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魏县令的福将
将希望寄托在魏源身上固然有些不妥,可是,除此之外,王腾又能有什么法子?
这世道等级分明,布衣百姓要想出人头地实在是太难了。
王腾一行击杀流寇,若是运用得当,又是一番不小的功绩,可是,如果没有门路呢?
贸然领功的话,只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说不定还会因为种种原因被人杀人灭口。
大明朝争功、抢功的例子数不胜数,如果没有魏源,童一贯一定会劝王腾早些离开,不要去冒领赏银。
可是,既然有了县令的门路,不好好利用一番的话,岂不是傻子?
古人讲究投桃报李,城中,魏源已经因为丁家庄遭贼的事情焦头烂额,如果这时候王腾“指鹿为马”,给流寇栽上“夜盗”的名头,岂不是一举三得?
一方面洗白了王家庄的嫌疑,另一方面又获得了赏银,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解决了魏源的后顾之忧。
因为,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盗贼就是王腾。
只要王腾不去犯傻,他说谁是江洋大盗,谁就是江洋大盗,反正自此以后,盗贼也不会出现了……
商议妥当之后,王腾独自离开,其他的人都侯在原地,等待官兵验尸。
十多里的路程,策马狂奔只花费了半柱香的功夫。
有了前车之鉴,城门卫不敢阻拦,王腾长驱直入,很快便来到县衙。
“小人有要事拜见魏大人”
“魏大人正在会客,王兄弟稍待片刻”
“秦师爷呢?”
“秦师爷倒是有暇”
“还请通禀一声,我有几句话想跟秦师爷说”
门房接了钱币,微微一笑,“王兄弟稍安勿躁,我去帮你问问”。
“有劳”
须臾,门房归返,“秦师爷有请”。
见了师爷,王腾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秦师爷,今日出城,我遇到一帮悍匪,交手之后,我在他们身上发现了不少银子,我听说魏大人正在为丁家庄的事情着急,你觉得贼寇会是他们吗?”
秦师爷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当然是,除了他们还会是谁?王腾,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请魏大人”。
王腾心中有数,此番入城他是来对了。
看模样,魏源正急着交差,眼下王腾击杀了流寇,很巧妙地为他解了围!
“哈哈,王腾,你真是我的福将呀!”
魏源尚未进门,爽朗的笑声便传了过来。
看模样,魏源是真的高兴坏了,否则的话,一向注意分寸的他,绝不会如此失态。
王腾一揖到底,“魏大人”。
“你真的击杀了一群流寇?”
“千真万确,王家庄的同伴正守在城外,随时听候差遣”
魏源放声大笑:“好,好,好,王腾,你不负我,我绝不负你!”
这已经是很重的誓言了,魏源可是文官,能得到他这一句话,王腾就算没白来。
接下来的事情无须赘言,魏源在最短的时间内派出兵丁运回尸体。
等到赵县丞、马典吏得到信的时候,魏源已经站在三十具尸体跟前。
“诸位,昨日就是这帮匪徒夜入丁家庄”
马典吏眼皮急跳,他认得匪首蒋大,他们不是应该劫杀王腾的吗?怎么会躺在这里?
难道说,蒋大失手了?
还有,魏源怎么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认定了蒋大就是夜盗丁家庄的凶手?
事情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该死的蒋大该不会真是凶手吧?
一时之间,马典吏也有些疑惑。
又解决了一桩烦心事,魏源心神俱爽,“现场搜刮现银五十两,证据确凿,只等苦主确认了”。
马典吏拱了拱手,道:“大人,不知这贼人是如何落网的?”
魏源微微一笑,“王家庄义士王腾又立新功,是他带人拖住了贼人,才给官兵进剿创造了机会”。
王腾也是命大,三十多个流寇都杀不了他!
赵县丞与马典吏隐晦地对了个眼神,他们知道,从魏源这里是得不到有用的线索了
“不知王腾现在何处?”
“正在县衙”
“这等英雄,大人应该为我们引见才是”
魏源微微一笑,“来人呐,请王腾”。
“喏!”
片刻之后,王腾便来到堂前,依次拜过诸位官员“见过诸位大人”。
“免礼,免礼”,众人很是客气。
毫无疑问,王腾一定会得到重用,如非必要,没有人想得罪他。
当然了,马典吏除外。
一定不能让此人得逞!
新仇加上旧恨,马典吏故作不解地问了一句:“我听说王家庄只有十名青壮,而贼人却有三十多人,王腾,你们是如何挡住贼人的?”
“王之臣死后,贼人早已经被魏大人杀的闻风丧胆,小人只是故技重施便吓退了他们”
“喔?如何故技重施?”
“小人诈称魏大人来援,贼人胆怯不敢战,趁此机会,小人方才支撑下来”
马典吏瞋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在心中破口大骂,无耻之尤,太无耻了,这样的马屁也怕的出来!
魏源倒是很是开心,瞧瞧人家这马屁拍的,云淡风轻,一点也不显露痕迹!
“诸位还有什么想问的?”魏源环顾左右,打算定死了罪名。
这时候,赵县丞问了一句:“丁家庄可是失窃了一千两银子,王腾,杀贼之后,银子去了哪里?”
“小人不知”
“贼人的活口呢?”
“大家都吓坏了,手底下没个轻重,哪能想到这些,等到小人缓过神来的时候,贼人已经死绝了”
赵县丞默然无语,魏源激动不已,要的就是死绝呀,倘若还有活口,他如何栽赃?
现在倒好,贼人死的干干净净,魏源说他们是劫掠丁家庄的匪徒,他们便是,谁也不能否认。
“苦主什么时候能到场?”
众所周知,丁员外是马典吏的岳父,魏源此言,显然是在质问马典吏。
“大人,天色已晚,下官的泰山正在丁家庄,只怕明日才能入城”
夜长梦多呀,为了防止马典吏捣乱,魏源皱起眉头,嘴里道:“苦主不是急着破案吗?现在案子破了,他怎么不急了?今夜必须入城!”
官大一级压死人,马典吏只得应承下来。
第三十二章 冤大头丁员外
丁家庄,丁员外心情极差,丢了银子、盐货,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补上了缺口。
这一进一出就是两千两的损失。
两千两银子呀,知县魏源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五十两银子而已。
若不是丁员外积攒了不少家底,这一次,就得让他倾家荡产。
“该死的贼子,不要让我抓到你,否则的话,我一定要把你扒皮抽筋,凌迟处死!”
丁员外正在暗暗发狠的时候,外头传来一阵急速的马蹄声。
“老爷,马典吏来信了”
“喔?快快拿来!”
丁员外一目十行看完了书信,看罢之后,他将信将疑,“凶手抓住了?银子不见踪影?”
什么时候官府这么厉害了?
昨日报案,今日就能破案?
“来人呐,备轿”
“老爷,天色已晚,此时入城,只怕不甚安全呀”
“怕什么?带上二十个人,备上真家伙,入城”
“喏!”
丁员外乘轿赶路的时候,王腾正与魏源喝酒,“大人,丁员外与我有仇,马典吏会不会节外生枝?”
魏源眯缝着眼,“你的意思是?”
“大人抓了流寇,破了大案,这本是好事,可是,如果今夜又发了案子,大人该如何收场?”
魏源心中咯噔一跳,“你有什么法子?”
“大人只要盯紧了马典吏与赵县丞的一举一动即可”
“如果真的发了案子呢?”
王腾微微一笑:“谁也不知道贼人到底有几伙呀?这可能是另外一股贼人呢?”
魏源击掌赞道:“妙呀,就这么办!”
“大人,王之臣虽死,可是,流寇却没有清剿干净,是时候再次清剿了”
魏源皱起眉头,“城中军士多是章旺一党,而章旺素与赵县丞友善,若想清剿流寇,还得说服千户易英呀”。
不问可知,魏源与易英的关系不算好,王腾心中有数,嘴里道:“如果大人信得过我,我有一计可保广灵无事”
“喔?计将安出?”
“大人可招募乡兵,派驻乡村,十人一队于夜间巡视,小人敢以项上头颅担保,月旬之内绝无匪事”
只要过了这个风头,就算出事也与魏源无关了。
妙计呀!
魏源眼前一亮,“此事不难,只要知会大同府便可成事,只是如何确保乡兵战力?”
“只需赏罚分明,乡兵必可大用”
魏源听了颇为意动,“王腾,重设巡检司是早晚的事情,不如由你暂领巡检一职?”
“大人,只怕不妥吧?名不正则言不顺,万一有人借此攻讦与你?小人岂不是万死莫辞?”
魏源有些惆怅,“衙役你是不能做的,做了帮闲小吏,再想为官的话更是困难,我还指望你为我厘清匪患呢,可不能因小失大”。
王腾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大人知遇之恩,小人便是肝脑涂地也难以报答!”
魏源笑了笑,“不必如此,你可是我的福将,这样吧,王腾,巡检也是武官,你且做个乡兵统领吧,日后也好酌情提拔”。
“听凭大人吩咐”
“嗯,明日回城之后你要尽快部署县内防盗事宜”
“小人一定竭尽所能!”
魏源背着手,来回踱步,“当务之急是招募乡兵,丁家庄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你便着手招募事宜”。
“不知大人打算招募多少乡兵?”
“一百人吧,若是人数太多,恐遭他人非议”
“若是如此,小人明日便可成行”
“善,此等大事便托付于你了”
“得令!”
又谈了好一会儿,丁员外、马典吏方才姗姗来迟。
“草民丁益见过大人”
魏源虚扶了一记,“免礼,你来瞧瞧,这些贼人是不是昨夜闯入丁家庄的那些?”
丁员外皱起眉头,“大人,草民没瞧出什么相似之处呀,这事情只怕不是他们做的”。
其实丁员外不在乎什么贼人,他在乎的是银子以及盐货!
现在只抓了贼人,银子却不见踪影,让他很是不爽。
什么态度?
真是不识抬举,魏源眉毛抖了抖,这丁员外看上去不是愚笨之人呀,怎么就不上路子呢?
难道非得弄得我罢官离任他才舒服吗?
魏源心情不佳,语气也低沉起来:“丁员外,昨夜贼人入院,你与他们碰过面吗?”
“不曾”
“那你是如何得知此贼非彼贼的?”
丁员外很想血口喷人,赖到王腾身上,可是,他也知道,这种场合绝不能胡言乱语,否则的话,魏源一定不会饶了他。
“草民不知”
魏源提高了嗓音,“你那日丢了什么?”
“一千两银子”
“只有银子吗?”
私卖盐货可是杀头的大罪,丁员外不敢承认,“只有银子”。
魏源微微颌首,“那就对了,贼人身上有五十两银子,证据确凿”。
丁员外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魏源的逻辑也太强大了,就因为流寇身上有五十两银子,这便认定他们是劫掠丁家庄的凶手?
丁员外无言以对,他也算看出来了,魏源一心想要结案。
如果这时候给魏源添堵,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大人,小人想知道丢的银子在哪儿”
魏源露出一副遗憾的模样,“丁员外,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个消息,贼人太狡猾了,他们只带了这几十两银子,除此之外,其余的银子不见踪影”。
丁员外已经麻木了,“贼人的活口呢?”
“尽数被杀,没有一个活口”
这是要办成铁案呀,丁员外连夜赶到,也算猜到了魏源的心思。
朝庭的赏赐即将抵达,魏源不想有任何意外因素出现。
丁家庄失窃,这是大案,却也是个扬名立万的机会,如果魏源一日破案,可以想象,他的声望一定会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坏人前途,如杀人父母,这可是大仇。
思量再三,丁员外不敢反驳,只得认栽,“大人,草民刚才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帮贼人应该就是夜闯庄园的罪魁祸首”。
毫无疑问,丁员外怂了。
马典吏很是无奈,却无法劝阻。
魏源已经表明了立场,谁再唱反调,谁就是他的死对头。
如今的魏源早已经不是初入广灵的愣头青了,该低头的时候确实得低头。
算你识相!
魏源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既然如此,那么,丁家庄失窃一案就水落石出了”。
“大人英明”
“本官记得丁员外立下了一百两银子的赏格,不知可有此事?”
丁员外心如刀割,明明知道魏源是在割他的肉,可他却无法拒绝,“确有此事”。
“义士王腾立下大功,劫杀匪首,这赏银便给他吧,丁员外,你觉得呢?”
“任凭大人吩咐”
“好,来人呐,取赏格”
赏格已经交到了县衙,魏源一声令下,很快便取了过来。
“王腾,这是你击杀大盗的赏格,是丁员外的一番心意”
王腾心中乐开了花,“多谢丁员外”。
丁员外有苦说不出,他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不必客气,这是你应得的”。
第三十三章 乡兵统领
丁员外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功名的乡绅。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说不定广灵的乡绅还能够守望相助,共同对付魏县令。
可是,在缉捕夜盗方面,谁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再者,是丁员外自己定下了一百两银子的赏格,如今,案子破了,县令让他论功行赏,兑现承诺也是题中之义,就算说出去,魏源也在理。
当然了,道理是说给别人听的,身为局内人,丁员外憋屈的很,真正的贼寇没抓到,却要赏给王腾一百两银子,简直欺人太甚。
马典吏暗自发狠,既然魏源不仁,那就不要怪他不义了!
蒋大死了,还有别人,流寇总是容易收买的,只要诱之以利,对付几个不开眼的乡绅,岂不是一举两得?
哼,魏源不是想升官吗?这时候再出现贼寇,吏部不去治他的罪都算他好运。
马典吏一心琢磨着如何给魏源添堵,却没想到魏源竟然说出这么一段话:“近来流匪扰民,百姓深受其害,本官决意招募乡勇,巡防各地,诸位以为如何?”
马典吏打了个寒碜,这是釜底抽薪呀。
如果真让魏源成事,哪个不开眼的贼寇还敢来劫掠?
王之臣死后,流寇军心涣散,早已经是惊弓之鸟,让他们劫掠村寨,多半能够成功,可是,让他们讨伐官军驻守的寨子,这种风险极大的事情,谁会去做?
完了,完了,马典吏懊恼不已,好不容易想出的计策竟然被魏源破解了,这可如何是好?
丁员外也是心慌意乱,原本他也有个报复魏源的主意,与马典吏如出一辙,谁曾想,也是功亏一篑。
马典吏、丁员外心乱如麻,都已经无招可用,唯有赵县丞战意高昂,“大人,乡勇巡视村寨,这是好事,可是,所需钱粮从何而出?”
魏源皱起眉头,这个问题他也想过,原本打算由村寨调拨,可是,看赵县丞这模样,只怕一心想要找茬呀。
之前的想法必须推翻了,否则的话,赵县丞一定会借机寻事。
这可如何是好?
府库内钱粮有限,根本没有多余的部分,可是,招募乡卒,必须给钱给粮,否则的话,谁肯卖命?
就在魏源有些为难的时候,王腾挺身而出,“诸位大人,巡视村寨,防范流寇,这是天大的恩德,小人钱粮不多,愿进献一百两银子以作军资”。
魏源很是激动,每每到了这等关键时候,王腾总会及时出现,为他解围,“好,好,好,好一个为国为民的义士,这银子,本官收下了,还要诸位同僚做个见证,来日广灵义士录里一定要有上这么一笔!”
收了银子,又有了人证,魏源可不担心别人告他收受贿赂。
赵县丞狠狠地盯了王腾一眼,又是此贼坏了好事,真是可恨。
“那是我的银子呀”,丁员外眼皮狂跳,王腾这是拿了他的银子刷声望呀,只是,王家庄素来穷弊,一百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一笔巨款才对,可是,为什么王腾却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直觉告诉丁员外,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到底为什么呢?
魏源大声赞誉王腾,却没得到想象中的附和,他微微一笑,计上心头,“丁员外,流寇之害你应该深有体会,此番巡视村寨,不知丁家庄是否需要军兵留守?”
丁员外打了个寒碜,这是**裸的威胁呀,他甚至有一种感觉,一旦出口否认,丁家庄马上就会再遭匪患,而那时候,魏县令也撇清了干系。
好毒的计策呀!
丁员外不敢犹豫,急忙表态:“缉捕盗匪,利国利民,草民不敢让王腾专美于前,愿进献白眼二百两”。
魏源微微一笑,“善,丁员外果然仁义,本官自会上奏朝廷,表彰尔等善举”。
丁员外的二百两加上王腾的一百两,这就是三百两,三百两银子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只要府衙再增添少许便可成事。
有钱就有人,广灵多的是游手好闲的青皮闲汉,只要给他们一口饱饭,上阵杀敌也不是难事。
眼瞅着招募乡民已经势不可阻,赵县丞无奈,只得另想主意:“大人,乡兵一事事关重大,不知统领一职可有人选?”
魏源当然力挺王腾,“此人如何?”
“王腾勇则勇矣,却无统兵经历,只怕不妥呀”
“喔?赵县丞有何人选?”
“蔚州卫人才济济,大人何不从军中遴选?”
这是要挑拨魏源与蔚州卫之间的关系呀,此贼可恨!
魏源心中恼怒,脸上却面不改色,“赵县丞所言极是,只是,军中将校职责在身,本官无从辖制”。
“广灵百户章旺如何?此人极善兵事,若由此人统领,大人定可高枕无忧”
魏源冷冷一笑,“县丞费心了,乡兵巡视,这是民事,怎可劳烦军中百户?再者,此非常制,若是上奏朝廷,只怕耗时已久”。
其实赵县丞明白,无论如何魏源也不可能将乡兵的兵权拱手相让,他之所以提出章旺,只不过是想离间二人罢了。
成功达到了目的,赵县丞不再多言。
至于马典吏、丁员外,他们完全被魏源的气势压住了。
直到三人出府,赵县丞方才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马典吏,刚才你为何不据理力争?”
马典吏叹了口气,“魏大人志在必得,民心在他,我等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哼,难道就任由那黄口竖子统领乡兵吗?”
丁员外这时候缓过神来,嘴里道:“贤婿,赵大人,就算那王腾做了统领,咱们也有办法让他无人可用呀”。
“喔?什么办法?”
“乡兵初设,肯定要从县内招募,只要我等安插人手,便可架空王腾”
赵县丞双眼放光,“妙呀,此计甚妙,马典吏,快快吩咐下去,绝不能让王腾成事”。
马典吏恢复了几分精神,“咱们见招拆招,定要搅浑了这滩清水”。
“哈哈哈”,三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县衙,魏源又叮嘱了王腾几句,方才放他离开。
招募乡勇需要人手,王腾打算从庄子抽调四十人。
第三十四章 名额有限
翌日一早,王腾便回到了王家庄。
一日未见,村子又变了模样。
庄外的田地耕种了大半,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月旬之前,谁能够想到会有今天?
有吃的,有喝的,有田耕,有牛用,这样的日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短短的一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将牛马、米粟分别存放之后,王腾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
“诸位,昨日入城我得了个乡兵统领的差事,想吃份皇粮、光宗耀祖的兄弟,午时之后便随我回城,不想当兵的兄弟也没什么,庄里的田地还要你们照顾,总不能缺了人手”
几十名青壮面面相觑,留在村中?还是跟着王腾闯荡?
从刘田几人口中,大家已经知道,每一次跟随王腾外出,随行的几人都可以得到或多或少的好处。
留在村中固然安逸,可是,整日里操持田地,又能有什么出息?
“王兄弟,这乡兵倒也新鲜,算我一个”,黄虎首先表态。
“还有我,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我拉下”,马武不依不饶。
王腾微微一笑,“好,你们都去,这样吧,愿意随我入城的站到左边,愿意留在村子的站到右边”。
黄虎、马武、童一贯、刘田等人纷纷站到了左边。
不长的功夫就有一半人作出了决定,剩下的人犹豫不决,他们东张西望,难下决心。
王腾很是满意,他咧嘴笑道:“大家这么信任我?连什么待遇都不问吗?”
“有什么好问的?再坏还能坏过鞑子手中的日子吗?”
众人一阵哄笑,深以为然。
王腾双手抱拳,嘴里道:“一路走来,我王腾能有今日,离不开诸位的大力支持,此番,入城做乡军,我可以在此保证,只要有我一口吃的,那大家就绝不会饿肚子”。
马武适时大吼了一句:“跟着王大兄有肉吃”。
“吃肉,喝酒!”
众人齐声附和。
时候差不多了,有胆色的青壮都已经做了决定,王腾不再等待,他朗声说道:“好,乡兵一事到此为止,马武,待会儿你将左侧之人登记在册,午后大家随我出发”。
“喏!”马武学着军兵的样子,抱拳应合。
留下的青壮也有二十三人,王腾没有半点歧视的样子,他长揖到地,“诸位,我们走后,这王家庄就交给你们了”。
青壮又羞又急,“庄主这是哪里话,是你给了我们一条活路”。
“对呀,我们的命都是庄主给的,这庄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王家的”
王腾摇了摇头,“王家庄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大家的,一年之后,我会把田分给你们,人人有份”。
田地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没有田地,百姓不过是无根之木,水中浮萍。
如今,王腾当众许诺,众人大喜过望。
谁不知道王腾与魏县令的关系?
只需要辛苦一年,一年之后田地便有自己的一份,这样的想法,只是想一想就令人兴奋。
“庄主,我也想做乡兵!”
过了这么久,久未决断的一名青壮终于作出了选择。
然而,王腾却笑道:“不急,如果明年的这个时候你还想加入乡兵,我一定给你这个机会”。
“今年不行吗?”
“魏大人只给了我一百人的名额,咱们王家庄只能招募四十人,不能再多了”
王腾此言一出,已经加入乡兵的青壮当即挺胸收腹,很是得意,早就说嘛,跟着王腾,吃不了亏!
没能及时选择的青壮后悔不已,早知道名额有限,自己就应该早做选择。
现在倒好,名额满了。
物以稀为贵,这道理众人皆知。
“明年可以吗?”青壮不肯放弃。
王腾咧嘴大笑:“只要我还做统领,一定可以”。
“那便好,那便好”,青壮期盼不已。
大侄子好手段呀!
王山暗暗称奇,这才几日不见,昔日的侄子王腾完全变了副模样。
瞧瞧现在,几句话就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真是厉害。
人群之中,王腾看到了王山,他吩咐道:“诸位,我不在的时候,大家有事可以与我的叔父商议”。
这是题中之义,除了王山、王腾,别人都是雀占鹰巢,现在,王腾要做大事,自然要将家底交给王山。
青壮们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庄主宽心便是,以后我们都听王叔父的”。
王山连连谦让,“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我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糟老头子,大侄子呀,这家我可当不了呀”。
王腾笑道:“叔父放心,我并不会离开太久,说不定三五日便回来一次,乡兵嘛,守卫乡邻才是职责”。
王山还想谦让,却被大家劝阻住了,无奈之下,他只得表态:“王腾说的对,庄子是大家的,我呢,就是个传话的,以后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大家尽管说”。
“老爷子太客气了”
“这种地还是您在行”
……
出人意料,王山的口碑格外的好。
看到这一幕,王腾彻底松了口气。
王家庄毕竟是根基之地,绝不能生乱,如果这时候有人滋事不满,王腾也只能暂时忍耐,日后再找他麻烦。
还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将村子布置妥当之后,午时刚过,王腾就带着一百两银子出发了。
短短两日,从丁员外手中劫来的八百两银子就花了四分之一。
还是得挣钱呀,否则的话,便是金山银山也撑不了多久。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无论走在哪里都格外的引人注目。
入城的时候,军卒敲响了铜锣,片刻间便有几十名军兵亮出兵刃迎了上来,“来者何人?意欲何为?”
王腾微微抱拳,嘴里道:“我等俱是王家庄的百姓,这是魏大人的文书,我等入城正是为了拜见魏大人”。
为首的百户扫了王腾一眼,质问起来:“入城拜见魏大人?图谋不轨吗?我怎么觉得你们像极了王之臣的同党?”
王腾心中明白,这家伙一定是受到了谁的挑拨,否则的话绝不会连文书都不看。
对方一心找茬,王腾不愿做个缩头乌龟。
“大人说笑了,我是不是王之臣的同党自有魏大人决断,大人只怕管不着呀”
第三十五章 惹错了人
蔚州卫百户章旺七窍生烟,他已经从赵县丞口中得知了王腾即将走马上任的真相。
就是眼前此人,夺走了本该属于镇卫的乡民统领。
“贼子,好大的胆子,来人呐,拿下!”
章旺一声令下,就要将王腾等人拿下。
王腾又怎么会束手就擒?
童一贯一个手势,所有的青壮便持枪在手。
眼看着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就在紧要关头,千户易英到了。
“这是要干什么?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易英对着王腾就是一顿斥骂,王腾尚未反驳,他又背转过身,质问章旺,“章百户,这是怎么回事?”
章旺恶人先告状,“千户大人,这伙人猖狂至极呀,我不过是拦下他们说了几句,他们就要强闯入城,依我之见,这等刁民八成是王之臣的余孽”。
易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听到章旺所言,他并未表态,而是向王腾问道:“巡戍城池,甄别细作,这是我们的职责,你有什么可说的?”
王腾扬起手中的文书,不卑不亢地说道:“入城之前,我已经亮出了魏大人的这份文书,可章百户偏偏视而不见,还说我是王之臣的同党,真是可笑,难道章百户不知道,那王之臣便是我杀的吗?”
章旺装出一副诧异的模样,“明明是你目中无人,口出狂言,现在又说王之臣是你杀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黄虎再也忍受不住,“有眼无珠的蠢材,若非我等卖命袭杀,王之臣早已经破了县城,哪里有你们猖狂的份儿!”
章旺怒火中烧,“不知死活的夯货,好大的口气”。
眼瞅着又要厮杀一阵,王腾、易英急忙劝住了各自的手下。
昨夜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易英耳中,魏县令打算招募乡勇,巡戍村寨,对于蔚州卫而言,这是一个挑衅。
身为广灵千户,易英觉得有必要表现自己的不满。
可是,章旺所做作为实在是太出格了。
若是让魏源知道了,只怕一定会上奏大同府。
虽说还有蔚州卫指挥在顶着,可是,为了一个乡兵统领,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大明文贵武贱,魏源虽然只是个七品知县,与易英这个武官还差了两级,可是,按照官场惯例,只要魏源不做蠢事,三五年再升一级,做个五品官不在话下,那时候,两者之间的地位可就天差地别了。
此番,易英前来,为的就是防止事情闹大。
“你是王腾?文书在哪里?”
王腾忍着一口气:“文书在此”。
易英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看罢之后,他放声大笑:“章旺,你闹了笑话了,王腾可不是流寇,他是魏大人任命的乡兵统领,更是斩杀王之臣的功臣”。
章旺知道,易英这是在做和事佬,顶头上司发话,他不敢造次,急忙变了脸色,讪笑道:“哎呀呀,真是如此吗?那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王兄弟,老兄我昨夜喝多了,勿怪,勿怪呀”。
王腾还能说些什么?
章旺已经成功达到了目的,出了一口恶气,可是,王腾的怨气却没有释放出来。
真是可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再僵持下去,怕是连千户易英也得罪了。
想到这里,王腾只得笑道:“无妨,既然误会澄清,我们可以入城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
王腾再不多言,“入城”。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入了城墙甬道。
黄虎经过章旺身边的时候,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章旺置若罔闻,只是冷冷一笑。
等到四十人全部入城之后,章旺不解地问了一句:“千户大人,你要是再晚来一刻钟,我们可就得手了”。
易英大怒,“你眼睛瞎了吗?难道没有看到这伙乡民不是寻常货色?王腾带着他们,十个人就敢冲阵,最后还能击杀王之臣,全身而退,你敢吗?”
章旺愤恨不已,“大人,你是怕了魏源吧”。
易英冷哼一声,“不要以为你是同知大人的亲族就可以胡作非为,真要是惹恼了魏源,闹到大同府,便是同知大人都要受你拖累”。
章旺不屑一顾,“他敢吗?不过是杀了几个流民罢了,算得了什么功绩?”
“蠢货,我听说王腾杀了一名真鞑子,头颅已经送到了州城,魏源的请功奏章都写好了,这一次,一个通判之位是跑不了的”
“鞑子?”
易英重重颌首,“此番黄太吉劫掠边关,各地损失惨重,有这名鞑子的首级,我蔚州就算无功无过,这对州府的大人们意义重大,你懂吗?”
章旺吸了一口冷气,一个王腾,欺负也就欺负了,可是,如果触怒了魏源身后的文官集团,别说蔚州卫指挥同知是他姐夫,就算是他亲爹也保不住他!
“多谢千户大人维护之恩”
易英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就是你不放在眼中的王腾,他会是个什么官儿吗?”
“不是乡兵统领吗?”
“大错特错,是广灵巡检!”
章旺吓了一跳,“广灵要设巡检了?”
“不错,魏源大力举荐王腾,有实实在在的功绩在先,巡检之位十之**是王腾的了”
章旺吸了口冷气,一个广灵巡检,虽然只是八品官,可是,那权势绝不是一个小小的百户能够比得了的。
真是终年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本以为捏了个软柿子,谁曾想,竟然是个硬茬。
这可如何是好?
易英看出了章旺的惶恐,嘴里道:“咱们兄弟看上去权势显赫,可是,个中苦楚只有自己最清楚,章百户呀,为兄痴长你几岁,今日可要提点提点你了”。
“兄长请讲”
“魏源、王腾这两人,如非必要,你还是不要去招惹了,这城里有不少人等着鹬蚌相争呢”
“兄长此言何意?”
“赵县丞一直认为是魏源夺了他的县令之位,那马典吏的岳父又与王腾因地结怨,兄弟呀,一个乡兵统领算得了什么?值得咱们去招惹是非?”
章旺蓦然醒悟,“多谢兄长提点!”
第三十六章 趋之如骛
县城无小事,王腾与章旺在城门口对峙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县令魏源的耳中。
“一个百户也敢如此猖狂,难道他不知道王腾是我广灵的功臣吗?”
秦师爷摇了摇头,叹气说道:“正因为王腾击杀王之臣,夺了镇卫的功劳,所以章旺才会这么心急火燎地跳出来”。
魏源皱起眉头,“镇卫已经不堪大用,否则的话,东虏又怎么会接连得手?前番奏报,看在蔚州卫指挥的面子上,本官已经为他请了赏,难道易英还不知足吗?”
“大人,易英要比章旺稳重,他应该不会作出这等目光短浅之事”
“哼,章旺一向与马县丞走的近,此番应该又是他的手笔”
“大人无须担心,王腾有勇有谋,确实是个人才,有他相助,区区县丞何足道哉?”
提起王腾,魏源心情极佳,“敢跟章旺叫板,不卑不亢,是个可造之材”。
秦师爷拍了一记马屁,“那是因为王腾知道,大人会为他出头”。
魏源微微一笑,“现在也好,王腾与镇卫交恶,只能为我所用”。
“大人所言极是”
“库房还有多余的军械吗?”
“多半年久失修,不堪大用了”
“且看王腾如何应对吧,本官不能事事操心”
看在那五十两银子的面子上,秦师爷本想为王腾美言几句,可是,瞧魏源这意思,八成是在考验王腾,既然是考验,那就没什么危险。
此时,王腾已经将黄虎等人安置到了城东的校场上。
招募乡兵,必须拿出盖了官印的官方文书,否则的话,校场的衙役也好,寻常百姓也罢,他们绝不会买账。
王腾手中只有一张任命文书,要想成事,还得到县衙走一遭。
吩咐黄虎等人不得滋事之后,王腾便来到了县衙。
守门的门子对王腾很是熟稔,无需开口,对方便笑吟吟地说道:“王统领,快快有请,大人正在府中”。
“多谢”,礼多人不怪,王腾又递出了几枚铜钱。
额度虽然不大,但是却让门子感动不已。
这几年来,门子见过太多飞黄腾达之后便嚣张跋扈的人物了。
王腾起于微末,初当大任,却能将这份态度保存至今,着实难得。
在门子心中,已经将王腾看成了可以结交的人物。
穿过两重的院门,王腾见到了魏源。
“魏大人”
“来了呀,秦师爷刚刚写好了招募文书,你瞧瞧可有修改的地方?”
王腾笑着摇头,“小人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就不在大人面前献丑了”。
魏源微微一笑,“招募乡勇一事由你全权负责,我会派几个吏员帮衬你,至于待遇嘛,乡勇月俸一斗,你觉得如何?”
七品县令一个月的俸禄也不过七石,如今粮价飞涨,一人一斗粮食,王腾觉得很是厚道,“小人并无异议”。
“好,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你便开始募兵吧”
“得令”
临出县衙之前,王腾从衙役手中借了一面铜锣,甫一出府,他便敲起锣吆喝起来:“诸位乡亲,魏大人恩典,让我负责招募乡勇,俊才不问出处,通过遴选者,月俸米粟一斗,按月发放,绝不拖欠”。
“铛”
“招募乡勇咯,有意者可到城东校场等候”
“一日期限,过期不候,机会难得,大家万万不要错过”
招募乡勇?
月俸一斗,这可是难得的美差。
家境贫寒,苦有把子力气,却没有门路的劳力们大喜过望,他们没有太多的想法,乡勇也好,帮闲也罢,只要给米粟,那便值得卖命!
一传十十传百,等到王腾抵达校场的时候,四下里已经挤满了跃跃欲试的青壮。
校场四周设有高大的院墙,只在前后留着两个木门以供人员出入。
王腾入场之后,他便令人打开门,放人进场。
不多久,门开了,拥挤的人流宛若开闸的洪流一般,汹涌而来。
“别挤,都他娘的别急”
叫骂声、推搡声不绝于耳。
若不是王腾及时使人阻止,说不定还会有人上演全武行。
乡勇呀,这差事有粮秣赚,又可以免掉劳役,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差事,但凡有点上进心的,谁不想试试?
之前,但凡官府用人可都是暗箱操作,谁的关系到位,谁便入围,如今官府要现场招募,百姓顿时觉得十分新鲜。
这等情景可不是年年都有的,即便应募不中,长长见识也不错。
百姓的热情完全超过了王腾的心理预期,粗略看去,起码来了四百人。
整个广灵也不过几千人,如今,王腾一嗓子竟然吼来了这么多。
王家庄的青壮面面相觑,这时候他们才明白,自己一行人是多么的幸运。
乡勇,果然是个肥差呀。
其中,奔跑的最快的竟然是个半大的少年,他瞥到王腾的模样之后眼前一亮,脚下更是加快了几分。
一名帮闲拿了王腾的好处,在现场维持秩序:“站住,哪家的孩子跑来充数,这里是招募乡勇的所在,不是你们玩耍的地方,快快回家去吧”。
少年闻声止步,不过面色却不见半分惊色,只听他抱拳作揖道“好叫官差大哥知晓,小弟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报名应征”。
帮闲噗哧一乐,他拿刀鞘敲了敲少年的肩膀,道“就你这样的?回家再吃几年粟米再来吧”。
少年眼看着身后的青壮已经追了过来,当下把双腿牢牢地扎在地上,任凭官差推搡,就是不动分毫,并冲着点将台作揖道:“敢问大人,不知这招募乡勇可有考校年纪这一条?”
帮闲连续推了几把,少年都是不动分毫,正待有些恼怒的时候,却听得王腾笑道:“罢了,让这少年郎过来,我要亲自考校”。
“喏”,众人不敢阻拦,只是惊讶地看着这个不大的少年不悲不喜地踱上点将台。
“小兄弟好胆量,你可知道这乡勇是要做什么的吗?”刚才王腾虽然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可却还是能够察觉到少年的不凡。
“保境安民,为民除害”,少年挺直胸膛,回答的铿锵有力。
少年的答案简直就说到了王腾的心坎里去,他高兴地踱了几步,道“此言深得我心,妙极,妙极,你姓甚名谁?可曾读过书?”
第三十七章 黄得功(求推荐、收藏)
“姓黄,名得功,粗识几个大字,让大人见笑了”,自始至终,黄得功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黄虎等人看着啧啧称奇,“少年好胆色,王统领,留下他吧”。
王腾心中一跳,历史上,黄得功可是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他怎么到了这里?
“来人,先将这少年的名字记下,募选便从他开始吧”
台下的帮闲大声应诺,他们将黄得功的姓名、年纪、籍贯仔细记下,嘴里道,“小哥儿,可准备好了?”
黄得功双手抱拳道“有劳诸位,我已经准备好了”。
“看见那两块石锁了吗?一块八十斤,另一块一百斤,只要你能拎着它们踱出百步,这第一关初练便算你过了”,文吏说到这里,又放声喝道“台下的诸位都听仔细了,你们且看着少年的举动,待会儿轮到你们时也好心中有数”。
这便是善意的提点,有心人顿时连连道谢,文吏却微微摇头,重新把目光投到了黄得功身上。
此时,黄得功已经踱到石锁旁,他一手拎起一只石锁,稳稳地向高台走来。
黄得功走的不急不缓,他不清楚历练到底要考校几样本领,所以不敢轻易把力气耗光,而且文吏只说把石锁拎到百步开外即可,并没有限制时间。
八十步、五十步、十步……时间过的飞快,等到“噗通”“噗通”石锁落地的时候,黄得功方才长吐一口大气。
谁都没想到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竟然有这么一把子力气,一开始等着看笑话的众人顿时连声喝彩。
确实精彩,两只石锁接近二百斤的重量即便是长期劳作的成年人拎上百步,也绝难做到脸不红气不喘。
“黄得功,石锁初试通过,下一关,五十步弓射,如何?可要歇息一番?”这是考校的吏员在公示成绩,另一旁,执笔的文吏在黄得功的名字后头仔细地写了个句评语“气力过人,优等”。
黄得功自然不需要休息,他整了整衣襟,道“还要烦请兄长指引,何处才是弓射靶场?”
“就在二十步开外,你且前去,路上自有人指引”
黄得功又道了谢,方才阔步离去。
校场占地甚广,报名应试者占据了校场以南的场地,而在高台以北,依然有大片大片的空地。
弓射靶场就设在那里。
王腾立在高处,可以清楚地看到黄得功的一举一动,只见这不大的少年从容地挑选弓矢,然后弯弓如满月,虽看不到靶心的情况,可远处却传来惊讶的叫声“第一箭,正中靶心!”
“这少年倒是好箭法”,说话的是童一贯,一般而言,弓手的第一箭最不容易把握,因为要考虑到风向,甚至是弓矢的影响,能够五十步开外一箭射中靶心,绝非两三年就可以练出来的。
弓矢考校需要射出五箭,按照王腾的估算,五箭之中只要有一箭射在靶子上便可以录用了,眼下来看,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果不其然,接下来,黄得功一箭快似一箭,箭箭正中靶心,把那边观察校靶的帮闲都看傻了,只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可揉眼搓脸过后,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五枝长箭根根矗立在靶心正中央。
这等神射在广灵已经多少年没见过了?
广灵的猎手虽说也可以把箭如飞,但像黄得功这般稳定的却是少之又少!
“黄得功,弓射,五箭中靶心,优异”,负责弓矢考校的武吏吃惊地看了黄得功一眼,道“好小子,接下来是武艺考核了,你露上两手给统领瞧瞧,只要没有纰漏,今日这榜首料定是你的了”。
黄得功再度致谢,然后自武器架上挑了一杆熟铁长枪。
枪有一丈六尺,足有三十斤重,一枪入手,黄得功宛若换了个人,毫无花哨地抖了抖枪尖,他顿时健步如飞,手中长枪“或拦、或扎、或崩、或托、或抖、或劈、或缠”,每一枪都刺在了充当枪靶的草人身上。
黄虎眼露精光,他分辨的清楚,这少年足足扎出了十八枪,而每一枪的落枪点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草人的胸腹位置。
那可是几十斤重的铁枪呀,能够控制的如此精准,这武艺看得黄虎都手痒不已,差点生出比划一二的心思。
王腾心中明白,黄得功可是一支难得的潜力股,这等人才必须把握住。
想到这里,这一次,不等考校的武吏唱喏,王腾便道“黄得功,我欲设哨官一名,你可愿为我分忧?”
黄得功听得心头火热,他没想到王腾竟然如此看重自己,当下顿时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大人有令,得功不敢不从,只是得功年少,怕是误了大事!”
“哈哈,你可莫要自谦,一个哨官绝不是你的上限”,王腾做梦都想有个武艺高强又懂得排兵布阵的帮手,如今天上掉下来个大将种子,王腾又怎么舍得让他溜走。
古人都知道千金买马骨,王腾又怎么会不知道高位诱人才的道理?
“大人大恩,得功没齿难忘”,说罢黄得功跪伏在地,重重地叩了个响头。
“快快请起”,王腾三步并作两步,利落地搀扶起来。
这时候,台下拥挤的人群见状顿时眼红不已,可却又不敢放声聒噪,只是牟足了气力要在后头露上两手。
趁着火候,王腾朗声说道“适才黄得功已经做了表率,只要尔等过了遴选,那便算乡勇的一员”。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欢声雷动。
更有急躁的家伙叫嚷起来“大人莫要折磨我等,还是快些开始吧,也好让我等为大人演示!”
王腾微微颌首,当下有人敲起响锣,锣声一响,高台四周再度安静下来。
“诸位仔细听好,历练正式开始”,话音未落,便有人大声报出姓名,等到吏员示意第一关开始的时候,那人便急冲冲地跑到石锁前,拎着两块石锁就往终点走去。
这汉子力气倒是有些,只是走的太急,甚至差点被自己绊倒,急得他满头大汗。
这场景顿时引得四周笑声一片。
等到勉强过了一关,进入第二关弯弓射箭的时候,大汉却箭箭脱靶,其中有一箭差点射到了数丈开外的衙役身上。
第三十八章 你行你来
不是每一个青壮都叫黄得功,王腾心中明白这一点,可是,残忍的现实真正出现之后,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难道说以后就要统领这帮家伙上战场了?
为什么有一种心慌意乱的感觉?
“黄得功,多久才能训练出一名合格的弓手?”
“大人,弓手训练不比寻常,若要成手,最起码也得耗费一年的时间”
王腾看了童一贯一眼,从他眼中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不成,一年太久了,魏源根本等不了这么久。
升官在即的魏源要的不是长治久安,而是短期的安宁,只要月旬之内广灵平安无事,王腾的任务便完成了。
至于一年之后后金会不会再次入侵,魏源根本不在乎……
这时候,箭箭脱靶的男子终于还是被淘汰了下去,场边有人惋惜,有人讥讽。
“下一个”,把关的武吏及时吆喝,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此时,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来到校场,他咧嘴笑道:“王统领,小的有一事相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腾眯缝着眼,似笑非笑:“讲”。
“不知统领此番招募多少乡勇?”
“六十人”
“为何小人听说魏大人给了一百人的名额?”
此言一出,围观青壮窃窃私语。
自古以来,潜规则比比皆是,可是,当众被人揭穿的话,对主官的声望必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就算王腾不在乎,魏源也得背上这顶黑锅。
招募乡勇,巡戍乡间,这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是如果王腾办砸了差事,传出不好的流言,可以想象,魏源会如何的愤怒。
到了那时,魏源还会信任王腾吗?
不得不说,此招很是毒辣,片刻间就引起了众人不满。
对付这等居心叵测之辈,须得奇招制胜,想到这里,王腾笑道:“不错,你的消息很灵通,魏大人是给了我一百名乡勇的名额,不过,其中四十名我已经用了”。
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直截了当地说明白!
那青皮有些诧异,不过,却还是意味深长地问道:“王统领,乡兵入选,是不是都需要参加考核?”
这句话问的很是刁钻呀,像是意有所指!
“并非如此,我手下有四十人俱是杀过鞑子的好汉,他们不需要考核”
收了银子前来捣乱的青皮几乎乐疯了,这王腾是傻了吗?问什么答什么,真是傻到了一定程度。
这样的话,制造不满,散布谣言达成目的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看来,银子要白捡了!
青皮打算趁胜追击:“大人,我们广灵的汉子也是难得的好汉呀,为何我们需要参加募选?”
不少看热闹的青壮顿时喧哗起来。
是呀,既然王家庄的人不需要参加遴选,为何大家却要遭罪?
王腾冷冷一笑,“我既然让他们免试,自然有免试的道理,魏大人让我尽快成军,若是招募一百人,很有可能误了时辰,你若是不服,他们人都在这里,你可以随便挑选一人,与他们比试”。
青皮嘴上功夫无与伦比,可身上却一无所长。
王腾让其比试,他顿时吓了一跳,有心逃窜,可是,黄虎却带着两人围了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
“统领觉得你一心为国,值得表彰,只要你胜过一人,便许你哨官一职!”
青皮脸色煞白,他万万没想到王腾的反击竟然如此犀利。
胜过一人?
王腾身后的青壮俱是凶神恶煞之辈,谁是软柿子?
若是寻常人,得到这种机会一定会乐不可支,可是,心中有鬼的青皮只感到彻骨的寒冷。
这可如何是好?
青皮久久不言。
王腾朗声大笑:“诸位,我王腾处事最为公允,若是谁觉得我有失偏袒,大可以指出来,我会尽力改正”。
校场的募选仍在进行,围观者议论纷纷。
青皮在台下的时候,众人只觉得他每句话都说到了大家心里。
可是,青皮上了台上之后,广灵青壮却有些缓过神来:这青皮最是好吃懒做,在城中臭名远扬!
王腾似乎一无所知,他大声问道:“这位兄台,可曾选好了对手?”
青皮哭丧着脸,道:“统领,我可以不选吗?”
王腾依旧没有翻脸:“不可以,你若是不比试,我如何彰显清白?”
青皮知道无法善了,当下豁出去了,“选谁都行吗?”
“不错”
“我选你”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一片哗然。
王腾可是统领呀,青皮选择竟然挑他比试,真是好大的胆子。
王腾会拒绝吗?
众人颇为期待,从骨子里,大家都期盼得到公平公正的待遇。
如果王腾拒绝,众人一定会失望。
还好,王腾懂得大家的心思,他直接应承下来:“可以,比什么?”
青皮咬紧牙关,“他们比什么,我们便比什么”。
王腾微微颌首,“好”。
说罢,王腾径自来到放置石锁的地方,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两只石锁便被他提在手中。
一百步,轻轻松松。
黄虎等人大声喝彩。
青皮腿脚已经哆嗦起来,这时候,王腾来到了靶场。
弯弓搭箭,五箭射出,虽然有一箭脱靶,却也是仅次于黄得功的好成绩。
这一次,黄得功与众人一起喝起彩来。
谁不希望自己的统领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勇士?
眼下,王腾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自己是一个合格的战士,现场所有对他不利的声音消失了。
这时候,不少人才想起来,王腾可是击杀王之臣的功臣!
青皮胆战心惊,他怎么也没想到,王腾竟然有如此本领。
还需要再比吗?
第三场比试是武艺演示,王腾抽枪在手,耍出一手炉火纯青的大枪。
现场数百名青壮人人喝彩!
青皮腿脚酥软,险些瘫倒在地。
完了,什么都完了。
不是说好了要让王腾出丑的吗?
怎么成了王腾在耍威风?
不远处,赵县丞铁青着脸,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愤愤离去。
结果已经不重要了,借此机会,王腾再一次提高了自己的声望。
若是青皮能够击败王腾的话,自然可以扭转剧情,可是,青皮却连石锁都提不动。
众目睽睽之下,青皮竟然被石锁砸伤了脚,顿时引得众人大骂不已。
“快滚下去,不要误了咱们兄弟的前程”
“王统领可是击杀流寇,拯救广灵的豪杰,此獠真是不知死活”
……
现场的舆论一边倒,没人同情痛苦惨叫的青皮。
第三十九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
失败者不值得同情,青皮受伤退场之后,募选依旧在继续。
王腾用自己过硬的实力击败了质疑者,现场再无反对声。
对于广灵百姓而言,入选乡勇,这是数十年未有的大事,眼下,王腾留出六十人的名额公开招募,已经是难得的公允之辈了。
若是换做其他人,说不定一百人的名额都会用掉。
有希望总比绝望来得好些。
经过层层选拔,日落之前终于选出了六十名乡勇。
算上王家庄的四十人,这就是一百人。
一百名乡勇,王腾从中选出了弓术最优的十个人,将他们交给童一贯指挥,其余的九十人又分成三个小队,黄虎、张铁匠、黄得功为各自的队长。
人选有了,可是,兵器却匮乏的很。
王腾收买了库房的小吏,只取了五张破旧的弓箭,一件发霉的皮甲,以及十柄生锈的长枪,这点武器,打发叫花子都不够水准呀。
“县衙只有这些武器?”
库房小吏一脸的无奈,“王统领,月旬之前,东虏入侵,魏大人号令全城青壮登城守卫,那一次,多余的武器全都发了出去,后来战事结束,千户易武以军中武备不足为由接收了全部武器”。
王腾脸色很是难看,他已经与章旺闹翻了,再去求那易英?
开什么玩笑,就算赤手空拳也不能去!
可是,行军打仗没有武器是行不通的,这该如何是好?
王腾压根没指望魏源,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情多半是赵县丞与章旺等人做的。
对了,前段时间不是击败了王之臣嘛,流寇的武器呢?
想到这里,王腾希翼地问了一句:“我记得击败王之臣的时候,城里缴了不少武器呀,武器呢?”
小吏摇了摇头,“赵县丞与易千户一人一半,分了个干净”。
“赵县丞要武器做什么?”
小吏低声说道:“赵县丞与衙门的捕头关系极佳,他说县内捕快没有趁手的武器,就取了过去”。
“魏大人没有说什么吗?”
小吏尴尬一笑,“魏大人是知道这事情的”。
王腾竟然无言以对。
毫无疑问,魏源压根没意识到武器的重要性。
现在倒好,难题留给了王腾。
向赵县丞、易千户低头求援?
开什么玩笑,王腾初立队伍,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如果这时候卑躬屈膝,到处求援,日后只会受制于人!
“黄得功、张铁匠,你们将所有的武器集中到一处,交给黄虎”
“喏!”
“黄虎,今夜你带人巡守,若有情况,不可莽撞,即刻来报”
“喏!”
王腾又道:“童一贯,你的任务就是练好弓手,明白吗?”
童一贯欣然应诺。
新军初立,规矩最为重要。
王腾左思右想,决定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来人呐,将所有人召集到一处,我有话要说”。
“喏!”
须臾,一百名乡勇聚集起来,他们有的人窃窃私语,神情兴奋,有的人左顾右盼,四处打量,便是王家庄出身的青壮都有不少的毛病。
这哪里是乡勇呀,这就是一帮武装平民!
王腾皱起眉头,朗声说道:“诸位,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们既然入了乡勇,便不是普通百姓,日后须得守得住军纪,本官有言在先,有敢不服上官之令者,一律杖责三十军棍,赶出乡营,别忘了,在外头还有几百个丁口在等着顶替你们呢”。
几个军中刺头顿时觉得眼皮急跳,原本懒散的样子下意识地收敛了不少。
“接下来,我宣布第一条军令,自从以后无论军中集会还是训练,所有人不得交头接耳、左顾右盼,更不得大声喧哗,违令者,二十军棍!”
此言一出,乡勇们顿时冷汗淋漓,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危险。
如果刚才王腾有杀鸡儆猴之意,只要从人群中揪出几个倒霉鬼,当众责罚,效果一定格外的好。
可是,王腾为了服众,并没有这么做。
这时候,乡勇们才知道,一斗的粮秣不是那么好拿的。
没有想象中噪杂的喧哗声,王腾很是满意,“我的为人大家应该很清楚,击杀王之臣之时,我与诸位兄弟同生共死,没有退下一步,今后也一样,我会与大家共进退,不过,我不希望军中出现逃兵,一旦出现,杖责五十,扣除米俸,逐出军营!”
这等于是净身出户呀,几个乡勇胆战心惊,害怕自己会落到那地步。
依旧没有人敢出言反驳,王腾微微颌首,看来,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就是悬赏了。
有赏有罚,军卒才会卖命。
“魏大人给我们的任务是巡戍乡间,缉捕流寇,期间,我会亲自训练你们,只要通过训练,月底之后,每人可以得钱百枚,这钱,我自己来出!”
还有赏钱拿,听上去很是不错,乡勇们顿时来了精神。
哪知道王腾又说道:“如果有偷奸耍滑,滥竽充数者,我会予以开革,绝不留用,诸位听明白了吗?”
乡勇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妄言,倒是黄虎等人大声应诺,“听明白了”。
“既然听明白了,以后就按照这规矩执行,若有再犯者,一概逐出”
“喏!”
接下来,王腾给乡勇留出一个时辰的活动时间。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人必须到校场集合。
童一贯觉得这个命令不合理,“统领,乡勇之中一定有不少眼线,你给他们一个时辰的时间,岂不是给了他们串通消息的机会?”
王腾微微一笑,“无妨,眼线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乡勇还是可信的,自此以后,所有人都得离开县城,什么时候回来,连我都不知道,如果不给他们道别的机会,乡勇们思乡情切,怕是会闹出乱子”。
童一贯仔细一琢磨确实是这个道理,眼线虽然可恨,可是,却没有必要因噎废食。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了,离开的乡勇只少了一人,王腾不以为意,他让人圈下此人的名字,自此以后永不录用。
“诸位既然回到了校场,那便说明这乡勇一职值得你们辛苦,我还有一条命令,以后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不得私自出营,违令者,以逃卒论处!”
这时候乡勇才明白,为什么王腾给了大家一个时辰的活动时间,原来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
第四十章 改变
当天夜里,为了震慑宵小,黄虎连夜带人赶回了王家庄。
王家庄毗邻丁家庄,是贼人最有可能生事的地方。
黄虎带领的小队武器齐全,有十多名王家庄青壮,具有一定的战力,他们镇守王家庄一带,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震慑宵小。
黄虎走后,王腾带着乡勇出了县城。
此时天色已晚,这个时候出城,张铁匠有些不解,“为何不在城中歇上一宿,明日出城?”
王腾正色道,“一百名乡勇是一个整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黄虎正带着人马连夜赶路,我们又怎能偷偷享乐?”
张铁匠有些羞愧,“若是如此,驻扎在城外倒也合适,不过,王统领,你为什么不跟大家解释清楚呢?”
不远处,乡勇们正忙着搭建营房。
许多人根本不理解,在城中有地方住的情况下,为什么要到城外住。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自找麻烦吗?
在有心人的撺啜下,不少乡勇怨声载道,只是碍于王腾的军令,不敢大声喧哗罢了。
张铁匠劝谏王腾,正是担心士气波动。
谁曾想,王腾压根不以为意。
“咚咚”,王腾亲手将一根木桩夯进泥土,他一边干活,一边说道:“乡勇的任务是服从,我们的任务带着他们打胜仗,如果事事都需要解释,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新颖的答案令张铁匠茅塞顿开:“统领此言大善,只是,乡勇们多是土生土长的广灵百姓,一味的压抑,只怕不是长久之道呀”。
“放心吧,我只是想借此机会揪出居心叵测之辈罢了,一旦得手,我会酌情考虑犒赏一事”
张铁匠松了口气。
接下来,王腾、黄得功齐齐动手,七十名乡勇足足忙碌了半个时辰才搭建出简陋的营房。
幸好,一夜平安无事。
翌日一早,刚刚用过早饭,王腾便开始了第一天的训练。
枪兵的训练与弓手的训练截然不同。
枪兵需要培养节奏,而弓手需要锻炼力度。
刚开始,童一贯为每一名弓手准备了石块,他将石块捆缚在弓手的臂膀上,以此来增加气力。
据说,这种方式对提高臂力很是有效。
王腾看罢,果断决定:每一名乡勇都得在训练的时候都加上了这一个科目。
训练途中,王腾寻到黄得功,直截了当地问道:“依你之见,你的人马什么时候可以上阵杀敌?”
黄得功不敢撒谎,“一个月可以成军,三个月方可派上用场”。
王腾摇了摇头,不甚满意,他又找到张铁匠,问道:“你觉得多久可以上阵厮杀?”
“若是不顾伤亡,乡勇随时可用,不过要想如臂指使,只怕也得一两月”
王腾叹了口气,道“太久了”。
谈起训练兵卒,黄得功自持不输给任何人,三月成军本已是保守的说法,可是眼下听到王腾此言,分明是一种不满意的语气。
黄得功顿时有一种被小觑的感觉:“统领,下官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养兵切忌操之过急,统领怕是有些急躁了”
王腾没想到自己到头来竟然被黄得功教训了一顿,心头不但不恼反而有些好笑,“不是我操之过急,是魏大人留给我的时间太短了,我们必须确保县内平安无事,三个月太久,很有可能发生意外”。
黄得功知道王腾说得是实话,可是他还是有些不忿:“统领有何高招?”
“我有一法,可在月内成军”
黄得功满脸的不信,就连童一贯都翻着白眼。
不过联想到王腾之前指挥若定的表现,童一贯又有些动摇了。
王腾从不妄言,难道说,他真的有办法能够速成一军?
王腾知道二人不信,当下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说道:“明日我会把我的想法写出来交给你们,到时候你们可以试着训练一下”。
黄得功感觉方云有些胡闹,可上官有令,也只得低声应诺。
接下来,王腾站在高台上,他朗声喝道:“流寇一日不除,广灵便一日不得安宁,诸位既然做了乡勇,便要尽忠职守,努力训练,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若是有人胡作非为,懒懒散散,我一定会开革了他!当然了,只要大家努力训练,我一定重重有赏!”
乡勇的待遇之高,足以羡煞旁人,不说其他,单是那一斗米的月俸就值得人卖命。
临出家门时,家中妻儿老母的谆谆教诲更是萦绕在耳畔“到了营中可要好好历练,莫要辜负了县尊的厚待”。
不用承担徭役,连家中的赋税甚至都可以酌情减半,这等好差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真要是被赶出乡营,只怕要饱受家人白眼……
因而,没有人想离开乡营。
王腾抛出萝卜加大棒的招数,很快就让众人收起戏谑之心,不敢再生是非。
这一番言语,连黄得功都听得暗暗颌首,觉得其中深得赏罚分明之精髓。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这是拉拢人心的最佳手段。
王腾没有做过教官,更没有指挥过二百人以上的人马,可他脑子里却有着两千多年的知识。
知识就是力量。
要想建立一支真正的强军,必须“强其军纪、锤炼其筋骨、增益其所能”,如此一来方可战不胜,攻无不克。
如何贯彻军纪?赏罚分明即可,如何锻炼筋骨,增加军卒技能?卖力训练即可!
在王腾看来,流寇并不是乡勇的真正敌人,四处劫掠的后金骑军才是!
区区一百人也想对付后金骑军?这在绝大多数人看来,无异于痴人说梦,不过,王腾却有一种难言的使命感。
好不容易穿越了一回,如果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汉民族依旧剃发易服,留下金钱辩,那王腾来这一遭还有什么意义?
既然来了,便要好好活过这一回,就算最后失败了,也算是无愧于心!
穿越伊始,落入鞑子手中的王腾只想好好地活下去,如今,时过境迁,多番厮杀过后,王腾手中已经有了一点实力,这个时候,他终于有底气谋划未来了。
第四十一章 察觉
春天来了,窗外的树枝长出了嫩绿的枝桠,微风拂过,一片绿意随风摇曳。
广灵知县魏源背手而立,颇为感慨:“干枯的树木可以在蛰伏几个月之后长出绿叶,改头换面,重新再来,与它们相比,我们这一辈子又能经历几个起伏呢”。
秦师爷微微一笑:“大人十年寒苦读,换来一朝榜上题名,这便是一个轮回,两年前,大人外放为官,到如今春风得意,这又是一个轮回”。
魏源陷入沉思,“你的意思是说,我有可能进入下一个轮回?”
秦师爷哑然失笑:“大人何出此言?大人初任广灵县令之时,步履维艰,创业艰难,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大好局面,怎么会这么快就结束呢”。
“枯木遇到春风才长出绿叶,我在广灵两年一事无成,直到王腾到来才有所起色,难道说,这王腾便是我的春风?”
“大人说笑了,王腾只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大人才是一切变化的根本”
魏源摇了摇头,“师爷,谁是谁非我分的很清楚,如果没有王腾,广灵的局势早已经糜烂,我身上这身官袍说不定也要被取下,由此来看,王腾便是这契机”。
秦师爷笑而不语。
魏源又道:“师爷,我为官这么久,若连这点心胸气度都没有,这官岂不是做到了狗身上!”
“大人心胸宽广,实乃广灵之福”
“只要本官在位一日,王腾便是我的左臂右膀!”
“大人明鉴”
“对了,乡勇现在何处?”
“昨日募齐人手之后,王腾便派出一队人马前往王家庄,而他本人带着剩余人马驻扎在城外”
“驻扎在城外?”
“不错”
“这是为何?”
“据说是要同甘共苦,锻炼军卒”
“好一个王腾,不枉我一番栽培”,魏源由衷地高兴起来。
入城招募乡勇以来,王腾的所作所为对极了魏源的胃口,可以说是尽忠职守的典范。
思来想去,魏源觉得不能没有表示,只能将三百两银子提前拨付给王腾。
至于王腾会不会浪费挪用,魏源不以为意。
如果连三百两银子都要染指,那王腾便不堪大用!
城外,王腾拔营起程,试图前往王家庄与黄虎汇合。
正要离开之际,县衙内送来了三日的钱粮。
王腾签字验收之后离开了广灵城。
乡勇的威力只有到了乡间才能施展,若是一直待在县城,只会自废武功,这一点,王腾身有体会。
两个时辰之后,王腾与黄虎顺利会合。
“如何?昨夜可有宵小滋事?”
黄虎环顾左右,低声说道:“宵小是有,不过却不是来滋事的”。
“喔?此话怎讲?”
“昨夜有人看见四个蒙古人进了丁家庄”
王腾眼中寒光一闪,“可曾看清楚了?”
黄虎重重颌首,“千真万确,绝不会有错”。
“我就说嘛,丁员外的私盐生意一定与蛮子有关,真是好大的胆子呀”
“统领,我们该如何行事?直接杀入丁家庄,人赃并获?”
王腾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简单粗暴的法子,“不成,丁员外在广灵的势力根深蒂固,如果因为四个鞑子便闯了他的庄子,一旦让鞑子走脱,后果不堪设想”。
战场上,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王腾可不想因为几个蒙古人便将自己陷进去。
“那该如何是好?”
“蒙古人过来,一定与私盐有关,我们只要派人盯紧了丁家庄,在他们出手之际,一举劫杀,便是天大的功劳!”
黄虎摩拳擦掌,“好,听凭头领吩咐!”
一连三日,平安无事。
为了麻痹丁员外,王腾故意拔营起程,作出一副离开的模样。
谁曾想,乡勇前脚离开,后脚丁家庄的车队就与蒙古人一道趁着夜色出发了。
车辙极深,载了不少东西。
马武查看之后第一时间报与王腾知晓。
丁员外的人马似乎走惯了夜路,百十人的队伍打着火把将五辆大车护得周全。
为首的丁管事是王腾的老相识,那一日,丁管事试图强闯王家庄,只可惜,王腾态度强硬,丁管事未能如愿。
此番,丁员外筹集银子,凑齐了盐货,要赶在期限之前运到塞外,押运事宜事关重大,丁员外再三考量之后,还是派了丁管事。
丁管事武艺不精,却胜在忠心耿耿。
从广灵到边口,丁员外都已经做好了功课,只要盐货出了广灵,这差事便成了!
两年前,广灵也是丁员外的天下,只可惜,知县魏源到任以来有所察觉,丁员外不敢大意,当即派出了双倍的人马。
现在,魏源又鼓捣出一支乡勇,为首之人还是丁员外最为痛恨的王腾!丁员外怎能不防?
眼瞅着再有十里路便出了广灵,丁管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随行的蒙古人很是不解,“什么时候丁管事的胆子这么小了?”
丁管事尴尬一笑:“贵人有所不知,广灵知县魏源一向与员外不和,近来,又有一支乡勇驻扎在附近,不能不防呀”。
“乡勇?”
“不错”
“有多少人马?”
“足有一百人”
蒙古人嗤之以鼻,“一百名乡勇?我等四人一个冲锋便可将他们尽斩于马下!”
“贵人武艺高强,小人是知道的”
“哼,他们会来吗?”
“再有一刻钟我们就出了广灵,就算他们得到消息也不敢越境追击”
“那真是太无趣了,我还指望着他们能给我带点乐子呢”
丁管事无言以对,蒙古人如此猖狂自然有他们的底气,据说,身边这四人在蒙古人当中也是以一当十的精锐。
到了广灵,谁是这等精锐的对手?
不知为何,丁管事隐隐有些遗憾,只可惜王腾不来。
若是王腾不知死活,前来劫货,那时候,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蒙古人的手段。
借刀杀人?
若能借蒙古人的手杀掉王腾,想必丁员外一定会开心的很。
过了这些时日,丁家庄失窃一案的主凶已经水落石出,除了王家庄的王腾之外再无他人!
一开始,丁员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王腾一行展现出难得的身手,那时候,丁员外才有所醒悟。
十人就敢破庄而入,除了王腾,还能有谁?
第四十二章 乡勇的第一战
八百两银子,一千斤盐货,这可是丁家庄三年的收益。
王腾倒好,空手套白狼,轻轻松松便劫了过去。
劫了银子也就罢了,偏偏此人贼喊捉贼,到头来竟然还诈称破案,与魏源联手讹了丁员外一百两银子。
这世上还有比王腾更无耻的人吗?
这是把丁员外当猴耍呀!
可以想象,一旦真相大白,丁员外必会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柄。魏源地位太高,丁员外不敢报复,只能将怒火倾泻到王腾身上。只可惜,蒙古人的期限临近,没有时间耽搁,否则的话,丁员外一定会手想尽办法,让王腾付出代价。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丁员外对王腾的恨意却有增无减,他甚至有了详细的计划,一旦盐货交接完毕,精锐回庄,他会夜袭王家庄,将庄内所有人斩杀殆尽,唯有如此,方能消掉心头之恨。
丁家庄内,丁员外彻夜难眠,丁家庄西侧二十里,王腾正领着一班人马埋伏在河对岸。
这里有一座木桥,是进入广灵的必经之地。
据悉,丁家庄的押运队伍就在五里开外,用不了多久就会抵达。
这是乡勇成军以来的第一战,意义深远。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唯有不知名的虫子在欢叫个不停。
王腾环顾左右,嘴里道:“诸位,丁员外勾结蒙古人走私盐货,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眼下,贼人就在五里开外,只要你们奋力杀敌,我一定在魏大人跟前为你们请赏!”
杀谁不是杀?
王家庄的青壮无所畏惧,他们连鞑子都杀过,自然不会怕了区区盐贩。
可是,广灵城中招募的乡勇就不同了,他们终日活在丁员外的淫威之下,不敢有丝毫反抗。
今日要对上丁家庄的打手,自己一行人会是对手吗?
大半乡勇心中揣揣不安。
王腾知道乡勇的恐惧,他没有太好的法子,只是准备了一招杀手锏。
在队伍前方,三名手脚俱被捆住的青壮挣扎不已。
王腾朗声喝道:“这三个贼子勾结流寇,散布谣言,致使军心不稳,今日,我要用他们的项上人头来祭旗!”
三名青壮早已经心胆俱裂,他们疯狂挣扎,只可惜,嘴巴已经被堵住,无法求饶。
王腾故作不知,颇为惋惜地说道:“死到临头还不知错,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来人呐,杀了他们!”
“喏!”
黄虎大步跨出,轻松取了这几人的性命。
血淋淋的事实震住了一众乡勇,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战场上。
你死我活,必须有一方倒下。
乡勇们可不想这么默默无闻地死去,他们还有无数的愿望没有实现。
既然如此,那么,只能让丁家庄的人去死了。
武器匮乏的乡勇在王家庄已经得到了有效的补充,在木桥一侧,为了对付蒙古人的骑手,二十名枪手严阵以待。
只要杀了蒙古人,丁家庄的护卫便是待宰的羔羊,王腾、黄虎压根没将他们放在眼中。
远处的火把若隐若现,看模样,丁家庄的车队很快就要到了。
时间紧迫,王腾重金相诱,“诸位,此番杀贼,杀一人,赏一百钱,战后兑现,绝不拖欠!”
有压力,还有赏钱,乡勇们找不到避战的理由。
没多久,丁家庄的车队便来到木桥之前。
一行人正要过河的时候,一名蒙古人突然嗅了嗅鼻子,嘴里道:“有血腥味!”
“呛啷”,片刻间,四名蒙古人抽刀在手,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丁家庄的护卫见状不敢大意,也在第一时间做好了防备。
暴露了?
乡勇们紧张不已。
怎么会这样?好好的一场埋伏眼瞅着就要变成硬仗了!
王腾懊恼不已,早知道就不要节外生枝了,现在倒好,贼人已经有了警惕,再想偷袭取胜,结果微乎其微。
然而,不到最后一刻,谁也猜不中结果。
没多久,就在双方人马剑拔弩张,即将擦枪走火的时候,远处突然跑来一匹伤马。
马的臀部受伤,鲜血淋漓。
几个蒙古人面面相觑,“刚才是这马的味道?”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不是这马的话,又能是谁?”
蒙古人自己猜不出来,丁家庄的人更是一无所知。
唯有丁管事喜不胜收,“咱们要时来运转了,瞧瞧这马,这可是十多两银子,快,守好咯!”
蒙古人嗤之以鼻,他们的目标是盐粒,至于其他的东西,他们根本不在乎。
一场虚惊之后,丁家庄的车队上了木桥。
四名蒙古人在前头开路,他们守在两侧,四处张望。
不对劲!
长期在草原上形成的直觉告诉他们,今夜太过安静了,安静的有些诡异。
“小心!”
就在蒙古人出言示警的时候,十支箭矢已经破空而来。
“噗噗噗”,打着火把的庄丁这时候成了活生生的靶子。
一射一个准。
“敌袭,敌袭!”
凄厉的呼喊震慑云霄,丁管事怎么也没想到,眼瞅着就要离开广灵了,竟然出了大事。
这可如何是好?
“前方是哪位当家的人马?咱可是广灵县丁员外的人马,莫要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呀”
黄虎啐了一口,他对丁家庄的不屑溢于言表。
勾结蒙古人、私通流寇,丁员外还真是无恶不作。
“杀贼!”
突然间,王腾一声呐喊,吓的丁家庄的青壮人人后退。
人群之中,唯有蒙古骑兵不退反进,他们奔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策马疾冲。
在草原上,没有人是蒙古人的对手!
夜色深沉,目不视物。
“噗噗噗”,蒙古骑兵丢出了手中的火把,用以照亮前路。
然而,火光腾空而起的时候,蒙古人惊恐地发现,前方俱是尖利的竹枪。
马速已经提了上来,这时候再去避让已经来不及了。
两名蒙古骑兵只能眼睁睁地冲击枪阵。
“噗”,长枪入腹,很快便刺进了骑兵的要害。
剩下的两人反应快些,他们第一时间滚鞍落马,逃得一命。
第四十三章 算无遗珠
蒙古人极善马战,在马上,他们凭借优良的马术可以与数倍于己的敌人周旋,可是,没了战马,他们一身的战力便要大打折扣。
地上丢弃的火把依旧在燃烧,凭借这股光亮,广灵乡勇轻松发现了蒙古人的所在。
“刺!”
黄虎一声令下,不等蒙古人有所反应,竹枪又刺了出去。
“噗”,眨眼间,又是一人被刺,最后一名蒙古人眼见不妙,连滚带爬方才避过了这阵刺杀。
这是遇到大明边军了吗?
甫一照面便杀了三名蒙古骑士,这一定是边军精锐!
蒙古人也好,丁家庄的青壮也罢,他们都认为自己遇到了大明官军。
在众人的印象中,只有大明精锐才会将长枪用的如此狠辣。
后金骑兵虽然凶悍,可是,他们却不擅用长枪。
蒙古人四去其三,最强的依仗没了。
丁管事心胆俱裂,“前方是哪位将军,这是广灵丁员外的财货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王腾不言不语,丁管事以为有戏,急忙叫道:“丁员外慷慨大方,若是有什么得罪将军的地方,将军尽管说来,员外一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王腾“哈哈”大笑,“你且安心上路,至于丁员外嘛,我自然会去找他的”。
眼瞅着事情不能善了,丁管事恼羞成怒:“将军你休要欺人太甚,须知我家员外交友甚广,便是大同副将都与我家员外有旧!”
王腾冷冷一哼,“好一个手眼通天的丁员外,来人呐,擒下此贼,我有大用”。
“喏!”
此时,丁家庄的庄丁只有一半人顺利过河。
在人数上,广灵乡勇完全占据优势。
倘若没有意外,乡勇获胜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过,眼见事情不妙,不少壮丁已经往北岸退去,他们认为,只要避过敌人锋芒便可平安无事。
真是如此吗?
南岸,黄虎、张铁匠各带三十乡勇稳占稳打,他们将胆子最大、武艺最强的那批庄丁死死缠住,剩下来的庄丁没有主心骨,是战还是退难以决断。
黑暗中,看不清楚来袭的人马到底有多少人,不过,冲天的呐喊声说明了一切。
来袭的这伙人马不好惹!
丁员外已经没了一批盐货,路上的这一批万万不能再丢了,否则的话,丁家真的要倾家荡产了。
想到这里,丁管事咬牙决断,“丁家庄的庄丁听我命令,后退,退回北岸”。
“退?”正与乡勇奋力搏杀的一部分庄丁破口大骂,他们在前头舍生忘死,可是,到头来却被人抛弃了?
胸中的一股杀气一泄,庄丁大败,再也不是乡勇的对手。
兵败如山倒,只要能够逃的性命,其余的庄丁可管不了这么多,冷箭、长枪先声夺人,他们早已经吓破了胆。
听闻可以退去,庄丁大喜过望。
一时之间,你推我搡,很是热闹。
混乱间,丁管事大声威胁起来,“别乱,都他娘的别乱,到了北岸,列阵对敌,若有私自逃窜者,老子一定让丁员外杀你全家!”
庄丁们的一家老小俱在丁家庄,不得不说,丁管事的威胁切实有效,一旦庄丁们真的稳住阵脚,乡勇再想获胜就得付出不小的代价了。
庄丁们沉默起来,逃出去,固然可以活下来,却有可能牵累到家人,留下来,拼上一把,虽然有可能死去,可是丁员外却不敢对付他们的家人。
苟活一命,还是保全家人?
并非太难的选择,绝大多数庄丁都选择留下。
哪怕前方的大明官军,为了一家老小,庄丁们也要拼上一把!
乱哄哄的队伍逐渐稳定起来,丁管事大喜过望,有戏!他趁热打铁,又蛊惑道:“诸位兄弟且听我一言,只要保下盐货,我可以在此保证,人人有赏”。
庄丁们不言不语,气氛逐渐凝重起来。
命都要没了,区区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还有选择,没人愿意留下。
南岸的庄丁们亡命狂奔,一番厮杀,丁家庄折损了二十多人,这可是数年未有的事情。
到北岸去,北岸还有不少人马!
丁管事犹有希望,他只想保住盐货,只要盐货在,丁员外便有翻身的希望,否则的话,丁家庄真的要完了。
眼瞅着北岸的庄丁已经过半,黄虎急躁起来:“黄得功这小子行不行?怎么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王腾心里也是纳闷,不过,为了稳住军心,他只好作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嘴里道:“急什么,黄得功不会误事”。
马武耳目聪敏,他咧嘴笑道:“来了!”
话音刚落,北岸便传来了呐喊声。
“杀贼!”
黄得功一马当先,他带着三十名乡勇手持长刀,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冲向了丁家庄的车队。
丁管事脸色煞白,“完了,完了”。
庄丁们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士气在腹背受敌的刹那烟消云散。
这是早有预谋的埋伏!
“点起火把!”
王腾一声大喊,几十柄火把熊熊燃烧起来。
丁管事没想过逃命,丢了盐货,恼羞成怒的丁员外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人。
遭遇埋伏这等事情虽然怪不得他,可是,家底都快掏空的丁员外不会给他任何理由。
作为丁家的家生子,丁管事没有丝毫怨言,他只想派人通禀丁员外一声,告诉他事情有变。
“丁三,你速速回庄,告诉员外一声,便说盐货没了,我没脸见他,请他万分小心,可能有人要对付他”
丁三应了一声,就要拔腿离开。
此时,黄得功已经连杀数人。
作为逃难到广灵的流民,黄得功对欺良霸善的地方豪强恨之入骨。
眼下,有机会除掉为虎作伥的丁家庄丁,黄得功战意高昂。
“杀!”
只有杀光这些混账,大明才有朗朗乾坤!
“杀!”
河对岸,黄虎也带着人马冲了过来。
丁三走了,丁管事没了后顾之忧,他抽出腰刀,凄厉地叫道:“诸位,丁员外待我们不薄,今日就让我等死战吧!”
庄丁们懒得言语,到了这时候,死战又有什么用?
丁员外没了这盐货,说不定要家破人亡。
只要丁员外一死,还有什么可怕的?
第四十四章 初战告捷
王腾深深懂得士气对于战力的重要性,他从背后取来一支铁皮卷成的喇叭,放声高呼,“丁家庄的庄丁们听好喽,此番丁员外勾结外族,罪证确凿,在劫难逃,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我一定在魏大人面前为你们美言几句,若是你们不知死活,助纣为虐,鬼头刀下可不分罪孽轻重!”
蓦然出现的炸响惊呆了双方青壮。
临行之前,乡勇们只知道王腾特意让铁匠打造了一个一头大一头小的物事,因为从未出现过,所以大家并不知道它有什么功能。
至于丁家庄的青壮,前后夹击之下,他们已经是胆战心惊。
经过简易喇叭扩音之后的呐喊声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一时之间,连丁管事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妖术?
面对未知,庄丁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恐惧。
王腾趁着机会,再次吼道:“私贩盐货,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若是你们不知死活,可就不要怪我们痛下杀手了”。
庄丁面面相觑,陡然杀出的黄得功一行带给人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原本打算负隅顽抗的青壮们早已经没了死战的心思,此时,王腾又施展出攻心术,多面夹攻之下,终于,第一个庄丁投降了。
王腾大喜过望,幸存的庄丁依旧有六十多人,如果这些人拼死一战,肯定会给乡勇们带来不小的伤亡。
现在,有庄丁投降,这可是难得的好现象。
想到这里,王腾又道:“愿意投降的放下武器,十个呼吸之后,谁持有武器,谁便是丁员外的死党,我必杀之!”
“大人,投降可以免死吗?”
“只要你们放弃抵抗,我会为你们争取一线生机,当然了,阵前立功,其罪减半!”
此言一出,一名庄丁立刻持刀砍向了自己身侧的同伴,毫无防备之下,刀入肩胛,血花四溅,“李四,你的妻儿老小我给你养!”
自相残杀?
谁能够想象前一刻尚在并肩作战的同伴下一刻就成了要命阎罗?
一时之间,庄丁人心惶惶。
“大人,我降了”
“我也降了”
“只求大人饶我家人性命”
相对于同伴,此时此刻反倒是王腾的身边显得更安全些。
最起码,乡勇们不会对同伴下手。
十息之内,足足有三十多名庄丁放下了武器,余者左顾右盼,已经没了丝毫战意。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丁家庄的庄丁们再三退却,已经泄了锐气。
如今大半庄丁投降,便是放手一搏都没了机会。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丁管事见势不妙,凄厉地叫了起来:“你们要做什么?他是王腾,他们是乡勇,不是边军,我已经让人通禀丁员外了,只要坚持到天亮,援兵一定赶来”。
王腾摇了摇头,“你说的信使指的是这个人吗?”
话音刚落,一名蓬头垢面的男子出现在火把下。
丁管事仔细看去,正是应该离开的丁三。
“丁三,你……”
丁三张了张嘴,血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丁管事知道,这一次丁员外是真的完了。
“员外,我对不起你呀”,丁管事嘶吼一声,就要挥刀自刎。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冷箭射穿了丁管事的手臂。
吃痛之下,铁刀自然落地。
这时,早已准备妥当的黄得功第一时间冲到前去,生擒了萌生死志的丁管事。
仅存的蒙古人见势不妙,正想趁势离开,却没想到,黄虎早已经盯紧了他,“鞑子,哪里走!”
没了坐骑,蒙古人根本不是黄虎的对手。
几十个回合过后,黄虎一斧削下了蒙古人的头颅。
首领死了,连蒙古人都死的干干净净,残存的庄丁找不到拼命的理由。
降了吧,片刻间,庄丁们尽数投降。
乡勇首战告捷,王腾长长吁了一口气,“来人呐,捆了他们,妄动者,杀无赦”。
“喏!”
一刻钟之后,所有的庄丁俱被捆缚住,当然了,最重要的是盐货毫发未损,便是受惊逃走的马匹也被人追了回来。
此役,广灵乡勇以自身伤亡不到十人的代价,斩首三十四记,其中包括了四个蒙古人的头颅。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大胜,经此一役,从未上阵厮杀过的乡勇增强了信心。
往日里嚣张跋扈的庄丁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遵从号令,整齐刺杀,便是蒙古人都宰了,何况区区几个庄丁?
大胜过后,乡勇士气正佳。
军心可用,王腾留下一队人马打扫战场,带着其余乡勇直奔丁家庄而去。
打蛇就打七寸,王腾已经将丁员外得罪死了,如果不能将他杀死,一定会有无穷的后患。
只是,王腾心中还有一丝忌惮,丁员外的势力根深蒂固,县令魏源会痛下杀手吗?
若是魏源瞻前顾后,耽误了最佳时机,王腾的一番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前往县城的信使依旧没有回转,县令魏源会作出什么选择?
县衙,魏源正与师爷紧急商议对策。
丁员外勾结蒙古人,贩卖私盐,这不是秘密,可是,数年来从未有人抓过现行。
如今,王腾带着乡勇将庄丁堵个正着,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魏源犹疑不定,“乡勇成军不过数日,他们会是盐贩的对手吗?”
秦师爷也没有把握,“大人,开弓没有回头箭,眼下,既然王腾能够料敌先机,抢先设下埋伏,那么我们就该考虑如何善后了”。
魏源深以为然,“言之有理,只是,如何善后?”
“乡勇围堵盐贩,无非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乡勇获胜,人赃俱获,另外一种便是盐贩获胜,王腾落败”
“若是前者呢?”
“若是人赃俱获,大人应该及时调派援军为王腾助力”
“师爷的意思是攻打丁家庄?”
“不错,众所周知,丁员外一直是赵县丞的死党,若能从丁家庄找出赵县丞私通蒙古人的蛛丝马迹,岂不是一箭双雕?”
魏源微微颌首,“此事太难太难,如果给王腾一年的时间,我相信他会训练出一支不逊于庄丁的精锐,可是,乡勇成军不过数日,获胜的机会实在是太小了”。
“话虽如此,可是,大人还是要做好准备呀,省得王腾报捷之后慌了手脚”
“也罢,本官这就去见易英,我相信,这时候他分得清轻重”
“大人高见”
“刚才你还说了第二种可能,如果王腾落败呢?”
“乡勇落败,盐贩之说自然无从说起,无故攻击商队,滥杀无辜,王腾这巡检怕是做不成了”
魏源叹了口气,“知道了,王腾这是冒了天大的干系呀”。
第四十五章 晴天霹雳
在魏源看来,王腾冒险狙击丁员外,为的是他。
这些年来,丁员外走私盐货,为赵县丞输送了不少钱粮,只是,魏源一直抓不到他的痛脚,无从下手。
如今,王腾从天而降,乡勇初立就敢硬撼盐贩,这胆识、勇气着实让魏源欣慰。
只可惜,乡勇人数不多,武器、训练全都匮乏的很,究竟是胜是败,还在模棱两可之间!
王腾如此待我,我怎能负他?
想到生死未仆的王腾,魏源下了决心,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王腾!
不过,当务之急,却是寻找援军。
魏源收拾妥当,正准备出府拜会千户易英。
谁曾想尚未出门,便见秦师爷狂奔而来。
“大人,大喜呀!”
秦师爷可是个秀才,能让一个读书几十年的老秀才激动成这副模样的事情会是什么?
魏源心中疑惑,“何喜之有?”
秦师爷喜不胜收,“大人,王腾赢了,人赃并获”。
魏源瞪大了眼睛:“什么?你说什么?”
“大人,广灵乡勇成功破获了一起私盐案,谋后主使乃丁家庄丁贺,人赃并获呀!”
幸福来的太突然,魏源只觉得痛快至极,“哈哈,王腾真乃福将也!”
没了丁员外这块绊脚石,除掉赵县丞易如反掌!
秦师爷适时问道:“大人,王腾派来的信使就在外面,可要见上一见?”
“见,当然要见!”
须臾,马武入府拜见。
魏源急冲冲地问道:“王腾现在何处?”
“统领带着人马已经去了丁家庄”
魏源吸了口冷气,“王腾是要斩草除根呀,乡勇伤亡如何?”
马武挺起胸膛,不无骄傲地说道:“大人,我方伤亡不过十人,阵斩盐丁四十人,其中有四名蒙古人”。
魏源瞋目结舌,“还有蒙古人?”
“千真万确”
“不成,本官不能袖手旁观,来人呐,备轿!”
说罢,魏源便心急火燎地离开了。
马武有些愣神,知县这么着急是去找援兵了吗?
秦师爷尴尬一笑:“赶了一夜的路,你也是辛苦了,吃些东西便去睡一觉吧”。
马武摇了摇头,“我还不累,我想去丁家庄”。
秦师爷皱起眉头,“你是担心王腾吗?”
马武笑道:“女真人、蒙古人、流寇,王统领都杀了不少,我不是担心他,我只是担心去的晚了,没有我杀敌立功的机会了”。
秦师爷脸色肃然,他没想到,马武竟有如此强烈的求战**。
一叶知秋,马武如此,别的乡勇只怕也差不到哪里去。
王腾到底有什么魔力,这才几日的功夫就将乡勇变成这副模样?
秦师爷感慨不已,嘴里道:“你先别着急回去,魏大人应该去寻易千户了,如果事情顺利,军兵今日便可出城,到时候,你在前头带路,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马武咧嘴一笑,“师爷,区区一个丁家庄需要如此兴师动众吗?”
“那是自然,丁贺这些年为虎作伥,积攒了不少钱粮,招募了不少打手,他若是狗急跳墙,只怕乡勇拦不住呀”
“师爷放心吧,王统领绝对会成功的”
秦师爷不以为然,如果丁贺这么容易对付,这几年魏源也不会一无所获。
据悉,丁家庄院墙高大,庄丁凶狠,百余名乡勇贸然闯入,只怕后果难料!
就在秦师爷忧心不已的时候,王腾已经带着人手靠近了丁家庄。
夜深人静,庄内除了值夜的三名青壮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影。
看模样,丁家商队遇袭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
王腾松了口气,最坏的事情没有发生,一切还来得及。
不过,折腾了大半夜,眼瞅着天就要亮了,王腾不敢耽搁下去。
“入庄!”王腾一声令下,示意乡兵入庄袭击。
黄虎摸不着头脑:“寨门不开,如何入城?”
“登墙而入呀”
“没有云梯也能入城?”
黄得功这时候主动请缨,“统领,乙队求战”。
黄虎很是差异:“你有法子可以登上院墙?”
“统领早已经准备了绳索,只要潜入庄内,打开寨门便可”
黄虎拍着脑门,“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黄得功笑而不语。
王腾微微颌首,正色道:“一定要多加小心,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喏!”
为了确保胜算,黄得功亲自攀墙而入。
墙上原本设有铁蒺藜,可是,在投降庄丁的指引下,黄得功轻易避开了它们。
须臾,寨门口传来一阵声响。
守寨的庄丁正要示警,却在刹那间被人取了性命。
“吱嘎嘎”,黄得功打开了寨门。
六十名乡勇疾冲而入。
为了戴罪立功,投降的庄丁很是热心地在头前引路。
丁府门口挂着的两盏气死风灯有气无力地飘荡着,大门紧闭,守门的家丁睡的死死的。
忽而,“咚咚”两声沉闷的落地声响起。
不等守门的家丁起身看个究竟,他便觉得脑袋一疼,眼前一黑,连示警都来不及了。
解决了看门的家伙,遁入丁府的乡勇放开门闩,让侯在外头的几十名同伴进了院子。
此时,丁员外刚刚在噩梦中惊醒,他梦见自己被人追杀,浑身鲜血淋漓。
“来人呐”,丁员外有些睡不着,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了喊杀声。
这是怎么了?
“咚咚”忽而一阵巨大的声音传来。
丁员外一惊而起,“是谁?”
不多会儿,家丁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了里屋。
“老爷,不好了,王腾带着乡勇杀进来了!”家丁不等丁贺发怒便哭嚎着叫了起来。
“什么?王腾杀进来了?这丁家庄是老子的地盘,他敢闯进来?他疯了不成?”丁贺急匆匆披上了衣物,心中又急又怒。
一直以来,只有丁贺欺负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被人欺负到门上了?
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上一次劫掠丁家庄的仇还没跟他算呢,现在就敢送上门来,真当丁家庄的人是摆设吗?
丁贺大声怒吼:“来人呐,点齐人手,随我杀贼”。
家丁两股战战,“老爷,兄弟们都被冲散了,王腾举着丁三的头颅,盐货可能失手了”
什么?丁三死了?盐货丢了?
宛若晴天霹雳一般,丁员外脸色煞白,差点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