讶的抬起头来,只见,外头的少女走了进来,竟然是司徒蕾。
没有想到司徒蕾会在这里,春笺丽颇有一些惊讶。司徒蕾看到她,嘴角闪过一丝其他人难以注意到的冷笑,紧接着却是微笑走来:“原来笺丽姐也在啊?”
春笺丽同样微笑道:“司徒姐姐,许久不见!”心中却是暗自警戒,司徒蕾会在这里,是出于她自身的意志,还是出于天洪大人的授意?
司徒蕾看向宁小梦:“小梦妹妹,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小梦道:“等我一下!”蹦蹦跳跳的进入屋子,加了一件半臂,带上秦无颜,与司徒蕾一同出门去了。
春笺丽低声道:“她们这是……”
宁江看了她一眼:“中午逛街时遇到的司徒姑娘,司徒姑娘很是热情,与小梦相谈甚欢,又邀她这个时辰,一同去逛虹湖。我想小梦在京城也没有什么朋友,就让小梦跟她一起去了。”司徒蕾的突然出现,多少也让他怀疑,是否是出自拜火教的安排,但是从春笺丽的反应看来,至少春笺丽根本没有想到司徒蕾会出现在这里。
小梦与司徒蕾离去后,院子里倒是多少变得安静了些。
春笺丽抬头看了宁江一眼,然后便低下头去,默默的煮着茶。等她煮好,为宁江倒了一杯,宁江慢慢的喝着,只觉果然是清香四溢,如饮佳酿。同样的材料,只是火候、比重、时机的不同,喝起来就有这般的差别。
慢慢的将手中的茶喝完,他疑惑的看了春笺丽一眼:“笺丽姑娘有心事?”
春笺丽抬起头来看着他,摇了摇头,轻巧的笑了一笑。紧接着微笑道:“不知宁公子的屋子,小女子能不能去看一看?”
宁江再次看了她一眼,道:“请!”起身带着他,往内头走去。春笺丽跟在他的身后,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想着:“其实,按着天洪大人的交待,给鸾梅长公主种下圣血,也没有什么不好。如果长公主成为了善女神,跟他也就是不可能的事了,那我或许还有机会。”
春笺丽很清楚,她对自己成为善女神,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她之所以成为候补处女,更多的是出自另外一个女人的期许。与一心想要成为善女神的司徒蕾不同,她的心中并不虔诚。
如果鸾梅长公主真的成了善女神,那从她的角度来说,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只要……
宁江并不知道身后的少女,那如同乱麻般的心事。只是,作为一个姑娘家,突然提出要到他的房间看看,多少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转了个弯,进入屋中,忽的,身后香风扑来,软玉般的感觉,从后边紧紧的抱住了他。
沉默片刻,他道:“笺丽姑娘?”
“上一次,你救了我,我还没有向你道歉,”少女的声音,在他的身后,轻柔得犹如蚊子哼哼,“如果……如果你想要我报答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报答你。”
这种梦呓一般的声音,带着女孩子特有的嘤咛,仿佛是鼓足了的勇气中,却又含着几分娇羞。这其实已经是赤果果的暗示了,只要他想要她“报答”,那么在此刻,在这里……她就是他的!
少年却是静静的立在那里,背对着她,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只是缓缓的道:“抱歉……我喜欢的是鸾梅长公主!”
身后安静了一下,那柔夷般的手,慢慢的松了开来。宁江转过身来,看着她:“笺丽姑娘……你没事吧?”
少女摇了摇头,她的脸上看不出有多少表情,既不是失望,也不是高兴,倒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轻松下来的样子。她抬起头来,微笑的道:“我没事,真的!”
宁江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带着她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又一同转了出去。春笺丽却像是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说说笑笑的。两人到了外头院中,春笺丽向他告辞。
宁江道:“我送你出去吧!”
往大门外走去时,春笺丽低着头:“以后……应该是不会再见面了。”
宁江往她看了一眼,道:“笺丽姑娘,那个时候,我之所以救你,只是因为……”
“我知道,我知道!”春笺丽微笑的回过头来,看着他,“因为你是读书人嘛,看到有弱女子在路上受了伤,没有办法不管。跟这件事没有关系,只不过是我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刚才的事……呐,刚才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啦,我们江湖儿女,跟你们读书人不一样,你对我又是救命之恩,有恩不报,梗在心里很难受的。所以……所以我已经报过恩了呦,是你自己不要的,你现在就算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你以后绝对不能用救命之恩来威胁我……当然你以后大概也见不到我了!所以,你就好好的去追求你的长公主吧。”
走到大门口,宁江停了下来,看着她。
少女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他,低下头来:“再见了……宁公子!”然后,大跨步的往前走去。
下午的阳光,照在了少女的脸庞上,没有沮丧,也没有气馁。阳光在她的前方游移,河上的风轻轻刮来,秀发在她的脑后飞扬。
她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或者是用她的身,或者是用她的心。
宁公子,既然你不要我的身体……那就收下我的心意吧!愿你和你的长公主能够白头到老,永结同心,这……就是我对你的报答!!!
[好吧,既然是过节,那就加更一章!](未完待续。)
第57章 上苑赏花
春笺丽就这样走了。
在她走后,宁江站在大门口,揉了揉太阳穴,这女人刚才那个样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的就要“救命之恩,以身相报”,紧跟着又是一副永别了的姿态,这算什么?欲擒故纵?
不管什么说,也是拜火教的人,说句“妖女”都不为过,不防备着一点,当然是不成的。他回过头来,道:“小丫儿,你怎么看?”
不知何时,秦小丫儿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抬着头,手指儿点着腮帮子:“唔……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搞什么鬼。
适才,秦小丫儿一直躲在梁上,监视着跟在老爷身后的春笺丽,万一她要图谋不轨,以她的“飞燕闪”,也可以及时出手。在春笺丽从后边扑过去抱住老爷的时候,她几乎就要出手了。
此刻,虽然老爷问起,但她不是春笺丽肚子里的蛔虫。虽然看上去,春笺丽似乎并没做什么坏事,但原本就是敌人,他们自然不能不先以最大的恶意去猜忖。
宁江心中想着,要么春笺丽使用的是“欲擒故纵”的手段,不管怎么说,也是会使用媚术的人,要么就是她真的打算离开京城,前来与自己告别。到底是哪一种,看她会不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就知道了。
话又说回来,如果她就这样消失在自己面前,那这个女人还真的是福大命大。小梦杀过她一次,没杀死,前晚自己都杀了五个与她同路的“黑衣少女”,偏偏就是被她跑了。现在他和妹妹已经决定,要杀掉她,剥她脸皮,小梦也按着他的吩咐,与司徒蕾拉进关系,等杀了春笺丽后,再通过司徒蕾继续追查拜火教,结果杀春笺丽的行动还没有展开,她就要离开京城了吗?
宁江摇了摇头,如果春笺丽真的就这么走了,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倒也不是不能将她放过。如果她还是在玩心眼……那就是她自己找死了!
打开折扇,负手转身,正要回到屋中。就在这时,远处忽有一伙人,簇拥着往他们这边奔来。宁江错愕回头,见领头的,居然是一名宦官。那宦官带着一辆黄幔马车,数名侍卫,远远的看到宁江,便已叫道:“这位可是宁江宁会元?”
宁江回身道:“学生正是,敢问公公,找学生何事?”
那宦官拂尘一挥:“奉太后懿旨,请宁会元赴上苑,赏花作诗。”
宁江又是一个错愕……
***
豪华的黄幔马车,从皇城的侧门驶了进去。
宁江被引入了上苑的湘波湖边,只见这里碧波横空,花团锦簇,桃红柳绿,玉树琼花。
前方的湖边,有许多身穿锦绣的男男女女,在那说话聊天。引路的太监让宁江先待在这里,自己入内通报。没过多久,那太监再次出来,将他领了进去,一路上,向他小声解说礼数。
很快,他就被带到一个梳着太华髻,戴着九凤冠的老妇身前。这老妇坐在舒适的华美大椅上,身边扶着她的胳膊的,正是鸾梅长公主。
“学生宁江,参见太后!”宁江目前主要的身份还是太学生,是以以学生自称。
陈太后道:“来,抬起头来,我看看!”
宁江抬起头来,陈太后将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点头道:“不错,不错,蛮俊俏的一个孩子。”
周围几个少女,在一旁笑个不停,鸾梅长公主的脸红的跟石榴似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可想而知,多半是谈到了鸾梅的婚事,然后不知怎的,提到了宁江,鸾梅长公主成了调戏的对象,然后,也不知是谁先出的主意,竟然就把宁江宣了过来。
陈太后笑道:“好!好!起来吧!听说你诗词作得好,今天刚好大家在这里热闹热闹,把你叫了过来,不过是游湖罢了,这里呢,大多也都是你的同龄人,不用拘束,就当是自家儿一样。”
宁江道:“谢太后!”站了起来。
陪着太后说了些话,陈太后问了他一些事儿,大抵也不过就是一些家事。在知道他从小就没有母亲,父亲又去世得早后,叹道:“天可怜见,也难为了你这孩子,从小没人照顾,却还能够如此上进,十六七岁的会元,怕是我太周立国以来,都没有这般年轻的会元了吧?”
旁边一名妇人笑道:“这个当然是没有的。”
实际上,十多岁的状元还是有的,但是十几岁的会元,那就是真的没了,主要是一百多年前是没有“会试”这一关的,这就造成了会元比状元少得多。十几岁的状元,偶尔还会出现,十几岁的会元,目前倒是的确没有。
陈太后道:“难得!难得!小小年纪,既要赚钱糊口、照顾妹妹,又要好好读书,真是不容易啊。”她不知道宁家在高锁县,也算是个小财主,只以为宁江来自那种她听也不曾听过的乡下,多半是那种住在屋顶会漏雨、晚上看书要凿墙偷光的土房子里,有上顿没下顿的苦孩子,越想越是心疼,赶紧让人赏了宁江一堆金银珠宝。
莫名其妙就发了一笔小财的宁江谢恩过后,看向周围,只见周围果然是十几二十岁的同龄人居多,连河项郡王府世子宋俊哲也在这里,在远处阴郁的看着他,显然,这本是皇族中年轻人、陪伴太后的聚会,正常情况下,他本是没有资格参与的,能够出现在这里,全是沾了鸾梅长公主的光
当然,从他的角度来说,也没有什么好激动的,只因为他的目标,是将来把鸾梅拐走,而不是自己真的留下来,做什么长公主驸马。
在宁江打量着其他人的时候,其他人也在打量着这个,敢于在崆山向鸾梅送诗的铜州才子。年纪虽然比鸾梅小些,但是个子挺高,身材匀称,没有一般的儒生,在腰间佩玉的习惯,倒是在腰带上插了一把折扇。虽然也有传闻说,这个少年在太学生中被认作是“狂生”,然而此刻看去,却也温文尔雅,说说笑笑间,颇为风趣,几句话就哄得太后笑个不停。
陈太后原本就想着,这可是唯一一个敢娶她这个小女儿的年轻人,此刻亲眼见到后,对这个“未来女婿”觉得的确是非常满意,一表人才,也不辱没了鸾梅,乐开了花,然后又逼着鸾梅长公主陪着宁江“玩儿去”,鸾梅脸红红的,想要在大家面前矜持一下,偏偏又拿生怕她嫁不出去的母后没办法,只好陪着宁江,与他在上苑中逛着。
此时其实已经到了黄昏,两个人在画一般的园林中逛着。宁江的肚子无端端的“咕”了一下。
鸾梅瞅了他一眼,垂下螓首,不太敢看他,只是小声道:“母后也真是的,这个时间点了,突然就把你叫了过来。”让路过的宫女取来糕点,宁江呵呵的笑着,也不客气。
等宁江吃完后,鸾梅见他的嘴角儿还残留着一些糕粉,于是温柔的伸出手,用手绢为他擦拭。忽的,旁边的花丛中传来笑声,鸾梅手一颤,红着脸退了一步。宁江扭头看去,只见三名大约十二三岁的女孩儿从乱花中钻了出来,笑个不停。
“姑姑!”为首的女孩拉着鸾梅的手臂,嘻嘻的道,“听说你的这位如意郎君,除了他的妹妹,就只愿为你这一个女子作诗赋词,不知道你打算让他今晚,为你作几首词儿?”
“就你们事多,给母后出主意,让她把人宣来的也是你们。”鸾梅气得拿起一把小圆扇拍她们,又瞅了宁江一样,小声道,“这位是皇兄的女儿红蝶公主,她身后的这两位,这一位是河项郡王府的宝桐县主,这一位是我六姐的女儿鹭小姐儿。她们三人年纪差不多大,整日里在宫中胡闹,也没有人能管得她们。”
既然是天子的女儿,宁江忙向红蝶公主拱手鞠躬,施了一礼。令他意外的是,看上去颇为活泼的红蝶公主竟然颇为不好意思的避了开来。至于另外两个,一个居然是宋俊哲的妹妹,另一个显然也是出身名门,毕竟她的母亲是公主,那父亲肯定也是有来历的,但因为不是天子之女,他也就拱了拱手。
鸾梅无奈的道:“她们三人最喜欢你的诗词,尤其是红蝶,每次见到,都逼着我要我把你请到宫里来,说是要请教诗词,我自是不肯,谁知今天竟被她们煽动了母后,让母后下了懿旨。”
宁江这才知道,原来她们三个,才是自己这次突然被宣进宫的“幕后黑手”。鸾梅看去,一直说要见宁大才子一面的红蝶,竟然躲到了她的身后,探出小脑袋,以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宁江。
自进入京城之后,先是一首《碧落赋》,令京城为之纸贵,再是“纤云弄巧”等诸多诗词,打开了诗坛的新风。此刻,京城里自然是有许多佳人,想要一睹宁才子的风采。正如春笺丽在京城里,被不知多少才子追求着,此刻宁江在京城,暗地里其实也惹得不少闺中少女相思与爱慕,只不过人人都知道他与鸾梅长公主的佳话,属于“名草有主”罢了。
但是对于宁江来说,他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帮自己打开名气,为明年的泰山封禅做准备,其它事都不如何放在他的心上。鸾梅他是早晚要拐走的,至于这个京城,即便是他成功的为大周守住三五年文气,恐怕最终还是会沦陷在蛮族的铁骑之下,公主也好,郡主也好,都无法避免沦为蛮族玩物的命运。
他很清楚,蛮族暗地里,为了颠覆大周已经准备近百年,阿骨兵一出,目前可以说是无人可挡。而他的打算,也只能是先想办法为大周王朝,守住长河以南的半壁江山,至于其它的,他也管不了。
在他的上一世里,胡人肆虐华夏长达数十年之久,而重生后的他,目前能做的,也仅仅是尽可能的在十年之内,将蛮族驱逐掉,重振华夏,以更好的局面迎接不可避免的、元魔皇的冲击。
也正因此,虽然微笑着与红蝶公主、宝桐县主、鹭小姐儿这三个女孩说话聊天,但他心里其实并不想与她们生出太多的瓜葛。一旦文帝星崩溃,蛮族潜伏多年的势力,真正发动起来,估计她们也逃脱不了上一世里那悲惨的命运吧?
泰山封禅即将到来,这个时候,声名的确是对他很重要,因此,虽然不想太过接近,但显然也不能就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在应付这三个女孩的时候,他的心中又想起了百子晋送给他的那本《阴符》,虽然时间太短,对于那本《阴符》他还没有参透,但他有种感觉,随着这本书的出现,他的计划,很可能需要做一次彻底的调整。
宁江与鸾梅长公主、三个女孩说说笑笑的,从假山后转出。
另一边的宋俊哲,见连自己的妹妹都在围着宁江那家伙转,心中愈发的堵得慌。耳听着,身边的其他人,也在悄悄的对宁江评头论足,尤其是那些女子,瞅着宁江笑个不停,他心中暗恼,想着不过就是会作些诗词罢了,终究是个乡巴佬,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一刻的他,有一种对着那少年开嘲讽的冲动,不管是嘲弄也好、讥刺也好,他想要让身边的这些人知道,那少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这种冲动愈发的强烈,几乎让他无法控制住自己,恨不得就这般跳起来,对着少年发动攻击。
但是很快,他又想起以往那些对宁江进行嘲讽的人,无一例外的,全都是狼狈收场,于是,最终强行咽下了这口气。
虽然是皇族,但他很清楚,只要大周王朝的科举制度还在,宁江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而他区区一个郡王府世子,相比起宁江此刻的风头,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最终,他也只能忍气吞声的,找了个借口提前向太后告辞,郁闷的离开上苑,独自回家喝闷酒去。
他自然不知道,身为一个配角,此时此刻,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感谢“瑶瑶的金童二号”昨日的10000打赏。】(未完待续。)
第58章 但愿人长久
紫宸宫中。
当今天子宋劭倚着龙榻,翻看着手中书籍。
皇后娘娘在他的身边,为他揉着肩,道:“太后和鸾梅、红蝶,还有那些小一辈的孩子都在上苑玩着,陛下何不过去坐坐?”
宋劭道:“就让他们多陪陪老太太,我过去了,他们反而拘束。”
皇后道:“陛下似乎在这里等着什么?”
宋劭笑道:“在等新词。”
皇后道:“新词?”
宋劭放下手中的书卷,伸伸懒腰,坐直身子:“也不知是谁怂恿了太后,用懿旨把铜州才子宁江宣到了上苑,让他吟诗作赋,自从入京以来,那宁江作出的每一首诗词都广为流传,朕也很喜欢,今晚倒要看看,他还能写出什么好的诗词来?”
“宁江?就是那位给鸾梅妹妹送诗的宁大才子?”皇后笑道,“不用问了,怂恿老太太的,肯定是红蝶、宝桐、鹭儿那三个孩子。她们现在每天晚上睡觉前,不把那位宁才子的诗词读上一遍就睡不着,都快成魔怔了。尤其是那首‘纤云弄巧’,她们简直是翻来覆去的读,前两日,她们甚至还想着偷偷溜出宫去,就为了见那位宁才子一面。”
“这宁江啊,诗赋也的确作的好,”宋劭摇头道,“莫说是那些孩子,他的《碧落赋》,连朕都读了许多遍。现在的诗赋,不是哀天就是怨地,一个个大男人,吟出来的诗词就跟怨妇一样,像这般大气的新赋,已经有许久不曾见到了。‘为赋新诗强说愁’……呵呵,宁江的这一句,不知把多少人骂了进去,朕听了着实痛快得很。”
“陛下,陛下!”一名太监急急的奔了过来,“那位宁学子果然有了新词。”
宋劭喜道:“哦?可有抄来?”
太监捧着宣纸:“奴婢早已在那儿等着,宁学子念一句,奴婢就抄一句,宁学子再念一句,奴婢再抄一句……”
“你他娘话多!”早已等不急的天子直接把宣纸抢了过来,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一拍大腿,“妙!妙!如此好词,怕是堪称古今第一了。”
同一时间,上苑里的新词,已以极快的速度,通过各种途径流出了皇城。
一处深闺,一名丫鬟急急的奔着:“姑娘,姑娘,那位宁才子又有新词出来了。”闺中,一名原本已经睡下的少女,连衣裳都来不及穿就连忙爬起。另一边,明月下,浚河上,一艘花船上,青倌在走廊间急急的奔着:“小姐,有新词了,那位宁才子又有新词了。”周围所有人立时都安静了下来。
北区的一处名胜,张灯结彩,许多年轻人在这里举办诗会,有人摇头晃脑,有人冥思苦想。忽的,一人往这个方向奔来,然后,先是全场安静下来,听着那人拿起手中抄录下来的诗词,大声的念着,紧接着,全场轰然,也没有人再有心事构思新诗,全都在讨论着上苑中传出来的新词。
眉妩台,后院深处,红衣的少女浴后上床,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帐顶。“姑娘?姑娘?”外头有人叫道,“姑娘,睡了么?有一件事儿,跟那位宁才子有关的。”
少女在里头无力的答道:“以后,不用再跟我说他的事儿。”她已经做出了某个决定,是的,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去找他,也不打算再听到任何跟他有关的事。她与他,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便是他没有喜欢的人,他们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从现在开始,她不打算听到、与他有关的任何事情……
“是新词,”那丫鬟道,“宁江宁才子在上苑作的新词呦!”
屋内先是传来“啪”的一声震响,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打翻的声音,噼噼啪啪、连鞋子都没有穿的跑步声,门哗的一下,从内里打开,少女那激动而又兴奋得、像能够挤出水来的水蜜桃一般的脸蛋露了出来:“抄来了没有?”
过了一会儿,那清甜得犹如黄鹂的声音,在屋内一遍又一遍的响起:“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那少女,在屋里转着圈子念了一遍,躺在床上念了一遍,打开窗户,在月色下看着月光,痴痴的念了一遍,关上窗户,硬挺挺的躺在床上,假装自己是条死鱼,结果不知不觉又念了一遍。
她就这般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就好像魔怔了一样!!!
***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华美的马车驶离了上苑,鸾梅长公主坐在车中,低着螓首,不由得把这首《水调歌头》又念了一遍,抬起头来,欣喜的看着对面的少年。
《水调》就如同《蟾宫引》一般,也是大周王朝颇为流行的曲儿,一共分作四章,这首“明月几时有”,按的是《水调》的头章填出来的词儿,少年将它唤作《水调歌头》,可以想见,在今日过后,它必定会成为人们争相填写的词律,但是要想有新作能够超过这首“明月几时有”,怕是千百年后,都是不太可能。
适才在上苑中,老太太开心得合不拢嘴,红蝶她们兴奋得一直在跳脚,就为了这一首新词,整个上苑就像是在过节一般,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
鸾梅只是悄悄的瞅了对面的少年一眼,谁知对面的少年一直在看着她来,她立时又害羞地低下头去。脑袋低了一会儿,觉得对面一阵安静,那人也不说话。抬起头来,又往对面看了一眼……人呢?
再往旁边一看,不知何时,少年已经坐在了她的身边。
她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移了一移,少年不客气的继续贴过来。她再移,少年再贴,直等她再移的话,都要掉下椅子为止。
实在是拿这家伙的轻薄举止毫无办法,更、更可恶的是……他、他竟然搂她的腰,摸、摸她的腿儿……
这人诗词虽然做得好,但是……一点也不像是个读书人!
她在心里头似幽似怨,又极是害臊得想着。
宁江当然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实在是不符合“非礼勿动”的读书人举止,只不过他虽然也算是三世为人,但除了妹妹,也没有正正经经的摸过女人,偏偏绮梦看上去又是一副很好吃的样子,让他实在很想把她吃掉。
一路上,动了好些手脚,被他欺负的长公主竟是不敢吭声。可惜的是上苑离启圣坊实在是太近,很快就到了长公主府。
摸够的宁江低声说道:“反正还早,我到你的府上坐坐吧?”
长公主想着:“你想要到我家继续欺负我吗?”明明想要拒绝的,不知怎的,却又低下头,难为情的“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又道:“其实……其实我也有话想要对你说!”
两人下了马车,在他们身后,还有一辆宫中派出的马车跟着,里面装的是金银、锦缎等宫廷里的赏赐之物,在宁江写出那首“明月几时有”后,连天子也从内宫派人,赐了不少好东西。
其实宁江觉得这些东西再好,终究是不如九龙杯值钱的,他连九龙杯都拿了,这些东西,自然也不怎么放在眼里,不过收下来,也可以拿去给秦川五义作天地门的活动经费。
向后方车辆帮他护送太后与天子赏赐的带刀侍卫说了一下,那两名带刀侍卫知道这少年基本上就已经锁定了长公主驸马的身份,自然也不以为意。鸾梅便先让人招待他们坐坐,自己领着宁江,进入府中后园。
侍女早已在园中挂起了灯笼。鸾梅坐在石亭间,垂着螓首,低声道:“其实……其实我也知道你对我很好,母后……母后与皇兄也有意将我许配给你,只是……只是……”
她的脸先是红了一红,是的,这少年喜欢她,她自然也看得出来。母后深怕她嫁不出去,这少年不管才华还是品德,都是上上之选,原本就是孝廉,眼看着马上就要金榜题名,可以想见,以他在众学子那出类拔萃、几乎是鹤立鸡群的才华,几乎没有落榜的可能,就算真的落了榜,皇兄也肯定是会为他加恩的。
一等金榜题名,成了进士,母后就会为她作主,将她许配给这个少年。
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是的,她必须要在这里跟他说清楚,她是绝不会下嫁给他的。不管如何伤到他的心,她也必须要告诉她,就算他把她当成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她也非得这样做不可。
她咬了咬牙,毅然道:“我……”
宁江笑道:“你不想嫁给我!”
鸾梅蓦地抬头,吃惊的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宁江道:“不是说了么?我们两个心有灵犀一点通。”
鸾梅再一咬牙,垂下头去:“是的,我不想嫁给你,你这人、你这人不正不经的,我一点都不喜欢……”
“才不是呢,”宁江直截了当的道,“你喜欢得不得了!你不想嫁给我,是因为你觉得你自己是个不详的人,你怕你真的像那些人说的那样克夫,你怕我会像前两个新郎官一样,在成亲的当天死翘翘。你怕你会克死我,是不是?”
鸾梅再一次的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着他……为什么你会知道?
宁江耸了耸肩:“都说了我们两个心有灵犀一点通啦!”
好笑地注视着她那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宁江伸出扇子,轻轻的托起她的下颚,认真的注视着她:“绮梦,有一句话,我一直就很想问你,你……其实是个笨蛋吧?”
鸾梅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那俏丽的脸蛋憋得通红,紧接着,又难为情的低下头,局促的用玉手揉着衣角……为、为什么你连这个都知道?
宁江道:“心……”
鸾梅猛的跳起来抢过他的折扇使劲拍他。
宁江好笑地抓住她的手,强行把她搂在怀中。是的,在上一世里他就发现了,她其实就是一个笨蛋。可以想见,那个时候,他离开这样子的她,是多么的残忍。轻轻的楼着这娇弱的女子,他低声说道:“绮梦,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也不会被你克死。”
鸾梅在他的胸膛前,垂着螓首:“可是……可是我成过两次亲,他们……他们两个全都在成亲的那一天死去……”
宁江笑道:“那是因为你在等我啊!这恰恰说明,你跟我才是真正的有缘,其他人都配不上你。”
鸾梅小声道:“万一……万一我真的命中克夫……”
宁江知道,在这个天子会因为蝗虫成灾、天降陨石下罪己诏的时代,连着发生两起意外的她,会怀疑自己命中克夫,实际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扶着绮梦,让她重新坐下,认认真真的看着她:“命中克夫?有我在这里,谁敢决定你的命运?上天,还是神灵?如果上天想要在我的面前,决定你的命运,我会再一次的把它撕开,你不用怀疑,我做过的,而且我绝不介意再做一次。如果神灵想要在我的面前决定你的命运,我会将他狠狠的踩在脚下,让他知道,没有人能够在我的面前,决定我所关心的人的命运,而你……就是我所关心的人!”
被他紧紧的握着双手的、美丽的女子,难为情的垂下了螓首,异样的温柔,难以言喻的安心。因为她知道,知道他是认真的。
“只是,绮梦,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宁江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京城,只是我路过的一个站点,我不会一直待在这里,甚至有可能,很快就会离去,到那时,绮梦……你愿意跟着我,一起离开吗?”
鸾梅抬着头,难为情的,不敢看他:“如果……如果我真的不会害到你的话。”
温柔的话语,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萦绕:“不会的,我保证!”
羞涩的、犹如春风一般的声音:“那、那我愿意跟着你……一辈子!”
【感谢“夏萦尘sama”同学的10000打赏,恭喜夏萦尘sama成为本书护法!^0^】(未完待续。)
第59章 《阴谋》
马车慢慢的驶离了长公主府。
宁江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向后方立在府门的台阶上,提着灯笼往他看来的鸾梅挥了挥手。
四月底的天气一片炎热,白日里积下的热气,从地面腾起,却不及他们此刻的内心温暖。
马车到达景龙门的时候,宵禁已经开始,不过宁江原本就是奉了懿旨前往皇城,两名皇城派出的侍卫表明身份,登记过后,马车便继续前行。
到了染水河边的宅院,让秦无颜与秦小丫儿将御赐的金银绸缎搬入屋中,给了两位侍卫大哥喝酒钱,马车离去后,宁江进入屋中。
此刻,小梦也早就已经回来,兄妹两人聊了一会天。等妹妹睡去,宁江洗过澡后,在自己的房间里,继续拿着那本《阴符》,仔细研究。
这本《阴符》,显然是由百子晋亲手抄出,又分作上、中、下三篇,分别是“太公兵法”、“太公阴谋”、“太公金匮”。
宁江暂时自然没有多少时间,将它钻研透彻,只是先粗略的扫了过去。
昨晚,他已经将“太公兵法”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并且开始明白,为什么百子晋的祖父与父亲,虽然一个只是秀才,另一个连秀才都不是,却能够成为当世之名将,很显然,他们靠的就是这本兵书。
这“太公兵法”的确是兵家之玫宝,虽然宁江觉得,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非常悲哀的一件事,一本起码写了上千年的兵书,到现在也都还有用,由此可知,在独尊儒术后的这一千年里,于兵器、于兵法、又或是于整个科技文明,能够有多少进步?
文气制度,铸就了大周王朝八百年的太平,却也让大周王朝,在这八百年里死水一潭,几乎没有发生任何有用的变革。
当然,在另一个世界的历史上,也有着类似的现象,只不过这个世界更甚罢了。
在上一世里,宁江专注于武道与术法,不过他也很清楚,要想对付即将全面杀来的蛮族,以及更加可怕的蒙皇铁骑,单靠个人的勇武,作用实在是有限。这篇“太公兵法”,的确是弥补了他的短板,而在他的上一世里,百子晋这样一个不会武功的穷秀才,在对付蛮夷时起到的作用比那些宗师级高手都要大,以至于元魔皇都不得不派出手下大将大宗邪进行刺杀,靠的只怕也正是这本《阴符》。
“太公兵法”是这个时代已经不被重视的兵家之秘法,也的确很有可能是出自姜子牙之手,但是“太公阴谋”,宁江怀疑,与姜子牙、甚至是与兵家全无关系,不过是假姜子牙之名所作,因为它所涉及的内容竟然是……遁甲。
当然,这只是宁江的猜测,就像在另一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历史上,都有项羽这么个人。但是另一个世界的项羽,虽然号称“力拔山兮”,但其个人勇武最多也不过就是百人斩,真正厉害的还是他行兵打仗中的战术,以三万对上五十六万,居然能够大获全胜,其兵法之可怕可想而知。
而这个世界的楚霸王,却是真正的以一人之力挑战天下英雄,是纯武力上的万人敌,虽然最后被天下英雄群起而攻,陷入十面埋伏,但其“霸王一斩”之威名,可以说是千年不灭。
顺便说下,这个世界并没有刘邦,两个世界的历史,在战国结束之后,就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也正因此,宁江也不敢肯定这篇“太公阴谋”,是否真的就是托名之作,也许这个世界的姜太公,真的就是精通奇门遁甲的绝世奇才,毕竟,对这个世界的历史,他也有许多摸不透的地方。
这篇“太公阴谋”所记的就是遁界秘术,它是依靠山川地理、奇门五行的布置,发挥出神秘力量的秘法。对于遁甲之术,宁江倒是原本就有相当的基础,在上一世里,他也曾尝试着,想要通过遁甲之术来破碎虚空,而最后之所以选择在泰山一剑破碎,也是因为,从遁甲的角度来看,泰山集神州之气运,另外,如果将整个华夏视作一整块巨大的风水宝地,那破碎的文帝星宫,恰恰是那“遁去的一”。
这篇“太公阴谋”却要比他上一世里所学的遁甲,高深了不知多少,以至于宁江将它看完之后,猛的一拍大腿……早就应该把它打开的。
这本《阴符》高深莫测,普通人就算用尽一世,也未必能够将它研究明白,百子晋让他金榜题名之后,方才将它打开,就是怕宁江沉迷其中,误了科考大事,毕竟在这个时代,科举才是唯一的征途,其它一切都是奇巧淫技。
但是对于宁江来说,如果他早点得到这本《阴符》,他甚至不需要上京考科举。
只要有这本《太公阴谋》在,就算不参加泰山封禅,他也有其它办法,阻止元魔皇击溃文帝星宫。
这也是他傍晚跟绮梦说那番话的原因,因为,既然有这篇《太公阴谋》在,他现在就可以离开京城、直接进行他的下一步了。
当然,想是这般想的,但既然已经到了京城,也就不急在一时。
在京城里打出名气,仍然是一件重要的事,君不见《水浒传》中,宋江文不成武不就,但却走到哪里都有人纳头就拜,靠的是什么?不就是江湖好汉人人皆知的“及时雨”三个字?君不见《三国演义》里,刘备刘玄德每次打得全军覆没、到处逃窜,但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够重新拉起队伍,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天下人都知道他的仁义。
宁江当然既不想做宋江、也不想做刘备,但他知道,名气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既然要做大事,那首先,就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而在儒道独尊的这个时代,金榜题名就是最好的招牌。
另外,就算要走,也得先把京城里的全清派铲除掉去,拜火教的那些人也得一个个的挖出来。
他慢慢的踱到窗前,推开窗子,右手拿着书卷,轻轻的置在背后,看着外头的夜色,月末的月牙儿,洒下来的月光,比昨日又暗淡了一些,清清冷冷的铺在地上,犹如一片银霜……
***
天亮之后——
“我在做什么啊?”一个少女忽的把手中的宣纸往帐顶一抛,抓着头发在屋中尖叫起来。
明明已经决定了,再也不去想他,再也不去找他,结果一个晚上就在这里念他的新词,睡都没办法睡着。
可恶,明知道自己想要跟他一刀两断,从此彻彻底底的,当成不同世界的陌路人,他就故意写出这么好的新词,害得她一个晚上都在想他,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少女在床上一个翻身,趴在床沿,脑袋耷拉,秀发垂落,看着地面,长长的叹了口气。
写着新词的宣纸,与帐顶一个接触,又慢悠悠的飘下,落在她的身上。
他肯定是故意的……
这一天一大早,春笺丽就早早的起来了。
又或者说,其实昨晚根本就没有睡着。
洗漱过后,吃了早点,练了一会剑舞,在院子里散步般转了一圈,然后,对着梳妆台,精心的修着眉毛,试图掩盖掉昨晚留下的黑眼圈,贴了鹅黄,抹了唇红,换了一身干净的红衣裳。
在腰间将彩绦系好,结了个漂亮的彩穗,把放在桌上的宝剑斜斜的插在腰间,然后,给自己戴上轻薄的白色面纱,她就这般出门去了。
一路上,自也引来了许多男子惊艳的目光,只是这样的视线她早就已经习惯。是的,她是漂亮的,她也早就知道自己是漂亮的,也就只有那可恶的家伙,才不把她的漂亮当一回事……那可恶的家伙。
花了不少的时间,一路来到内城,进入启圣坊,前往长公主府。
少女已经做出了决定,她要报答那个少年救命的恩情。在偿还了这个恩情之后,她就再也不会去想他了……如果做得到的话。
天洪祭司已经决定,要给鸾梅长公主种圣血,不管最终鸾梅长公主有没有成为善女神,一旦成功的种下圣血,宁江与她几乎就没有可能在一起。
但是,种圣血,也是有可能失败的,就比如,她曾经尝试着为宁小梦“种圣血”,但是并没有成功。当然,以往,就算失败了,通常也不会被人发现,像那个时候,城外的染水河边,圣凰血方一接触到宁小梦的肌肤,就如同青烟一般冒起,这种事以前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就连天洪大人,在听取了她的汇报后,也只能猜测,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很可能与宁小梦自身所习的功法有关。
那一滴圣血,甚至还没有进入宁小梦体内就已经被排斥了。
而她现在,就是去为鸾梅长公主种圣血。
祭司大人的命令已经吩咐下来,所以她非去不可,但是她知道,这一次她一定会失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并不是每一个人的体质都适合圣血。
是的,她打算去虚应一下故事,回来后告诉祭司大人她失败了,鸾梅长公主的体质不适合圣血,这当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反正,只有女子才能够拥有圣凰血,祭司大人应该也没有办法去查证。
昨日下午,她就已经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如果,那个时候,那个少年没有拒绝她,那就表示,鸾梅长公主在他的心中其实也没有那般重要,那么,她会按着祭司大人的吩咐,去为鸾梅长公主“种圣血”。如果,他拒绝了她,那么,她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帮他,然后再也不跟他发生纠葛。
是的,她给了他选择的机会,虽然他选择的并不是她,但是她并不难过。
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报答他的恩情……以她自己的方式。
少女走在启圣坊的古御道上,启圣坊住的大多都是王公贵族,就算在大白日里,也不是非常的热闹。一抬抬轿子来来去去,一群纨绔子弟看到了她,殷勤的前来邀请她一同去游湖,被她微笑拒绝。然后,不想被更多人看到的她,穿过了一条巷子,沿僻静处,踏着轻快的步子,就这般来到了长公主府前。
这段时间,她原本就时常前来,自然也不需要太过正式的通报。一名侍女将她引入了府中,告诉她,长公主正与客人在后花园中说话聊天。她心中想着,难道是宁氏兄妹也到了?
问了一问,知道不是,也就没有在意。
她就这般,迎着上午的阳光,闻着满园的花香,踏入了后花园,看到了远处亭中的长公主。
然后,她的心,犹如遭遇到严寒的冷风,莫名的就沉了下去。在她的前方,与鸾梅长公主在一起的,另有一个青年女子,与一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女。
那少女往她看了过来,带着神秘的冷笑……
***
“好!好!”皇城,集英殿内,一名男子拍案而起。
这男子乃是大理寺左寺丞,姓郭名节礼。
殿试的阅卷官,都是从朝廷上选出的饱学之士,在朝中担任的全都是要职。阅卷官一共有八人,这八人,在集英殿中各自分开,每一份卷子,都要轮流送到他们八人案前。八人对送到自己面前的卷子进行评品,分作甲、乙、丙、丁、戊五等,得“甲”最多的十份卷子会送到天子面前,状元、榜眼、探花这“三鼎甲”,就由天子在经过面试之后,从这十人之中挑选而出。
郭节礼,就是这八名“阅卷官”之一。
原本只是坐在这里审阅着卷子,突然间拍案叫好,引得周围几名随侍的官吏看来,不过按着规矩,他们并不能随意的接近放着殿试考生的卷子的书案,只能在远处看着。只见郭大人,手持一卷,连声叫好,摇头晃脑的,又把那卷子暗吟了一遍。他们彼此对望,心中想着,到底是哪位考生的卷子,能够让经纶满腹的郭大人这般喝彩?
郭节礼读完卷子上的诗后,赞叹不已:“单是凭着这首游子吟,哪怕不需要后边的赋,便已当得一个‘甲”字。”又把后边的赋也读了一遍,点头道:“不错!不错!”
拿起朱笔,在卷上右角写了一个“甲”字,又想着:“可惜,可惜,此诗胜出其它诗作太多,可惜并无‘甲优’,否则就是给他一个‘甲优’都不为过。”忍不住拿起卷子,又读了一遍。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