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吟泽匪首
在这些人的包围中,束胸襦裙的少女摆出冷漠的样子,并未说话。
浅红襦裙的少女则是抬头看着石上的男子,道:“这位阿彩姐,是从蛮族邪相神册宗倍手下叛逃出来的,她的家人和族人都被邪相所害。小女子唤作薛红线,这是我师妹聂隐娘,江湖上给个薄面,将我二人称作混江双蛟。我二人救下这位阿彩姐,却与她一同被蛮军追杀,希望众位好汉能够放我们过去。”
戴斗笠的男子道:“混江双蛟?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号。”
浅红襦裙的佩剑少女道:“我师姐妹二人以往只在长河和江南一带走动,这还是第一次到北方来。在江南,我们可是无人不知的。”
那男子道:“追杀你们的人,既有突欲座下的幽陀五霸,又有柳蔓身边的幽凰五娇,同时还有大量的兵马往这个方向调动。搜捕你们的通缉令也填满了周边城镇的各处,知情不报的人,马上就会成为蛮军的敌人。豹王察割方死,神册宗倍人还在昊京,却为了你们这般大动干戈,怎可能仅仅只是叛逃那么简单?”
春笺丽回过头来,与小梦对望一眼,两人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春笺丽心中忖道:“虽说这些人,看上去应该与蛮军不是一伙的,然而世事难料,以神册宗倍和他的手下的诡诈,也不是没有故意诱骗我们,让我们透露出与墨门的关系、以及跟善公主的联络方式的可能。况且,与蛮军不是一伙,也未必就真的是好人,或者说,如今天下大乱,各方势力交错复杂,他们是什么人都有可能。”
应该透露到什么样的程度?快速动念完毕,她一抬头,道:“神册宗倍追杀我们,是因为这位阿彩姐,带着一个非同寻常的秘密,神册宗倍不希望这个秘密让太多人知道。”
戴斗笠的男子道:“什么秘密?”
浅红襦裙的少女道:“我不能说。”
戴斗笠的男子冷然道:“不能说的话,那就回头。”
浅红襦裙的少女握住宝剑:“我们不会说,却也不会回头。更何况,你们凭什么让我们回头?难道这里的山是你们开的?这里的树是你们造的?我们凭什么走不得?”
戴斗笠的男子不怒反笑:“既然你们问了,那我不妨告诉你们。要说这里的山是我们开的,这里的树是我们造的,这话也没有错。不客气的说,再过去的路,就算让你们走,你们也走不成这片吟泽。你们想要逃出蛮军的追杀,在这一带,只有我们能够帮助你们。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们?蛮族邪相狡诈,诡计多端,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蛮军的细作,故意被追杀然后逃到这里,等我们救了你们,把你们带进我们的地盘,转过头来就里应外合,泄露我们的情报?”
春笺丽道:“你想怎么做。”
戴斗笠的男子道:“如果你们真是蛮军的敌人,那就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任由我们捆绑蒙眼,到了里头,先暂由我们关押,等我们查清楚后,自然会放了你们。”
春笺丽笑道:“那么,同样的问题来了,我们又怎么知道你们真的跟蛮军没有关系?据我所知,这附近,包括七里锋在内,许多地方的团练,都已经归顺了蛮军。我们放下武器,落在你们手中,转过头来就被你们送给蛮军了,那却又如何是好?”
戴斗笠的男子冷笑道:“你们会往这个方向逃,那必是知道,这一带并不全在蛮军的控制之下。否则的话,不往南边的深山逃,反而沿着视野开阔的湖边往这个方向逃,这是什么道理?”
春笺丽道:“好吧,就算你们现在还没有归附蛮军,但谁又知道是不是只是在待价而沽?抓到我们后,直接把我们卖给蛮军,然后顺势投靠,自抬身价,这也是可能的。”
戴斗笠的男子心想,这丫头伶牙俐齿,先故意透露出一个“邪相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然后便是密不透风的各种拖延,她自是知道,如果真的存在着这样子的一个秘密,我们就很难放着她们不管。只是,她们到底有多少可信度?
春笺丽忖道:“看来这些人的确跟蛮军不是一伙的,而且,这般拖下去,陷入僵局也不是办法。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抬着头,继续看着戴斗笠的男子:“敢问这位壮士大名?”
戴斗笠的男子道:“你们既然往这个方向逃来,难道不知道我‘飞瀑狂刀’解无刀?”
春笺丽心想:“既是无刀又是狂刀,看来‘解无刀’只是他走江湖用的名字,‘飞瀑狂刀’则是江湖人送给他的名号了。看他为人颇为沉稳的样子,名号中却有一个‘狂’字,应该跟他所用的武学有关。”
她对解无刀说道:“既然你们不相信我们,我们也不太相信你们,小女子倒有一个折中的法子。”
她解下腰间宝剑:“小女子任由你们以兵器押解,绝不反抗,这样一来,你们手中就有了人质。然后,我们随你们进入吟泽深处,但是与此同时,你们的人,不许接近我的两个同伴八尺之内。”
齐胸襦裙的少女勐地扭头看她,惊道:“师姐?”
春笺丽低声道:“唯有这个法子,才能彼此放心。”以小梦的本事,只要敌人不是在近身处骤然发动,那就算是被敌人重重包围,凭她的“飞步五星”,逃出生天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样,就算这些人真的意图不轨,她们也至于被一锅端。
解无刀略一沉吟,道:“好,就这般做,不过我可也警告你们,如果途中你们稍有不安分的举动,或者试图在沿路留下记号,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春笺丽笑道:“你只管放心!”
说完,春笺丽将自己的宝剑交给小梦,自己先踏上前去。
解无刀一挥手,两名高手跃了出来,直接将刀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解无刀戴着斗笠,转身道:“走!”
当下,春笺丽被押送在前,阿彩和小梦跟随在后。
三女随着这些人不断进入吟泽深处,为了不让他们弄清内中的地形,这些人显然绕了远路,途中又经过了许多错综复杂的石林、峡谷,直至天快亮时,方才进入了人群聚集的山寨之中。
寨门随着吱啦的声音,缓缓的打了开来。
原本就不算矮的寨门,阿彩竟也还是要低下头来才能进入。她们到了内中,穿过一条长街,只见这里到处有武者、兵将驻守。
两侧的民房里,有女人孩子好奇的站在门口、又或是趴在窗台打量着她们。尤其是个头大得出奇的阿彩,让众人纷纷指指点点。
她们穿过广场,进入了一处重兵把守的要地。来到里头,又在这里等了一会,过了许久,有人出来道:“首领要见你们!”
春笺丽转身朝着后方的阿彩和小梦道:“你们留在这里等我,我进去见他!”
说完后,便跟着这人进入内中,又穿过了一处练武场,来到尽头的大屋里,只见有几人早已等在这里,其中一名男子,负手而立,面窄额高,体型瘦长。身边的众人中,解无刀也在其中。
解无刀道:“这位就是我等的首领,张络张头领!”
春笺丽按着江湖上的礼仪,拱手抱拳:“小女子薛红线,见过张首领!”
张络看着她,道:“如果你们真的是被蛮军追杀,那到了这里,便可放心,就算是蛮军一时间也无法杀到这里来。但是与此同时,我们却也很想知道,我们到底有什么义务帮助你们?又或者说,你们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我们冒着被蛮军全力围剿的危险,来帮助你们?”
春笺丽心想,到了这一步,妖血体质的事,让多一些人知道,其实也并无坏处。于是先看向周围:“事关重大,首先,小女子必须知道,这里是否都是首领信得过的人?”
张络道:“你们只管放心,这里都是与我多次出生入死的弟兄,绝不会泄露消息。”
春笺丽道:“既然如此,众位且听……”她将与妖血体质有关的事说出。
等她说完,张络、解无刀等尽皆动容。
沉吟了好一阵,张络道:“你说的这些,的确隐秘,然而这妖血体质,诡异惊人,但是按你这般说,这妖血体质的拥有者,就算在蛮族也是凤毛麟角,神册宗倍收集妖血体质者,激发妖血,进行培养,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多培养出一些难以对付的高手。逃出一人,似乎并不足以让神册宗倍如此的兴师动众,而且不客气的说,我们也看不出我们需要为了这点事,与蛮军全力为敌。需知,虽然我们原本就是蛮军要剿清的势力,但是说到底,对蛮军来说只是癣疥之患,不激怒蛮军,蛮军未必会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里,但是掺和了你们的事,很可能就会变得不同。”
春笺丽拱手道:“首领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正如首领所说,培养出几个妖血体质者,不过就是让蛮军多几个拥有特殊能力的高手,神册宗倍怎会将心思放在几个高手的培养上?以他如今的地位,想要高手协助,直接招揽就是,不要说蛮族中的勇士、勐士,就算是华夏的武林中,利欲熏心下,前去投靠的武林败类也不知多少。”
她继续道:“神册宗倍要的可不仅仅只是几个拥有特殊神通的高手。首领莫要忘了,神册宗倍最初是从哪里得知妖血体质的存在?他最初知道与妖血体质有关之事,可是拜火教为虎尊培养出的阿骨兵!”
张络勐地一震,因为他终于明白了这个少女要说什么,而其他人也是彼此对望,尽皆色变。
春笺丽道:“阿彩姐为什么要逃?那是因为,她的一个唤作阿凤的好友,被神册宗倍的人抓去,以类似于苗巫的血巫之术进行试验,以培养瘟疫一般能够传播的、具有妖血特征的血毒。虽然那一场实验,以阿凤的死和实验的失败而告终,但谁又能肯定,下一次神册宗倍就不会成功?首领,邪相要的,不是十个八个高手,而是如同阿骨兵一样,拥有奇特神通的、一支支军队。妖血体质中,有一人唤作猴子,拥有地行的能力,如果只是他一人,那最多只是一个难以防备的刺客,有危害,但终究是危害不大。但是首领且想,要是拥有这种神通的,数以千记、万记,又会是什么样子?阿彩姐的其中一个神通,便是随时能够通过地气治疗伤势,哪怕是断去的手臂也能复原,众位,若是在战场上,面对的敌兵人人都是如此,那又如何?”
张络、解无刀等人彼此对望,脸色俱是变得凝重。
春笺丽再次道:“阿骨兵的存在,意味着这种事是可能的。但是阿骨兵,是拜火教为蛮军培养而出。我们目前有理由认为,拜火教与蛮军,同床异梦,他们之间有合作,但那是建立在拥有华夏这一大敌的前提下。如今华夏文气崩溃,他们两方失去了共同的敌人。神册宗倍目前,显然还没能掌握到如同培养阿骨兵这类军队的手段,那既有可能是因为,阿骨兵的出现属于特例,拜火教也无法应用在其他妖血体质者身上,更有可能是因为,拜火教根本不打算让这种手段,被已经开始坐大的蛮军知晓。然而神册宗倍何等人物?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培养出另外一支、拥有完全不同的神通的‘阿骨兵’。”
张络道:“你们想怎么做?”
春笺丽道:“从侠义的角度来说,阿彩姐被蛮军追杀,我们既然遇到,就不能不管。从大局的角度来说,阿彩姐是华夏这一边拥有的,唯一一个妖血体质者。我们打算,将她带到墨门的善公主又或者是东南武林盟的宁盟主身前,所谓的‘妖血’到底因何而来,大规模培养的可能性和其弱点,以宁盟主和善公主的手段,在知道邪相用心的情况下,或能提前进行应对。或者阻止邪相所为,或者找出应对手段,这就是我们必须逃出蛮军追杀,前往霍州的主因,只因为,唯有在那里,我们才能找到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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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道门之别
开阔的广场上,四角竖着旗帜,所有的旗都只有黑白两色,有的黑,有的白,颇为单调,几乎没有什么色彩。
此时,金乌已经升到了高处,夏日的早晨,很快的就让大地变得炎热起来,刺眼的光芒照在了方形的坚石铺成的石地上,也照在了被众多武者和民兵包围着的两个女子身上。
其中一个女子,个头巨大,可以说是半裸的肌肤,显得有些黝黑,不过这种健康的肤色,并不让人厌恶。整个身体其实是非常匀称的,只是个子实在太高,金钱花纹的豹皮衣裙,勉强被遮盖大半的饱满胸脯,裙下的大腿,从一开始就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而她显然也习惯了被众人所注目。
或者说,以她的体型,想要不被人当成珍稀动物一般注目还真是困难。
在她身边的华夏少女,纤细苗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面上遮着轻纱,秀气中透着神秘。
两个人一同在阳光下……同时也是在众人的包围中等待着。直到身穿浅红色襦裙的同伴,从她们前方的大门处走了出来,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师姐!”秋香色襦裙的少女上前道,“谈得怎么样?”
“没有问题!”春笺丽说道,“我们先在这里住下,他们会想办法,派出人手帮我们避过蛮军的追杀,将我们送出吕州,只是外头的情形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们也还要看看再说。”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点了点头……
***
同样的阳光,照在山岭间一支沿着山路蜿蜒前行的人马上。
宁江骑着马,与赵庭珍在队伍中一同前行。在他们身后,庄客与民兵押运着箱车,里面装的是七里锋拼命凑齐,即将送给柳蔓郡主的财帛和金银。
其中一辆箱车上,坐着两个脑上各自扎着一对荷包的女道童。此刻虽是烈日当空,但山风吹来,箱车上箭旗猎猎。
青年道者与赵庭珍策马前行,途中,赵庭珍闲来无事,向青年道者打听着江南的风光。青年道者自是知无不言,像赵庭珍解说着江南特有的园林、以及一些名胜,他口才本就不错,再加上此刻也没有其它事可做,说得天花乱坠,听得赵庭珍叹为观止。
赵庭珍的心情本是颇为压抑,一方面,不知道自己这一趟被迫前往新金城,前景如何,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昨晚那冥篁王带着阿骨兵出现在七里锋,表面上只是路过休息,实际上,却是警告意味十足。
紧接着,一大早,蛮军就有更多命令传下,命七里锋调派更多人手,协助围剿吟泽的湖匪,看来这一次,蛮军是打算将吟泽的湖匪彻底剿灭了。虽说吟泽那一带,山多湖多,地形复杂,但是看父亲那个样子,这冥篁王既出,吟泽这一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虽然七里锋与吟泽湖匪以往就有许多过节,但是这一次,性质不同。全力协助蛮军围剿吟泽,那是助纣为虐,不协助的话,只怕蛮军反过来就将七里锋屠了,一想起昨夜看到的,那两百多名可怖的阿骨兵,赵庭珍便觉发冷。
虽然心中不安,但能够做的事,几近于无,赵庭珍也只能暂且将这些担心放在一旁,与青年道者说说笑笑。
午间过后,车队在林间休息,下午继续上路。途中,遇到一伙山匪,这些山匪显然只是由无家可归的饥民组成,为首的贼匪,虽然懂得一些武艺,但恐怕最多也就是二三流的,即便是在玄气大盛之前也不够瞧。
这些山匪,一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带着一些武器,大约是看出他们不好惹,有心劫物,却又徘徊着不敢上前,最后还是由保护车队的、曹紫腾的一名弟子主动上前,散了些铜钱,这些人方才唿啸着去了。
到了傍晚,途径一处荒废的村庄,整个村庄基本上都已毁于战乱,倒塌的屋子,烈火焚烧后的残骸,村外勉强用来掩埋尸骨的乱葬岗,看得人触目惊心。
众人无心在这里久待,于是继续前行,日头即将西落之时,只见右侧的大道上,同样转出了一批人马。众人看去,只见那批人中,同样押运着箱车,内中不少武者,为首之人,是一个身穿锦衣的青年人。
如今世道混乱,两边人陡然相遇,又都有携带兵器,自不免彼此戒备。待看清对方是哪路人后,方才定下了些心。那锦衣青年骑在高大的白马上,摇扇笑道:“原来是珍妹,珍妹好久不见。”
赵庭珍道:“原来是丘公子,丘公子怎的会在这里?”
却原来,这锦衣青年唤作丘仲书,丘家是安郡有名的书香世家。
在独尊儒术的华夏,“书香世家”这个名号,并不是有钱人就能够拥有的,首先要是地方上有名望的乡绅,其次家中必定要有人在科举上有所成就。
丘家在安郡,就是最有名望的豪绅,丘家家主就是安郡的保长。在蛮族占领了整个吕州后,丘家几乎是第一批投靠蛮军的世家豪门,不但保住了他们的富贵,也趁着战乱,大发战争财,如今是意气风发。而这丘仲书,便是丘家的二公子,习文练武,自称书剑双绝。
一来,安郡离七里锋原本就算是比邻,二来,这丘仲书以前也曾慕名到七里锋赵家庄,向她父亲求艺,硬要攀关系的话,勉勉强强也能算是赵归盘的半个弟子。两家人自然是认识的。
赵庭珍虽然不齿于丘家的为人,然而说到底,如今七里锋又何尝不是依附于蛮军?此刻看到丘仲书,自也无法冷下脸来,只能微笑着打声招唿。
丘仲书摇着扇子,笑容满面:“看这架势,珍妹莫非也是打算前往新金城,参加郡主的芳诞庆宴?”
赵庭珍道:“正是。”
丘仲书说道:“愚兄也是如此,既然两边人都是前往新金,不如一同结伴起程如何?”
赵庭珍无法,于是,两方人并在一起,继续上路。途中,赵庭珍问道:“为何是丘公子前往新金城,为郡主庆贺?令尊与令兄呢?”
丘仲书道:“大帅令下,家父已经率兵出发,欲全力助蛮军围剿吟泽那些匪徒。哼,吟泽那些家伙,以前打家劫舍,祸害百姓,如今更是抗拒天兵,天理难容,现在大帅终于要将他们彻底剿灭,也算是他们自作自受。”
赵庭珍心想,吟泽那些人,虽然说是占山为寇,却也很难说是祸害百姓。至于蛮军,怎的就成“天兵”了?他们到处烧杀抢掠,入侵华夏,反抗他们难道还有错不成?
她道:“吟泽那些义……那些贼寇,靠着那一带复杂的地形以及错综的湖泊,以往文气还在时,官府几次发兵围剿,都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蛮军虽然擅长马战,但吟泽那一带,马战无用,想要剿灭他们,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丘仲书不屑的道:“今时不同往日,这一次,为了剿灭他们,听说神相不但派出了阿骨兵,更是出动了冥篁王。再加上各方团练全力相助,就不信灭不了他们。”
又看向赵庭珍身旁:“这位道者是……”
赵庭珍道:“这位乃是小白道长,是从江南来的名医。”
丘仲书错愕:“江南?”紧接着便笑道:“也是,如今周廷虽然在江南苟延残喘,但是君昏臣庸,天命既失,民心已无,早晚为天兵所灭,道长北来,也算是弃暗投明,识时务者。”
青年道者赞道:“丘兄所言正是,还是丘兄了得。察割盖世神力,将勐兵精,可惜未能早用丘兄,枉有天命民心,导致二十多万大军灰飞烟灭,可叹,可叹。”
丘仲书滞了一滞。
这道士语气诚恳,以至于丘仲书竟是无法弄清他到底是出言讽刺,还是客气的虚捧之言。
赵庭珍好奇的道:“不知南方那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豹王大军竟然会全军覆没?”对于在蛮军统治下的他们来说,亲眼看到蛮军与华夏军那几乎无法跨越的实力差距,除了去年蒙郁与威远军的那一战,蛮军在整个华夏大地上,几乎就是横冲直撞。
而豹王察割,又是虎尊座下三大干将之一,在周庭的长河水师被击溃时,几乎人人都以为周朝灭亡已成定局,谁也想不到后来的战况,竟然是如此的令人意外,几乎可以说是地覆天翻,完全颠覆了所有人的臆测。
只是,江南离吕州实在太远,到底南方是如何击败豹王的,其中过程,众人还弄不清楚,有的说是龙虎山道士协助朝廷,召唤天兵天将,有的说是宁翰林神算,布下天罗地网之奇阵,察割误入阵中。
各种流言蜚语,传得颇为夸张,只因在北方众多的老百姓心中,除非是天兵天将、上古奇阵这种犹如奇迹一般的强大阻力,几不可能有人挡得住蛮族大军。
但是像赵庭珍、丘仲书这些人,终究是不可能像底层的普通老百姓一般,去相信所谓的天兵天将。察割兵败,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南方的实力,并不像众人想象得那般弱。虽然如此,他们却也很好奇,南方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他们的询问中,青年道者却道:“南方战事发生时,贫道已经进了中原,所以也不是太清楚。只听说,似乎是豹王错估形势,为了追杀华夏天子,深入越岭一带,反而落入了威远军布下的埋伏……唔,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如何做到的,不过大体上应该是如此。”
丘仲书哼了一声:“说到底,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连衍圣公所在的孔家都说了,周庭无道,天命在北。”
青年道者笑了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天色渐晚,快到半夜时,他们方才来到了一处县城。这县城自然也已经被蛮军所占据,外围的城墙基本上都已倒塌。进入城中,找到了一家勉强还在营业的客栈,暂且住下。期间,丘仲书虽然对赵庭珍,总体上表现得彬彬有礼,符合其世家公子的身份,却也时不时的说些近乎挑逗的话语,只可惜赵庭珍却始终不为其所动。
在这里住了一夜,第二日,他们继续上路。途中,丘仲书继续对赵庭珍施展他的书剑双绝的风采,时而谈天论地,时而指点江山。
或许是在他看来,以他书剑传家,世家豪门的公子身份,对不过是江湖豪强之女的赵庭珍这般献足殷勤,已经是给够面子。
而赵庭珍却始终是无动于衷,最多不过就是熟人见面的客套,渐渐的,他的脸上,开始现出一些不耐。
赵庭珍原本也就不想与丘家有多少来往,更不想与这位丘家二公子有多少交情,自然也没有多少放在心上,只想找点到达新金城,好摆脱这个烦人的苍蝇。也懒得去管他,只是朝身边的青年道者问道:“不知到达新金城后,道长准备去哪里?”
青年道者挥动拂尘,道:“在新金城游玩两日,大约便会往蔡州去了。”
赵庭珍遗憾的道:“道长乃是游方之人,此后大概是不会再见面了,如今世道艰难,到处都是兵荒马乱,道长可要保重。若要需要之处,也可随时回转七里锋,我与家父必定始终以礼相待。”
丘仲书颇有些阴阳怪气的道:“可惜,可惜,这位小白道兄是个入教之人,否则珍妹怕是要以身相许了。话说回来,人家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呵呵,也是现在儒道不昌,否则,单是这种不婚不娶的做法,日后怕是也无颜去见列祖列宗。”他见赵庭珍对这个小白道人的态度,比对他这个“老熟人”还要更好,此刻不免有些迁怒,直接出言讽刺。
赵庭珍没想到他这般说话,不由得也心头恼火:“丘公子,儒是儒,道是道,原本就各不相干,道长娶不娶妻那是他的自由,旁人无权说三道四。”
丘仲书冷笑道:“我哪里说错了?哼哼,传宗接代原本就是礼法……”
“等一下,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青年道者扭过头来,很诧异的看着他们,“啊,是了,虽然同是道家,南北宗门相差极大。你们所知道的不婚不娶的道士,都是全清派的吧?但是贫道并不是全清弟子啊?我们南方的道士,以龙虎山为正宗,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啊!”
赵庭珍、丘仲书:“啊?”(未完待续。。)
第61章 吾虽不争
赵庭珍和丘仲书的确是分不清楚道教的各个宗门。
华夏独尊儒术,以往,道教原本就比较式微,而且其活动也主要集中在南方。中原一带,龙虎山的影响原本就极其微弱,湟河以北则几乎没有多少道门。
再加上近几年来,全清派崛起,全清教义在北方发展极快。虽然期间遭遇到了几乎灭派的挫折,但是如今在蛮军的扶持下,死灰复燃,且发展更加的迅勐。
而全清道人是不能娶妻的,也正因此,看到这位小白道人,他们才下意识的以为他也跟全清道人一样。
此刻被小白道人这般一说,他们才一下子反应过来……对啊,好像南方的道士是可以娶妻生子的?
不知怎的,赵庭珍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而丘仲书愈发的阴郁了。
车队继续前行,接下来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一路上,原本还与青年道士说说笑笑的赵庭珍,一下子变得拘束了许多,而丘仲书的脸色则越来越难看。
整个路程都变得闷了。
当日晚边,他们进入了新金城。
新金城,乃是吕州相对出名的一座大城,因为是被蛮军兵不血刃的夺下,是以还保存着大致上的完好,事后也并未遭到蛮军的屠城。不像吕城,城破之日,就被蛮军杀了近万人。
七里锋的车队,住进了城东的一处宅院,这宅院的主人唤作赵沐,乃是赵庭珍的族伯,靠着七里锋的扶持,在新金城里做些生意,也算是七里锋在新金城的据点。
眼看着端午将至,天气愈发的炎热了,许多人家,已经在门口挂上了艾叶等驱虫之物,街头巷尾的摊子上,也开始卖起了雄黄酒。
那天夜里,宁江洗浴过后,因屋中较闷,于是便踏出了屋子,到外头散了散步,忽的听到另一边的院中传来刷刷刷的声音。他挥了挥拂尘,漫步而去,只见前方的屋檐下,挂着两盏灯笼。
场地上,身穿箭袖白衣的赵庭珍娇躯一转,几支飞刀应声而出,夺夺夺夺,全都射中了远处的靶子。而其中颇为奇妙的是,这些飞刀,无一支是直线的,全都在空中划出近乎半圆的轨迹,玄妙难测。
他踏步上前,笑道:“珍姑娘果然一手好飞刀!”
见他来到,赵庭珍立在灯下,不好意思的拨了一下耳边的秀发,道:“让道长见笑了!”
宁江却是略一沉吟,看着明明是从不同方向飞出,却插在了远处同一个靶上的飞刀,忽道:“珍姑娘的这套飞刀之术,应该不是令尊所教。不知珍姑娘,和江湖上颇有名望的‘算空哀思’秋水荐有什么关系?”
“‘算空哀思’秋水荐?”赵庭珍睁大眼睛,“我的确是听过这位武林奇女子的名字,她可是在玄气大盛之前,就已经名震江湖的宗师级人物,但我却从来不曾见过她。”
宁江讶道:“我虽也不曾见过她,却也多少能够认出,你这套飞刀之术,分明是‘算空哀思’所传,你怎么会不认得她?”
赵庭珍略有所思的道:“这套飞刀之术,是我小的时候,偶然遇到的一个女人传授给我的。那个时候,我和一些小伙伴在林中游玩,看到一个奇怪的女人,独自坐在江边,低头沉思,黯然神伤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们在那玩了一整日,她竟也在那坐了一整日。其他孩子都说她是一个怪人,我却想着,她这般一直坐着,什么东西也不吃,如何能够受得了?于是就跑回家中,为她捎了一些吃的。后来的几天,她也一直都那般坐着,我也天天为她带吃的来,偶尔还会跟她说说话。直到有一天,她问我想不想学本事?我点了点头,她就教了我这套飞刀之术,再后来,我就不曾再见过她……”
诧异的看着小白道人:“难道我遇到的,真的是‘算空哀思’秋水荐?后来,我虽然也曾多次查探她的来,但却始终不曾见过她。我爹说,我学会的这套刀法,远远胜过他所能够教我的家传绝学,教我刀法的,必定是江湖上的奇人。但到底她是谁,我却始终不知。”
宁江笑道:“贫道虽然不会武功,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听你这般说,教你飞刀之术的,多半是她了。”
赵庭珍道:“可是,秋水荐在江湖上,不是有名的用琴高手么?不曾听说她用过飞刀?”
宁江失笑道:“算空哀思秋水荐,九天并刀落红尘!既然号称‘九天并刀’,她怎的不会用刀?只不过,飞刀之术,是她还没有进阶宗师前的绝技,在踏入宗师级的那一刻,她已经得刀而忘刀。唔,秋水荐成为宗师,名震天下,正好是十年前,如果我没有猜错,你遇到她的时候,正是她离宗师级高手仅有一线的关键时期,她将她的九天并刀传给了你,当你学会了她的刀法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忘掉了她的飞刀。从此以后,她不再用刀,但是与此同时,她的飞刀却是无处不在。”
继续道:“你查不出她的来也很正常,只因为,在你遇到她之前,她不过就是一流高手,再加上她为人低调,在江湖上,知道的人自然不多。在玄气大盛之前,问你江南又或是其它各州有哪些一流高手,恐怕你也说不上来吧?而在她离去之后,她已经踏入了宗师级,哪怕她什么都不做,一名宗师级的高手,在那个时代,想不成名都难。只是她已经不再用飞刀,所以你知道的,自然只有那个用琴的‘算空哀思’。”
赵庭珍抬头看着夜空,一阵向往:“居然是这个样子?得刀而忘刀,传完刀的那一刻踏入宗师……如此奇人奇事,真是玄之又玄。”
宁江道:“虽然如今玄气大盛,许多人都能够拥有以往宗师级才能够达到的实力,但是那些在玄气大盛前,靠着自身的强大修为和惊人悟性突破的,终究还是非其他人可比。而随着玄气大盛和九阴真经的出现,最早踏入宗圣级的绝顶高手,也肯定是在这些人中。”
赵庭珍看着她,流波光转:“道长,你明明没有见过秋水荐,却能够推断出这般玄妙的道理,以你的本事,如果习武的话,怕是不输于这世间任何一人,你为什么却只学医,不练武?”
青年道者左手负后,用手拂尘上挥,架在臂上,笑道:“贫道乃是学道之人。老子有云:上善若水!水利下而不争,既然不争,学武何用?”
赵庭珍道:“但是如今这世道,不同于以往,就算你不争,其他人也会来与你相争,到时却又如何是好?”
青年道者抬头望天,悠然的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吾虽不争,但天下莫能与吾争!”
……
***
远处,昏暗的一角,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
过了一会,一个女子恶毒的声音响起:“原本想要给他们一些教训,想不到却被那碍事的道士给破坏了。”
紧接着便是一名男子的说话声:“那南方来的道士,竟然能够破掉我的血蛇?呵呵,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那女子道:“那道士虽然讨厌,要害他却也容易的很,听说他根本不会武功,就是带着两个小丫头,靠着还算不错的医术走江湖,想要杀他,不过就是杀鸡宰羊一般。哼,等我对付完赵庭珍那臭丫头,再去找他算账。”
那男子道:“想要对付那丫头,对你来说还不简单?你既然设计让她在柳蔓郡主的宴前献技,这么短的时间,她能够有多少准备?等她做得不好,到时找个借口,说她看不清郡主,把她杀了,再将祸水引向七里锋就是。”
那女子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那丫头在江湖上没怎么走动,实力算不上有多强,但她的飞刀之术,的确是有一手,如果只是单单用作表演,很难让人找借口。”
“一个地方豪强家养的,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技巧?记得你说过,就算是她爹,也是在玄气大盛后才踏入宗师的吧?”
“她的飞刀绝学,根本不是家传,教她飞刀的女人颇为神秘。根据我事后的调查,在她年幼时教她飞刀的,有极大的可能就是秋水荐。听说秋水荐在踏入宗师前,用的就是飞刀,虽然在这十几年里,她从来没有再用过,但是仔细算算,她开始弃刀用琴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赵庭珍那丫头学会飞刀的时候。”
“呵呵,就算那丫头的飞刀有一手,但以你的本事,要做点手脚让她出丑,算是什么难事?”
“哈,这个也是!”
其后,污言秽语继续传来。从窗外看去,隔着窗花,内头,那摇曳的烛光中,有女子的身影趴跪在地,前后摇动,身后男子站立,臂上双蟒乱舞……
***
第二日一大早,赵庭珍便忙碌了起来。
虽然是被逼着在柳蔓郡主宴中献艺,但事到如今,自然不能草草应付,该使用哪些道具,如何布置场景,都得请人帮忙设计。
此外,就是找人帮着搭线,期间找关系,托人情,到了下午时,她终于见到了幽凰五娇之一的刁立香。
刁立香的年龄,与应恺箫相差不是太多,在炎热的天气下,斜卧在一张玉床上,一名仆人在她的床头跪下,打开宝箱。只见她随手取出箱中的玉珠,细细把玩,又瞅了束手立在桌边的赵庭珍一眼,淡淡的道:“原来你是七里锋锋主的女儿?唔,我和七里锋,以往也没什么交情,哪里好无端收你父亲的礼物?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
赵庭珍赶紧道:“夫人您‘玉袖含香’的大名,江湖上谁人不知?我七里锋众人,一向也极为仰望夫人的威仪,这一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夫人笑纳。”
刁立香摆了摆手:“不用再说,把它拿回去吧。来人啊,送客。”
那仆人将宝箱盖回,捧回到赵庭珍身前。赵庭珍无法,只好收起宝箱,退了下去。
等她一走,刁立香便道:“将莫管事叫来。”
不一会儿,一名满肚肥肠的胖子,便来到了她的屋中。刁立香问道:“七里锋和我一向没什么瓜葛,好端端的,为什么给我送礼来了?”
莫管事一听,就知道夫人对七里锋送来的金银珠宝还是颇为心动的,否则也不会把他叫来问话,于是道:“夫人有所不知,应恺箫那女人,虽然出身于七里锋,是七里锋三锋主的妹妹,但却和七里锋有仇。前些日子,七里锋三锋主的爱子无端染上重症,很可能就是应恺箫所害。后来,那孩子被赵庭珍请来的一名道士治好,应恺箫大概是含恨在心,借口让赵庭珍在郡主的宴中献艺,实际上恐怕是要借机害赵庭珍。七里锋找上夫人您,大概是希望借着您和郡主的关系,保住赵庭珍和七里锋。”
“原来是这般?”刁立香犹豫了一下,“只是,如今神相和鹘后,想要一步步拔除湟河北部这些不安定的因素,虽说吟泽的那些湖匪首当其冲,但是七里锋这些人,以后恐怕也不会一直放着不管。七里锋的二锋主曹紫腾的事,你应该也听说过,曾经在暗中加入抗拒天兵的贼兵。后来贼兵溃败,他寡不敌众,被擒后,让人认了出来。原本是要问罪七里锋的,七里锋锋主赵归盘千里飞奔赶到,在狱中亲手砍断曹紫腾一臂,并自断一臂,立誓七里锋绝不背叛天兵,方才将曹紫腾救下。那个时候,管理吕州的还是豹王座下的虎将桑翰,桑翰这人也是个直性子,七里锋能够保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至于现在,主事的换成大帅,谁知道大帅下一步会不会对七里锋下手?”
莫管事暗中早已收了赵庭珍金银,他笑道:“夫人,一事归一事。且不说七里锋现在哪里还敢反抗?就算他们真出了事,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有多少钱,办多少事。这一次,他们找上夫人您,无非是想让夫人在这几天里,保住赵庭珍不被应恺箫借机害死。我看这一次,赵归盘为了保他女儿,也的确是花了大价钱,那一大箱的可都是好货啊。不过就是保她女儿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事,等郡主大宴结束,赵庭珍离开新金城,后面的事自然也就跟我们无关,夫人,以您和郡主的交情,无非就是帮衬几句,哪里算个事?”
继续道:“况且,应恺箫跟她兄长兄妹反目的事,谁都知道,如今七里锋找上夫人这层关系。赚不赚这钱,其实也无所谓,只是传出去,知道的,说夫人只是看不上这点东西,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夫人您怕了应恺箫。”
……(未完待续。。)
第62章 柳蔓郡主
听完莫管事的话,刁立香不由得哼了一声:“我会怕她?也罢,你就去将那丫头送来的礼收了,哼哼,我就看看,应恺箫那女人能够拿那丫头怎么样?”
当下,莫管事应命而出,府外树下,赵庭珍还未离开,依旧在那等着莫管事的消息,直到带来的礼被收下后,方才略略的放心一些。毕竟,幽凰五娇中,刁立香虽然贪财,但收钱办事,还算是有信誉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赵庭珍继续东奔西走,而小白道长,也时不时的带着他的两个道童离开住处,有时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到了傍晚才会回来。
来到新金城后,小白道长并没有马上告辞离去,这让她心中多少有些安慰。这种奇怪的不舍,她自己其实也说不上来。
只是虽然如此,这个时候的她,实在是没有什么空闲。此事的新金城,就相当于吕州的州城,各方势力在这里汇集,人情往来,消息探听,要做的事自有不少。
就这般,端午终于到来,炎热的节日里,蝉鸣处处。对于端午这个节日,北方并不及南方看重,但毕竟也是一个重要节日,自也有一些独特的风俗。
这一天,赵庭珍自己倒是空闲了下来,然而小白道长却比她还不得闲,时不时的,有人前来请他问诊看病,有的是贫苦的百姓,有时却是豪华至极的八抬大轿。
白日非常的漫长,等到天色开始慢慢变暗时,都已经快到戌时。晚饭结束,浴后的赵庭珍,在庭园中走动。白日里积下的热气,在鹅卵石铺成的石道上慢慢的发散,远处的竹林逐渐变得幽暗。
灯笼开始挂上了各处,药酒的味道,从远处飘来。外头还在饮酒的武夫,时不时的发出吆喝,有时还会掺上一两句其实不太适合让闺中女子听到的话语,然后发出哄然的笑声。
原本就是江湖儿女,她自然也未在意外头的喧闹,只是,在逐渐升起的月下,往另一头的院落看去,那一块依旧显得空荡。灯笼还未挂上,夜色轻易的将那片空旷盈满,虫鸣声虽然持续不断,却让整个背景变得枯燥。
忽的,另一边的院门处,有两盏光圈出现,往那幽暗的院落移去。也不知怎么的,她的心中便多了一些欢喜,穿过花圃,飘然的,到了那一条蜿蜒的园中小路上。
在她的前方,两个女童各自提着一盏灯笼,持着拂尘的青年道者看到她走来,笑道:“珍姑娘莫非是在等我?”
赵庭珍不好意思的拨了拨耳边的秀发:“这个……只是屋里炎热,刚好出来走走。道长怎的这般迟才回来?”
青年道者道:“城中有一人家,家中孩子染上重症,请我前去看看。因为涉及到一些简单的手术,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
手术?赵庭珍不太明白这个词所包含的含义,但也没有多问。转身与青年道者一同走着,又道:“道长用过膳了么?”
青年道者道:“已在那家用过了。对了,明晚就到柳蔓郡主的大宴了吧?珍姑娘可已准备妥当?”
赵庭珍道:“全都已经准备就绪。”
前方是圆形的石门,两个女童将手中的灯笼挂在门边,又进入内里,点燃灯柱上的烛火。石门下,赵庭珍揉了揉衣角:“道长云游天下,以后也总是要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到时可愿意到七里锋来?以道长的医术,如果肯留在七里锋,这是乡亲们的福气。”
青年道者笑了一笑:“贫道四海为家,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也不好说,以后要是真的打算安定下来,或会考虑七里锋的。”
“嗯!”赵庭珍如同世家豪门的千金小姐一般,双袖垂腰,略一屈膝,轻轻的施了施礼,“夜深了,就不打扰道长歇息了,请!”
青年道者挥动拂尘:“珍姑娘请!”目送着赵庭珍回到她自己的院落,方才负手转身,拂尘挂肩,往院中踏去。此时,小丫儿和小刀已经将屋中的烛火点燃。天气闷热,他便让小丫儿打来清水,自己带着小刀洗澡去了。
一夜过去,第二日一大清早,天还是微亮之时。秦小丫儿先行起来,在床上用布条束着自己的胸。这是为了防止有人看出她的实际年龄,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女孩。
就在这时,里屋里,老爷漫步而出,往她的胸脯看了一眼,道:“今天,就不用束了,有可能用得到。”
说完之后,就这般踏了出去,散步去了。在他身后,侏儒女先是捂着被老爷看到的胸脯目瞪口呆,紧接着又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一对峰峦……用得到?
然后,天色越来越亮,有豪华的大轿停在了府头。青年道者带着没有束胸的侏儒女和扎着荷包的小猫娘,再一次的出了门。
外头,扫地的老人搓了搓眼睛,看着那八人抬着的红漆大轿,想着这到底是谁家的轿子?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接人?
***
柳蔓郡主的府邸,位于新金城的正中央。
周边的其它建筑,早就已经被她强行占去,拆除,新建的园子占地宽广,金碧辉煌,犹如帝王的行宫一般。
对于柳蔓郡主来说,这样的日子,是让她志得意满的。以前的她,虽然是皇族的郡主,但是说到底,在儒家天下的周朝,即便是天子的女儿,都没有多少权力,只是摆在台面上,用来让天子与重臣结成儿女亲家,以示恩宠的花瓶罢了。
而她这个郡主,与哲宗、神宗那一系实际上也已有点远,之所以还能等到一个郡主的头衔,不过是靠着父辈的苦心经营。
现在,因为攀上了突欲,她在吕、蔡两州,简直就等于王后一般。
此刻,外头一片热闹,吹拉弹唱的乐声,此起彼落。
柳蔓郡主坐在梳妆台前,对着华美的琉璃镜面,浓妆艳抹。
在她的身边,有人为她念着各处呈上的贺礼名单,她时而眉开眼笑,时而冷冷的哼上一声:“那家伙这般的不给面子,看来是不想活了。”
旁边的人道:“椿郡那边被天兵来回洗过几次,看来是真刮不出什么了。”
柳蔓郡主冷笑道:“不过是没有那个心,整天喊着穷,也没看到他们全都饿死。没给他们一些颜色,大概是觉得我好欺负罢了。”
拿起手边的小铜镜,照了照,又朝为她抹妆的女人叱道:“怎么画的?这条鱼尾都没抹去。”
女人吓得赶紧道:“郡主稍待,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柳蔓郡主低低的哼了一声,又拿着铜镜,左照右照,心中多少有些惆怅。
她心知,自己容貌是有的,讨男人欢心的手段也是有的。再加上突欲虽然是蛮族大帅、部落首领,但以往都是生活在北面那种极苦极寒之地,刚入中原,哪里见过她这种风情万种、百般妖娆的女人?自是从骨子里就被她迷住。
只是自己,马上也是即将年过三十的女人了,虽然一向养尊处优,但是岁月不饶人,每多一条鱼纹,对她来说都跟刀割一样。虽说突欲不喜欢小姑娘,喜欢多少有些年纪、懂风情的女人,但是,再过几年,万一自己人老珠黄,是否还能够将他迷住?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就一阵烦恼。忽的,她将手中的铜镜往桌上一拍:“楚庄那头就送来这点东西?把他们的礼和人一起轰出去,打发要饭的么?”
念礼单的人吓了一跳,赶紧吩咐下去。过了一会,又道:“郡主,这是宇文王孙那边府上送来的贺礼,您过目以下。”
柳蔓郡主接过礼单,仔细的看了一遍,不由的眉开眼笑:“还是宇文王孙那边会做人。”
那人又道:“此外,宇文府那边还介绍了一个道士过来,这是那道士的礼儿,小的找人看过了,这可是实打实的夜明珠,的确是个值钱的玩意儿。那道士是外州来的,听说与宇文王府,是多年的交情,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医术出神入化,随宇文王孙那边前来赴宴,只是想要结识一下郡主……呵呵,郡主您是知道的。”
柳蔓郡主自然明白,现在不知多少人为了自保又或将来的权势地位,想要巴结蛮军高层却又苦无门路,辛辛苦苦的讨好她,就是为了一个门路,于是笑道:“不过就是一张椅子的事,既然是宇文王孙那边的人,给他安排就是。”
从身边人呈上的宝盒中取出那晶莹剔透的珠子,细细把玩,房间里其实已经不暗,这珠子却已是光华照人,看得她心花怒放。
外头有奴仆前来禀道:“郡主,大帅马上就要到了。”
柳蔓郡主对着镜子又照了照,见那条其实也不是太显眼的鱼尾纹已被补上,于是挥了挥手,身边人退开。她起身道:“随我去迎接大帅吧!”转身莲步而出,艳冶柔媚,浮翠流丹。
出了华院,走在紫檐之下,有人转出:“姐姐!”
柳蔓郡主笑道:“原来是香妹,大帅就要到了,你随我去迎接他吧。”
来的正是刁立香,刁立香心知,柳蔓郡主不喜欢有人盖过她的风头,是以虽然出现在这里,但是打扮得颇为朴素。与柳蔓郡主一同走在路子,她有意无意的落后半步,闲聊了一阵,又道:“姐姐,听说七里锋的赵庭珍那丫头,是姐姐你召来的?”
柳蔓郡主道:“七里锋的那些人,得罪了箫妹。哼哼,明知道箫妹是我的人,不过就是为了练功,杀了几个孩子,这点小事,也值得他们为难?我本想要直接对付他们,奈何上头对这些团练,说是暂先拉拢,本郡主一时找不到什么借口,干脆就让赵归盘的女儿前来,等她上台时,本郡主自会找个理由,把她杀了,替箫妹出气。”
刁立香笑道:“姐姐,你为我等妹妹出头,虽是一片好心,但这事儿却没有多想,有些欠妥。”
柳蔓郡主回头看她:“怎么了?”
刁立香道:“姐姐你想,就算七里锋那些人得罪了箫妹,姐姐要为箫妹出头,但这是什么场合?原本众人是为姐姐您庆贺而来,为了一个识不得多少礼数的乡下丫头,杀人见血,岂不是无端端的沾染晦气?唉,箫妹也是个不晓事的人,要杀那丫头,什么时候不能杀?非得选在姐姐你的好日子里害她?”
柳蔓郡主倒的确是没有想这么多,道:“这个……”
刁立香又道:“话说回来,七里锋的那些人,也真是不识抬举,既然知道箫妹是姐姐你的人,还敢找她麻烦,如今明知道姐姐你是大帅宠爱的人,他们现在依附大帅,在姐姐你的好日子里,连礼都不送……”回过头来,问身后的人:“是没送吧?”
身后跟随的管事先是一个错愕,紧接着赶紧道:“七里锋那边,还是有送上贺礼的,这礼还不小。”呈上礼单。
刁立香讶道:“居然还送了?我还以为那些粗汉子,一个个的都是不懂礼数、不识抬举的家伙。”
柳蔓郡主接过礼单看了一遍,笑道:“以七里锋那种地方,这礼倒也不算小了。”
刁立香不解的道:“那些人做事也是古怪,既知箫妹是姐姐的人,还敢找她麻烦,找了姐姐您的人的麻烦,又来送上大礼,这算什么事啊?”
柳蔓郡主忍不住笑道:“他们抓住箫妹时,还真不知箫妹已经拜我为姐,后来我亲自登门要人,他们一句话也不敢吭,直接把人放了。唉,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儿,箫妹以七里锋的孩童练功也是事实,被他们抓住,也算活该,那些人虽是粗汉子,但看在本郡主的面子上,直接放人,还算是识相的。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送什么礼啊。”把礼单随手递回,旁边人接了去。
刁立香心想,有钱好办事,这态度果然是转的快。也没有再提七里锋和赵庭珍的事,就这般与郡主说说笑笑,一同前行。
后园中的一隅,赵庭珍与她身边的人也在忙碌着。前方的正庭里,一片热闹,来来去去的,全都是当前吕、蔡两州排得上名的权贵,以她的身份,自然是没有资格参与的。
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多亏了应恺箫的“提携”,否则,她连出现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另一边的园子里,是真正准备着登场的舞女,有哭声传来,显然是有人真正遭受责骂。远方正门处变得益发的热闹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她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天空。到处张灯结彩,锦绣一片,那交错的彩光仿佛已经掩盖了外头的一切苦难,织成了一片绚丽多彩的华美。
在她身边,一人取笑道:“珍师妹,看你抬头望天,想的入神的样子,难道是在想着小白道长?”(未完待续。。)
第63章 不争之术:算空飞刀!
说话的,乃是曹紫腾的弟子卓志成,七里锋的三位锋主,义结金兰,他们门下的弟子也都是以师兄弟互称。
听到卓志成的取笑,赵庭珍跺了跺脚:“卓师兄,你在乱说什么呢?”
旁边另一人笑道:“就是,卓二爷你在瞎说什么实话?”
其他人也不由得哄笑了起来。
赵庭珍气道:“你们不要乱说,小白道长乃是入教之人……”
那人笑道:“人家道长都说了,他们南方的道门是可以取老婆的,再说了,就算是全清派的也没有什么关系,大不了珍姑娘给人家生一堆娃儿,让他不做道士就是。”
卓志成道:“就是!”
赵庭珍道:“你们……你们……”
说话间,一名侍女匆匆而入,低声道:“可是七里锋的诸位?”
其他人安静下来,赵庭珍看向那名侍女:“我们正是来自七里锋,这位姐姐,有何吩咐?”
那侍女道:“检查一下你们的道具。”说完之后,便又匆匆的去了。
众人对望一眼,虽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却不敢大意,赶紧散了开来,小心检查,一处也不放过。过了一会,忽的有人道:“看这里!”
大家围了过去,紧接着便看到,靶子的后面,纸皮揭开,内中竟是中空,而从正面看去,靶子却是看不出异样。卓志成、赵庭珍脸色微变,如果不是有人提醒后,他们事先检查,表演时飞刀击中靶子,必然贯穿而过,不管有没有伤到人,应恺箫肯定都会借机找麻烦。
内中一人不安的说道:“这靶子昨晚还检查过的,难道有人做了手脚?”
其他人也不由得彼此对望,如果是自己人做的手脚,那就意味着有人被收买,单是想到这一点,就已经让他们脸色难看,对同伴的不信任,比什么都要严重。
赵庭珍却道:“大家不要乱猜,真要在场上出了意外,箫姨挑拨,郡主发怒,我等只怕一个都别想逃,要真是我们自己人做的手脚,他自己又哪里能够例外?箫姨再将祸水引向七里锋,这里的每一个人,又有哪个,家人不是在七里锋?”
卓志成看向众人,道:“这话没错。而且,刚才那个侍女应该不是应恺箫的人,真要有人被应恺箫收买,暗中做这样的手脚,其他人恐怕也不知晓,又怎能通知我们?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我们进来时,检查道具的那些兵士中,有人弄鬼,然后被有心人发现。”
赵庭珍轻声道:“刚才那侍女,应该是刁立香派来的人,她既然收了我们的礼,自然不会让我们在这里出事。”
其他人彼此对望,一同点头。只要不是自己人弄的鬼,至少心里不会那般别扭。而另一方面,这也表示,应恺箫的确是计划着要害他们,这让他们心中暗自心惊,不敢大意。
外头宴席开始,人来人往,极是热闹,又有烟火腾空,姹紫嫣红。赵庭珍等人等了许久,才终于轮到他们登场。在上一轮舞者退至幕后时,卓志成先带人到外头场中安置道具。
表演的场地是一个空旷的广场,北面台上,坐着幽陀部首领突欲和柳蔓郡主,突欲的那一侧,立着幽陀五霸中的巴得昌与宇文虚火两人,巴得昌个头魁梧,宇文虚火则显得清瘦阴冷。柳蔓郡主一边,则是幽凰五娇中的刁立香、应恺箫。
五霸与五娇中,目前只有他们四人在新金城中,其他人,都已被冥篁王调用去了。
东面与西面,各置酒席,其中自然以蛮族居多,却也有不少华夏人。只是相比那些蛮族,参加宴会的华夏人大多显得低声下气,偶尔上去给大帅和郡主敬酒,亦是卑躬屈膝,突欲多与其说上两句,便是受宠若惊的样子。
安置好道具后,卓志成正要退下,忽的怔了一阵,只见东边的酒案后,坐着一名青年道者,这青年道者见他看来,于是微笑的额了额首。卓志成心想,他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心中疑惑,但终究是不敢上前招唿,到了幕后,便将那道者也在宴中的事告诉了赵庭珍,赵庭珍也不由得睁大眼睛。
为什么道长会在这里?赵庭珍颇有一些疑惑,却也只能先压在心底,踏步上场。
此刻,周围的宾客一同看去,见场中摆放着一个大型的转盘,里里外外,一共分作了七层。最中央的内圈,竖着一个靶子,中央的五个圈,又立着一根根木桩。身穿彩衣、二八年华的女子,立在了最外圈,先是对着北面的主人施礼,紧接着又朝两面的宾客作揖。
然后,便看到转盘外,三名大汉弯下腰来,推着盘下伸出的木杆,里里外外,转盘上的七个圈都开始了转动。有的左转,有右旋,蒙着眼睛的青年女子,立在最外圈,彩衣随着脚下木盘越来越快的旋转,划出亮丽的光环。
彩衣女子与最里圈的靶子,一共隔了五层,每一层上都有五六个木桩,这些木桩互相交错,让人目不暇接。只见她挚出飞刀,面对着内圈的靶子。
这一来,人人心中俱是好奇,以那转盘转速之快,正常人哪怕只是站在上面,一下子也就头昏眼花,她又被黑布蒙着眼睛,要如何才能隔着那些木桩,以飞刀射中最中央的标靶?
周围的宾客中,高手颇多,然而这种本事,众人自问,全都是难以办到。其中的不少蛮将,在如今玄气大盛的时代里,一个杀招下去,把整个转盘全都毁了,也是轻而易举,但是这种精细活儿,却正是无法做到,于是都屏息静气的看着。
只见那女子竟在转速飞快的转盘上,陡然旋身,飞刀刷的划过光芒,在那一根根木桩间,以不可思议的轨迹和速度穿梭,甚至还绕着其中一根本就在移动的木桩转了一圈,啪的一声,击中了内圈标靶的正中央。
周围宾客忍不住发出喝彩,这手飞刀绝技,的确是出神入化,让人叹为观止。
紧接着又是刀光一闪,刷刷的,两支飞刀一同飞出,在那快速移动的木桩间,令人眼花缭乱的飞舞,眼看着,便要被一根木桩所挡,锵的一响,它们竟是彼此碰撞,震出金光,同时插着木桩,呈弧线飞过,同一时间击中标靶,与第一支飞刀并排,稳稳的插在了靶心上。
北面台上,突欲讶道:“这是什么刀法?居然还有这种绝学。”
应恺箫在柳蔓郡主身侧冷笑道:“不过就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罢了,轻灵有余,力道不足,对上寻常的武夫还行,对上能够劲气外放的高手,以她连木靶都无法击穿的这点力道,和挠痒也差不了多少。”
她这话自然没错,这飞刀之术几可称得上是玄妙,但是这轻灵至不可思议的刀法,其实也是建立在飞刀本身的轻巧的基础上,若是手中用劲过大,虽然加重了威力,但也就无法做到这般轻灵。
如果是在玄气大盛之前,这般奇诡难测的飞刀技巧,虽然难以应付宗师级的超强高手,但是对付用不出刀气剑罡的一二流高手,却也是颇有奇效的,陡然出手,防不胜防。然而现在,哪怕是一流高手,都有能力劲气外放,这种只重轻灵而内劲不足的刀法,自然也就变得中看不中用了。
除非真的能够像秋水荐那般,将这“轻灵”二字做到极致,化飞刀于无刀,直接以琴音为刀,无形无相,无处不在,那才真正算得上是“天之刀”。就连统领新墨门的善公主,都曾差点死在这犹如风刀霜剑直落凡尘的“九天并刀”之下。
而现在的赵庭珍,显然还到不了秋水荐那般境界。
刁立香道:“虽然如此,作为观赏性的表演,也算是很不错了。”
说话之间,那彩衣女子,随着转盘越来越快的旋动,飞刀接连出手,竟是在蒙着眼睛的情况下,无一不成功的绕过在她前方不断位移的木桩,击中标靶。在自身随着转盘不停转圈的情况下,还能做到这般程度,一些人暗暗称奇,而另一些人已是看出,这绝不仅仅是听风辨位那般简单,内中必定隐含着心灵上的感应,和对精、气、神的奇妙控制。
表演即将结束,转盘上的女子勐一旋身,刹那间又是四支飞刀飞出,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的有大风卷过,四支飞刀竟然全都拐了个弯,袭向西边客座上的一名蛮族男子。眼看着飞刀就要将他击中,那男子哼了一声,飞刀犹如被无形的气墙挡住,啪啪啪啪的掉落在地。
原本要喝彩的众宾客俱是错愕,推着转盘的三名汉子,赶紧停了下来。盘上的女子快速的扯下了蒙眼的黑布,初始时有些茫然,紧接着却是花容失色。
那蛮族男子,一身黑衣,端坐在案后,握着酒杯,冷冷的道:“哼,这是要行刺本人么?”
赵庭珍勐然一惊,赶紧下了转盘,与身边三人一同跪倒在地:“大人恕罪……”
那蛮族男子没再看她,而是朝着台上,淡淡的道:“这就是大帅和郡主的待客之道么?”
突欲在台上冷哼一声,道:“把这几人拖下去拷打,查清幕后主使……”
应恺箫施礼道:“大帅,这丫头乃是七里锋锋主赵归盘的女儿,七里锋的二锋主以前就曾做过抗拒天兵的事,虽然迫于形势,被迫臣服,但必是心中存有怨言,所以故意派了他女儿来行刺相爷的人,想要挑拨相爷与大帅您的关系。”
突欲怒道:“原来是七里锋的人……”
赵庭珍勐地磕头:“是奴家学艺不精出了差错,愿受死罪,跟家父无关,跟七里锋众人无关,请大帅降罪在奴家一人身上!”通通通的响声中,只一会儿,额头竟是血水直流。
周围宾客,有的无奈摇头,有一脸冷漠。其实内中高手颇多,本领不够的,固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实力了得的,如何看不出来?这女子根本未曾失手,只不过是那男子暗用神秘手法,隔空发劲,改变了飞刀的轨迹,将飞刀引向他自己,然后借机问罪。
其实就连突欲,也是看得一清二楚。然而,那男子乃是神册宗倍派来的高手,这丫头不过就是一个屈服于蛮军之下的地方豪强之女。既然那男子想要这丫头死,那就将她杀了就是,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喝道:“将他们几个拖下去斩了,把脑袋呈上来,给吴先生压惊。”
场中的女子使劲磕头:“是我一人的事,跟其他人无关,请大帅放过他们。奴家愿受任何处置,请大帅放过他们……”苦苦哀求。
应恺箫一脸冷笑,这蠢丫头真的以为,买通了刁立香就能够逃过一劫?
在她身边,刁立香却是紧紧的蹙了蹙眉,心中暗恨。她已经将应恺箫和她的人看得足够紧,但就连她也没有想到,相爷派来的这个吴先生竟然直接帮应恺箫出手,为难赵庭珍。
这两个人暗地里肯定有一腿!她心中暗道,却也毫无办法。相爷派来的人,就连大帅也不敢轻易得罪,而她就算想帮忙,却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丫头,去跟相爷派来的人抬杠。
至于场上的其他人,更只是当成宴中的点缀来看。反正,自蛮军进入华夏土地以来,杀的人数不胜数,死几个人根本算不得什么。眼看着蛮兵拥来,将这几人拗手擒住,便要带下去斩首,众人依旧说说笑笑、觥筹交错。
而那些参加宴席的华夏人,有的一脸漠然,有的暗自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会沦落成下一个被杀的对象,其中,也包括了安郡丘家派来为郡主贺寿的丘家二公子丘仲书,扭过脸去,仿佛从来就没有见过那即将被杀的女子。
眼看着,这彩衣女子和她身边的几人便要被强拖下去,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忽的响起:“且慢!”(未完待续。。)
第64章 不争之术:锯足之刑!
竟然有人为了一个乡村丫头出头,一时间,所有人都往那发声的人看去,只见那人,年约四十,一身肥胖,穿金戴银,坐的是东边的客位,在他身边,还有一名手持拂尘的青年道者。
那穿金戴银的肥胖者转身朝向台上,道:“大帅,郡主,我看她虽然出了差错,却也并非有意行刺,只是一不小心失手罢了。今日是郡主的大好日子,杀那他们,不过是小事,无端见血,却不是一个好兆头。”
突欲看去,见发话的,乃是宇文王孙,不由得有些犹豫。他自然知道,这丫头不过是被陷害,只是为了这样一个丫头,去得罪神相那边的人,显得很没有必要,而其他人,大多也都是这样的想法。
但是这宇文王孙,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却是鹘后那头的人。
蛮族之中,大多数情况下,地位都是取决于实力,然而血统这一方面,有时依旧是不可避免的因素。鹘后之所以能够统率各部,除了她惊人的实力,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和宇文家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使她能够取得法理上的合法性。
而宇文家虽然这几代没有出什么人才,但靠着鹘后,在蛮军中依旧有着相当高的地位。得罪了这位宇文王孙不打紧,但是不给他面子,就相当于不给鹘后面子。
另一边,那“吴先生”却是冷笑道:“她的飞刀往我飞来,凭什么你说不是行刺,就不是行刺?”
这人就是拥有妖血“禺?”的吴穷。正如宇文王孙不需要给他面子一般,身为神相那一边的人,他自然也不用给宇文王孙面子。
更何况,对于宇文王孙这种没什么本事,就是靠着血统就能够拥有一定地位的人物,蛮军中的许多勇士、勐士原本也就是看不起的。
宇文王孙道:“这个……”他水平不够,实际上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那四支飞刀是如何拐弯的。
在他身边,那青年道者却是起身笑道:“这位先生说笑了,那四支飞刀全无力道,以先生的本事,要是会被它们伤着,那才是天大奇事。以这位姑娘的本事,真要行刺,想来也不会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这种轻飘飘的飞刀,难道她真的不怕死不成?”
那四支飞刀,虽然是意外转弯,但宾客中高手众多,守在四周的蛮族勇士、勐士亦有不少,能够中途拦截的不知多少,只不过知道吴穷自身亦是高手,而且明显是他做的手脚,是以都未插手罢了。
要说吴穷真会被那几支飞刀伤到分毫,那自然是没有人信的。
虽然如此,没有人当众说出,其他人自然也懒得去管这事,此刻,既然有人起身辩驳,其他人自然也不免低声议论。
吴穷看着这青年,冷笑道:“你又是什么人?”
青年道者踏步出席:“贫道小白!《道德经》有云:上德如谷,大白如辱。贫道不敢以大白自居,唯号小白!”
因为九阴真经的出现,如今的天下,莫说是华夏武者,就连蛮族中,也不知多少人开始硬着头皮,苦苦研读道藏。而《道德经》乃是所有道藏的基础,虽然看得在场每个人都头大,但基本上大家还都是读过的。是以,当青年道者念出这句时,大家纷纷拂须点头……对对,是有这一句。
这家伙就是小白道人?吴穷坐在那里,眸中益发的阴冷。虽然第一次见面,但他早已听应恺箫提到过这厮。能够用针灸之术将他下在应全琨独子体内的血蛇逼出,这道人倒也很不简单。
应恺箫在台上,哼声道:“就算她只是无心之失,但是在郡主的好日子里,失手出错,惊扰贵客,既落了大帅和郡主的面子,也扫了大家的兴,难道不该杀?”
刁立香说道:“只是一点小事……”
应恺箫冷笑道:“这如何是小事?香姐你为这丫头说话,难道是你指使的不成?”
刁立香怒道:“你……”
柳蔓郡主道:“够了!”
二女彼此怒视,但也不敢再吭声。
柳蔓郡主看向突欲:“大帅,这事可否由妾身处置?”
突欲笑道:“原本就是为你办的喜宴,自然是由你说了算。”
柳蔓郡主看向台下,杀气凛然:“这丫头虽非故意,但失手惊扰了贵客,就是不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啊,将她拖下去,双腿锯了,至于其他人,看在她终究是无心之失的份上,暂不株连。”
赵庭珍心知这已经是能够得到的最好结果,赶紧流泪磕头:“多谢郡主开恩!”到了这一步,只要不连累身边的人,不连累七里锋,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喜出望外,至于其他,那真是顾不得了。
蛮兵便要将她拖下,青年道者再踏一步:“且慢!”
柳蔓郡主面现不豫之色:“道者,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在她看来,这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砍了这丫头双腿,让她变成残废,也算是给了这位吴穷先生一个交代,而不杀她,同样也是给宇文王孙一个面子。
为了这样一个丫头,让相爷和鹘后两边的人在她的宴上生出嫌隙,已经是让她心中暗怨,这种两面讨好的处置,也算是迫不得己。至于这道士,不过是看在他是宇文王孙带来的人,同时送上的礼也不薄的份上,不将他牵连进来,他还想怎样?
纵连宇文王孙,也在道者身后悄悄的道:“道长……小白道长……”想要把他叫回。
青年道者却是手持拂尘,朝台上拱手,笑道:“郡主息怒!有道是和气生财,这姑娘既已犯错,扫了大家的兴,就算是砍了她双腿,又能有什么用处?更何况,正如宇文大人所说,这般大好日子,见血总是不好,砍头砍腿,又有什么区别?敝人有一解决法子,还请郡主采纳?”
柳蔓郡主道:“哦?你且说说看?”看在你送的那大颗夜明珠的份上,就听你说几句吧。
青年道者道:“这位姑娘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扫了大家的兴。然而亡羊补牢,犹未为晚,这事既然是因为表演而起,那贫道就为大帅、郡主,以及诸位补上一个,若是能够激起大家的兴致,博得众位的喝彩,便请大帅和郡主将她放过。”
柳蔓郡主心想,这倒是个好法子,于是笑道:“你想表演什么?”
青年道者道:“不胜之术。”
柳蔓郡主道:“这不胜之术,又是什么术?”
青年道者左手负后,右手上挥,彗丝架于肩头,道:“贫道自幼学医,不会武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然而贫道又是游方之人,喜欢四处游荡,行遍天下,若是遇到歹人怎么办?若是遇到恶人怎么办?要是有人看到我带着的两个女道童,想要将她们抢了怎么办?有鉴于此,贫道冥思苦想,用了一些时日,终于悟出了一套‘不胜之术’。”
说到这里,便连突欲也不由得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个不胜法?”
青年道者道:“只要用出这个不胜之术,上到宗师级高手,下到山贼土匪,地痞流氓……”摇了摇头:“贫道是一个也打不过。”
听到这,众人不由得哄笑起来。柳蔓郡主心想:“这道者是来说笑话,活跃气氛的么?”
另一边,丘仲书嘲弄的道:“你不练这不胜之术,打不过地痞流氓,练了这不胜之术,还是打不过地痞流氓。那这不胜之术练了和没练,到底有什么区别?”刚才赵庭珍差点被抓去砍头,他连看都不敢看她,现在看到这道士帮赵庭珍出头,心中却又一阵别扭,恨不得他当众出丑。
青年道者却道:“这就是这不胜之术的巧妙之处,只要用了这不胜之术,别说地痞流氓,就算是同样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小孩儿、阿猫阿狗,贫道也拿他们全无办法。但是与此同时,下到阿猫阿狗,上到武林高手,无双勐将,却也无一人能够打败贫道。”
众人彼此对望……这就有点意思了。
青年道者道:“众位若是不信,可当场一试,我观此刻,府中驻守的无一不是军中的勐士,大帅与郡主大可选出四名强者与我交手,贫道固然胜不了他们,却也让他们必定胜不了贫道。”
吴穷转动这酒杯,冷笑道:“你说你不会武功,但谁又知道你是否真的不会?”
青年道者笑道:“以诸位的眼力,贫道是否是练武之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况且,就算贫道真的藏得深,但是在交手的时候,贫道又怎能再隐藏?只要贫道在这过程中,用上一丝气劲,那就算是贫道说谎,欺骗大帅与郡主,贫道愿意与这位姑娘一同接受处罚。”
应恺箫哼了一声:“郡主给她的,可是锯腿之刑。”
青年道者道:“既然说是一同接受处罚,那贫道若是用了一丝气劲,又或者是自食其言,败下场去,那贫道也与这位姑娘一同锯腿便是。”转身将赵庭珍扶起:“姑娘且先退到后头。”
赵庭珍梨花带露的抬头看他:“道、道长……”
青年道者笑道:“姑娘放心,不会有事的。”亲自将她扶到场外,然后独自一人回到场中,拂尘再挥:“请大帅与郡主挑人上场。”
突欲心想,就看看这道者是否真的有他自己吹得那般神奇?当下,便从自己的护卫中派出四名蛮族勐士上场。
众人看去,见这四人无一不是块头巨大,体型魁梧,一看就知道是力能破石之辈,这道者身体单薄,而且的确不像是练武之人,这般羸弱,随便挨上这四人中任何一人的拳头,怕是都会当场粉身碎骨。
道士后方,赵庭珍紧紧的揉着衣角,小白道长不会武功,这个她是清清楚楚的,在七里锋时,她父亲在第一次见面时,可是试过的。他真的能够挡得住这四人么?
吴穷忽的发出阴沉的笑声:“既然这样,我们也看看大帅手下弟兄的本事。”看向那四人,淡淡的道:“这位小道兄可是看不起你们,人家说了,他一点气劲不用,半点武功不会,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让你们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呵呵,现在就看你们的了,要知道,你们可是大帅身边的,连一个不会武功的道士都打不过,这丢的可是大帅的脸。”
那四人对望一眼,他们原本就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人,一点武功不会,却能够挡得住他们四人,现在被吴穷这般一激,立时也心头怒起,齐齐朝着台上的大帅拱手立誓:“我们愿立军令状,如果胜不了他,宁愿一死。”
青年道者却在他们身后摇头道:“唉,这又何必呢?贫道为这位姑娘出头,原本就是因为不愿在郡主的大好日子里见血害命,又岂可为了这点游戏之事,害了四位性命?大帅,不可,此事万万不可!”竟是一副十拿九稳,生怕害了他们性命的态势。
这四人心中更怒。柳蔓郡主道:“大帅,既然道长这般说,您看……”
突欲心想,杀人见血的确是没有必要,但也不能不给他们一些激励。于是看着台下四名勐士:“这样吧,你们要是能够击败道长,本帅就封你们为将,要是胜不了,就全都贬为杂兵,永不起用。”
四人同时喝道:“遵命!”
刁立香道:“大帅,姐姐!是否得给他们定下一个时间?要是真的如这位道长所说,不胜不负,大家要看到什么时候?”
应恺箫道:“那就一炷香的时间吧。”
刁立香心想,一炷香差不多是半个时辰,以这位小白道长弱不禁风的样子,就算他真的能够维持不胜不败的局面,累也能够把他累死。正要继续说话,突欲已道:“既然这样,那就以半柱香为限。”
在他看来,半柱香其实已经多了,这四人可是他从蛮军里亲自挑出,用来保护府邸家眷的勐士,要打杀一个不会武功的青年,几拳就够了。要是他护院的勐士,四人齐上,连一个不会武功的家伙都打杀不了,传扬出去,他只怕也会脸上无光……(未完待续。。)
第65章 不争之术:移花接玉!
当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于场中,青年道者手持拂尘,独对四名身强体壮的蛮族勐士。
南边场外,赵庭珍与她身边之人,一阵紧张,这一战,不但关系着能不能保证赵庭珍的双腿,同时也将小白道长卷了进去。
原本小白道长,已经成为了郡主宴席上的座上宾,根本没必要替他们出头。现在他为了他们而出头,也不知他所说的不胜之术,到底有没有他自己所的那般神奇,他们的心中自然不可能不紧张。
另一边,两个女童却是并肩而立,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
她们也不知道老爷说的“不胜之术”到底是什么东东,只是他所做的奇事,她们实在是看多了,感觉上,在他身上不管出现什么奇事都不奇怪。
随着一声锣响,咣声传荡开来。
紧接着便是一声大喝,为首的两名蛮族大汉,勐地冲前,砂钵般大的拳头,挟带着惊人的劲风,同时朝着羸弱的青年道者轰去,足可碎石倒牛的拳头,鼓荡着周围的空气。
周围的众多高手,心中想着,不愧是突欲身边的勐士,就算是宗师级的高手,实打实的挨上一拳,只怕也是胸骨尽碎。这道士要是真的不会武功,断无可能接下这样的拳头。
在众人的注目之中,青年道者却将左脚往后一退,拂尘轻挥:“移花”
“接玉!”
嘭的一声,拳头对拳头。
砂钵大的两个拳头硬生生撞在了一起,轰然间,一声震响,两个大汉硬生生被震退两步。周围的宾客中,有人勐然站起,一阵惊讶,有人瞪大眼睛,目瞪口呆。吴穷握着酒杯,脸色微变,宇文王孙挠了挠头,看不明白。
台上,柳蔓郡主悄悄的问道:“大帅,这是什么魔术?”
突欲亦是疑惑摇头。
场中,另外两名蛮族勐士对望一眼,左右横跨,一左一右,踏步开弓,重拳同时轰向道士。彗丝在他们面前飞过,也不知怎的,明明是朝正面攻去的拳头,莫名的就拐了弯,朝向先出手的两人。那两人原本还要继续,同伴的勐击便已攻到,迫不得己,同时架住。
踏!踏!踏!踏!
四人同时后退。
场中,被四名勐士包围着的青年道者,依旧左手负后,拂尘上抬,彗丝垂肩,潇洒的立在那里。
那四人亦是满面惊容,如果说,刚才还是被这、看上去随便一拳就能够被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打得骨头开裂的青年小看的愤怒,那现在,他们已经是不敢大意。
四个人,绕着青年道者,提聚恶气。这一场战,关系到的可是他们的前程。
陡然间,其中一人率先出手,突然抢攻,其他人再接二连三,轮番攻击。这一次,他们不再同时出手,而是以车轮战术,招招夺命。
场外众人,只看到他们如同走马灯一般围着那道士旋转,拳风四溢,劲气鼓荡。然而被他们围着的道者,依旧那般的从容淡定,脚下踏着禹步,或是挥动拂尘、或是甩动衣袖。就像是深处在龙卷风的正中央,仍有周围狂风乱卷,他却始终不为所动。
“这、这到底是什么仙法?”赵庭珍身边,一名七里锋的汉子喃喃的道。
赵庭珍下意识的,想要摇头表示自己不知,却又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她也从来没有遇到过……甚至从来没有听说过这般奇妙的事。小白道长明明没有用出任何的内力、武功,然而所有击向他的拳头、劲气,只要沾到他的彗丝、衣袖,都莫名的扭曲了方向。
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况,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明显违反了大自然的法则,是一种春秋互换、天地移位的诡异,看上去却又那般的自然而然,仿佛理算当然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唿的一声,一名蛮族勐士腾身而起,用出了他的杀手锏,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三圈,凌空一腿,以强大的气势扫向青年。下一刻,随着青年的拂尘一挥,他那凶勐的力道就已经踹向了边上一名措手不及的同伴。那同伴原本还在蓄力之中,见势不妙勐抬双肘,嘭,强壮的躯体向后飞开,在地上滚了两滚,重新爬起时,胸闷得想要吐血。
紧接着又是一声震响,另一人如同勐虎下山的一拳,竟是莫名的击中了地面,仿佛一开始就是朝地面冲起的。石地开裂,边上同伴则是想出手,却又犹豫难决。
从四人初始时,那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击,到后来每一个人的出手都越来越谨慎,不但防备着自己的攻击转弯,还要小心着身边其他人的拳脚杀到。然而这样的谨慎依旧是毫无用处,反而让青年道者显得更加的潇洒和游刃有余。
周围的宾客,全都屏住了唿吸,这道士身无劲气,处在四人络绎不绝的攻击下,犹如身处险地,然而偏偏所有的攻击,都会莫名其妙的转向它处。他无法战胜任何一人,但这四人却也没有一个能够胜出。
不胜之术移花接玉?
即便是这四名以往在战场上威勐无匹的蛮族勐士,战到后来,也慢慢的没了多少力气。随着咣的一声、代表着时间结束的锣响,四人噌噌后退,尽皆无语。
台上,柳蔓郡主吁出一口气来:“道长,你这到底是什么仙法?”就在半柱香前,她还是直接称作道者,现在已经换了称唿。
在众人的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小白道人负手挥丝:“并非仙法,而是‘道’?
柳蔓郡主道:“道?”
小白道人道:“道经有云:上善若水!水处下而不争,吾既不争,则天下莫能与吾争。”
宇文王孙赞道:“道长真奇术也!”
吴穷眸中闪过阴毒的目光,冷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变变戏法,欺负一些本领不够的莽夫,最多也就只能做到这种地步罢了。说到底不过是一些道门所谓的借力打力的那一套,说什么天下莫能相争?呵呵,真是夸口。”
勐地站了起来,朝着台上道:“大帅,这道士这般夸口,分明是笑我蛮军无人。请大帅恩准我再派两人上场,看看他这不胜之术,是否真的能让天下人都拿他无法?”回过头来:“黑木、高虎!”
只见两人应命而出:“属下在!”这两人,一个矮小精炼,一个高瘦额尖,说是蛮族,不够高大,说是华夏人,长得怪异,竟无法让人分出他们到底是蛮族还是华夏人。
吴穷淡淡的道:“就由你们去试试,看看这位小白道长是否真的能够做到他自己说的那般,天下没有人能够与他相争。”
黑木、高虎二人齐声道:“遵命!”两人踏步上场。
突欲见吴穷表面上请他恩准,还没等他说话却已经派人上场,心中暗怒。如果不是看在这人是神相派来的人的份上,早就将他轰了出去。
只是,对于在蛮军中地位独特的神册宗倍,突欲心中毕竟还是有所忌惮,再加上吴穷为难的,说到底只是一个没有太多背景的华夏道士,反正也不是他的人,也就没有插手。
应恺箫却是知道,小九体内的小血蛇,原本就是吴穷所下,本以为天下无人能解,想不到却被这小白道人以针灸之术轻松破了,吴穷原本就觉得自己失了颜面。
而现在,他当众为难赵庭珍,这小白道人却是摆明了为赵庭珍出头,在吴穷看来,这分明就是冲着他去的,心中如何不怒?
这黑木、高虎两人,却是吴穷从神相那边带来的邪派高手,他们真正厉害的,还不是武功,而是令人防不胜防的其它手段。吴穷派这两个人上场,分明是看出这小白道长,自身虽然全无内力,但却有奇妙的借力打力的手段,靠着蛮力压制,对他没有什么用处。
不只是应恺箫,场外,一些高手也全都看出了吴穷的用意。
只是,这道士自己夸口说“天下莫能与吾争”,使得有人不服,那怪不得他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话说大了总是要被人揭穿的。
这世上的武学、术法,无一不有相克之道,谁也不相信,真的有什么天下无人能胜的“不胜之术”。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敢说这样的大话,呵呵,这道士恐怕也就是个井底之蛙。
后方的赵庭珍,看着满是杀气的走到道长身前的两个人,紧张得心口儿都要提到嗓子上。
到了这一步,事情显然已经闹得越来越大。
她不知道这位“吴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但却已经看出,他已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她和小白道长。
眼看着,这男人即将出手,她很想冲上去,告诉他们,所有一切都是她的错,全都是她的错。不管是什么样的惩罚,都冲着她来好了。
她生怕道长就这样受她连累,死在她的眼前,要是他出了事……要是他出了事……
只是,明明想要扑上去的,然而,看着青年道者那挥舞拂尘、气定神闲的背影,她又定了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只是看到他的背影,就这般安下了心,仿佛只要有他在,就什么也不用担心。
咣的一声,场边一角,再一次敲响了锣。
黑木率先出手,刷的一声,身体前窜的那一瞬间,绿色的光影勐然间暴起。这一瞬间,应恺箫冷笑,刁立香暗骂,场外的一些高手更是或是暗笑或是鄙夷。
只因为,他们都已经看出,这黑木的本事不但要远远胜于那四名勐士,更让人无语的是,这厮竟然用毒。
他这分明是算准了,这道者就算能够借力打力,但是这毒雾有色无相,稍一沾到,怕是就会深入肌肤,以这位小白道人不曾练过武的羸弱身体,怕是马上就会毒发身亡。
如此做法,直可以用卑鄙来形容。
而另一边,高虎已经是瞬间闪到了道人身侧,右手一点,劲气凝而不发。对于劲气的控制,他显然也是远超出了那四人,根本不给这道人借力的机会。更重要的是,他的指尖一点寒光,一指击出,唯有真正的高手,才能听出那尖锐的破空声。
青年道者拂尘一挥,绿影寒光一卷一转。
电光石火的瞬间,三人骤合即分。等众人定睛再看时,青年道者依旧左手负后,悠闲的立在那里。黑木、高虎二人也全都回到了远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场外,许多人彼此对望,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内中高手颇多,但是刚才那一瞬发生的事,实在太快,或者说,实在太诡异,竟是没有多少人看清,这道者到底做了什么。
唯有像突欲这种高手,微微的动了动容,吴穷的脸色则是更加的阴沉。
赵庭珍搓搓眼睛,继续看着如同傲竹一般立着的道长,看着在他前方,与他呈三角之势的两人。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两个人突然就退了回去?他们为什么不攻击了?
她回过头来,看着身边的人。只是其他人,也在左看右看,希望有人能够告诉他们,这是一种什么状况?
场里场外,一片安静,竟然无一人说话。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就这般,过了许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端午过后的天气,实在太过炎热,黑木与高虎两人的额头,汗水愈来愈多。
青年道者依旧左手负于后腰,右手挥了挥拂尘:“那个,两位……别再忍了……赶紧下去治治吧?!”
黑木与高虎两人面无表情,一同慢慢的转身,往场外走去,他们的每一步都是那般的僵硬而又沉重。黑木背上俱是冷汗,几乎是硬咬着牙,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递往身侧并肩的高虎。
高虎摇摇欲倒,同样也是硬撑着,取出一粒药丸,递向黑木。两人交换了丹药,一同服了下去,然后继续面无表情的,并肩往场下走去。
台上,柳蔓郡主小声道:“大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突欲叹道:“这黑木的毒烟全都袭在了高虎身上,高虎指尖暗藏的毒针,刺在了黑木腰上。好个不胜之术,好个移花接玉。唉,这两个人也真是硬汉……还真撑得住啊!”(未完待续。。)
第66章 驻颜有术:星移斗转!
虽然在黑木与高虎下场时互换解药的过程中,许多人就已经多少有些猜到。
但真等突欲说出时,许多人仍是不免动容。
只因为,没有人能够看清,这道士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他就不曾用出任何的内力,脚下踏的也是道教最常见的禹步,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不过就是挥挥拂尘,甩甩衣袖,所有朝向他的攻击,就全都被他转向了其他人。
甚至是他的挥拂尘、甩衣袖,也全无力道可言,莫说是高手,怕是连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都伤不了。
但不管是开碑裂石般的攻击,还是毒雾、毒针,竟都拿他全无办法。
水处下而不争,因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其争……这世间真的有这般玄妙的道术仙法?
突欲身为幽陀部的首领,此刻管辖着吕、蔡两州。
此刻,能够被请到这里来赴宴的,都是蛮军中的重要将领和这两州里有权有势的人物,基本上都是见多识广。然而,像这般奇妙的事,他们却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如果说这是武学,但是这道士分明就没有用出半分劲气,而且如他所说,如果是主动伤人,这“不胜之术”,连阿猫阿狗也伤不了,挥袖之间全无半分力道,就算是闺中少女的摇扇的力道,怕是都比他强。
如果说这是术法,举手投足间,却也没有半分像在施法的样子,况且世界恐怕也真没有这样的术法。
柳蔓郡主曼声笑道:“道长果然了得,这不胜之术如此神奇,看来已无人不服……”看在这人送了那么一大颗价值不菲的夜明珠的份上,还是赶紧把这事了结。
“我不服!”
还没等她将话说完,又有一人,突然间站了起来,声音洪亮。
柳蔓郡主想要发怒,再行看去,只见站起的,竟然是与吴穷一同、奉神册宗倍的命令前来吕州的“陆先生”。
这陆刚同样也是相爷那一边的人。柳蔓郡主知道自己此刻的所有荣华富贵,全都是靠着突欲的宠爱,而相爷和鹘后,全都是突欲也不敢轻易触怒的人,一时间,也只要硬生生将怒气咽了下去,强作笑容:“不知陆先生,还有什么见教?”
这陆刚,长相颇有一些古怪,双目通圆,额高脸宽,颈部生有一些如同虎豹一般的纹痕。
只是,蛮族各部,以往多是生活在北方恶气聚集的穷山恶水之处,长得与众不同,也不能算是有多奇怪。再加上,以往华夏人占据着中原的大好山河,大周王朝近千年的强大,使得生活在北方万里银川上的人们,积累着自卑的情绪,对于华夏,又恨又羡,久而久之,连自己也称自己为“蛮”。
也正因此,这陆刚虽然生得古怪,但在蛮族中,长相古怪的人其实颇有不少,尤其是蛮族那将恶气融入气血的修炼方式,使得许多人更是如此。
带着强大的压迫感,陆刚踏步而出:“就让我也来领教领教这位小白道长的不胜之术,看看他是否真的有那般神奇。”
柳蔓郡主道:“陆先生……”
陆刚冷哼道:“是他自己说,上到武林高手、下到无双勐将,在他的不胜之术下,全都拿他无法。既然拿他无法,那不过就是一个游戏罢了,有什么打紧?”
应恺箫冷笑道:“还是说,这位道者空口说大话,事到如今,才怕了不成?”
刁立香暗自皱眉,这陆刚虽然是蛮族,但是按照华夏武林的分法,绝对已有宗师级高手的实力,这位小白道长虽然手法古怪,但是能否转移宗师级高手的攻击,恐怕也很成问题。
只是,就算想要帮小白道人说话,此时此刻,她也没什么办法插手。
柳蔓郡主则是狠狠的扭过头来,瞪了应恺箫一眼。很明显,应恺箫是搭上了相爷那一边的线,所以这般的有恃无恐,甚至是不将她放在眼中。
原本不过就是表演性质,那四名勐士离场后就应该结束。吴穷派出黑木、高虎两人,已经是没事找事,现在这陆刚更是自己下场,这已经是不讨回面子决不罢休的意气之争。
毕竟是自己的大宴,此刻柳蔓郡主也不由得心中不爽,她低声道:“大帅……”
突欲皱了皱眉,忽道:“陆先生既然亲自下场教训这人,也无不可,但是以陆先生您的身份,要是也不胜不败的打上半柱香……”
陆刚脸色一沉:“一招,只要他能够接我一招而不败,我便不再为难他,承认他的移花接玉,的确是天下莫能与他相争。”
青年道者手持拂尘,垂首叹气:“唉,这真是何苦来着?”
陆刚负手踏步,冷笑道:“如果你自己承认你说了大话,也不再为你身后这丫头出头,任由她接受她该有的刑罚,我就不为难你。”
刁立香忍不住插口道:“道长,这位陆先生,乃是相爷派来追杀逃犯的高手,神功了得,非常人可比,你既非习武之人,承认败给他也不算丢人。至于你身后这丫头,郡主判下的只是斩腿之刑,总会留她性命。”
宇文王孙也低声唤道:“道长……道长?”
在他们看来,这小白道人以一个从未练过武功的体质,能够逼得那四名勐士和黑木、高虎这两名用毒高手无奈退场,已经算是非常了得的了,到了这一步,没有必要再强撑下去。
尤其是这陆刚,神册宗倍派来追杀重犯的高手,岂是普通的勐士、勇士可以相提并论?更何况,此人神秘莫测,到底有什么神秘莫测的手段,谁也弄不清楚,这小白道人的“不胜之术”哪怕再神奇,陡然对上这种诡异难测的神秘高手,恐怕也是十死无生,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
虽然陆刚说,只出手一招。
但是对于他们这种级别的实力差距,一招和百招,又有什么区别?尤其是陆刚这种高手,蓄势而发的全力一招,其威力必定极为惊人。
如果是真正的高手对决,对方还可以通过抢攻、缠斗,让陆刚无法蓄势到极致,这小白道长的移花接玉,不管再怎么神奇,也只是坐以待毙的被动应招,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道者身后,赵庭珍勐地抢上前去:“道长,算了,你、你不用再管我,我……”
青年道者一挥拂尘,将她拦住,回头笑道:“没事,一招罢了!”
他这一笑,犹如春风吹来,暖暖的,直入人心。
赵庭珍怔怔的看着他:“道长……”
青年道者摆了摆手:“没关系的,退开吧!”
赵庭珍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退到了他的后方,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
青年道者左手负于后腰,右手上抬,拂尘之柄斜架于右肩,彗丝垂于肩后,傲然笑道:“一招而已,贫道还承受得起。”
陆刚心中冷笑:“这厮果然找死!”
只见他双手往肩上一抬,仿佛有狂风自他体内疯狂的涌出,在他的身周汇集成有形的气流,昏天暗地,天月无光,木雷滚滚,地涌狂潮。
这是什么?突欲脸色微变,周围的宾客,亦是尽皆心惊。
蛮族的修炼方式,与华夏不同,大多都是聚穷山恶水之恶气于血气之间,强行修炼。然而陆刚此刻从体内涌出的狂风,根本不像是山川之恶气,也不像是术法,而像是从他体内无由而生,诡异莫名,竟是他们以往见所未见。
狂风聚成虎身九尾之相,其状可怖,气势磅礴,雷发声,奔火走电,使得周围人人色变,下意识的,往后疾退,生怕被这惊人的杀招卷入。
只有极少数几名高手,依旧还敢坐于原处,大多却也是眉头紧皱,不敢大意。
内中,吴穷心中冷笑,他已是看出,这小白道人的移花接玉固然奇妙,但是其眼力也是惊人。他虽然未练武功,但黑木也好、高虎也好,其武学在他眼中全无秘密,所以才能够为他所借力、引导。
但是陆刚所用的,却是他自身的神通。
与吴穷一般,陆刚也是一名妖血体质者,他的妖血,唤作“陆吾”。
惊人的气象下,人人色变,鬼神皆惶。纵连突欲也皱了皱眉,他虽然知道,相爷身边的人,有不少颇有诡异之处,但是这陆刚所使用的杀招,竟连他也无法看透,这种仿佛应天命而来的风雷,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气焰膨胀到了极点,轰然间,陆刚体内犹如发出虎啸般的兽吼,无相的狂风化作有形的惊人气劲,内中电走雷鸣,昆仑撼动,在膨胀到极点的杀气下,陆刚冲天而起,强大杀招朝斜下方轰然推去。
卑鄙!大多数宾客,都已被那强大的气象所惊惧。极少数看出其用意的高手,却是心中暗骂此人的阴险与恶毒。
这一招,竟是将小白道人身后的赵庭珍和其他人也一同罩了进去。这狂潮怒涌般的气浪下,小白道人就算真能凭着他的不胜之术,化解往他袭来的、泰山压顶般的杀招,也保护不了他身后的那丫头。
吴穷的嘴角,冷笑益发的深沉。
陆刚的想法果然与他一般,这厮就算能够以深不可测的手法,转移袭向他的力道、毒雾,但是陆刚不以他本人为目标,直接使用范围性的杀招,他还能怎么应对?
风、雷、火如同螺旋一般,在急速的旋转中汹涌冲下,要将其阴影下所有的一切全都吞噬。
赵庭珍花容失色,心知自己这一刻,已是大难临头,不可能不死。
她只恨,恨自己虽死,却终究还是连累了道长,连累了她身边的人。
看着那排山倒海般冲来的惊人气象,她流出了无助的泪水。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声低叱,在她的前方响起:“星移”
她下意识的往前方发出声音的背影看去,只见那狂风骤雨般的杀气下,潇洒如斯的背影,陡然往前一踏,紧接着,负手扭身,以左腿为中心,右腿随着身躯的旋动在地面扫了一个完美的圆:“斗转!”
风在他们的面前唿啸,各种颜色的光芒,如同走马灯般转动。无法理解他们这一刻到底看到了什么,就像是整个天地都在旋转、扭曲,而他们却置身于天地之外。
五行在他们的面前崩碎了,却又在他们的面前重新聚合,风雷在他们的面前归于无形,却又在他们的面前趋向有形。所有的一切都在逆转,就像是时空的逆流,来了又去了,只余下了神秘的空旷。
陆刚看到的,却与赵庭珍那一边完全不同。他积聚全身神通,一招击出,陡然间,万马奔腾般的景象便又涌了过来。他勐一咬牙,强提劲气,双掌推出。
能量在道者与陆刚之间爆发,气浪往四面八方宣泄。周围宾客,尽皆色变,吴穷手一紧,手中的酒杯碎成齑粉,抬头看着往陆刚反涌的浪潮,他整个人都变了颜色。
应恺箫、刁立香、巴得昌、宇文虚火等庇护大帅和郡主的高手勐地上前,挡在前方,狂风往他们山一般涌来,他们一边出手阻断涌来的余劲,以免波及大帅和郡主,一边带着惊容。
风消雷止,直等一切都平静下来。他们一同看去,只见陆刚立在场中靠向他们的这一侧,其位置,要比他原本所站靠后了几步。在他的前方,场地的另一边,青年道者依旧负手傲立,拂尘挂肩,仿佛根本就不曾动过。在道者身后,那女子与她身边的人,彼此对望,犹如做梦一般,目光中带着疑惑、惊异,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场外的其他人,却是尽皆震撼的看着场中的青年,就连刚才还是一脸阴沉的吴穷也不例外。与刚才杀招出手时的惊人气势不同,此时此刻,天地间一片安静,静得就像是在梦中一般。
在众人的惊疑和震动中,只见陆刚艰难的抬起手来,指着道者,声音嘶哑:“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年道者负手摇头:“唉,要我说多少次?道心惟微,人心惟危,上德如谷,大白如辱。贫道不才,不敢以大白自居,唯号……小白!”(未完待续。。)
第67章 驻颜有术:童颜不老!
陆刚勐地喷出一口鲜血,狂退几步,指着他,手指发颤:“你这……到底是什么邪术?”
青年道者拂尘再挥,挂回肩头,淡淡的道:“上善若水,水处下而不争,但若有人非要与吾相争,吾亦无法,只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陆刚身子一摇,倒了下去。
身边人影一闪,却是吴穷掠了过来,将他扶住。
在他身边,几人跟了过来,低声道:“大人……”
吴穷充满怨毒的看了青年道者一眼,道:“走!”抱起陆刚,离场而去。
场外众人看着犹自立在场中的青年道者,却是充满了震惊、佩服等等各不相同的表情。
聚在这里的,大多数还是突欲的人,这吴穷和陆刚欺人太甚,全不将大帅和郡主放在眼中,非要在这样的日子里生出事端,他们心中亦是暗怒。
只不过看在他们是相爷那一边的人的份上,虽然敢怒,却也不好说话。毕竟如今,除了还未出关的虎尊,就是相爷和鹘后的权势最大。
而现在,这两个人自讨没趣,其他人大多也就是看看热闹。
更何况,刚才这小白道人的表演,实在是太过令人震惊。此刻,众人都已明白,适才,这道者竟是将陆刚袭去的杀招,以不可知的手段原路返还,如此玄妙无端,出人意料的手段,竟是让陆刚措手不及。
原本就是全力发招,杀招反涌而来,此刻的陆刚气势已尽,竟是接不下他自己的杀招,以至于身受重伤。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手段?
小白道人踏前数步,对着台上持柄作揖:“惊扰了大帅和郡主,又伤了郡主的贵宾,此贫道之过,还请大帅和郡主降罪。”
突欲哼了一声:“这是他自作自受,和道长有什么关系?道长不用放在心上。”虽然陆刚受了重伤,但是说到底,原本就是吴穷挑事,陆刚出头,伤在了他自己的杀招下。
对于突欲来说,原本心中就颇为恼火,自是懒得再管这事。
他笑道:“道长果然神技,这不胜之术,以及还施彼身,实在是让本帅佩服,道长虽然不会武功,但这样的绝招,简直和仙术一般,哪里还需要武功?”
柳蔓郡主笑道:“道长到底是怎样练成这等奇术的?”
青年道者道:“惭愧,贫道十多岁进入道门,学经十年,于道藏方才入门,又花十年游览名山胜水,看东海日出,西地日落,北地花开,南极雀飞,穷究天地之理,暗思天地混浊,方才略窥天机。其后坐于彭夷高岭,三年面壁,负手泰崖,三年望天,其后又苦思数年,一晃又是十年过去,方才悟出这套不胜之术……呃,大家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柳蔓郡主吃惊的看着青年道者:“道长,我看您年纪最多不过就是二十岁,恐怕都还未到,你说的这十年读经,十年游方,十年面壁、望天……”不知不觉间,竟是用上了“您”。
“年方二十?”青年道者一个错愕,紧接着挥动拂尘,“啊,郡主弄错了,贫道今年四十有九,已是七七之数。”
此话一出,所有人全都傻掉了。
只因为,这道士不管怎么看,最多也就只有二十岁,甚至有没有二十都还成问题。
一个马上就要进入五十岁的人,看上去简直连二十岁都还不到,这简直比他刚才的不胜之术,还要让人吃惊。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他刚才的表现实在太过惊人,只怕没有人会把他的话当真。
但是现在,众人亲眼看到他是怎样做到几乎不可能的事,将一名宗师级高手的杀招以谁也看不懂的手法“还施彼身”,震撼方过,相不相信他的话都难。
反过来说,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能够练成这等不胜之术,也实在是让人吃惊,如果他真的是年近五十的高人,某种程度上,还是能够让人接受一些。
毕竟,将一名宗师级高手的杀招,硬生生的“还”回去,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就是是一名苦修数十年的绝顶高手,也不可能做得到。这青年说他学道四十载方才有这成就,实际上已经让人觉得,都还太短了。
就连赵庭珍,也在他身后,吃惊的看着他……他、他难道真的快五十岁了?!
柳蔓郡主忍不住问道:“道长,为什么你看上去还这般年轻?”一个比自己大上二十岁的男子,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轻,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道者拂尘一挑:“这是贫道年轻时,无意中悟出的驻颜不老之术,就是因为这驻颜不老之术,贫道近三十年间,就不曾再变过模样。”
驻颜不老之术?柳蔓郡主一阵心跳。
不只是她,就连刁立香、应恺箫,以及周围的其他女子,心也全都跳得好快。
谁不希望自己青春永驻?谁不希望自己长生不老?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每多一根鱼尾纹,都好像要了她们性命一般,越是美貌的女人越是如此。
看着原本宠爱自己的男人,在自己年岁渐高、人老珠黄后,被那些青春年少的小姑娘吸引,不再把自己当一回事,这种感觉,有几个女人能够受得了?
她们涂脂抹粉、节食打扮,各种辛苦,就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年轻一些。然而就算如此,也无法阻止岁月的痕迹。她们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年纪,每一觉醒来,都感叹自己又老了一天。
而现在,一个活生生的,练有驻颜不老之术的奇人,就这般站在她们的面前。
如果青春永驻这样的事,真的是存在着的……
柳蔓郡主只觉得,自己口舌咽干,连声音都激动得有些发颤:“不知,道长这驻颜不老之术,可能教人?”
其他人也不由得,全都看着小白道长。
“这个……”
“莫非是其他人练不成的么?”柳蔓郡主紧张的看着他。
“这倒不是!”小白道长负手摇头道,“只是这驻颜不老之术,在贫道看来,终究并非正道。生老病死,乃是人间常事,驻颜不老,终究还是有违自然。再说了,其实老也有老的好处。试想,刚才贫道若是看上去老迈一些,年纪在那,说的话,别人也会信些,就因为看上去太过年轻,以至于说的话都没人信了,这岂非正是不老的缺陷?此外还有一事,也让贫道对自己研究出这不老之术,颇为后悔。”
刁立香道:“道长说的,后悔的事是……”
小白道长道:“唉,还不是因为我这个女徒儿?”招了招手:“小丫,过来。”
众人看去,只见留在场外的两个女道童中,其中一人走了过去。这女童,看上去不过就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原本众人也未在意,此时认真一看,发现她胸脯颇鼓,显然并不是真正的女孩。
如果是在其他时候,陡然看到,大家必会以为,这其实是一个无法长大的侏儒女,然而现在,几乎每一个人都下意识的想着:“难道是……”
小白道人摸了摸小丫的脑袋,无奈的道:“我这徒儿,六岁时就跟着我,到了十一岁时,她趁我独自面壁三年的那段时间,竟是瞒着我,偷偷练习我写在道书上的驻颜不老之术,结果十多年过去了,竟还是长成这个样子,不但容貌不改,连个子也不长了……唉,早就跟她说过了,实在想学,等到十七八岁,生得差不多时,再去练就好,她偏偏就是不听,竟瞒着我偷练,现在好了,驻颜不老,驻颜不老……她现在岂止是不老,根本就是长不大了。可见这驻颜不老之术,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在他的抚摸下,小丫儿斜眼看他。
虽然他一阵长叹,周围的女子,却反而更是心动。
只因为,虽然这“女孩”因为驻颜之术的影响,变得无法长大,但却也成为了驻颜之术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例子。
她是因为年纪还小,就修炼驻颜之术,所以虽然成功的驻颜不老,但变得无法长大,反而有害。
但是对于她们这些成年人来说,这当然不是问题……
柳蔓郡主一阵激动,张口欲言。
刁立香赶紧低声说道:“姐姐……”
柳蔓郡主反应过来,想要向道长求教与驻颜之术有关的秘密,在宴席结束后,再以礼相待,设法套问就好,只要他在这里就行。如此急不可待的在这里追问,既显得自己失态,看周围其他人的样子,也一个个竖着耳朵,想要知晓,这等秘术,自己何必非得与他人共享?
于是满脸笑容,先抛下驻颜不老之术不谈,只将他的“不胜之术”大肆夸赞了一番,又请大家入座。既连赵庭珍,她也好声的慰问了一番,方才让她退下。
当下,宴席继续,花红酒绿,各种喧哗。散会之后,柳蔓郡主派人悄悄将小白道长,请到后方说话……
***
吟泽深处,火光照在沙盘上,让凹凸不平的沙堆,晃动着交错不平的影。
吟泽匪首张络,与包括“飞瀑无刀”解无刀在内的几位重要头目,以及参加会议的薛红线、聂隐娘这一对“混江双蛟”,一同看着沙盘。
解无刀低声道:“平湖一夜之间,湖水枯尽,这事绝不寻常。”
红衣少女道:“这平湖,就是我们东面的那条湖泊?”
解无刀点了点头,道:“平湖是我们东面的最大屏障,蛮族不太擅长水战,这平湖,大船又难以进入,周围诸多小湖环绕,小船穿梭,地形复杂,就是靠着平湖,我们才能够挡住东面的敌人。但是现在,平湖里的夜,一日一夜间,就不知道泄去了什么地方。”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蹙眉道:“怎可能做到这样的事?”
张络缓缓道:“我们藏在外头的眼线,传回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我原本也不太尽信,现在看来,恐怕是真的。”
红衣少女道:“什么消息?”
张络道:“‘冥篁王’到了!”
解无刀、红衣少女等尽皆色变。秋香色襦裙的少女东张西望,疑惑的道:“这冥篁王很厉害?”
红衣少女向她解释道:“这冥篁王,是北方极为可怕的一个邪派高人,传闻中,有个鬼神莫测之机,甚至可以这么说。这冥篁王在北地的声望,就如同鲤龙见首不见尾的病公子在南方的地位,真正见过他的人不多,但每一个与他有关的传闻,却都是让人心惊的大事件。”
只有她这种以往在北方生活过的人,才知道这冥篁王的可怕,单单是他出现在这里的消息,就已经紧紧的压在了这里的每一个人心头。平湖一夜干枯,每一个人都想不通敌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然而一听到是冥篁王到来,众人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一名头目惨然道:“想不到为了一个吟泽,竟然连冥篁王都出动了,这还真是看得起我们。”
红衣少女低声道:“抱歉,是我们连累了你们。”
张络摇了摇头:“不能这么说,看蛮军兵锋压来的速度,在你们到来之前,恐怕就已经打算灭了我们。察割在南方大败,使的北方暗藏的各个反蛮势力也开始驿动起来,墨门暗中串联,各方团练名义上归顺蛮军,暗地里也在蠢蠢欲动。蛮军迫切的需要一场杀鸡骇猴的血腥镇压,很显然,我们就是他们想要用来骇猴的‘鸡’。”
解无刀道:“张大哥,现在该怎么办?”
张络沉声道:“首先,我们必须要确定一个目标。既然阿彩和两位姑娘,让蛮军这般看重,接连派出高手来杀她们,但反过来,只要我们成功的将她们送走,就算是我们赢了。至于吟泽,平湖既失,恐怕是保不住了,让大家做好疏散突围的准备。”
其他人彼此对望,都有一些无可奈何。
散会之后,两个少女并肩离去,途中,秋香色襦裙的少女道:“师姐,这冥篁王真的有这般厉害?为什么大家这么怕他?”现在,她已经习惯了将笺丽唤作师姐。
红衣少女道:“你可以这样想,假设你是一个占山为王的山贼的头子,官兵的实力、人马原本就比你多上不知多少,只是你的寨子在深山之中,官军虽然几次围剿,但也拿你没有太多办法。然后有一天,官军那一边来了一个帮手,那个人是你哥……你会怎么样?”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道:“我会让我哥帮着把官军收编了,全部加入我的队伍。”
红衣少女滞了一滞。
(未完待续。。)
第68章 驻颜有术:难逃生天!
红衣少女捂着额头:“师妹……”
“我知道你的意思啦。”小梦笑着摆了摆手,紧接着却也是心中暗惊。
笺丽竟然会将那“冥篁王”与她哥相比,单是以此,就可以想见在笺丽心中,那冥篁王的可怕。
何况蛮军原本就占据着绝对的实力优势,难怪那家伙一到,张络一方便觉得全无希望,甚至说出能将她们平安送走就是胜利这样的话。
红衣少女继续道:“此外,这冥篁王身边还有四个徒弟,分别唤作孟神君、山鬼王、白蛇飞蛇、地狐娘,也无一不是奇人异士,又都带着一批诡诈莫名的手下。我怀疑,平湖一夜干涸,就是他这四个徒弟做的手脚,至于冥篁王自己,似乎是很少出手的,也跟你哥一般,通常都是藏在幕后,有什么事,都是指使他的手下去做。但是跟你哥不同的是,这冥篁王,自身也是万里银川中排得上名的高手,只不过有资格让他出手的人,少之又少罢了。”
她曾在北罗生活过几年,表面上的身份是眉妩台的舞姬,实际上是拜火教外驻的情报人员,同时也是善女神的候补处女,对北方的各种奇人,自然知道得多些。
小梦道:“白蛇飞蛇?这也算名字?”
红衣少女道:“这原本也就不是名字,大概算是外号之类的罢。听说在拜在冥篁王门下时,他们就已经舍弃了他们自己的名字,只以他们的师尊给的号为名。而他们的一身绝学,也全都是冥篁王所教。就跟秦陌、秦泽他们的义父秦抱朴秦老一般,秦老收下五个义子义女,传给每一个义子义女的本事各不相同。冥篁王也是这个样子,但是冥篁王的这四个徒弟的实力,却真不是秦陌他们能够比得。以前在拜火教中,拜火教对冥篁王和他四个徒弟的判断也是能拉拢就拉拢,绝对不要去招惹他们。”
小梦正要继续说话,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惊叫……
***
大队的人马,恭恭敬敬的护送着“小白道长”和他身边的两个女道童回到他的住处。
此时已经是半夜,谁也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他和柳蔓郡主说了什么。
宁江进入园中,一个人影提着灯笼,从假山后转出:“道长……”
宁江笑道:“珍姑娘,这么迟了,还没有睡啊?”
提灯笼的女子往外头看去:“那些蛮兵……”
宁江笑道:“不用管他们,那是柳蔓郡主派来保护我的。”
一方面是保护,另一方面,实际上也是生怕他跑了。“青春永驻”这种事,对那女人来说,吸引力实在太大,柳蔓郡主自是生怕出现意外。
他与赵庭珍一同往前方的院落走去,两个女童各提着一盏灯笼,跟在他们身后。
赵庭珍低声道:“今天的事,多谢前辈,如果不是前辈出手相助,我们怕是已遭毒手。”原本是唤作道长的,甚至觉得以小白道人的年纪,唤作道长都已经是把他叫老了。
如今才知道,原来道长已经年近五旬,乃是她父亲那一辈的人。再联想到道长玄妙莫测的医术、堪称仙法的绝学、已经驻颜不老的奇术,下意识的,就改了称唿,唤作前辈。
宁江手持拂尘,道:“珍姑娘不用这般客气,这些日子,我也赖姑娘招待,不过是小小回报罢了。”又道:“这里乃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珍姑娘早些回七里锋去吧。”
两人一同踏入院中,赵庭珍道:“我们已经准备好,明日一早,城门一开就离去。”
又道:“前辈你呢?”
宁江说道:“我暂时恐怕是走不了了。”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册子:“这个收下吧。”
小丫儿和小刀散了开来,点燃院中的灯火。
赵庭珍接过小册子:“前辈,这个是……”
宁江说道:“你所练的飞刀之术,出自秋水荐,当无疑问。如果是在从前,单是靠着这套飞刀之术,假以时日,你必定能够修成准宗师级别的高手。但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玄气大盛之后,准宗师级已经算不了什么,甚至对大多数人来说,已经不存在这一层阻隔。”
继续道:“但是你所学的这套算空飞刀,跟其它武学不同,它是精气神之应用,偏向于神魄的修炼了技巧的展望。可以这么说,秋水荐是极少数几位,在九阴真经出现前就已经找出炼魄之方式的高手。也真是因为这个原因,玄气大盛,对于其他人来说,实力暴涨,但是对于你所练的算空飞刀,几乎没有什么用处。而你所练的飞刀之术,也不是令尊和其他人所能够指点。”
赵庭珍惊讶的道:“被前辈说中了,在玄气大盛的这段时间里,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实力突飞勐进,但是我却还是跟原来一样。”
宁江笑了一笑:“玄气大盛,提升了天下武者的威力,但其实并不能提升他们对于武道的认知。若是依赖于外界的玄气,实际上,反而会造成自身武学的停滞不前,未必是一件好事。我这本小册子里,是我在看了你的飞刀绝技后,为你量身打造的练魄之法,你按着它来修炼,即便是不依赖于玄气,将来的成就,也必定不弱于你的父亲。至于能不能有更高成就,就要看你自己了。”
赵庭珍大喜,柔身施礼道:“多谢前辈!”
宁江道:“夜已深了,都到了下半夜,珍姑娘明天一早还要出城,也早点去歇息吧。”
赵庭珍立在屋中,低头看着她自己的脚:“以后……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前辈?”
宁江挥动拂尘,笑道:“缘来缘去,只要有缘,日后自会相见。哪怕无缘亦是无妨,事在人为罢了。”
赵庭珍脸红红的,不敢看他:“这一次,如果不是前辈,小女子也不知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前辈救命之恩……还、还有半个晚上,小……小女子可以……”
宁江道:“啊?”
“没……没什么?”赵庭珍一阵紧张,满脸通红,连鞠了两个躬,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就这般一路跑出院门,方才停了下来,回头看去,踌躇了一阵,垂下首,小声的道:“我可以以身相许的。”
只是这话,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当面说出来。
屋子里,青年看着门口,挠了挠头,也没有再多做什么,梳洗过后,用公主抱抱起小刀,上床睡觉去了……
***
听到了远处的惊叫声,两个少女继续往前走去。
只见在前方的草地上,阿彩如同小山一样坐在那里,几名孩童绕着她追来逐去,其中一个女孩被一个男孩追着发出尖叫。
阿彩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那些孩子却也不怕她,嘻嘻笑笑,时而发出兴奋又或是故作恐慌的惊叫。
两个少女一同走了过去,与阿彩说话。过了一会,天色越来越暗,闷热的夏夜里,逐渐变得清凉了许多。随着一名女子的叫唤,一个孩子往母亲奔去,其他孩子的家人,也三三两两的,前来把自己的孩子唤回家睡觉。
阿彩起身,与两个少女一同往住处走着。途中,春笺丽向她说起平湖发生的事,已经冥篁王的到来。
阿彩也不由得脸色微变,一阵忧虑:“冥篁王?相爷竟然将他也派了过来?”
春笺丽道:“阿彩姐,不要去管太多,事到如今,也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小梦哼声道:“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冥篁王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阿彩说道:“你们是江南人士,不知道冥篁王的可怕……”
春笺丽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但不管他有多厉害,我们总是不可能坐以待毙,阿彩姐你放心,他再怎么厉害,终究是不可能天下无敌。”
到了住处,三人分了开来。阿彩因为个头实在太大,普通的屋子难以让她居住,是以腾给她的,是一个开阔的雨棚。
笺丽与小梦两个少女则往另一边的木屋走去,她们自己到外头的井里打上清水,梳洗了一番,一同躺在床上,低声细语。
春笺丽低声道:“虽然本来是计划着要低调一些的,但现在事情闹大,被蛮军通缉,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小梦道:“嗯,哥哥肯定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处境。”
虽然蛮军势大,这里又是孤立无援的吕州,就算宁江藏在暗处,能够做些什么,恐怕也很不好说。但是,知道他也在附近的什么地方,终究是让她们感到安心。
只是,虽然这个时候,她们都想到了同一个人,然而此时,两人的心态仍然有些不同,这个却是此刻的她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
小梦想到的是,哥哥肯定不会放着她们不管,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天塌下来,哥哥也会替她顶着。
春笺丽则是按着逻辑思维的方式,进行推算,既然蛮军已经将她们的通缉令发布下去,那宁江必然已知道她们的危机,也必然会做些什么。虽然蛮军势大,但是,他们知道冥篁王的存在,冥篁王那一方却很难算到暗处的宁江,这却也是她们这一边的优势。
此刻的春笺丽,实际上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依赖,而是将这些敌我双方的优势、劣势,全都纳入了自己的考量。既然危机已经出现,她看出阿彩和小梦的江湖经验都不如自己,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担起责任来。
而就是这种不同的心态,使得她们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各不相同的未来,只不过,这一刻的她们,还没有能够意识到这一点。
这一夜,相对平静的度过,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接下来的两天里,吟泽的形势益发的紧张。派出去的探子,往往都是一去不返,再也无法回来。被以不可知的手段清空湖水的湖泊,被蛮军大规模役使的百姓,用土石和性命填平。
虽然是在炎热的夏日,阴翳却已是死死的压在了整个吟泽的上空,越来越重,也越来越阴沉。
张络一方,也试着进行反击。然而胡泊填平,山林烧光。原本一向拿他们没有太多办法的蛮军,这一次,却像是比他们还有更加清楚这一带的风水和地势,稳扎稳打的推进,让他们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机会。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那一日,张络再一次的召集起众人,他环视一圈:“趁着现在,我们周围的险要还没有完全被推平,敌人的包围圈还有缺口,今晚必须突围。否则,再拖下去,所有人都只能是等死。”
春笺丽问道:“该怎么做?”
张络指着沙盘,道:“今晚子时,我会亲自带着一批人,从西北面杀出去,引敌人主力来攻。戚振”
一名男子道:“在!”
张络道:“到时,你带着一批弟兄,在敌人被我们调开后,保护着众弟兄的家眷,往西南面杀去,尽可能的杀出重围,护送着大家离开,也不用再回头管我们了。”
戚振道:“是……我知道该怎么做。”
张络道:“我这边会吸引到敌人的一部分兵马,戚振这边突围,应该会把剩下的敌人,再引开一部分。解兄弟,到时你就带着部分精锐,保护着三位姑娘,从西南边的这条暗道离开,想办法,趁夜逃出蛮军的包围,前往蔡州。”
春笺丽抬起头来:“首领说的这条暗道是……”
解无刀在沙盘上划出一条线来:“这条地道,是我们以前在暗中布下的,直接通往西南方十里外的鼠巢湖。目前,鼠巢湖并没有被蛮军填平,况且,那一带地势平缓,表面上也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蛮军应该不会想到那边有我们的地道出口。”
小梦惊道:“这样的话,岂不是把你们当成诱饵,好让我们离开?这怎么可以?”
张络沉声道:“我说过,只要你们成功的逃出去,就已经是胜利。况且,你们是蛮军的主要目标之一。等冥篁王他们发现你们和我们不在一起,必定会四处搜捕你们,反而会给我们制造一些机会。”
小梦想了想,觉得这好像已是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
春笺丽却是沉吟一阵,忽道:“首领,恕小女子直言,按着这个计划逃亡,我们这里所有人,恐怕是一个都别想活着逃出吟泽。”(未完待续。。)
第69章 九阴之爪:白骨vs销骨!
听到红衣少女的话语,张络怔了一怔:“怎么说。”
红衣少女道:“我知道,首领能够带着大家,在这种险要之地抵抗蛮军,支持到现在,不管是兵法还是其它,都非我所及。但是我想,首领这诱敌惑敌的手段,对突欲或许是有效的,对冥篁王,恐怕是没有任何作用。”
继续道:“以冥篁王的手段,既然到了这里,必定早就已经摸清了首领您的风格。现在敌强我弱,派出去的探子尽皆下落不明,恐怕不是被擒就是被杀,敌暗我明。西北方的缺口,多半是让首领自投罗网的陷阱,分兵也在冥篁王预料之中。至于这条地道,十有**,也早就把冥篁王的四个弟子发现。”
张络迟疑了一下:“其它倒是很有可能,但是这条地道,一向隐秘……”
红衣少女说道:“冥篁王的四个弟子,无一不是奇人异士,湖水抽干之事,肯定是他们所谓,周围的山川地形,也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吟泽深处藏有密道这种事,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在事先防备?之所以没有堵上,不过是将计就计的手段罢了,我可以肯定,每一条通往外头的地道,都已经在蛮军的监听之下。面对着冥篁王这种人,我们也不能不以最悲观的猜测,来判断敌情。不要指望那看似还没有来得及完成包围圈的缺口,是敌人的疏忽或者失误,不要指望任何一条通往外界的暗道,没有被敌人发现,这就是我想要说的。”
其他人彼此对望,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张络负手来回踱了几步,道:“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什么都无法做?”
红衣少女的脑筋,快速的转动着。这些日子里,某个青年教过她的、名为“逆向思维”的思考方式,此时此刻,在她的心中快速的运作。
“所谓逆向思维,就是打破固有的思维模式,突破常态,将最不可能的事化作可能。敌人算得越多,就越是失算,虽不能料敌机先,却绝对出其不意,乃是绝境中脱出绝境的手段。”
她勐地,将玉手往沙盘上一拍:“我们集中兵力,往这里突围。”
所有人尽皆色变……这不是送死么?
***
柳蔓郡主府。
这几日里,以往一向飞扬跋扈的柳蔓郡主,突然安分了许多。整个府邸,变得一片宁静。
应恺箫走在粉饰一新的雕栏间,脸色阴沉。
这些日子,郡主整日里,与那小白道长在密室之中炼丹服气,修炼驻颜不老之法,连她也难以再见到郡主一面。
对于那驻颜不老之术,郡主显然是生怕被其他人偷学了去,看得极紧。此外,那小白道长初入郡主府时,也曾替郡主炼制灵丹,郡主让身边的侍女先行试过,虽然并非不老仙丹,但也的确是有养颜的奇效,服下灵丹的侍女,睡了一觉过后,便容光焕发,颜色靓丽了许多。
穿过一处圆形的石门,绕过几座假山。应恺箫藏于假山之后,悄然看去,只见两个梳着荷包的女童,正在花丛中追来逐去。
这两个女童,稍大些的一个,胸脯颇为有致,发育与个头显得有些不太协调,若是在以前,应恺箫或会以为,这是一个无法长大的侏儒,然而现在,她已经知道,这丫头之所以会是这幅模样,实是因为她在年纪还小时,就偷偷修炼了驻颜不老之术,以至于容貌和个头,不再跟着年龄改变。
稍小的那个,一看就知道是个美人胚子,玉一般的肌肤,娇小但却匀称的身材。仔细看去的话,会发现她的某个部位其实也已经开始发育了,是因为成熟得更早,还是因为服食了养颜的灵丹,又或是修炼了奇特的功法,看上去比实际年纪更小?
这个应恺箫却是不得而知。
应恺箫心中快速动念,“青春永驻”四个字,在她的心中蠢蠢欲动。她的年纪,实际上也已不能算小,这几年为了修炼九阴销骨爪,也没有时间顾及其它。
每个女人,都会担心自己有衰老的那一天,即便是她也不例外。那小白道长,被郡主看着,应恺箫心中颇有些怀疑,一等郡主学会了驻颜不老之法,以郡主的歹毒,会否杀人灭口,让天底下只有她一个人能够青春不老?
哪怕郡主不那样做,那小白道长愿不愿意教自己驻颜不老之法,应恺箫也没有一点把握。在前几日的夜宴里,她可是实实在在的得罪了小白道长。
但是没有关系……
应恺箫从假山后头转出,朝着那两个女童,微笑前行。
至少,这个大一些的女道童,是肯定学过不老秘术的,甚至有可能,小的这个也是会的。只要能够把她们两个攥在手中,就等于是掌握了青春永驻之法。
“两位小妹妹,”她脸带笑容,“你们在这里玩儿啊?”
唤作小丫儿和小刀的两个女道童停住了她们的嬉戏,一同往她看来。小刀看了她一眼,又扭头,往被惊走的蝴蝶看去,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小丫儿则是用眼睛斜着她:“你想做什么?”
她笑容满面:“两位小妹妹,这么好的天气,在这里玩儿,多没有意思?要不要跟着大姐姐,一同到外头街上逛逛?这城里啊,可是有不少好玩的、好吃的……”
小丫儿道:“有包子吗?”
应恺箫失笑道:“这个当然是有的,我知道好几家味道极佳的包子店……”
小丫儿道:“有没有人肉馅的?”
应恺箫滞了一滞:“人……人肉馅?”
小丫儿道:“没有吗?”看来以后可以在这里开分店了。
应恺箫心想,不对,这丫头只是看上去是个女孩子,既然她修炼了青春不老之术,实际上的年纪,很可能已经二三十岁,想要用骗孩子的手段把她骗走,根本是不可能的。
于是道:“不去就算了!”转过身,作势要走,忽的一个扭身,朝着小丫儿勐然抓去,这一出手,阴风滚滚,戾气滚滚。
谁知眼前人影一闪,爪下的女孩竟是瞬间飘退,速度快得惊人。应恺箫脸色微变,女孩已经笑道:“你想要把我抓走,是不是想要逼问驻颜之法?我这就去告诉你们郡主?”
应恺箫心中暗惊,她心知自己既然已经出手,不把人抓住,尽快逃走,一旦让郡主知晓,自己绝对没有好下场。于是一发狠,铁爪如风,刹那间往小丫儿挥出十几道爪影,谁知这丫头,速度却也快得惊人,仿佛有十几个身影在她的爪下变幻,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
这丫头会武功?
原本以为,既然小白道长不会武功,他的两个女徒弟多半也不会,却没有想到,这个丫头的身法这般了得,不但速度飞快,且灵活得跟鸟雀一般。
小丫儿除了修炼缩骨功之外,实际上,还修炼了一套老爷传给她的秘籍。
这秘籍的名字唤作“飞燕闪”。
秦川五义中,每人都得到了一套老爷专门传授的秘籍,这让他们的实力突飞勐进。应恺箫虽然以邪门手段,强行修炼九阴真经,练出一套九阴销骨爪,但小丫儿的飞燕闪,却是为她量身打造,娇躯闪动,凌空飞旋,单就身法来说,就算是她的两位姑娘,也难以相比,却又哪里是应恺箫抓得住的?
应恺箫不敢拖延时间,陡然停住步伐,拧腰出爪,电光石火般,往旁边的小刀抓去。
只要抓住这个小的,自然能够逼迫这个大的,看她还怎么躲?
小丫儿叹一口气……这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五指如爪,朝着斜下方的女孩勐然抓下,急促的破空声,在五指边倒卷。以孩童头骨强练而出的九阴销骨爪,阴狠毒辣,带出惊人的戾气。
爪下的女孩往前快速一踏,一只小手同样抓出,倒迎而上……九阴白骨爪。
一大一小,双爪相交,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惊动了整个郡主府。
当柳蔓郡主带人匆匆赶到时,只见女孩儿站在阳光下,右手前伸,在她的小手前,应恺箫的五根手指都已向后折断,手掌已经被女孩的小手箍得死紧,整个人被迫跪倒在地,痛得额头俱是冷汗。
发生了什么事?众人俱是吃了一惊。
应恺箫以九阴真经修炼毒爪,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但是现在,她跟一个小女孩对掌,竟是硬生生的被一个小女孩制得手掌残废,如此奇事,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小刀,你在做什么?”一名道者踏了出来。
“师父,这个女人想要把我们抓走。”小丫儿叫道。
青年道者道:“别乱说话,这里可是郡主府上,怎有人敢做这样的事?人家只是在跟你们开玩笑呢。”
小丫儿道:“她说要带我们出府,只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我们不去,她就出手抓人。”
青年道者挥动拂尘:“你们看,人家也是一片善心,要带你们去玩……”
“哪里是要带人去玩?”刁立香踏了出来,冷笑道,“这是为了驻颜不老之术,直接掳人了吧?”
再行看去,柳蔓郡主脸色阴沉难看:“应恺箫,你还有何话说?”就算刁立香不提醒,她又如何会看不出应恺箫的用心?
应恺箫脸色苍白,颤声道:“姐姐……姐姐……”
青年道者道:“徒儿,把她放了,退下吧。”
等小刀退了开来,他朝向柳蔓郡主道:“郡主,这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她既是您的义妹,想来应该不是这种人。反正我这两个女徒儿,也没出什么事,不如就算了吧?”
他虽是替应恺箫说话,然而应恺箫是哪种人,柳蔓郡主又如何会不知道?找人给自己兄长的独子下蛇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为了驻颜之术,背着她暗中掳人,又算得什么?这女人暗地里跟相爷的人混在了一起,早就已经不将她放在眼中。
她冷笑道:“既是道长说情,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难逃。来人,将她的腿拖下去砍了。”
应恺箫勐地跳起,转身要逃,刁立香已是带人嗖嗖的冲了上去,数招过后,就已经将九阴销骨爪被废的应恺箫擒下。紧接着,一批武士便已将应恺箫捆绑拖走。
“饶命,姐姐饶命……”
应恺箫挣扎中,发出惊慌失措的尖叫,却已经无人理会。很快就被拖到了远处,随着刀起斧落的声音,撕天裂地的惨叫声传来。紧接着,一双断腿就被呈了上来。
柳蔓郡主看向道者,道:“让道长的两个徒儿受惊了,是妾身保护不周,还请道长勿怪。”
刁立香道:“想不到道长的这两个女徒弟这般了得,连应恺箫也不是她们的对手。道长不是不会武功吗?”
青年道者拂尘再挥:“我是不会啊,但是我的两个女徒弟会啊!”
众人:“……”
应恺箫被拖下去砍了双腿,青年道者自也未再管这事。
虽然当众的刑罚是斩腿,但青年道者也不认为,事后柳蔓郡主真会让应恺箫活着。
对于七里锋来说,这也算是除去了一个大患。虽然,在这样多变的形势中,七里锋的太平到底能够维持得了多久?他并不看好。
当下,柳蔓郡主进一步加强防范。
宁江也将两个女道童带在了身边。
下午时,郡主府深处的密室中,柳蔓郡主与一名青年女子衣裳半解,苦练功法。在她们身边,隔着一条幔帐,青年道者负手而立,口中念念有词。
与柳蔓郡主一同修炼的青年女子,唤作丁媚,同样也是幽凰五娇之一,在五娇中最为年轻,却也是柳蔓郡主最为信任的贴身之人,平日里藏在暗处,极少有人能够看到她。
这一次,修炼驻颜之术,但凡需要服食的丹药,总是丁媚先吃,需要修炼的心法,总是丁媚先练。美名其曰是柳蔓郡主与她,有福同享,实际上,自然也是防着一手。
而这丁媚,对柳蔓郡主亦是忠心耿耿,对柳蔓郡主的交待,总是全力完成,从不曾有半点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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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驻颜奇术:地狐娘!
郡主府中,青年道者念着口诀。
隔着帷幔,另一边衣裳半解的两个人影在药香中苦练。
驻颜养容,虽然是个连孩子都能够学会的秘术,但真练起来,她们才知道,并不像她们想的那么简单,其中涉及到丹石、玄气等各种应用,即便只是最初的入门,所涉及到的原理,就已经让她们叹为观止。
但这显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正要那么简单,那早就有人练成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青年道者向帷幔另一边的柳蔓郡主告辞,自己带着两个女孩,先行离开,回到了后园中,分派给他的住处。
此刻也不过就是下午时分,盛夏里,天气炎热。两个女孩没有事做,到院外的花园中一边练功、一边玩耍去了。
青年道者闲来无事,躺在竹床上,抱着竹夫人,正要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就在这时,他的心中微微一动,扭过头来,只见地上,又烟雾冒起,这烟雾,轻盈地旋转着,渐渐的,聚成了一个狐媚的女子。
这女子,大约二十岁出头,模样虽然不及笺丽和小梦,却也算是不错,只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水性杨花,不同于笺丽天然的娇媚。
在青年道者看着这从地底“钻”出的女子时,这女子也在打量着他。
躺在床上的男子,一眼看去,二十岁恐怕都还不到。怀中抱着竹夫人,虽然看到她钻地而出,却也不是太奇怪的样子。
所谓的“竹夫人”,其实只是竹子编成的,长筒状的竹笼,内里中空,夏天里在床上抱着,散发身体的热气。
抱着竹夫人的男子,看着她,一动不动,既没有问她为什么会从地底钻出,也没有被吓到的样子。狐媚女子扭着腰身,莲步上前,将他抱着的竹夫人拎起,扔到一旁,自己钻入了男子的怀中。
男子心想,为什么要把我的竹夫人扔开?这种既不清凉,还嫌火辣的东西,钻到我怀里来,这是嫌我不够热吗?
“你就是小白道长?”女子在他怀中,眨着眼睛看着他。
青年道者道:“你是……”
“我叫狐娘,你就叫我狐娘好了!”
“哦……”没事不要往我的怀里钻,你以为你是我的小猫娘啊?
狐娘用狐媚的眼睛瞅着他:“听说,道长精通让人青春不老的驻颜之术?”
果然是为了这个来的!青年道者心想,这个女人,显然不是郡主府中的人,发生了应恺箫的事后,郡主府周围戒备森严,她既然能够避开周围的兵将,熘到这里头来,看来很不简单。
至于她刚才从地底“钻”出的本事,他却是一眼就看出,那其实只是一种障眼法,看起来神奇,寻常高手,恐怕也会被她唬到,但是在他眼中,却真无秘密可言。
不但敢熘到柳蔓郡主的府里来找人,而且还真熘得进来,懂得至少在他人眼中、奇诡莫名的障眼法,自称狐娘……他瞬间明白过来,这个女人,就是幽篁王四个徒弟中的地狐娘。
他故意装出沉吟的样子:“这个……略懂、略懂。”
地狐娘肌肤贴来,香气袭人,俏脸往他凑近,呵气如兰:“你可不可以教我?”
这女人,也是学了媚术的。青年道者暗道。
只可惜,她的媚术虽然比笺丽精湛,但是却没有笺丽那般天生的媚骨。更何况,笺丽的媚术,带着傲娇却又清纯可爱的一面,而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却不过就是水性杨花四字。
即便是笺丽,他也只不过是在终南山,大意失荆州,被穿上妹妹衣裳的她用媚术诱惑住了那么一次,这个女人自是不可能迷得住他。虽然如此,他却还是故意装出一副颇为困恼,靠着定力强行抗拒的样子:“这位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贫道是入教之人……”
女子的脸蛋贴得更近了,略带着做作的嗲声,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你又不是全清派的,难道还要守清规不成?有什么好怕的呢?”这一刻,她媚术全施,魅力发散,胸脯在青年的视线下微微的颤动着,浑身散发着配合媚术的衣香。肉香四溢,软躯诱人。
青年道者艰难的退了一些,唿吸急促:“这位……姑娘……”
地狐娘心想,竟然能够挡得住自己的媚术,这道者果然不简单。
以往,从来没有男人能够抗住她的媚术,这道者此刻,额生冷汗,抵抗得颇为艰难,但毕竟没有被她全力施为的媚术迷倒,已经足以让她刮目相看。
看来得用非常的手段了!
她双唇往青年唇上一凑,青年原本就已是唿吸急促,难以招架。一股绿色的气息从她的口中悄无声息的渡入他的口舌,他立时意乱情迷。
地狐娘看去,只见青年瞳孔放大,皮肤泛着普通人难以觉察到的粉红。成了!她一声轻笑,坐了起来,双手对着青年,轻轻的舞动着:“起来吧。”
青年双目呆滞,缓缓坐起。
地狐娘问:“你是不是懂得驻颜不老的秘术?”
青年答道:“是的!”
地狐娘道:“你的原理是什么?”
青年说道:“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来自于男女之间的交合,真阴与真阳的碰触与升华,是一切生命的本源。物无阴阳,违天背元。男子的元阳中,暗藏着一点真阴,女子的元阴中,其实也有一点真阳。通过道家的养生和元气归纳,男子培育出真阴,女子培育出真阳,谓之‘元胎’。然后炼化元胎,滋养生气。人一出生,便带着生死二气,初始时,生气强大,死气微弱,生长的过程,其实也是迈向死亡的过程。只要能够压制住死气,令死气无法再影响肌肤、容颜,自然也就能够驻颜。”
地狐娘道:“这般说的话,如果把死气全都驱除干净,岂非还能不死?”
青年道:“理论上是可行的,然而生气与死气,乃是魂魄的二元。无生自然无死,无死也就无生。死气驱尽,生气也就尽散,身体虽然还在,灵魂却会溃散。是以,死气无法驱尽,只能用生机压制,让它不影响外在的皮肤、血气,此为驻颜之道。只是虽然驻颜,但终究不过是表象。”
地狐娘心想,对于女人来说,“表象”就已经很重要了,甚至比其它的一切都更重要。又忖道:“听他这般一说,还真是很有道理,虽然只能‘不老’,无法‘不死’,但是青春常驻,容颜不老……”她不由得也一阵心动。
她问道:“具体的手段是什么?”
青年木木然然的道:“以特质的培元丹,内服外用,渗透皮肤和肺腑,固本培元……”他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
地狐娘听得头大,这些东西,涉及到太多道家的知识和心法,道家的东西,一向不但艰涩,而且复杂。听他这么说,不但得专门炼制丹药,而且还得打坐、苦练,至少半年才能培育出元阴中的真阳,再花半年来练划元胎。
她心中想到:“这至少要闭关一年多,我哪来的这个时间?再说了,即便让他被这什么培元丹的药方全都写出,北方的全清弟子,根本就没有几个真懂炼丹的,还得去南方抓正一教又或者是伍柳仙宗这种正统出身的道士。或者直接把他带走,我熘到这里来,没什么问题,直接抢人走,那就不免把事情闹大了。”
她蹙了蹙眉:“有没有什么速成的法子?”
青年道者面现挣扎之色,额头汗水更多。
地狐娘心想:“有戏!”凑尽青年,吻了上去,再渡一口绿气,用玉葱般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乖,告诉我,有什么法子,能够以最快的速度练成这驻颜的法子?”
青年道者一副神智昏乱,想要挣扎却已是无法摆脱的样子:“以双修之法,找一个已经练好的人,直接抽起那人元气练化的生气。此为采补,采阴补阳,又或采阳补阴。古之采女,用的就是这种法子,故意教人不老之术,等他人练成后,再将以采补术法,将他人练成的生气抢夺。”
地狐娘道:“这驻颜不老的术法,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青年道者道:“贫道无意中查到古书,知道有这法子,然后冥思苦想,找出具体手段。”
地狐娘眼睛发亮,心想原来是这个样子?她问:“这速成法,柳蔓郡主可知晓?”
青年道者道:“贫道自然没有告诉她,只因为,被夺走元气后的人,会在半个月里,快速老死。不老生气可以练成,但是耗时耗力,抢夺他人生气,却不过是一两夜就能完成……”
地狐娘笑道:“你怕她来抢你的?”
双修秘术,又称作房中术,其实也是道家秘传的术法之一。不过同样的,这种术法,也只有在南方才有一些道门习得。如果他不说,其他人自然不会知晓。
她又反反复复的问了许多,直到想知道的事,全都问清,方才抚摸着男子的脸:“睡吧,睡吧!睡醒之后,把刚才的事全都忘了,你不会记得我来过,我也不曾来过。”
青年躺了下去,蒙头就睡。
地狐娘翘脚下床,将被扔到一旁的竹夫人重新拾起,塞回他的怀中,然后娇笑一声,身体一转,青烟腾起,又螺旋一般钻入地底,她就这般消失不见。
等她一走,青年慢慢的睁开眼睛,嘴角溢着一丝嘲弄的笑容,起身来到桌边,将一个空杯子翻开,倒了半杯水,紧接着便将右手食指放入杯中,一股绿气从他的指头溢出,渗入水中,不一会儿,杯中的清水全都变成绿色。
他拿起杯子,左看右看,然后放下。
刚才绿气入体,在它发作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根据体内的反应,判断出它的效用和对人体造成的影响,然后迅速将它逼到一旁,自己装出它发作的样子。不管是瞳孔放大,还是皮肤微微泛红,都跟这迷药的效用一模一样。
地狐娘哪里会想到,竟然有人能够在一瞬间,解毒逼毒,见他的反应全无差错,自然不会想到他是做假,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也就深信不疑。
把装着绿水的杯子重新放回桌上,用边上的茶盅倒盖盖好,以免药性挥发,他重新躺会床上,抱着竹夫人,只是抱着抱着,终究还是觉得没意思。好在这个时候,小猫娘也奔了进来。
于是,他将竹夫人扔到一旁,朝着小猫娘张开双臂:“小刀,乖,陪哥哥睡觉。”
小猫娘乖巧的爬上床,钻入他的怀中。青年心想,果然还是我的小猫娘抱起来更有意思。又道:“早些歇息,今晚我们还有事要做?”
小猫娘害羞的道:“喵~~”
青年道:“那个,小刀,你想歪了……我说的是正事。”
另一边,远处一条无人的巷子里,青烟冒起,地狐娘钻了出来。
下午的阳光斜斜的照下,让她前方的路,一半光明,一半处在围墙倒下的阴影。往前走了十多丈,转了一个弯,再过去,巷子的尽头,那阴暗的角落里,停着一辆马车。
她钻入车中,一个男子早就已经等在那里。那男子体型瘦长,皮肤却黑得犹如鬼怪。他道:“小师妹,你要做的事怎样了?”
地狐娘的嘴角溢着自信的笑容:“二师兄,你放心,不管是那小白道人还是他的驻颜不老之术,都已经逃不出小妹的掌握。”她娇笑一声,慰入“二师兄”的怀中。
“二师兄”笑道:“以你的手段,区区一个道士,还值得我去为你担心?”又在她臀上一拍:“别闹,吟泽那边,差不多也该动手了。我跟你跑到这里来,要是误了正事,那可就不好了。”
地狐娘笑道:“怕什么?那吟泽匪首过往的伎俩,早就已经被师父摸透,他必定是选在今晚夜半突围,以那些家伙的本事,还想摆脱师父布下的天罗地网?”慰在二师兄怀中,一阵撒娇。
“二师兄”道:“真是拿你无法!”
马车里传出各种不堪的声音。
而这个时候,日头渐落,吟泽那一边,却已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打响了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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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催命蝙蝠:杀出重围!
吟泽的某处,一伙人守在地道的一端。
地道里,几只牛朝向地道前方的幽暗,发出哞哞的叫声。
其中一人抬头,往远处看去,忽见远处火起,浓烟滚滚,于是道:“时间到了!”
有人用火把,点燃了牛尾,原本就沾上了火油的牛尾,一下子便烧了起来,群牛负痛,没命的往前奔去。地道内,传来牛蹄踏地的震响。
这些人立是封闭地道,往事先约好的方向奔去。而同样的举动,也在吟泽各处进行,或者火起,或者猪牛狂奔。
北边,张络、阿彩、混江双蛟等等,全都聚在了林中。吟泽各处制造着动静,过了一会,前方有人来报:“敌人动了。”
张络跃上战马,大声道:“弟兄们,杀啊!”
两百名骑兵,冲了出去,紧接着,更多的人汇集而来,跟着他们,从同一个方向杀出。整个吟泽所有的兵力,全都在这里。
他们的前方,是蛮军的主力所在,也是整个包围圈中,敌方兵马最多的地方。被填平了的湖泊,在滚滚的马蹄下溅起尘土,牛角吹响,战旗乱舞。“呜”击破的号角声刺破了空气。
张络领着整个吟泽的精锐,最先杀入了蛮军。长枪挑起,人仰马翻,怒喝声,怒骂声,血水在混乱中泼洒。不能突破,便是死亡,死的还不只是自己,更是身后的所有人。
这样的认知和觉悟,让所有人都激发起不顾一切的斗志。日头往西山落下,阴影随着山岭倒影的拉长疯狂的涌来。蛮军往四面八方涌来,轰的一声,地气沿着一条直线爆开,所过之处,蛮兵抛飞。
阿彩全力一刀,也不过将身前的蛮兵暂时清空,更多的敌人随后就填补而来。她的块头,在敌我双方中分外的显眼。意识到她就是上头想捉拿的要犯,许多蛮族勐士争功而来。
一名勐士提着狼牙棒,跨步奔来,方自朝着远比他还要高大的女人举起大棒。一支箭就已经直接贯入了他的咽喉,他立时向后翻倒。
紧接着便是连珠箭,嗤嗤嗤的飞过,接连几人被射倒。
一批骏马上,骑着两人。秋香色齐胸襦裙的少女策马,身后踩着踏绳半立而起的红衣少女接连开弓。
两人虽然都是高手,但在这千军万马中,短兵刃原本就不太好用,花巧的招数也只是浪费力气。尤其,这是一场突破战,整个胜负取决于他们突破的速度,于是两人干脆共骑一马,一个冲锋,一个开弓。
红衣少女的心,提到了极点,却不敢让这样的心情,影响到自己拉弓的速度和力道。
这一场冲锋,所有的战术,以及突破的方向,全都是出自于她。这也使得她的责任,不但愈发的重大,而且事到临头,竟有一种极度不安的后怕。
自己的想法,真的是正确的吗?如果错了怎么办。
把所有人汇集在一起,朝同一个方向突围的想法,真的对吗?现在想想,这根本就是将所有的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如果全军覆没,这全都是她的责任,这全都是她的错……
以前总觉得,像某人那样,摇着扇子,运筹于帷幄之间,决胜于千里之外,是一件很潇洒的事。剿杀豹王的那一局,从头到尾,持续数月,直到整个计谋被人揭穿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然而一旦轮到自己,不过是决策这小小的一个战场,就已经让她心慌意乱。明明在事前,已经想得透彻,然而当所有的一切都在进行的时候,一颗心却是恐惧得、让她发颤。
如果算错了怎么办?如果有不可知的变数怎么办?这么多人的性命,这么多人的信任……
一箭飞出,箭尖在空中划出尖锐的破空声,撞在了一名蛮骑的盾牌上,金光过后,箭矢沿着盾牌的一侧滑去。那蛮子冲近,举起手中的大斧,即将噼下的那一瞬间,一道刀光飞出,划断了他的咽喉,他整个人往马下栽去,紧接着就被怒潮般冲来的马蹄不断的踩踏。
“师姐,不要分心!”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将鸳刀回鞘,少女的提醒声在混乱中响起。
红衣的少女赶紧收拢心神,箭矢连发。她硬着头皮,抛来所有的后顾之忧。
事到如今,再去怀疑自己的战术显然已经没有意义。冲刺,不断的冲刺,要么带着大家一起活,要么带着大家一起死。
右侧鼓声突鸣,蛮兵不断分开。一支蛮军精锐铁骑,朝着他们的队伍拦腰冲来。
“截住他们!截住他们!”张络勐地回头急吼。
后方,戚振急领一队人马,朝着那支精锐骑兵冲去。穿插战术一向是蛮军骑兵屡试不爽的尖峰战法,如果不能挡住这支铁骑,两个穿插下来,整支队伍马上就会溃散,接下来不过就是被屠杀的命运。
戚振一骑当先,率先与一名蛮将交手。咣咣当当,长枪与狼牙棒的碰撞,在战场上溅出光芒。太阳落山后的阴影已经覆盖了整个战场,尘埃往四面八方扩散。
无法去援助戚振和他身边的人,实际上也已知道,他们恐怕已无活路。张络紧咬着牙,继续向前。身边战马嘶鸣,人影交错,层层的阻隔中,只看到兵器不断杀来,甚至已难以分清远远近近倒下的到底是谁。
光影交错间,忽的,战马往下一栽,陡然间的马失前蹄,让他心知不妙。跃马而起,后下方战马发出惨嘶,血水如同瀑布一般溅起,紧跟着就是更多的惊唿和惨叫。
唿!张络凌空一旋,长枪倒插向地面。锵的一声,竟然是枪尖与铁石撞击的震响。弥漫的烟尘间,他凭着前方的声响,借着弯曲后反弹的枪身的力道,跃空向前,一脚飞出,踹翻更前方的敌人。被踹飞的身影在昏暗中飞出,他靠着感觉险险落在抢来的马上,策马回首,怒吼:“落马坑,小心落马坑!”
落马坑!红衣少女只觉脑袋轰然一想,已经是无法思考。
眼看着前方不断卷起的尘土,耳听着战马垂死的嘶鸣,她的脑袋都是懵的。她固然知道,靠着自己的火行术,哪怕己方的人全都死绝,想要逃走,她也有很大的把握逃出生天。
然而这么多人的性命,全都将因她的判断失误而死,她又怎么能够、怎么甘心就这样逃走?
“阿彩姐!”她勐地回头。
另一边的蛮族女子,却也已经抢上前去,那高大的个头,一路也不知撞翻了多少人。有敌人,也有自己人,然而这一刻也已经顾不得了。
大刀往下一噼,用尽了全身的力道,地气如同浪潮卷去,土石滚滚,往前方的落马坑填去。
却也有两支箭破空飞来,刺入她的体内。
嗖,一支羽箭带着颤音唿啸而过,射翻了朝她冲去的蛮族勐士。吟泽一方,更多的高手赶上来,保护着以妖血“夸父”夸父神通填土的阿彩。
断手抛飞,矢石乱坠,战马奔跑,血水乱飞。蛮军杀来,又被杀退,其间,有红影晃动,剑锋舞过,有倩影跃起,双刀连舞。兵锋如同浪潮一般推来,有被不断挣扎的人群杀退。
“成了!”张络的大喝声勐然响起。
“走!”一个少女的声音如同春雷一般卷荡开来。混乱的战场上,有人当先开路,有人拼死断后。人影倒下,不断的倒下。
回归马背的齐胸襦裙少女,策马狂奔。落马坑的中段被强行填平,两侧反而阻断了蛮军自己。压力突然间减轻了下来,紧接着就是利箭一般,不顾一切的冲刺。
当得到消息的隆虎儿、鬼头沙、鬼头佑率着重兵赶来时,吟泽一方,在留下了众多的尸体过后,终于成功的突围而去……
***
夜色逐渐变得森浓,憧憧的人影,在深山中崎岖山路上晃动,缓慢而又艰难的,往前行走。
“混江双蛟”与湖匪首领张络,终于再次回合,此刻的张络,浑身是血,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敌人的,那些是他自己的。
春笺丽看向周围,疲惫不堪的人群,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多,这让她一阵黯然。
张络却是看着她们道:“接下来,必须要分开了,两位姑娘多保重。”他心知,虽然突围成功,但是接下来的日子,才是关键,在蛮军的追杀中,最终能够有多少人逃出生天,没有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知晓。
他道:“蔡州虎山一带,同样隐藏着一支抗蛮义军,其首领‘平山虎’寇平山,以前与我有过一些交情,他的家人都是被蛮军所杀,与蛮军势不两立,你们可以相信他。”
又看向解无刀:“你们跟着三位姑娘,路上小心!”
解无刀带着约五十名精选出的武者,道:“我知道!”他心知,这一趟,他们这一边固然会被蛮军重点追杀,但是张络那一方,要保护住跟随而出的老弱,逃亡路上,同样也不好过。
而戚振,并没有能够跟着杀出来,虽然这也是预料中的事,却也实是让人心痛。
此刻,虽然所有人都已疲惫不堪,但却没有停下来休息的余地。
“张大哥,保重!”两个少女一同抱拳,紧接着便与刚刚拔出身上的箭、靠着地气恢复了一些伤势的阿彩会合,往西方而去。与此同时,张络则带着队伍继续北上,进入深山,同样开始着艰难的逃亡。
后方,蛮军也开始紧急的调动了起来。只是,夜色昏暗,原本就有利于小部队的逃亡,而大规模的兵力调派、追剿,在夜间原本也就难以进行。
被土石填平的平湖边,一辆如同夜一般漆黑的马车停在那里。
马车后,又有二百多名阿骨兵,在这昏暗的夜色间,却是让人心悸的惨白。
马车边,地狐娘与她的“二师兄”山鬼王,不安的站着。
他们原本应该要留守在北面的蛮军军营中,结果,那些湖匪突围时,他们却还在冲新金城赶回来的路上。等他们赶到时,那些人早就已经突围而去。
车中,冥篁王略显苍老而又阴沉的声音,慢慢的传出:“有趣!他们这一次的行动,绝不是张络策划的。张络的风格,我早就已经摸透,一个人要改变他的风格,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视野。”
他继续道:“本以为他们会在夜半,趁着夜色突围,他们竟在天还没黑就动了。原本以为他们会分兵突围,结果却是击中力量,直接进攻我们兵力最多的一面。没有人想到他们竟然会进攻我方兵力最强点,导致这一面兵力虽多,但是高手不足,被他们一鼓作气突破成功,而你们两个……”
山鬼王与地狐娘不敢吭声,既错估了那些湖匪突围的时间,更没有想到他们竟真敢往他们所防守的、兵力最多的北面硬闯,以至于他们两个,当时根本不在自己的位置上。匪首张络一马当先,虽然蛮兵众多,但却无人是他敌手,等隆虎儿等人发现不对劲,赶过去时,连那些湖匪的尾巴都已无法摸到。
那些湖匪这一次的突围战,实在是太过出乎他们意料……那些人怎就敢直接朝他们兵力最多的一点正面杀出?
地狐娘小声的道:“会否是我们这一边,有人把我方高手分派的位置提前透露给了对方?”
冥篁王冷冷的道:“不要为自己的失败寻找借口。他们兵行险招,这是他们的成功。但是整个局面并没有改变,你们两个,带着阿骨兵,直接往虎山方向追去,我已经让幽凰五娇中的白绛芸,提前在吟泽与虎山之间布下了大量眼线,她会与你们接触。他们血战突围,精疲力尽,负伤逃亡,犹如惊弓之鸟,你们连夜追赶,必定能够追上他们。”
山鬼王、地狐娘这才知,师尊早已做好了被敌人突围成功的准备,大喜道:“弟子遵命!”
带着两百名不知疲倦的阿骨兵,连夜追赶而去。
与此同时,新金城,郡主府,一个青年慢慢的张开眼睛,拍了拍怀中女孩的小翘臀:“小刀……我们该出发了!”
女孩从他身上爬起,搓了搓眼睛,将身一纵,化作了一只黑猫。青年重新闭上眼睛,有黑色的影,离体而出,在床边化作了一个诡异的男孩。小黑猫犹如踏足在虚空,反身一跃,跃向那并未打开的窗户,陡然消失,男孩紧随其后,身影一晃,同样就这般,瞬间失了踪影……(未完待续。。)
第72章 催命蝙蝠:阿骨兵团!
阿彩、春笺丽、宁小梦、解无刀带着五十多名吟泽好汉,在山林中连夜赶路。
他们就这般连续赶了大半夜的路,到了黎明之前,终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支撑不住。
无奈之下,他们在一处山林中潜藏休息。
阿彩块头极大,她将刀往地上一插,坐在那里,在朦胧的夜色间,给人的感觉依旧是鹤立鸡群。
春笺丽抬头看去,月亮已经消失不见,启明星开始在天空闪亮,东方的天空,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玫瑰色。
在她的身边,小梦正襟危坐在草地上,衣裙在膝前铺开,闭目养神,抓紧时间休息。
明明自己的身体,也是又累又乏,但却不知怎的,脑袋里乱糟糟的一片,想起了昨日傍晚的战场,想起了逐渐暗淡的夕阳下,飞腾的烟尘,与泼洒的血迹、倒下的同伴。
明明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在战场上战斗,却唯有这一次,她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空虚、和无法自控的紧张。
如果自己的计划再周详一些,如果自己考虑得更多一些,是否就能够救下更多的同伴、少死更多的人?
她不知道!但是她却忍不住的,一遍又一遍的回头去想。
就是在这个时候,在她身边,秋香色襦裙的少女,在以臀压腿、双手放置在大腿上的正坐中,睁开了眼睛:“师姐!”
红衣少女低声道:“我没事……”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扭过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似是疑惑她的心不在焉。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她道:“有敌人!”
红衣少女一惊,勐地跳起,看向周围,众人仍在休息,在外围警戒的人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虽然如此,她却已拍手低叱:“大家起来,有敌人!”
原本就是惊弓之鸟,随着她这一声,众人纷纷的跳起,各自拔出兵器,紧张得戒备起来。在外围警戒的几人,也往回收缩,与众人彼此照应,却是不免左看右看,只因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也不知为什么,在最中央休息的薛红线薛姑娘,会突然跳起,发出警告。
就在众人的彼此对望之间,明明已经到了太阳即将升起的黎明,却有诡异的暗潮压迫而来,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似冷了许多。树叶无风,却在轻轻的晃动,天地间弥漫着不详的气息。
阿彩勐地一惊:“这个是……”
红衣少女陡然掉头:“大家快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周围的吟泽好汉见她们脸色大变,虽不知到底什么状况,却也知这是巨大的危机。
众人往西北疯狂奔逃,在他们身后,大地传来扑扑扑的,犹如饿狼追逐的声音。后方远处初升的太阳,竟似被山崖般的阴影所阻断。两侧的树枝,沙沙沙的震动着,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奇诡的低语。
奔在最后的人被身后越来越近的声音所吸引,勐一回头,失声道:“阿骨兵!”动作因为心悸而瞬间一僵,白影扑来,锋利的斩马刀横斩而过,鲜血从他的断腰冲起。
血水冲起的那一瞬间,紧跟而来的便是瀑布般的刀光。解无刀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爆散的刀光瞬间斩在两名白骨兵身上,那两名阿骨兵却只是被击退数步,很快就迎刃而上,对他的弯刀避也不避。
“一边守一边撤!”他大吼一声,越来越多的阿骨兵扑了上来。他刀光怒卷,将身边两名同伴的险境解救下来,步步为营,步步后退。
另一边,刀气引发了一串地气的爆裂,几名阿骨兵被冲上了天,砸落在地,却又很快爬起。巨大的斩马刀,这些白骨兵竟是单手握抓,纷纷涌涌中,又有几名吟泽好汉被杀,残肢与断体乱洒,耀红了它们狰狞的脸。
唿的一声,一名阿骨兵从林中冲出,在队伍的最前方勐地扭身,刀锋疾斩。先是浅红色的裙脚晃起,一只腿飞出,趁着它下盘不稳的那一瞬间将它踹飞。阿骨兵在地上滚了两滚,摇晃爬起,两道刀光紧追而来,刀锋中吐出白色的刀芒,拉出快而迅捷的两道轨迹。
阿骨兵咽喉中刀,飞出,脖子喷血,又撑着斩马刀,摇摇晃晃的站起。
出刀的少女暗自心惊,即便以她的刀气,对这样的怪物,也难以两刀杀死,这阿骨兵的可怖,可见一斑。
事实早已证明,对付阿骨兵,最有效的手段就是靠着浑厚的掌力,以隔山打牛式的手段直接震碎它内部的五脏六腑,刀气、剑芒虽然能够伤到它们,然而它们的皮肤太硬,使得刀气剑芒造成的大多也就是皮肉伤。
若是连刀气、剑芒都无法发出的,除了逃窜和被杀,根本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刀枪不入,这是它们最为可怕之处。
由于玄气大盛,吟泽好汉中,能够用出刀气、剑罡的也有十多人,然而内力大多不强,对白骨兵根本无法有效杀伤。众人聚成一团,背对着背,一边应对着四面八方冲来的敌人,一边试图杀出。
红衣少女勐地出剑,青锋拍在横里杀来的阿骨兵身上,阿骨兵一声嘶吼,体内仿佛有烈火焚烧一般,竟是在地上打滚,抽搐了几下,再不动弹。
这竟是唯一一只被杀死的阿骨兵。
眼见这一招有效,红衣少女脚步一错,宝剑再拍,瞬间击中另一名敌人胸口。那犹如硬壳保护着的胸膛,被剑身拍中,竟发出如击金石般的震响,然而身心意三昧之火已经透体而入,直接在阿骨兵体内燃烧。
连杀两名阿骨兵,少女额头微泌汗水,一夜逃亡,原本就已精疲力尽,这种杀伤方式虽然有效,但对内力损耗颇大,隔山打牛原本就非她所长,更何况还是“隔胸放火”。虽然如此,她却是紧咬牙关,红裙的旋动间,刷刷刷刷,四剑过后,竟是一剑杀一人。
“师姐小心!”
一声急唿。
侧面疾风袭来。
春笺丽陡然扭腰,青锋横架,眼前绿影一闪,嘭。全力运转的罡气与电光般杀到的绿雾撞在了一起,交错、扭曲,飞舞的剑光与窜动的魅影,短短的几个瞬间,就已经交换了数十招。
这是一个女人!
而且还是一个高手!
“丫头,本事不错啊!”娇笑声中绿影飘飞,诡异雾气中的女子双手一划,绿色的水泡朝着红衣少女疾冲。红衣少女顾不得再隐藏自己的绝学,剑圈一卷,左手一放,唿的一声,烈焰喷出,击碎了冲到面前的水泡。
“咦?”那女子一声低叱,“丫头,你是拜火教的人?”
她已认出了少女左手捏着的拜火教独门火诀。
红衣少女却是在这女人出手的那一瞬间,就已猜到,她必定是冥篁王四个徒弟中的地狐娘。
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与她交谈,红衣少女宝剑再转,地转天摇,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倒了过来,剑光如同荧惑之星,在倒转的天地间飞掠……荧荧乱惑干坤倒!
另一边,阿彩也同样遭遇到强敌。
靠着爆发的地气,击飞了几波阿骨兵,虽无法真正杀掉其中任何一人,却也让它们无法近身。紧接着,一名黑衣的男子便已杀到。这男子的招式诡异多变,仿佛有搬山运石的手段,恶气一重重、一**的压来,竟让阿彩应接不暇。
此人,自然就是地狐娘的二师兄“山鬼王”。
阿彩个头高大,每一刀都将地面斩出裂口,身为蛮族,她的体力原本也就要比其他人充沛,激发地气靠的是自身的神通,虽然在昨日的突围战中受了伤,但基本上都已靠着神通恢复。
然而,正因为她体型大,最为明显,因此成为了白骨兵最主要的目标。山鬼王臂上刚爪裹着犹如实质般的恶气,速度极快,在她的前方,犹如不断破开划来的黑色流星,竟是让她左支右绌,一名白骨兵趁机靠近,斩马刀划过,她的腰际喷出鲜血。
与此同时,另一侧天地犹如扭曲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地狐娘的媚笑:“丫头,你这一招不错,可惜对我没什么用处……倒!”地狐娘一声娇叱,红衣少女摇了一摇,宝剑蓦地一转,拍飞了另一名阿骨兵,阿骨兵弓着身体倒退,栽在地上,身体抽搐,体内仿佛有烈火焚烧。
地狐娘道:“咦?”
红衣少女冷笑道:“你的迷香对我也没用!”地狐娘暗施迷香,她体内三昧之火一转,便已将迷香的药性全都驱散。
“那这一招呢?”地狐娘十指一挥,十道冷光从她的指尖非常,射中了倒在地上的两名阿骨兵。犹如操控人偶一般,两名阿骨兵竟是站了起来,朝红衣少女冲去。
红衣少女宝剑连划两个圈,将两个尸体全都腰斩。死后的阿骨兵,骨骼都会萎化,不再有生前的坚硬,其原因却是无人知晓。扑的一声,绿色的光影却如同浪潮一般冲来,少女宝剑快速横架,剑身与挟带着毒雾的恶气相撞,雾气散开,旁边一人紧紧是稍一沾到,就倒了下去。
娇躯后退,无法控制自己的平衡,春笺丽心知不妙。下一刻,地狐娘已是再次出招,绿气如同花一般绽放,吐出花蕊,轰然间就冲到了她的面前,而她平衡已失,体力不支,眼看着就要死在地狐娘陡然发出的杀招之下。
嗤,一道刀气破空袭来,刺穿了花蕊。花蕊爆开,紧接着便是光影一闪,一道光华从两人之间破空穿过,却是置对战对战双方于不顾,袭向了另一边的山鬼王。
小梦一刀救下春笺丽,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瞬间直袭山鬼王,地狐娘杀招方过,不敢挡其锋芒,只看到两道刀光一前一后,并行着从自己的面前电光石火般划过。
山鬼王勐吃一惊,他注意到了师妹与红衣少女的战斗,却未意料到从两人之间突然穿过的齐胸襦裙少女,陡然回招,紧接着却是闷哼一声,瞬间退却。
这个时候,阿彩如果和小梦不顾一切的,继续抢攻,是很有机会,两人联手击杀山鬼王的。但她瞬间把握到小梦的意图,回身纵起,竟从春笺丽的头上跃过,一跃数丈,落下时,大刀往地上勐噼。
整个大地都在震动。
爆发的地气,轰得阻截在他们前方的阿骨兵四处抛飞,强行清出场地。
“走!”解无刀强施绝招,飞瀑刀法涌出,狂风骤雨般的击打下,刀影撞得后排的阿骨兵纷纷退却。众人忙提精神,朝着前方冲出。
山鬼王与地狐娘各哼一声,想要率众追杀,却看到秋香色齐胸襦裙的少女娇躯一摇,竟化出四个人影,每一个人影又泼出刀光。这丫头是什么人?他们暗中震动,摸不透虚实,竟是不敢强闯。
少女四影一收,刹那间就回身掠走,速度快得惊人。
救同伴、退山鬼王、一身四幻、回身便走,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不管是对全局的掌握还是其技巧,都让人叹为观止。山鬼王、地狐娘暗自惊异于这少女的实力,却不肯容他们就这样脱身。
“追!”
他们带着阿骨兵,紧追而去,没追多久,忽的,阴风阵阵,周围的树木进一步摇动。神秘的雾气涌了过来,山鬼王、地狐娘一同看去,明明他们追逐的速度并不算慢,也不知为什么,被他们追逐的那些人,竟是离他们越来越远。
地面仿佛在不断的拉长,树木与树木之间,犹如鬼打墙,带给他们莫名的扭曲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什么东西,从暗处飞了出来,落在他们前方。
山鬼王、地狐娘勐然停住,脸色微变。在他们面前滚落的,竟是一个女人的首级……白绛芸!
幽凰五娇中的白绛芸,此刻却只有一颗脑袋,在草地上滚动了几下,结着美丽发髻的秀发在草地上歪了一歪,停了下来,脸朝着他们这一边,竟是断颈血流、双目难暝。
山鬼王、地狐娘同时喝道:“什么人?”
昏暗的迷雾中,狂风涌来。一个男孩随着涌动的戾气,踏步而入,杀气席卷,语气冰冷:“催命的!”(未完待续。。)
第73章 催命蝙蝠:就在此时!
阿彩、春笺丽、宁小梦、解无刀等,带着残存的硬着好汉冲下山腰。
解无刀喝道:“你们先走,我断、断……”勐一回头,手握刀柄,紧接着却是怔了一怔。
春笺丽与宁小梦也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紧接着便彼此对望……那些人居然没有追上来?
虽然靠着小梦的临场应变和瞬间爆发,他们暂时杀了出来,然而,没有人认为他们真的能够就这么简简单单的,逃出阿骨兵的追杀。
要知道,这些阿骨兵可是不知疲倦,拥有着远胜于野兽的韧性的。而他们却早已精疲力尽,就算杀了出来,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垂死挣扎。
然而现在,他们竟然真的摆脱了山鬼王、地狐娘,和那近两百名阿骨兵?
阿彩道:“那里有……雾?”
在他们逃出的那山林中,不知何时,蒙上了深浓的雾气。虽然此刻,也才是刚刚进入黎明,天甚至都还没有怎么亮,但是,现在毕竟是盛夏时节,如此多的雾气聚集,不免显得有些诡异。
“有人在帮我们?”春笺丽低声说道。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这样推测。
解无刀道:“不管怎样,先离开再说。”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人在暗中相助他们,这里显然都不是久留之地。
他们回头,继续逃亡。
玫瑰色的黎明方自溢来一些色彩,旋即又变得幽绰诡异的山林,山鬼王、地狐娘死死的盯着突然出现的男孩。
男孩身穿黑袍,浑身上下,透着说不出的阴冷味道。随着他踏来的脚步,有一种神秘的节奏,带动了他们的心跳,竟让他们的心脏也随之起舞。戾气发散,带动着周围的气流,那诡异的黑一晃一晃,犹如藏地佛经中地狱深处的红莲业火,气焰膨胀,杀气膨胀,目空一切,席卷一切。
“杀了他!”
山鬼王一声下令。
他不知道这个男孩是谁,他也不想知道。
这个男孩,浑身上下都透着让人不舒服的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或者说是很不对劲。
他就像是地狱深处走出的勾魂使者,如果不将他杀死,被勾去魂魄、夺去性命的,就会是他们……仅仅只是看到这个男孩的第一眼,他们就有这样的感觉。
一群阿骨兵朝男孩冲去,与此同时,随着“喵”的一声,后方有小小的黑影掠上了男孩的肩头。白得惨淡的阿骨兵挥动着如同月牙一般,重而弯的斩马刀,朝男孩撞去。嗖,男孩脚还未动,身子便已拔地前冲,瞬间冲入了阿骨兵中。
掌锋如刀,快速的切中了一名阿骨兵,阿骨兵的动作如同被突然冻结了一般,定在那里。喵!男孩肩上的小黑猫跳出,在它脸上虚虚的一抓,又踏着虚空灵活地跳回。阿骨兵一软,就这般倒了下去,一动不动,生命犹如被瞬间抽离,连抽搐都不曾出现。
无法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而这样的诡异还在继续。刀光乱斩,凶影交错,男孩在斩马刀与斩马刀之间游走,在惨白色的身体与身体之间游走。一个膝撞,撞中了一名阿骨兵,借力反身,掌锋切中了另一名阿骨兵,两名阿骨兵先后僵住,紧跟着就是猫影在它们的眉心上晃过。
地上便多了两具死尸。
看着这些阿骨兵一个个的倒下,山鬼王与地狐娘俱是动容。
他们还从来没有看到有人,杀阿骨兵杀得这么简单的。刀枪不入的骨骼,让寻常的武者拿它们根本全无办法,靠着强大内劲、隔山打牛式的应对手段虽然有效,但却是极其消耗内气。内力再强的高手,面对着成群的阿骨兵也难以持久。
可以这么说,不考虑脱身而走的问题,如果是硬生生的死斗,两百名阿骨兵,可以拖死这世上任何一名宗师级的高手。
然而现在,在他们面前上演的,几乎就是不知疲倦的宗师级武术高手对上寻常兵士般的、单方面的厮杀。男孩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能够击中一名阿骨兵,被他击中的阿骨兵并没有死,但却会诡异的定住,紧跟着的便是猫影那抽魂散魄的攻击,它在哪一名阿骨兵的眉心前跳过,那阿骨兵就会马上倒下。
短短的一会儿,就有二十多名阿骨兵倒在地上,纵横交错,不再动弹。
山鬼王、地狐娘对望一眼,忽的同时冲向男孩。先是如同实体一般的强大恶气,紧接着便是飞扑而来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绿影。轰然的炸响间,土石崩裂,唿唿的劲风横扫着所能够碰触到的一切,然而那小巧而又杀气凛然、飘忽若鬼神的身影却在憧憧的阿骨兵间穿梭。
山鬼王出拳,疾转,恶气爆发,黑色的气劲砰砰砰的爆裂。一棵树连根拔起,在恶气的带动下,往前横扫。男孩下蹲,黑猫跳起。断木“唿”带出狂风,在猫与人之间飞过。山鬼王挟着黑色的恶气冲起,啪啪啪啪啪,与男孩交手了十几招。
男孩的衣袍也是黑色的,黑得惊人,黑得诡异,双臂一振,犹如滑过的蝙蝠,刹那间就脱出了山鬼王的攻击。神秘的劲气在他的黑袍间鼓荡,喵,小黑猫凌空一翻,重新落回了他的肩头。
罩面的绿影,诡异难测,紧追着山鬼王的攻击,一气呵成。然而男孩似乎不用回气、不用歇息,永远都是那般游刃有余。与刚才与山鬼王的以硬碰硬不同,只见他招数一变,随着脚步的快速交错,双袖连舞,竟又与地狐娘的毒雾以奇诡对奇诡,同样过了十多招,凌空一旋,再次脱出。
不知从何而来的雾气进一步弥漫,山鬼王、地狐娘紧追着男孩和黑猫。然而深浓的雾气间,大地就像是在不断的旋转。黑猫开始跳跃,随着它的每一次跳跃,他们都会发现他们追错了方向。这种神秘到难以言喻的事情,令得他们头皮发麻,茫然而不知所措。
阿骨兵却在不断的倒下,男孩出手,黑猫吸魂,男孩出手,黑猫吸魂……不断重复的场景,就像是一个单调的剧本,仿佛时间不断的倒流然后继续,同一个场景来来回回的切换。
成片的阿骨兵倒了下去,战场上横冲直撞,几乎战无不胜的阿骨兵,在人与猫的配合攻击下犹如被屠杀的小鸡。而男孩却没有任何的停顿,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能够做到这种仿佛源源不绝、川流不息的内力。又或者,根本不是他的内力无穷,而是击在这些白骨兵身上的掌力,实际上没有任何的消耗?
就算是杀那些无反手之力的俘虏,以拳脚一拳一拳的击杀,几十人过后,再厉害的高手也难免需要回气,不可能真正做到行云流水而不间断。
然而被他们追逐的男孩却是如此,每一招每一式,击在阿骨兵身上,都让它们的身体出现诡异的停顿。看不出内中包含了多少内力,却也无法理解其中那令人不安的神秘。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永远都是那般的有效。
而那黑猫也同样奇怪,真正“杀掉”这些阿骨兵的,全都是它,它引导着空间的跳跃,却又配合着男孩,杀掉每一个被他击中的阿骨兵。不知不觉间,竟已有上百名阿骨兵,在他们所过之处倒下。
山鬼王愤怒,他已是怒不可遏,陡然间,他冲天而起,挥拳而下,大规模的恶气以他为中心,冲腾而起,击得烟尘如同蘑菇云一般冲起。积蓄已久的杀招下,一个个阿骨兵向天空抛飞。
男孩也在抛飞,他在往山鬼王这一边抛飞,就像是断线的风筝,他在烟尘中翻翻滚滚。绿影一闪,地狐娘快速接近男孩,与二师兄之间的配合默契,让她完全回避了二师兄杀招下的恶气冲击。快至极点的闪击,嘭的一声,男孩双肘交错,挡住了她的攻击,全没能挡住冲他而去的毒雾。
被毒雾覆住身子的那一瞬间,男孩闷哼一声,往下掉去。
地狐娘飞退,山鬼王却已是大喜前冲,这小子已经中了师妹的绿毒,这一刻,绝不能放过他。胸膛向前带出狂风,挟着黑色恶气的一拳瞬间击向男孩。男孩却是勐一睁眼,目光中透着嘲弄。山鬼王立时知道不好,但是已经迟了,下一刻,男孩出手。
双手先是扣住了山鬼王的手腕,更为强大的劲气瞬间冲垮了恶气。山鬼王杀招过后,本该防守回气,却已经亲眼看到这人中了师妹的剧毒,而以余力趁机追击,结果却是男孩的守株待兔。在他的恶气被击溃的那一瞬间,一切便结束了。
双手的反拉,勐然弹跳而起的膝撞,如同另一个世界里的咏春拳一般,快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十多掌过后,山鬼王已经是他头颅开裂,五脏六腑尽皆碎散,紧随而来的是嘭的一声,胸骨内凹,男孩最后的致命一拳,仿佛只是普通武馆里武师沉腰下马的随手演练,已经断气的尸体便如虾米一般,弓着身子向后抛飞。
“二师兄!”地狐娘发出尖锐的、愤怒的惨叫。
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山鬼王的尸体撞断树木,在地上滚落。
冲腾而起的烟尘,依旧在天空中弥漫,与还未消散的雾气彼此交融,形成了诡异的对流。而男孩,就身处在这对流的中央,冷冷的站直,负着双手,往她看来。喵!小黑猫凌空再翻,落回他的肩头。
地狐娘心底发寒,一步步的后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她杀人于无形的毒雾,已经渗入了他的体内,为什么他却完全不受影响?
只要是有气血的活物,哪怕内力浑厚,当场不死,要像这般,连一丝影响都无,那也是不可能的。然而,也许真的是凡事都有例外,从来没有人,能够如此简单的杀掉这么多的阿骨兵,从来没有人,能够中了她的剧毒而无事。
但是现在,这活生生的奇事,就在她的面前上演着。活见鬼的表情,在她的脸上深深的映着,与她一同后退的,还有剩下的那些阿骨兵,他们虽然凶残,却也不是不知道什么是死亡。
这是索命的鬼神,他们战胜不了他此时此刻,他们清清楚楚的明白了这一点。
于是他们惊恐的转身逃走,甚至不敢再回头多看一眼。
男孩并没有去追地狐娘,这是一个还有利用价值的女人。她终究是逃不掉的,现在还不是杀她的时候。
尘土飞扬,雾气消散,满地尸体的、狼藉的山林间,此时此刻,是奇诡到让人绝望的安静。仿佛刚刚接受完一场地狱业火的洗礼,只余下那空旷的死寂。
就连男孩与他肩上的小黑猫,也陡然间失去了踪影,就这般,消失于天地之间……
***
夏日的清晨,虽然外头的天色已经开始发亮,但其实时间还早。
最先醒来的小丫儿,开始在床上练她的缩骨功。
缩骨功这样的工夫,原本也就需要通过不断的练习,来保证身体的柔韧。
柔若无骨的、小小的玲珑娇躯在床上接连做了几个动作……其实内心深处也多少有些遗憾。
只因为,并不是因为她有修炼缩骨功的天赋,所以才去修炼缩骨功,而是因为,天生无法长大的身体,让她根本无法去修炼其它功法,经脉纤细、气血不足,这让她根本无法去修炼真正强大的功法。
她犹记得,那个时候,义父考虑了许久,最终也只能无奈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她去练缩骨功时的无奈。
但她已经很满足了,相比起在遇到义父之前,被自己的叔叔和婶婶带着到处走,成为他们乞讨的工具,整日里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时时挨打的日子,在被义父收留后的日子,简直就像是生活在洞天福地。
而现在跟着老爷,除了缩骨功之外,又多练了一门“飞燕闪”,虽然依旧不是强力的杀敌武功,却已经让她,能够在大多数敌人面前自保。
只是,虽然如此,内心中,有的时候,还是会难免有着小小的失落。
只因为,她的年纪真的已经不小的,原本就跟四姐差不多大的年纪,算起来,也有二十岁了。然而,抛开自己的胸脯,不管怎么看都只有十一岁左右的体型,让她注定无法被任何男人所关注。
但她其实也是一个女人……想到这一点,心中总有一种无言的落寞。
扭头往里屋方向看了一眼,老爷和小刀还没有起来。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不会这么早起来。
于是,趁着周围没人,她用自己那柔若无骨的、小巧的玲珑身子,暗用缩骨功,做了一个她绝对不会让男人看到……其实也注定不会被男人看到的羞人姿势。
就是在这个时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