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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八仙     抬棺匠txt下载     抬棺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36.第436章 印七(61)

    说实话,悬挂在窗户上,我心里害怕的要命,特别是胸前传来的异样,令我整个人的神经绷了起来,就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房内,那温雪一直拽着我手臂,奈何,女人的力气始终有限,倘若把那温雪换成乔伊丝,指不定以乔伊丝的功夫,一手能我将我拽回去。

    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老公,你到底怎么了啊?”那温雪一直在那惊叫着。

    我想开口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张嘴,就有一股阴冷的气体灌入嘴里,玛德,再这样下去,我坚持不了一分钟,铁定掉下去。

    我想过直接跳下去,可,我们农村房子的二层小洋楼比较高,二楼到一楼的高度是三米三的样子,倘若没记错的话,我下面是坪地,地面是请石匠铺了一层石块,那石块异常坚硬,就这样跳下去,只有两种结果,幸运的是,人没死,四肢肯定要废一样,不幸的是,下辈子再投胎。

    难道真要跳下去?

    我脑子闪过这个念头,就打算拼一拼,如果掉下去,整个身子会像脱绳的石子一样,重重地砸在地面,十之**是死定了,跳下去,按照物理学来说,身子与地面接触的力度要少些,或许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想到这里,我憋足一口气,就准备跳下去,那温雪好似发现我的打算,死死地拽住我的手,说:“老公,有啥事想不开跟我说啊?”

    有人说,女人在某些时候就是扯后腿,事实证明,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一连试了几次,那温雪死死地拽住我手,死活不松开。

    玛德,我真想破口大骂,身子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眼瞧就要撑不住了。

    或许是我命不该绝,就在这时,我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到老王、高佬以及青玄子的声音,老王说,不得了,不得了,九伢子死定了。

    一听到他们的声音,我整个人松了下来,应该得救了,哪里晓得,刚滋生这个念头,脖子上传来一股异常的沉重感,胸口的那阴风也是愈来愈强烈。

    由于我在窗户挂了一会儿,忽然传来这么一股沉重感,我手头上有些吃不消,整个身子往下掉了一两公分的样子,剧烈的疼痛感令我压根没力气再坚持,双手一松,身子往下掉了过去。

    “老公,不要!”那温雪一声尖叫,一把抓住我手肘,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哪能拉住我,她的身子随着我的扯力朝窗户外倾了过去。

    瞬间,那温雪脸色变得刷白,我隐约能听到她手臂脱臼的声音,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奋力朝她喊了一声,“放手!”

    “不放,我不放,我温雪认定的男人,死活也要在一起!”她声音有股异于常人的坚定。

    听着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心中某根弦好像被拉了一下,我跟她相识不到三天时间,顶多算是泛泛之交,若是非要说点实际性的关系,就是找沈军媳妇尸体的时候,救过她,吻过她。

    假如把这个事,放在五十年代或六十年代,那年代牵个手,亲个嘴能成就一段婚姻,而现在这个上床了,怀孕了,生孩子了,女人未必见得是自己媳妇的时代,我不信。只是救了她一次,又或者说只是亲了她一下,她便死心塌地的跟我在一起,这根本就是上天绣花,想的挺美。

    可,眼前这事实,却大大地出乎我意料,因为我深知,人在面临危险时,所表现出来的性子是心灵深处最真的性子。

    想到这里,我不愿拖累她,就朝她喊:“放手啊,再不放手,你也会死。”

    “不放,我不放!”她哭了,两滴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她脸颊滑下,正好滴在我脸上,凉凉的,涩涩的。

    “放啊!”我朝她怒吼一声,双手猛地在她手掌中挣脱,她抓的很紧,很紧。

    “老公,我不放,我不能放,我一放手你就没了,就没了!”她哭泣着喊。

    喊完这话,不知道是她气力用尽了,还是怎么回事,她身子朝窗户下滑了一下。

    “放啊,我求你了,放手啊!”我歇斯底的喊了一句。

    她没说话,而是一双手紧紧地抓住我手臂,用行动证明她的决心。

    说实话,直到此时,我才知道,有那么一部分女人,哪怕社会再进步,哪怕男女关系再混乱,哪怕再多诱惑,她们一直坚持着自己本心,坚持着老祖宗遗留下来的那种‘封建’思想。

    一倾心,一辈子,一言语,一生情,一承诺,终生君,而温雪正是这种女人。

    “放啊!”我拼命地嘶吼着。

    她还是那样,不说话,死劲将我往上拉,每拉上去一分,我们的身子立马又会往下滑几分,哪怕是这样,她依旧没有放弃。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我本以为我们会这样摔下去,就在这时,我感觉头上有东西淋下来,是狗血,抬头一看,就见到老王跟高佬俩人拉着温雪手臂,一旁的青玄子手里拿着一个木脸盆,倘若没有猜错,这狗血应该青玄子泼的。

    紧接着,就听到青玄子嘴里快速的念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不过,最后一句话,我还是听懂了,他说的是,‘光耀八极,无物不伏。’

    随着那八个字落音,那些狗血悉数淋在我头上,陡然,脖子上的沉重感消失了,整个身子也轻了不少。

    “九伢子,抓紧了,我们要拉了。”老王朝我喊了一声,紧接着,我身子缓缓地拉了上去。

    随后,我被他们拉进房间,一双手臂酸痛的要命,我没有时间去疼痛,一把抱住温雪,立马朝一旁的老王他们喊,“温姑娘手臂脱臼了,快,快,送医院。”

    “老公,我没事,你手臂没事吧?”她抬头微微地瞥了我一眼,淡淡一笑,她的笑,很满足。

    “我…我…”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跟她说什么,主要是她那句老公,令我压根不知道回话,于是,我便朝她点了点头。

    她见我点头,缓缓开口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以后别再犯傻,你若死了,留我一人又有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看着她,慎重问。

    “因为你是我老公,无论你承认与否,你都是我老公!”说完这话,她倒吸一口凉气,应该是手臂脱臼的原因。

    我皱了皱眉头,正准备说话,青玄子推了我一下,说:“陈八仙,你俩再秀恩爱,这姑娘的手臂可就废了。”

    我疑惑了看了看青玄子,就问:“为什么?”

    “这小姑娘手臂应该是脱臼了,再耽搁下去,手臂会留下后遗症。”

    说完,那青玄子从八卦袋中取出一条约摸一米长的黄布,又探了探温雪手臂,说:“小姑娘,你忍下!”

    说着,他手头上一使力,在温雪手臂上捏了几下,他的手法特别快,只是那么几下,我就见到温雪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随后,那青玄子把黄布交给我,让我替温雪包扎后,到堂屋去找他,便领着老王跟高佬神色匆匆地离开。

    待他们走后,大概花了七八分钟时间,总算将温雪脱臼的位置包了起来,又在她脖子上做了一根吊带,将她手臂掉在脖子上。

    这期间,那温雪一直看着我,也不说话,眼神中尽是柔情。

    “好了!”我拍了拍手掌。

    “老公,谢谢你!”她看了我一眼,缓缓开口道。

    我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就说:“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倘若不是你拉着我,或许,此时的我,已经进了医院,又或者已经死了。”

    她眉头一皱,说:“别说不吉利的话,你会长命百岁。”

    我嗯了一下,也不好再说什么,主要是孤男寡女这场景有些暧昧。

    她见我没有说话,愣了一下,好似想起什么,就问我:“老公,你为什么要跳楼?”

    一听这话,我真心醉了,直到此时,她居然还认为我是跳楼,就对她说:“事出有因。”

    她好像还想问下去,我连忙罢了罢手,将她抱了起来,放在床上,又替她盖上被子,我怕那小女孩再次找过来,将地面的杀猪刀捡了起来,放在温雪枕头旁边。

    做好这一切,我问那温雪要不要找个人陪着她,她说,她胆子很大,不需要人陪着,让我下去找青玄子他们,替死者好好办理丧事。

    我嗯了一声,让她好好休息,将身上的狗血清理一番,便朝楼下走去,路过房屋中间那供桌的时候,我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在小女孩照片前插上三柱清香,烧了一些黄纸,作了三个揖。

    刚到楼下,就发现我所在的房间是堂屋右侧,推开门,朝堂屋走了进去,一进屋,就见到堂屋房梁的位置,拉了不少黄布条,那些黄布条上画了很多奇怪的符号,有点像是符箓。

    青玄子、老王、高佬三人在堂屋右侧商量事情,堂屋左侧则是遛马村那些妇人、瘦猴等八仙以及五花八门那十三人,值得一提的是,那吴屠夫也正在其中,他们正在酣睡,偶尔会传出几声打鼾声。

    “九伢子,你过来了正好,我们有事问你,对你,你在窗户吊了半天,没事吧?”老王问道。

    我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没事,就问他:“有什么事找我?”

    老王愣了愣,说:“还是青玄子道长来说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将疑惑的眼光抛向青玄子,他皱了皱眉头,沉默一会儿,缓缓开口道:“小九,你先给我讲讲你在二楼发生的事。”

    闻言,我将二楼的事情告诉他,又将身上发生的那些诡异事告诉他。

    他听后,让我转过身,伸手在我脖子上探了一下,眉头越皱越深,叹气道:“小九,这场丧事,恐怕不好办,搞不好还会闹出人命案!”

    “还会死人?”我矢口出声。

    他点了点头,“按说,一般人死后,七天为一个阶段,依你刚才所言,那小女孩应该跟地下涵洞有些关系,还有一点,小道最为疑惑,小女孩才死三天为什么会陡然害你。”

    “我无意害死她,她找我报仇,很正常啊!”我语气有些沮丧。

    “你没明白小道的意思,七天为一个阶段,懂了没?现在才三天不到。”他沉声道。

    我愣了愣,他说的这个问题,我先前也疑惑过,小女孩才死了不到三天,按照民间传说,就算再大的仇恨,也会是七天后才有所动静,也就是俗称的回魂夜。

    而现在,小女孩才三天不到,居然就懂得找我复仇,这好像有点不对劲。

    念头至此,我想了一下,就问青玄子,“会不会跟陆耀东有关?”

    他摇了摇头,说:“不可能,你身上有小道给你的两样东西,陆耀东不敢靠近你,这事十之**是小女孩所为。”

    “那…那…那为什么七天会缩短至三天不到?”我问心中最大的疑惑。

    “只有一种可能!”他在我身上盯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

    “什么可能?”我问。

    “有孕妇给她烧过香。”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旁边的棺材,继续开口道:“俗话说,人死有三忌,一忌黑猫、二忌流浪狗,三忌孕妇。”

    “孕妇?”我疑惑地嘀咕一句,就朝左侧那些妇女看去,这些妇女最年轻的快四十岁,最老的已经接近六十岁,要说她们中间有孕妇,这根本不可能。

    难道?

    我将眼神抛向正在瞌睡的琴儿,参加这场丧事的妇人都在这,只有那琴儿是二十来岁,要说孕妇,唯有她。

    可,我记得那琴儿腹部并没有凸出来。不对,那琴儿应该有事,正所谓,无事不烧香,那琴儿被我三言两句就忽悠到遛马村,这足以证明她心中应该有事,难道,难道,难道她说的事,是指怀孕?

    想到这里,我背后一凉,一个箭步朝那琴儿跑了过去,此时的她,正在酣睡,我伸手推了她一下,“琴儿姐,琴儿姐,快醒醒。”

    她睁开眼,揉了揉,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说:“咋了?有事?”

    我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地问:“琴儿姐,你是不是?”我指了指她肚子。

    她面色一红,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说:“你真厉害,我怀孕才二个月不到,都被你算出来了。”

    一听这话,我浑身像被雷电击中一般,玛德,先前为了凑足五花八门十三人,使了一点小手段,没想到居然把一个孕妇招到堂屋。

    在我们这边,有句骂人的话是这样说的,‘你咯人死后,巴肚婆来替你送丧。’翻译过来的意思是,你这人死后,孕妇替你送葬。

    正如青玄子说的,孕妇在丧事上是大忌,孕妇给死者上香更是大忌中的大忌,而这琴儿,在我的要求下给沈军上过香、烧过黄纸。

    不对,我只让她给沈军上香、烧黄纸,并没有让她给小女孩上香、烧黄纸,难道?

    “你是不是给那口棺材上过香,烧过黄纸?”我指了指那口母子棺。

    她先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说:“是啊,你们吃饭的时候,我看那小女孩小小年纪就死了,便给她们母子烧了一些黄纸,上了三根香。”

    “对了,我上香的时候还问过那一只眼的老叔叔,他同意下来,我才做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右侧的老王。

    果真上过香,我脸色沉了下来,那老王之所以同意让她上香,估计不知道她是孕妇,才会同意。

    玛德,我恨不得煽自己几个耳光,这次是真的自己给害死了,早知道她是孕妇,宁可五花八门缺一花,也决计不会把这琴儿请来。

    那琴儿好似发现我脸色不对,颤颤巍巍地问:“是不是我做的不对?”

    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就说:“你身为农村人,明知怀孕了,为什么还要给死者上香,你知不知道孕妇给死者上香意味着什么啊?”

    她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我长年住在东莞,哪里晓得屋里的习俗,再者说,你那天不是算出我有心事么?我以为你算出我怀孕了,至于上香,也是你让我上的啊!”

    这是赤果果的打脸,我知道个p啊,那天为了将她请到遛马村,纯属一顿乱扯,哪里晓得她怀孕了,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玛德,终归到底,这一切还是我大意了,跟她随意的扯了几句,正准备走,她叫了我一声,紧张地问:“陈八仙,这事会不会影响到肚子的宝宝?”

    一听这话,我朝她肚子看了看,平平的,压根不像怀孕,也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就问:“你确定你真的怀孕了?”

    她点了点头,说:“正是怀孕,我才把东莞的…生…意,暂且搁置,你要是不信,我家里有医院的检查结果。”

    我起先有点不明白她说的生意,后来想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嗯,的确是生意。

    那琴儿见我没有说话,又问我,“会不会影响肚里的宝宝?”

    我不确定的说:“不是很清楚,要问青玄子道长才知道。”

    ps:这几天状态特别不好,我朋友今天早上6点离世,年仅26岁,留下一对二三岁的儿女,愿他一路走好,人去音存楼不空。

    这是两章半的字数,剩下的明天补上,望理解。

437.第437章 印七(62)

    那琴儿听我这么一说,一把拉住我就朝青玄子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还没到青玄子面前,她一把跪了下去,哭着说:“道长,道长,我那事会不会影响到肚里宝宝?”

    一见这情况,我微微一愣,说实话,我对骆寡这个行业充满了鄙夷,若不是五花八门缺这么一个人,这辈子或许都不会跟那行业有半点瓜葛。

    可,看了那琴儿的反应后,我想起老秀才以前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人生于世间,各行各业有着各自的使命,不论富贵,不论贫贱,有的只是各自的使命。

    想想也是,就如我们抬棺匠,假如这社会没有我们群人,多少死者摆在堂屋出不得门,又如那些环卫工,没有这群人,所谓的城市还是城市么?又如那些民工,没有这群人,高楼大夏坐在办公室能筑起来?

    这社会没有多么高贵的职业,有的只是各自的使命,不以金钱论贵贱,不以职业论尊卑。

    我不敢对骆寡这个行业做任何评价,只能说,一部分骆寡是有难言之隐。

    念头至此,我将那琴儿拉了起来,就说:“琴儿姐,先别急。”

    她擦了擦眼泪,朝我说了一声声谢谢,双眼紧盯青玄子,面露着急之色。

    “道长!”我看着青玄子缓缓开口,问道:“只听说孕妇不能给死者上香,这中间的原因,倒是不知道,不知…这事会不会影响到琴儿姐肚里的宝宝?”

    那青玄子瞥了我一眼,又在琴儿身上盯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这事关乎到阴阳的理论,古时候称孕妇为身怀六甲,这六甲分别是,甲子、甲寅、甲辰、甲午、甲申、甲戌,传闻这六甲是上天创造万物的日子,也是妇人最易受孕的日子,而上天创造万物时,天地间一片黑暗,属于极阴,造物那一瞬间,整片天地之间充斥着阳气,以极阳之姿,压下黑暗,故此,孕妇身怀六甲,身上的阳气极重。死者属阴,根据阴阳对立论,一旦遇到极阳,会认为怀孕对其身怀叵测,死者便会本能的攻击孕妇,正是因此,死者的怨气会得到一个质的提升,致使丧事怪事不断,而那孕妇…”

    说着,青玄子瞥了那琴儿一眼,也没说话,就朝我打了一个眼神。

    我懂他眼神的意思,应该是说,孕妇也不会落个好下场。只是碍于琴儿在这,他不好开口罢了。

    那琴儿见青玄子没继续往下说,紧张地问:“道长,孕妇会怎样?”

    我不忍扰乱她的心性,就说:“琴儿姐,孕妇没事的,正所谓阴阳相融,衍生万物,阴遇阳,一般情况下是相融,所以,你肚里的宝宝会很健康。”

    那琴儿听我这么一说,笑颜开展,就说:“真的吗?宝宝真的会没事?”

    “放心吧,没事的。”我安慰她一句,心里却忐忑的要命,虽然不知道那琴儿做骆寡为什么会怀孕,但,看得出她很紧张肚里的宝宝,至于我说的阴阳相融,完全就是扯淡,真正的阴阳相融,很难达成,特别是孕妇遇到死者,那种阴阳相融几乎没有可能,结果只有一个,孕妇流产,宝宝夭折,严重的话会导致一尸两命。

    随后,那琴儿朝我们道了一番谢,又问了一下孕妇给死者上香会不会对死者造成什么伤害。对此,我没有说话,反倒是青玄子告诉她,说是,死者会滋生怨气,搞不好要见血。

    那琴儿听完青玄子的话,二话没说,两行眼泪唰唰的流了下来,就要给死者下跪。

    这把我们吓了一大跳,若是孕妇再跟死者有点什么交际,丧事只会越来越麻烦,连忙将她拉了起来,又将她送到温雪所在的二楼,怕她会乱想,我让她照顾一下温雪,也算是给她找点事,不至于乱想。

    安顿好那琴儿后,我立马跑到堂屋,直接了当的问青玄子,“道长,你先前看了我脖子后面,说是会死人,是不是指琴儿?”

    他点了点头,说:“倘若没出意外,那琴儿姑娘跟她肚里的宝宝应该会死。”

    听着这话,我整个人都懵了,为什么这场丧事会闹出这么多事,更为重要的是,每次意外都是我造成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九,你也无须急,这事还有挽救的余地。”说着,他指了指房梁位置的黄se布条,开口道:“你在休息的时候,我已经在堂屋内布了一个阵,虽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但,至少能降低死者的一些怨气让丧事顺利一些。”

    “对了,你办印七的时候,不能让前来参加丧事的人哭,记住,此为重中之重,一定不能哭,只能笑,笑的越开心,对丧事越好。”

    我一愣,咋回事?不能哭,这不是扯淡么,丧事本身就是一件悲伤的事,哪有笑的道理。

    他好似看出我的疑惑,就说:“丧事分两种,一种是喜丧,一种哀丧,喜丧都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寿归正寝,才称得上是喜丧,而哀丧,未满六十岁便仙逝了,按说,那沈军以及他的家人都属于哀丧,理当哭泣以表亲属的悲痛之情,但,在这场丧事中,有了小女孩这个意外,倘若再哭泣,只会徒增死者对阳间的留恋。”

    我一听,想了一下,就问他:“这不符合丧事的礼仪吧?”

    那青玄子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说:“小九,不是小道说你,你才十九岁,骨子里的思想却比九十岁的老大爷还顽固,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不合礼仪,目前你该想的是,怎样解决这场丧事。”

    听他这么一说,我愣了愣,就说:“礼仪周全是丧事最基本的要求,我们身为抬棺匠,自然不能乱了礼,不然以后的丧事,谁还记得礼?”

    “你啊你,非要小道把话说那么白,小道问你,过奈何桥时,是不是要讲笑话让观看丧事的人乐呵一下,目地何在?无非是向死者传达一个消息,活着的人能好好的活下去。而现在我们所用的方式,跟那过奈何桥时讲笑话是同一个道理,是向死者传达这么一个消息。当然,在礼仪方面,你比平常丧事要更为上心,一旦礼仪出现错误,恐怕你要倒大霉。”那青玄子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解释道。

438.第438章 印七(63)

    我想了一下,那青玄子说的挺对,过奈何桥时的确要先讲笑话,目地也是向死者传达一个消息,也算不违反丧事礼仪。只是,整场丧事不能哭,恐怕有些难搞。

    就拿小老大来说,他小时候在死者家里长大,学费也是死者替其出钱,与死者的感情深厚的很,现在死者办丧事,算是在阳间最后一天,他不可能不哭。

    我将心中的想法跟那青玄子说了出来。他听后,就问我:“死者亲属多么?”

    “不多,也就是小老大一家人吧!”我那时候问过小老大,所以知道死者的亲属不多。

    “如此以来,只要搞定小老大,整场丧事应该不会有人哭丧。”他说。

    我嗯了一声,死者亲属不多,或许正如青玄子说的,搞定小老大就没问题。

    当下,我朝堂屋左侧看去,想找到小老大跟他说明丧事的要求。找了好几次,愣是没看到他的身影。

    “老王,小老大哪去了?”我看着老王,疑惑地问。

    老王愣了愣,一掌拍在大腿上,说:“你不提他,我差点就忘了,那小老大中饭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中饭后就没出现?”我不确定地问。

    “是啊,中饭后再也没有出现。”说着,老王扭过身,推了旁边高佬一下,问:“高佬,你见到过小老大没?”

    “没有!”高佬摇了摇头,说:“吃饭时,好像看到他出村了。”

    一听他们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先前因为梦境,我对那小老大一直保持着足够的警惕,后来他说出程小程的名字后,我更是对他充满敌意。

    而现在的真相却是,小老大压根没捣鬼,一切都是我的原因,也就是说,一直以来都是我误会他了,至于他能说出程小程的名字,我感觉应该跟郭胖子有关。

    想到这里,我在身上摸了摸,发现手机不见了,就找老王要了手机,给郭胖子打了电话。

    大概响了七八下,电话接通了,郭胖子的声音有些迷迷糊糊,说:“老王,大半夜的打我电话是不是有急事?”

    “胖子,是我!”我回了一句。

    “九哥?”电话那头愣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兴奋,“九哥,我可想死你了,打你电话几次,每次都提示关机,再不打电话过来,我都打算明天去东兴镇找你了。”

    我没心情跟他扯些无聊的事,直接问道:“小老大有没有找过你?”

    “小老大?咋了?你俩不是在一起么?”郭胖子道。

    一听这话,我就知道小老大跟郭胖子应该联系了,毕竟,念高中时,小老大就跟我和郭胖子熟,他能通过qq我,势必也会找郭胖子。

    “你有你没有跟小老大提过程小程?”我问。

    “好像提过!”郭胖子想了一下,说。

    听着这话,我愣住了,那小老大知道程小程的名字,果真是郭胖子告诉他的,这下算是彻彻底底的误会小老大了。玛德,追根到底,这一切还是源于那个梦境,似真非真,前面的事情得到验证,唯独在小老大身上却失灵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有一点我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小老大会在我面前忽然提到程小程?

    “九哥,咋了?是不是小老大跟程小程有啥关系?”郭胖子见我没说话,问道。

    “没事,对了,郭胖子,你公司怎样了?”我想了想,不打算把郭胖子扯进这件事当中,便把话题岔开了。

    “刚找好地址,过几天才能领到牌证,开业那天,陆叔也会过来,到时候你跟老王他们来县城恰酒哈,不醉不归。”那郭胖子提到公司,声音兴奋的要命。

    随后,我跟他扯了几句他公司的事,便匆匆地把电话挂断了。

    挂断电话后,我心中挺郁闷的,经过这事,我跟小老大那点兄弟情估计是彻底没了,毕竟,任谁被这样误会,都会引来反感,甚至反目成仇,这或许就是人生吧。

    这时,老王凑了过来,问道:“九伢子,郭胖子怎么说?”

    我罢了罢手,不是很想说话,便跟那青玄子再次提到丧事,至于小老大的离开,我隐约觉得他不会出现在这场丧事上,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也说不出来,就觉得这事应该跟我有关。

    随后,我们几人一起商量了一下明天的丧事,对于琴儿那个意外,我问青玄子五花八门少一人有没有问题。他说,丧事的五花类似于玄学中的五行,八门则类似乾坤八卦,少了琴儿,便是五行缺其一,必须补齐五行,否则,印七算是白印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更加凌乱了,天一亮就要开始准备印七,而现在少个人,这大半夜的我去找骆寡?总不能去城里的红灯区随便拉个骆寡来吧?

439.第439章 印七(64)

    由于五花八门缺一花,整个堂屋静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都在想去哪找骆寡。

    大概静了半个小时,眼瞧天边渐渐泛起一丝鱼肚白,我们谁也没想到办法,最后老王一咬牙,说:“把丧事推后,我去县城找骆寡。”

    “胡闹,死者死于初七,时辰不能推后。”青玄子瞪了老王一眼。

    “那你说啷咯办叻?就这样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啊!”说着,老王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快六点了,再没骆寡,这印七啷咯印叻?”

    他这话一出,那青玄子也没说话,就叹了一口气,看着我,好像在问我有没有办法。

    我朝他摇摇了头,意思是我也没得法子。

    场面再次静了下来,堂屋左侧那些妇人、八仙以及五花八门的人逐渐醒了过来。

    “啷咯办?啷咯办?”老王急的在堂屋踱来踱去,嘴里一直在嘀咕这话。

    “要不,找个妇人代替骆寡?”我试探性地朝青玄子问了一句。

    “不行!”青玄子瞥了我一眼,说:“骆寡常年流连在男人堆里,身上有股气,寻常妇人没得,若是让寻常妇人代替,不但没用,那妇人还会招来祸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样才行?”老王嘀咕一句。

    “很简单,让老夫来!”

    就在这时,堂屋外传来一道硬朗的声音,我抬头一看,是扎纸匠范老先生,他身着一套淡蓝色长袍,衣领的位置还是绣着那个奇怪的符号,头发梳的油蜡发亮,手中提着烟斗,与昨天所见的形象,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一看到他,我不由振了振精神,这人跟蒋爷是一辈人,应该本事不低,当下,就朝他迎了过去,先是朝他行了一个礼,后是紧张地问:“范老先生,不知您老这话是何意?”

    那范老先生吧唧吧唧的抽了两口烟,吐出几个眼圈,抖了抖身上的长袍,说:“就是话里的意思,老夫来充当骆寡!”

    一听这话,那高佬‘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就说:“范老头,你一个老头儿,充当骆寡,也不怕晚节不保!”

    “你个伢子懂个p!”那范老先生瞪了高佬一眼,说:“老夫这么说,自然有老夫的道理。”

    听着这话,我愣了愣,好熟悉的语气,我记得老秀才当初说话也是这语气,开口老夫,闭口老夫,怎么他也是这般?

    这倒不是我多想了,而是我们这边很少有人自称老夫,哪怕那些上了年龄的老人,一般自称都是小老头,再文雅点就是老朽。

    “您…您…您…”我舌头有些打结,问道:“您认识老秀才?”

    “谁?”他不解地问我。

    “坳子村的老秀才,人称老学究!”我连忙说道。

    他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说话。不过,我眼尖的看到他面色明显变了变,手指也轻微的颤了一下。

    见到这情况,我有心想继续追问下去,可,一旁的青玄子打乱了我的想法,他走到我前面,朝那范老先生行了一个道士的礼仪,说:“范老,您怎么也来这了?”

    “怎地?只准你们这些臭道士办丧事,就不准我们扎纸匠来看看丧事?”那范老先生没好气说。

    “您老误会了,小道只是有些疑惑罢了,既然您老不愿详说,小道不再细问便是。”青玄子的态度特别恭敬,甚至比见到老秀才还要恭敬,要知道老秀才可是他的启蒙恩师。

    “范老先生是五花八门中的扎纸匠,昨天一直在村口的货车上休息,所以您才没见过。”我朝青玄子解释一句。

    他嗯了一声,再次朝范老先生作了一个揖,也不再讲话,便退到我身后。

    他们这番简单的对话,令我疑惑的很,这青玄子咋回事?为什么见到范老先生这么尊重?这有点说不通啊。

    就在我愣神这会,那范老先生走到我面前,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你果真没死。

    这令我更加疑惑了,正准备开口说话,他罢了罢手,说:“老夫没心情跟你们扯淡,说正事,老夫一人充当水仙花跟调一门,剩下的事,你们自己弄,老夫不会插手。”(调一门,扎纸匠、水仙花,骆寡。)

    我本来想问他一人充当两角行不行,那青玄子拉了我一下,又摇了摇头,意思是让我别问。

    “那…那多谢您老仗义出手!”我朝范老先生作了一个揖。

    他罢了罢手,说:“无须客气,老夫还是那句话,老夫是看在你师傅的面子。”

    我点了点头,又朝他说了一番感谢话,将他请进堂屋,按照我的意思,请进堂屋也算礼仪周到了。哪里晓得,那青玄子立马从右侧的房子搬出一条竹藤椅,请范老先生坐下。

    这让原本就疑惑的我更加疑惑了,老王跟我说过,这范老先生是扎纸匠,脾气古怪,让我别惹恼他,其它的并没有细说,而现在青玄子对他的态度?说难点,有点像奴才伺候主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他衣领那奇怪的符号?

    想到这里,我朝青玄子衣领看去,并没有那种符号,这就奇了怪了,两个完全不同的行业,青玄子为何会对这扎纸匠如此卑躬屈膝。

    我将疑惑的眼光抛向老王,这老家伙居然微微仰起头,以四十五度仰望房梁,那模样看上去特别装币,令人恨不得冲上去抽他几掌。

    “老王!”我没好气地喊了一声。

    他没有理我,继续以四十五度仰望房梁。

    玛德,我暗骂一句,看老王这姿态,应该对范老先生有些了解。可,他压根不理我,令我拿他没任何办法。

    这个时候,那高佬插嘴了,他说道:“陈八仙,快天亮了,要准备印七了。”

    我一听,眼下最重要的是印七,而不是打探沈老先生的身份,便压下心头的疑惑,开始着手准备印七。

    这印七需要的纸扎,早已准备好,剩下需要准备的东西挺杂,不过,都是民间比较常见的东西,例如十三根柳树枝,又例如二十七根竹杖,再例如簸箕,这些东西都是常见的东西,找起来也比较顺手。

440.第440章 印七(65)

    大概花了一个来小时,我便找齐印七所需要的东西。这期间,青玄子在准备他所需要的东西,老王跟高佬俩人则在守着棺材,这倒不是他们没事可做。

    而是死者的棺材旁边必须守着人,一则防止徒生异变,二则老王跟高佬俩人是我们这伙八仙资历最老的俩人,他俩身上有一种气场,能镇住死者。

    当然,这种镇住只是一个托辞,具体是根据什么理论,我也不清楚。不过,丧事嘛,按规矩办肯定没错,也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当我们将东西准备好后,天已经大亮,东边一轮太阳冉冉升起,晨曦徐徐拉开帷幕,初升的阳光,宛如一层柔和的外套,撒在身上,特舒适。

    这时,老王走了过来,问我:“九伢子,已经七点了,吃完早餐再办丧事,还是怎样?”

    “吃完早餐吧!”我朝老王身上瞥了一眼,一夜没睡觉,我们脸色都不咋好看,特别是老王,他整张脸略显黑,这也没办法,我们做八仙的,就是这种命,经常熬夜。

    “行!”老王点了点头,便朝那花嫂说了一声,紧接着,那花嫂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应该是让遛马村准备早餐。

    因为一夜没睡,我精神有些疲惫,便打算去池塘瓢点水洗脸,至于刷牙,我们这些八仙身上都有准备一块五一条的绿箭口香糖。

    还真别说,我从2005年开始当八仙,直到2015年,那绿箭的价钱还是一块五,或许正是这个原因,这十年时间,我身上一般都会揣上一两条绿箭牌口香糖。

    来到池塘边,正准备瓢水,我眼尖的看到有些血液漂浮在水面,顺着那血液的痕迹看去,我愣住了。

    只见,那血液的痕迹从池塘边上一直延续到堂屋左侧的房子,令我不敢相信的是,那血液直到二楼窗户的位置。

    玛德,昨天夜晚,那青玄子只是将狗血泼在二楼窗户下,怎么可能泼到池塘来,难道?

    如果真是这样,也就是说,我先前的猜测是真的,那小女孩真与地下那个涵洞有关?

    念头至此,哪里还有心思洗脸,猛地站起身就朝堂屋跑了过来,刚进堂屋,正好碰到青玄子,他肩上搭了一块毛巾,看架势也是准备去池塘洗把脸。

    “道长,我有事跟你说。”我朝四周看了看,人挺多的,我怕人多口杂,便拉着青玄子进了左侧的房子,将门反锁上。

    “小九,咋了?”那青玄子打了一个哈欠问道。

    我深呼几口气,沉声道:“道长,池塘有血,应该是昨天泼的狗血。”

    他面色一紧,问道:“你确定?没看花眼?”

    “绝对没有!”我慎重的点了点头。

    “哈哈哈!”那青玄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拍在我肩膀上,笑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小道就要恭喜你了,这场丧事已经成功一半。”

    听着这话,我心里疑惑的很,池塘有狗血跟丧事有啥关系?就问他:“怎么说?”

    “池塘有狗血,足矣证明小女孩的魂魄已经钻到水底,如此一来,那小女孩的魂魄十之**是进入涵洞,也就是说,这场丧事你只要办好沈军的丧事即可,母子棺那边只要礼仪周全,这场丧事毫无悬念的能办好,不过…”

    说到这里,那青玄子停了一下,好似想起什么,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继续道:“正所谓,有因必有果,今日你种下因,却没尝到果。恐怕,它日这个果还是会降在你身上,只是到时候的果,怕是会要了你的命。”

    “可有破解之法?”我怔了怔神色,紧张地问。

    “无解,只有等果降到你身上时,才能寻觅破解之法,目前只能听天由命。”他叹了一口气。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中也是无奈的很,当了这么长时间八仙,有些事情早已看的很透,只希望‘果’降到我身边时,别让我身边的人受到伤害即可。

    那青玄子见我没说话,拍了拍我肩膀,安慰道:“小九,你也无须担心,有些事情命中早已注定,人力是无法扭转,倒不如坦然受之。再者说,结巴跟师傅学道,以他的资质,三年时间,他的道行足以超过小道很多,到时候他在你身边,应该会为你寻到破解之法。”

    我嗯了一声,忽然想到那琴儿替小女孩上过香,是不是也会像我这般,便问青玄子:“道长,那琴儿姑娘是不是也会…?”

    不待我话说完,他罢了罢手,说:“她跟你不同,你算无意之间害死她,而琴儿姑娘只是上香,并无恩怨之说,不过,琴儿姑娘的情况还是不太乐观,毕竟,她犯了丧事的忌讳。”

    “也就是说小女孩的魂魄,无论走与不走,琴儿姑娘都是犯了忌讳?”我问道。

    他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所以啊,印七的时候,你还是需要注意礼仪,不然,那琴儿姑娘可能会一尸两命,她的生死完全捏在你手里。”

    我嗯了一声,也没再说话,就在想等会怎样把丧事办得完美。

    在房内待了差不多半小时,房外传来花嫂的声音,说是吃早餐。

    我们匆匆地吃了一些早餐,又将堂屋内布置一番,由于印七是以纸扎为主。所以,刚吃完早餐,我跟老王他们便将一些纸扎搬到堂屋前的坪地,又在门口的位置放了两个纸人。

    刚放好纸人,那青玄子跟我打了一声招呼,说是他需要到堂屋后面布置法坛,让我办丧事的时候,切莫乱想,一定要全神贯注。

    我当然知道这场丧事的重要性,点了点头,便继续开始捣鼓纸扎。

    所谓印七,在我们这边也称烧七,说通俗点便是烧纸扎,只是这烧纸扎其为讲究,一个不小心,烧的纸扎便让附近的孤魂野鬼抢了去,导致死者跟鬼差收不到纸扎,从而迁怒后人。

    而我在这场丧事中,所要做的便是保证这些纸扎能顺顺利利烧到死者跟鬼差手中,另外,就如青玄子说的,整场丧事不能出现哭泣声。

    所以,这场丧事看似简单,实则是我当八仙以来,遇到最难办的一场丧事。

441.第441章 印七(66)

    说实话,在捣鼓纸扎的时候,我手头上的动作特别轻,生怕把那纸扎弄破,这也没办法,纸糊的东西就是这个质量,总不能指望它跟木头一样随便捣鼓吧?

    我先是将所有纸扎放在堂屋门前的一块坪地,然后让老王他们找来七张八仙桌,按照北斗七星阵的位置摆好。(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刚摆好八仙桌,那老王走了过来,他问我,纸扎的房子、纸人以及那些纸扎的家具该怎么摆。

    我想了一下,丧事中的八仙桌,有着特殊的意义,就如桌面来讲,桌面以上代表天,桌面以下代表地,而那桌面则相当于区分天地,算是一种媒介。

    按照丧事规矩,但凡纸人必须立于地面,也就是放在桌子旁边,但是,这场丧事买了纸扎的房子,若是把人放在桌子旁边,那纸扎的房子也立于地面,就会出现房压纸人,导致那些纸人到了阴间不灵活,用时髦的话来讲,就是纸人到了阴间会变成二愣子。

    想了一会儿,我决定把纸人放在桌面,也就是让纸人立于房子之上。如此一来,用纸人压住房子,能给死者带去一些好运。说白点,死者投胎的时候,出身会好些。

    当然,这些都是规矩,至于有没有用,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一直活在阳间,也没去过阴间,天知道有没有用。

    但是,老祖宗既然这样说,肯定有它的道理在里面,我们这些后人按照规矩办,肯定错不了。

    不过,如果把纸人放在八仙桌上面,问题出现了,等会丧事开始,这些纸人需要用火焚烧,一旦燃烧起来,这八仙桌铁定也会燃烧起来,烧掉八仙桌事小,烧掉丧事的天与地的媒介事大。

    我将心中的担忧跟老王说了出来。

    他听后,想了一下,就说:“在桌面铺些泥沙噻,咯样就烧不到八仙桌了。”

    一听这话,我朝老王竖了一根大拇指,不愧是老八仙,点子就是比我这新人多。

    随后,我们在遛马村附近挑了一些泥沙,将其铺在桌面,我怕厚度不够,愣是在桌面铺了两公分后。

    接下来就是放纸人,这放纸人不是说放在八仙桌上面就行了,必须按照一定的规矩来放,因为八仙桌是按照北斗七星阵来摆,所以,纸人也必须遵循那个北斗七星的规矩摆放。

    这北斗七星阵的天枢位,在我们八仙眼里是,是阵首,也就是领头阵的意思,起到一个引领的作用。这个位置的八仙桌是不能放纸人的,一旦在这个位置放了纸人,便会夺了丧事的气场,有喧宾夺主的意思在里面。

    肯定有人会问,那天枢位放什么东西?很简单,天枢位只能放一样东西,纸扎的盒子,也就是我用红包跟范老先生换的盒子,那盒子里面装着纸扎房子的钥匙。

    随后,我将那纸扎的盒子放在天枢位,又将那些纸人放在剩下的六张八仙桌上,值得注意的是,每个桌面放两个纸人,一左一右,不能放在桌面正中央。

    待放好纸人,我看了看那些纸扎的房子,是二层小洋楼,约摸一米五高,跟真房子的规格差不多,伸手摸了摸,那些房子扎的很紧,大概三十来斤重。

    “九伢子,这些房子放哪?”一旁的老王问。

    “每张八仙桌左侧放一栋房子,中间的距离保持七公分。”我想了想一下,老王一共买了十四个纸人,七栋房子,先前堂屋门口放了两个纸人,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六个位置共放了十二个纸人,现在七张桌子旁边放七栋房子,正好将那些纸扎悉数放在法场。

    “好!”老王应了一声,拉着高佬将那些纸扎房子抬到八仙桌左侧,用尺子量了量距离,再挪了挪纸房子,最终将那些房子一一摆好。

    “接下来怎么弄?”刚摆好房子,老王开口问道。

    我愣了一下,就问老王几点了,他说快8点了,我说,八点整开始弄丧事,先让他们去棺材前守着,顺便准备好铜锣、鞭炮以及一些丧事用到的工具。

    他们嗯了一声,便回了堂屋,整块坪地就剩下我一个人,我深呼几口气,抬头大致上看了看刚布置好的法场,还算满意。由于这场丧事有些重要,我怕出现错误,特意跑去找范老先生问纸扎摆的位置对不对。

    他没有直接看那些纸扎,而是在我身上盯了老长一会儿时间,缓缓开口道:“陈八仙,丧事就要有这种态度,无论你懂不懂,只有多问几个人,才能保证丧事的绝对安全,不至于出现意外,切莫自高自大。”

    我嗯了一声,以前办丧事,的确如范老先生说的一般,我以为我懂,万事都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有时甚至连老王的意见也没咋放在心上。

    就在我愣神这会,那范老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道:“这纸扎摆放的位置很正,不过,有一点你忘了。”

    “哪一点?”我紧张地问。

    “家具!”他说。

    一听这话,我恍然大悟过来,先前脑子一直记着纸人跟纸扎的房子,居然把那些纸扎的家具给忘了。

    想到这里,我立马问那范老先生:“以您之见,那些家具应该怎样摆放?”

    他笑了笑,朝我做了一个要钱的动作。

    一看这动作,我当真是哭笑不得,摸了摸裤袋,没钱,便朝老王要了十二块钱,又找了一个红包袋,把钱放进去,递给那范老先生。

    “可以说了吧?”我没好气地问。

    他满意的笑了笑,将红包塞进口袋,开口道:“以老夫之见,家具乃房子之灵魂,没家具的房子就如一块空地,烧到阴间,用处也不是很大,所以呐!”

    说着,他又瞥了我一眼,语重深长地说:“所以,家具需要放在天枢位那张八仙桌。”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按照我的想法,家具是房内的杂物,应该堆在北斗七星阵的阵末也就是‘摇光’那个位置,在那烧掉即可。

    我会这么想也是有原因的,那些纸扎的家具,只是一种形式,礼仪到了就行,重点是那些房子跟纸人,这才是重中之重。

    这就好比烧黄纸,有些地方将黄纸一张一张扯开烧即可,有些地方则需要将黄纸对折起来烧,而在我们八仙看来,烧黄纸的重点在于烧,而不是以什么样的形状去烧。

    可,以范老先生的意思,将纸扎的家具放在天枢位那张八仙桌,就有点本末倒置。毕竟,那天枢位处于北斗七星阵的阵首,印七的第一位置就是天枢位,也就是说,那个位置的东西是最先烧到阴间。

442.第442章 印七(67)

    想了一会儿,我疑惑的看了看范老先生,就说:“您老是确定那些纸扎的家具放在天枢位那张八仙桌旁?”

    他点了点头,问我要过一根烟,捏碎,放了一些烟丝在那烟斗里,吧唧吧唧的抽了几口,开口道:“陈八仙,老夫还诓你不成?按照老夫的话去做就行了。”

    我愣了愣,没有动,这倒不是我不相信他,而是他提出来的事与我心中的想法相驳了,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我是不会盲目的相信一个人,毕竟,事关死者的丧事,我不敢大意。

    那范老先生见我没动,脸色沉了下来,一把抖掉烟斗的烟丝,有些不喜地说:“细伢子,你怕老夫诓你?”

    “不是,只是小九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要放在天枢位。”我朝他作了一个揖,说:“还望您老解惑。”

    他微微一愣,在我身上盯了一会儿,沉声问道:“以你之见,应该放在哪个位置?”

    “摇光,俗话说,耍龙要耍龙头,那天枢位是北斗七星阵的阵首,就相当于龙头,尽管您把纸扎的家具说的很重要,但,天枢位只能放箱子跟一栋房子,唯有这样才符合礼仪。”我解释道。

    “哦,你不信老夫?”他笑眯眯的看着我,说:“老夫从十六岁干到现在,足足当了五十年的纸扎匠,你觉得你个年轻伢子比老夫懂得还多?”

    “学无先后,达者为先。”说完这话,我觉得有些过了,便又朝他作了一个揖,歉意道:“范老先生,不是小九不信您,实在是您先前的理由不足以说服小九。”

    “呵呵!”他皱了皱眉头,冷笑道:“好一句,学无先后,达者为先,细伢子,你这话是老夫不及你?”

    一听这话,我连忙罢了罢手,说:“范老先生,您误会了,小九只是觉得,那些家具应该放在‘摇光’那个位置。”

    “别扯开话题,老夫就问你,你是不是觉得老夫不及你?”那范老先生板着脸说。

    一听他这语气,我总算知道老王为什么会说他脾气古怪了,连忙朝弯了弯腰,说:“范老先生,小九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他没好气地对我说。

    “只是,小九觉得,那些家具真的应该放在‘摇光’那个位置,不应该放在您老说的天枢位。”说完这话,我怔了怔神色,双眼与他对视。

    “既然你认为这么,去做便是,又为何要问老夫?既然问了老夫,又为何不按照老夫的意思办?”他冷笑一笑,语气越来越重,说:“你在耍老夫么?”

    说着,他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我手臂,他的力气很大,抓的我隐约有些疼痛。

    这下,我实在想不明白了,只是一个位置之争,需要动手动脚么?念及他是老人,我也没反抗,不卑不亢的说:“先前问您老,只是小九心中不太确定放在哪个位置,但是,您说的天枢位的那个理由实在难以说服小九。”

    他听完我的话,愣了好几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在我肩膀重重地拍了三下,笑道:“不错,不愧是那人的徒弟。”

    我不懂他的意思,就问:“您老这是?”

    “哈哈!”他大笑一声,满意的朝我点了点头,说:“老夫托大叫你一声小九吧,小九啊,老夫刚才不过是试探你,想试试你的心性如何。”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朝疑惑地问:“您…?”

    他朝我做了一个要烟的动作,我掏出一根烟递给他,他还是像先前那般,先把香烟捏碎,然后撒了一些烟丝在他的烟斗里,点燃,深吸几口,说:“办丧事就如做人,自己心中要有一杆秤,衡量利弊,不是别人说便听什么,哪怕对方身份再高,再尊贵,你也需要把握好心中那杆秤。假如某一天,你离开衡阳,去了别的地方,对新地方的风俗不懂,也不能完完全全的相信别人的话,要衡量好那杆秤,懂吗?”

    听着这话,我恍然大悟过来,捣鼓半天,他刚才是在试探我,连忙朝他弯了弯腰,说:“范老先生教训的是,小九受教了。”

    他没有理我,而是抖了抖烟斗,轻声道:“人活在世,礼不可废,而礼着重在丧,这丧礼不同于其它礼俗,它是传承的,变化的,发展的,任何时代的丧礼都吸收了一个时代的精神风貌,受那个时代的经济和文化影响,它传承的是礼,而不是一成不变的礼。”

    说到这里,他在我身上盯了几眼,说:“小九,守礼也要有个度,不能太过于迂腐,毕竟,我们是活在现在,不是过去,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不是让我们一成不变,而是去其瑕疵,取其精华,再加上我们这个这个年代的东西进去,这才是真正的丧礼。”

    听完他的话,我陷入沉思当中,这范老先生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一直以来,我都是守着老祖宗传来的丧事礼仪,却忽略了我们是活在现在。

    那范老先生见我没有说话,拍了拍我肩膀,说:“小九,好好想想老夫这番话,人这辈子,做好一件事不容易,老夫希望你在丧事上走的远些,不要拘泥在衡阳。”

    我点了点头,正准备说话,他罢了罢手,说:“这样吧,办完这场丧事,你出去走走,见识一下各地的丧事风俗,再综合一下各地的丧事风俗,若有可能,撰写一本书,传,中华之礼,延,文化光辉,也算是为丧事做了一些贡献。”

    “出去走走?”我疑惑地问。

    他点了点头,说:“这不单单是我的意思,也是你师傅的意思。”

    “我师傅是谁啊?”我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疑惑。

    “不可说,不可说。”他罢了罢手,又朝我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我去捣鼓那些纸扎的家具。

    我没有动,心中疑惑的很,就拉住那范老先生,问道:“范老先生,您就告诉小九,我师傅到底谁?不然,我这心里面老是瞎猜。”

443.第443章 印七(68)

    “等时机成熟,你自然会知道你师傅是谁,老夫只能告诉你一句话,不诚则有累,诚则无累,只要心诚,丧事未必会出怪事。”

    说着,他整了整身上的长袍,便转身朝堂屋内走了去,至于那些纸扎的家具,他并没有说放在‘摇光’那个位置,这令我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印七。

    我有心再问他,可,想起他那句,心中要有一杆秤,便打消了问他的念头,伫在原地开始琢磨了。

    最终,我还是认为‘摇光’那个位置适合放纸扎的家具。

    念头至此,我正准备去捣鼓那些纸扎的家具,那范老先生开口了。不过,他开口并不是叫我,而是温雪,“温雪姑娘,一别几年不见,不知你哥现在怎样?”

    我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到那温雪从侧面走进堂屋,那范老先生正好笑眯眯地朝温雪走了过去。

    这令我有些疑惑,青玄子对那范老先生尊敬有加,而这范老先生又跟那温雪好像挺熟的,不然也不会以长辈的身份迎那温雪。

    就在我愣神这会,那温雪叫了一声范爷爷,说:“劳你关心,哥哥一直很好,还时常念叨您,说放眼全国,您扎纸人的手艺数一数二。”

    “哈哈,小丫头的嘴还是这么甜!”范老先生笑了笑,说:“听人说,你哥哥上次遇了一点麻烦,解决了没?”

    “哪有什么麻烦,被一个该死的胖子咬掉一只耳朵,现在还没恢复过来。”那温雪恶狠狠地说。

    听到这里,我就觉得浑身一愣,玛德,这什么意思?被胖子咬掉一只耳朵,在曲阳的时候,郭胖子好像咬掉王木阳一只耳朵。难道,这温雪是王木阳的妹妹?不对,那王木阳姓王,这温雪姓温,俩人压根不是同姓,怎么可能是兄妹。

    就在我压下疑惑时,那范老先生的一句话,令我差点奔溃了,他说:“王木阳那小子性子有些浮躁,受点伤也是好事,对他以后有帮助。”

    “是啊,哥哥性子有时候很躁,不过,那死胖子下手太重了,活生生地咬掉哥哥一只耳朵,如果哪天让我看到那死胖子,一定要把他推进火炉烧了。”温雪在说这话的时候,面色有些难看,想必,她跟她哥哥感情很好。

    玛德,那温雪居然是王木阳的妹妹,操,她来衡阳干吗?难道?应该不至于吧?我记得王木阳说过,他是三年后才会来衡阳,可,现在他妹妹出现在衡阳,这算几个意思?

    就在这时,那温雪好像跟范老先生说完话,朝我走了过来,一把攥住我手臂,说:“老公,你愣在这干吗?不办丧事了?”

    “不要碰我!”我一把打掉她手臂,厉声问道:“你来衡阳目的何在?”

    “目的?”她一愣,说:“没有目的啊,只是听说哥哥喜欢女人在衡阳,我来衡阳办点事,顺道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见到我未来嫂子。”

    “呵呵!”我冷笑一声,他哥哥喜欢的女人,若是没有猜错,应该是乔伊丝,上次给乔伊丝打电话,她好像正在衡阳,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一直没有联系我。

    想到这里,我脸色沉了下来,就问她:“来衡阳办事,为何会来到东兴镇?”

    “怎么了?东兴镇不欢迎外地人吗?”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不欢迎!”

    说完这话,我没有再理她。在我潜意识中,这温雪来我们这边肯定是王木阳派她过来探风的。玛德,昨天还以为这女人很好,没想到她竟然是来衡阳找我们麻烦,特别是她那句,要将郭胖子推进火炉烧掉,令我对她厌恶到极点。

    “老公,我是不是哪句话说的不对?”她跟了上来。

    “趁我没有发火之前,你最好在我视线内消失,否则别怪我陈某人翻脸不认人。”我头也没回,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你…你什么意思?”她被气的不轻,跺了跺脚,就说:“陈九,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我还是没有理她,心中冷笑连连,这王木阳真tm是个人才,在曲阳的时候,他跟苏梦珂摆了我一道,现在又让温雪这女人来衡阳,故技重施,真当我陈某人是傻子不成。

    我越想越气,差点就暴走了,好在眼前那些纸扎提醒我,快到办丧事的吉时了。

    深呼几口气,压下心中那些愤怒,朝那些纸扎的家具走了过去,由于纸扎的家具有些多,又快到8点要办丧事了,我便让高佬跟老王他们一起帮忙。

    不一会儿功夫,我们将纸扎的家具搬到‘摇光’那个位置。

    当搬完那些纸扎的家具后,‘摇光’那位置有些拥挤,很多家具已经挨着房子。老王说,烧纸扎不能挨着一起烧,我们又将那些家具挪了挪。

    弄好那些家具,我作了一个揖,又朝另外六张八仙桌作了一个揖,我问老王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没?他说万事俱备。

    听他这么一说,我放下心来,便朝堂屋走了过去。走进堂屋时,那温雪已经不见了,想必是离开了或者回房了,我也没有在意,就在堂屋换上一身道袍。

    值得一提的是,这道袍与往常的道袍不同,这道袍从衣领到脚下都是黑色的,胸前的位置绣了一条红色的龙。这红色的龙在我们八仙眼里,是喜丧的意思,也是告诉那些前来参观丧事的村民们,这是一场喜丧。

    穿好道袍,我找一块黑布将头发蒙了起来,又在额头扎了一条红丝带,这红丝带有两层意思,一是代表我父母双亲健在,二是代表喜丧。

    弄好衣服,老王问我:“九伢子,小老大的父母没来,这场丧事只有你一个人在法场,有没有问题?”

    我想了一下,又朝村口瞥了一眼,淡淡地说:“他们作为死者唯一的亲属,按理而论应该会来,只是暂时没来吧!”

    “对了,老王你找一人守在村口,要是见到小老大跟他们父母来了,就跟他们说,这场丧事有些特殊,需要用到喜丧,让他们切莫哭泣。”我朝老王说。

    他点了点头,朝一旁的八仙说了几句话,那八仙立马就朝村口跑了过去。

    待那八仙走后,我想起昨天挖墓穴的八仙没来,也不知道墓穴挖好了没?就问高佬:“高佬,昨天挖墓穴的八仙有没有去挖墓穴?”

    “去了,你昨天昏迷后没多久,他们就来了,是老王领着他们去的墓穴,因为那墓穴有些难挖,他们昨天夜里在加夜班,现在应该快挖好了。”一旁的高佬说。

    我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些丧事的事,他们说,已经全部准备妥当,让我安心在法场办丧事即可。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很快,便到了8点,我怔了怔神色,丧事要开始了。

444.第444章 印七(69)

    刚到八点,我朝高佬打了眼神,说:“燃鞭炮。”

    说完这话,我从八仙桌上捞起事先准备的招魂幡以及一支白蜡,站在堂屋的门槛上,也没讲话,就等着高佬燃鞭炮。

    约摸等了七八秒钟的时间,那高佬点燃一封鞭炮,‘噼啪啪啦’的响了十来秒。紧接着,铜锣声响起,令原本有些冷清的堂屋,瞬间变得异常热闹。

    这印七的铜锣声不同于寻常的丧事,第一次敲,只能敲七声,意为七男八婿,有多子多孙的意思在里面。

    待那七声铜锣过后,我朝老王打了一个眼神,意思是让他到棺材前烧黄纸,我则站在堂屋门口,先是瞥了一眼法场,那法场在清晨的阳光照射下,显得生机勃勃,那些纸扎品也宛如真的一般。

    法场四周站了不少村妇,都是遛马村的一些妇女,鲜少有外村人,这倒不是外村人不想来,实则是遛马村民风过于彪悍,没人愿意来。

    我在那些村妇身上一一扫过,掐指算了算死者的生辰八字,开口喊到:“印咯、印咯,生肖属牛、马、猪者暂避,待一印过后再来观看。”

    喊完这话,有七八个村妇不舍地朝各自的房子走了回去,令我松出一口气的是,那些离开的村妇都是陌生的面孔,并不是一直待在堂屋的那些妇人,不然,又要费一番手脚。

    待那些村妇离开后,我清了清嗓子,先朝法场那个位置作了三个揖,然后喊道:“生如春花之绚烂,成为永恒,死如秋月之静美,留在人间。正所谓,生要为绩,死要留名,于公元2006年,五月初七,东兴镇遛马村人士,沈军,不幸离世,享年三十有三。

    在这里,请允许我代表所有的来宾,向沈军先生三鞠躬。”

    话音刚落,高佬再次燃放,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那鞭炮燃放出来的烟雾,熏的我眼睛有些睁不开,好在那鞭炮燃放的时间不是很长,不然,我估计等会压根睁不开眼。

    待鞭炮声停止后,老王站在沈军与母子棺中间,双手各扶一棺,拉长嗓门喊道:“一鞠躬。”

    听着这话,我放招魂幡放于背后,蜡烛放于胸前,朝棺材的位置弯了弯腰,老王又喊:“再鞠躬!”

    我又按照刚才的动作做了一次。

    紧接着,老王喊:“三鞠躬!”我不敢怠慢,连忙弯了弯腰。

    待三鞠躬落音后,他又喊了一句:“礼毕,燃鞭炮!”

    随后,再次燃放鞭炮,那鞭炮声伴随着铜锣声,这铜锣声依旧为七声,意为死者下辈子有七步之才。

    待声音静下来,我扫了扫眼前的烟雾,朝那老王看去,他手中拿着一根红蜡,正蹲在棺材底下在那长生灯上点燃手中的红蜡,这个点火意为传子传孙的意思,虽说死者一家三口死光了,但,礼不可废。

    不到几秒钟,那红蜡便点着了,老王直了直腰,脚下踏着奇怪的步伐,先是前三退二,然后前五退四,短短的几米距离,他愣是走了两三分钟。

    来到我面前时,老王朝我作了一个揖,拉长嗓门喊道:“印咯、印咯,一印子孙万万代,印咯、印咯,二印子孙福安康,印咯、印咯,三印子孙财满贯,印咯、印咯,四印子孙展宏图,印咯、印咯,五印子孙万事顺,印咯、印咯,六印子孙建功名,印咯、印咯,七印子孙婚姻满。”

    他说的这个是反字印,意思是替子孙印好话,按照印七的规矩来说,这反字印是由死者的嫡系亲属来说,值得注意的是,这个嫡系是死者的平辈或长辈,如,死者的兄弟、叔伯。

    老王喊完那反字印,双手高举蜡烛于头上,朝我弯了三次腰,然后,掏出一个红包递给我,又将他手中的红蜡朝我递了过来。

    我接过红包,没有理会那红蜡,而是拉长嗓门喊:“一个红包从头走,今为古来古为今,主家红蜡定乾坤,愧是中汉归西去,诚感主家礼情重,小生印七不松弛。”

    喊完这话,我朝老王弯了一次腰,便将手中的白蜡朝那红蜡靠了过去。

    待两支蜡烛靠在一起时,我跟老王在门槛上站成一排,同时拉长嗓门,吆喝道:“古拉希,古拉朵,古拉古拉希希朵。”(注:这一句话类似于民谣,奈于文字,无法表达出那种曲调。)

    这句话,我们一连吆喝了七声,方才停下来。紧接着,我们俩俩相对,将各自手中的蜡烛相互交换,我手中的白蜡变成红蜡有吉祥的意思在里面,也算是一种祝福,一种死者对后人的祝福。(注:此时的白蜡不可点燃,需印完七,用红蜡点燃,再放于棺材底下。)

    我们俩交换蜡烛后,对着彼此再次弯了弯腰,然后朝堂屋的棺材作了三个揖,又朝法场作了三个揖。最后,老王双手托着白蜡放于胸前,双眼望着我,脚下朝棺材那个方向退去。

    在他后退期间,我不能动,必须左手持招魂幡于身后,右手持红蜡于胸前。

    这个动作在印七中,称为‘定魂’,意思是试探死者的魂魄能不能感应到这场丧事。毕竟,死于初七之人,多数是生前有些罪孽,说白点就是没干好事,没有阴德,不受阴间待见。搞不好,死者刚死,他的魂魄便被阴差给抓了,所以这‘定魂’又称‘测魂’。

    这‘定魂’很简单,只需拿着红蜡站在门槛上一动不动七分钟。

    这期间,若蜡烛灭了,有两种可能,一是表示死者不愿印七,有心愿未了,需满足其心愿,再行立于门槛上七分钟,若是再灭,则继续,周而复始,直至蜡烛不灭,方可进行印七。

    二是,这印七只有七天时间,也就是说,第一天蜡烛灭了,第二天继续,第二天蜡烛又灭了,第三天继续,直到第七天,蜡烛还是灭的,则说明死者的魂魄已拘于阴间,于阳间无任何瓜葛。

    这就需要令觅吉日,将纸扎跟棺材抬到死者的墓穴,在墓穴处燃烧纸扎,用这些纸扎将死者的魂魄从阴差手中赎出来。

    待死者的魂魄赎出来后,不能当日下葬,需要在墓穴处请一人唱丧歌,俗称‘唱夜歌’,请一道士于墓穴处朗诵《往生经》,算是替死者赎罪。

    在门槛上,一连站了五分钟,那红蜡的火焰特别正常,这令我心中舒出一口气,心中暗喜,这场印七应该可以顺利进行下去。

    站着、站着,也不晓得咋回事,我心中传来一股不安,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有事发生,但又说不出来那种感觉。

    就在这时,高佬猛地朝我喊了一声:“陈八仙,小心!”

445.第445章 印七(70)

    闻言,我愣了一下,就朝高佬看去,他正朝我这个方向奔来,一脸焦虑。

    这令我着实不解,丧事进行挺顺利的,他着什么急?正准备说话,那高佬又喊了一声:“砖…砖…砖头。”

    一听这话,我立马明白过来,抬头一看,就见到那房檐的位置,掉下来半截砖头,正好是我这个位置。

    见到这一幕,我浑身一凉,四肢颤颤发抖,想抬脚,可,脚下根本动不了,就如曲阳那照亡庙一样,好像有人抓住我的脚,令我压根无法动弹。

    玛德,见鬼了,我拼命提了提脚步,还是不动。这下,我有些急了,虽说那半截砖头不是很重。可,如此距离,一旦砸在头上,不死才怪。

    有时候,人真的好奇怪,心中越是急,脑袋越是糊涂,甚至一点智商都没有。

    这不,眼瞧那砖头就要砸在我头上,我愣是像傻子一样,只顾着脚下。

    就在这时,我感觉身子被人撞了一下,紧接着,那半截砖头挨着我耳根砸了下去,就觉得耳根一痛,不到三秒钟,耳根有液体流到我脸上,热热的,黏黏的。

    待那砖头落地后,我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方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耳根那火辣辣的疼痛感,低头一看,麻痹,那半截砖头上绑着一根白色的尼龙绳,由于年代有些久远,那尼龙绳有些脏。

    一看那尼龙绳,我立马想起我们这边盖堂屋有个传统,在堂屋快竣工的时候,会用一根尼龙绳绑住两截砖头,放在屋檐的位置,前后各一个,一则据说是拉水平线,让堂屋前后保持在一条水平线上。二则,据说堂屋不同于普通房子,这两截砖头有镇煞的效果。(注:现在的堂屋,前后会留两个小洞,跟放砖头是同一个道理。)

    传闻,堂屋若是出啥大事,那两截砖头就会掉下来,若是堂屋内一直百泰平安,那砖头则会一直停放在那,哪怕年代久远了,尼龙绳散断了,砖头也会一直放在房檐那个位置。

    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今天居然能亲眼见到那半截砖头掉下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念头至此,我猛地想起现在正在‘定魂’,低头一看,玛德,那红蜡熄灭了。

    这时,高佬从侧边走了过来,一脸紧张地问:“陈八仙,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耳朵,有些潮湿,一看,是鲜血,好在鲜血不多,只是擦伤,便摇了摇头,说:“没事,你救了我一命。”

    他尴尬的笑了笑,就说:“陈八仙,看你身子不壮,没想到体力那么好。”

    听他这么一说,我有些疑惑,先前感觉身子被人撞了一下,应该是高佬撞的,奇怪的是,我能感觉到那一下撞的挺重,为何我身子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于是,我便问高佬,“刚才使了多大劲道?”

    他笑了笑,说:“差不多是全身劲道吧,你也知道那砖头就要掉下来了,我哪里顾得上轻重,没撞痛你吧?”

    这下,我更加疑惑了,高佬的力气我是知道的,他长年抬棺材,干农活,气力比普通的中年汉子要强不少,而我则属于那种初生牛犊,虽说有些力气,但,绝对比不过高佬。

    以前我们几个八仙打闹的时候,我跟高佬掰过腕子,不到五秒钟,我便败在高佬手上。

    按照这种气力,高佬使全身劲道撞我一下,应该能将我身子撞的很远,可,刚才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啊。

    想到这里,我立马问他:“撞在我身上啥感觉?”

    他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说:“就像撞在铁块上。”一边说着,他一边揉了揉胳膊,想必是刚才那一下,胳膊挺痛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伸手摸了摸刚才被他撞的位置,奇怪的是,那个地方一点也不痛,这令我着实想不通,动了动脚,更加奇怪的是脚下居然能动了。

    那高佬见我没有说话,伸手推了我一下,说:“陈八仙,你没事吧?”

    我没有理他,脑子一直在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不好,快去堂屋后面。”我朝高佬猛地喊了一声。

    “咋了?”他一脸迷茫的看着我,问:“去后面干吗?”

    “青玄子在堂屋后弄法事,快去看看。”我本来想自己去,但,现在红蜡已经熄了,压根抽不开身,只好让高佬先去堂屋后面看看。

    那高佬会意过来,点了点头,撒开步子就朝堂屋后面跑了过去。

    待他离开后,整个丧事场地沸腾起来,闹闹喳喳的,一个个朝我这个方向跑过来,就连那范老先生跟吴屠夫也跑了过来,担忧的问我有没有砸伤,我说没事,只是擦伤,让他们别担心,丧事继续进行。

    那些妇人问我,红蜡熄了咋办,我想了一下,绝对不能跟她们说实话,就说,按照刚才的仪式再做一次就好了。

    她们听后,也没说什么,就让我注意安全,便回到她们先前待的位置,堂屋门口就剩下我、老王以及那范老先生。

    “九伢子,真没事?”老王一脸凝重之色,沉声问道。

    我摇了摇头,对遛马村那些妇人可以说假话,对老王却不能说假话,就对他说:“红蜡一熄,印七恐怕要耽搁了。”

    “为么子叻?”老王问。

    我正准备说话,那范老先生走了过来,站在我跟老王的中间,在我跟老王脸上瞥了一眼,面色一凝,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有阴煞在坤,劫杀在丙,艮丙方向之来水主吉,庚辛坤向之出水吉,克择生,即长于亥方,旺于卯方,正禄在寅,贵人方在未,正财在己,正宫在辛,正印在癸。

    说实话,他这番话听的我雾里云里,压根不知道啥意思,就朝他弯了弯腰,说:“范老先生,不知道您这番话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他笑了笑,伸手朝我做了一个要红包的动作。玛德,我开始怀疑这老东西是不是故意掉我胃口,然后借机要红包。

446.第446章 印七(71)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要弄明白那番话的意思,只有向范老先生请教,无奈之下,我给他包了十二块钱,没好气地说:“您老不去做生意,实在是浪费人才。”

    他嘿嘿一笑,说:“做生意有啥好,做我们这行才好,动动嘴皮子,自然有人送钱来。”

    说着,他接过红包,满意的放在口袋,说:“刚进村那会,老夫已经跟你说过,印七,七印,需要按照步骤来做,你们是不是印的太急了?”

    “什么意思?”我问。

    “呵呵!”他冷笑一声,厉声道:“测过吉位?试过吉物?这印七是大丧,你们请过遛马村的列祖列宗?”

    一听这话,我愣了愣,我是第一次印七,很多礼仪压根不知道,就按照葬经上的只言片语便开始印七,哪里晓得还需要测吉位,试吉物,至于那请遛马村的列祖列宗,我记得老王说过,说是请列祖列宗要一定道行才行,不然,请来了,送不走,遛马村就要出大事。

    我的本事,我清楚的很,要说办办丧事什么的,还是比较在行,但是,请列祖列宗的事,我压根不行,就算请来了,我也没本事请走。

    “我…我…”我支吾一句,说:“六丁六甲葬经篇没提过测吉位,试吉物,只记载过一段话。观支之法,隐隐隆隆,微妙玄通,七在其中,隐隐,有中之七也,隆隆,云中之七,场以北斗,生气行乎其间,纸于北斗,首呼尾,以差之手,审其所废,七天真未丧,乘其来,即知其止。”

    那范老先生一听我的话,冷笑连连,说:“小九啊,小九啊,你嘴里的六丁六甲,最早出现在商,再来便是三国时期,说晚点,从三国时期到现在,这中间足足隔了一千多年,丧事每朝每代都有各自的不同,你拿着一千多年的丧事礼仪,来办现在的丧事,真不知道你以前那些丧事为何没出事。”

    “按照老祖宗传下来的礼仪办丧事,有什么不妥?”我心情有些沮丧,那六丁六甲葬经篇是我立于丧事的根本,甚至可以说,没有那六丁六甲葬经篇,我顶多是个普普通通的八仙,卖个力气抬抬棺材,丧事根本别想染指。

    “老夫还是那句话,传的是礼,不是一成不变的礼,你必须与时俱进,就拿这印七来说,最初的印七的确如六丁六甲所言。然,后来出了闹了不少怪事,当代那些老祖宗,又在那礼仪的基础上加了一些东西,一代一代的加,传到现在,印七早已不同于六丁六甲所言。”

    说到这里,他在我身上盯了一眼,说:“小九,你告诉老夫,何为老祖宗传下来的礼仪?一千年前的前辈可以称为老祖宗,五百年前的前辈,是否可以称为老祖宗?”

    我点了点头,说:“自然可以。”

    “既然同为老祖宗,你认为一千年前的礼仪完善些,还是五百年前的礼仪较为完善?”他问。

    我想了一下,说:“五百前吧!”

    “何故?”他又问。

    “代代积累!”我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知道代代积累的礼仪较为完善,为何一直死死抓着六丁六甲不放。俗话说,古为今来今为古,你可曾想过,一百年后,一千年后,乃至几千年后,在那些后人看来,我们也是老祖宗。倘若,今天我们死死地守着那些礼仪,丧事到哪日才能完善?到何时才能真正的做到,死者走的安心,活人办得放心,不需要再担心所谓的‘闹鬼’。”

    说完这话,他情绪有些激动,一把抓住我肩头,说:“今天,老夫便告诉你何为抬棺匠,何为丧事。抬之一行,本意是送人入土为安,化解死者对阳间的留恋,丧事则告慰死者的魂魄,一则赎死者生前的罪孽,以图来世有个好出身,二则安抚死者的情绪,二者结合,方可令死者安于阴间。”

    听着他的话,我竟然无言以对,压根不知道说什么,以前办丧事,抬棺材,只知道让死者走的安安心心,压根没想过在丧事上做些改变,都是一昧的依赖六丁六甲。

    而这范老先生的意思,却是让我与时俱进,说白点,就是让我创新,在原本的丧事礼仪上,再加入一些东西,令丧事更加完善,这…这,这与我一直坚持的信念有所差别。

    一想到创新,我立马想到王木阳,他弘扬的是火化,这是我打心眼里抗拒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脸色沉了下来,说:“您老的意思是,我应该迎接这个时代,将尸体火化?”

    “不,不,不,”他罢了罢手,一连说了三个不,缓缓开口道:“老夫对那火化颇为反感,只是告诫你,这个时代在变,以前的那套丧事礼仪,必须跟着变化,至于怎样变化就要看你怎么弄,既不能得罪死者,又不能让活人感觉到繁累。”

    说完这话,他深深叹出几口气,颇为无奈的说:“小九,你肩负着你师傅对你的厚望,切莫让他老人家失望。”

    我慎重的点了点头,正准备说话,一旁的老王开口了,他神色有些急,说:“我滴两位伢老子啊,这丧事都快乱成一团糟了,你们还有心情扯什么几八未来,眼前最重要的是把这场印七办好,不然就是罪过叻!”

    这话一出,我觉得老王说的挺对,人都是活在当下,扯那么远干吗,再者说,我今年才19岁,哪有范老先生想的那么多,就对那范老先生说:“范老先生,既然您对印七了如指掌,为何先前准备印七的时候,您老不提出来?”

    他怪异的看了我一眼,说:“老夫只是纸扎匠,被你们请来也是为了凑满五花八门十三人,至于什么印七,跟老夫有关?”

    玛德,若不是看他年纪大了,我真的想揍他,那种感觉特别强烈,没好气地说:“您刚才不是教育小九,让小九为丧事做点什么吗?怎么您自己?”

    他瞪了我一眼,说:“那是教育你,并不是代表老夫,老夫只想守着纸扎铺,安度余生,若不是看在你师傅的面子上,刚才那番话,老夫也懒得跟你讲。”

    说完,他双手负于身后,就朝堂屋内走去。

    一见这情况,我有些急了,现在就他懂印七的全部过程,倘若他不搭理这场丧事,是真没法继续下去了,我一把拉住他,就说:“请您老看在死者的份上,指点一二。”

    他停下身形,摇了摇头,说:“该说的,老夫已经说了,不该说的,老夫只字不言。剩下的事,就看你们自己怎么弄,再次提醒你,老夫是纸扎匠,不办丧事。”

447.第447章 印七(72)

    听他这么一说,我差点就暴走了,玛德,这老家伙当真是气人,碍于他的年龄,我又不好说啥重话,反倒是一旁的老王好像跟那范老先生扛上了。

    他一把拦在范老先生前面,说:“老先生,同在一个镇子居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望您老指点一二,红包肯定少不了您的。”

    “你敢拦老夫?”那范老先生一怒,脸色不善的看着老王。

    “哪敢,只是…这印七已经这样了,我们不咋懂,您刚好懂得印七,还希望您…”那老王有些底气不足。

    “滚!老夫说过,这场丧事,老夫不插手。”说着,那范老先生一把推开老王,朝堂屋内走去。

    “老先生…老先生…,有事好商量!”老王跟上他的脚步,从口袋掏出一个红包,有点厚,估计里面装了好几百,递给那范老先生。

    “哟呵,独眼龙,你觉得老夫差这点钱?”那范老先生一把打掉红包,回过头瞥了我一眼,说:“小九,别怪老夫不指点你,有些事是需要你自己去琢磨。”

    听着这话,我愣了愣,他说的挺对,世间那么多事,不可能万事靠人指点,人,最终还是要靠自己。当下,我朝老王招了招手,就说:“老王,范老先生说的很对,别再拦着他。”

    “九伢子,你脑子没进水吧?难道你懂得印七?”老王怒气冲冲地走到面前,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万一出事了,谁负责?”

    “我相信范老先生不愿看到我们出事。”我回了老王一句,又给他派了一支烟,替他点上,说:“他是纸扎匠不是八仙,咱们没有权利要求他做什么。”

    那老王想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就说:“那咱们怎么办?”

    我说:“就按照范老先生的话来做,他说过,请遛马村的列祖列宗,也说过,测吉位,试吉物,咱们就在印七加上这些风俗,再者说,你以前不是见过印七么,你努力想想,水云真人当年是怎么办的。”

    他愣了一下,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狠狠地吸了几口烟,说:“容我想想!”

    大概想了三四分钟的时间,这期间,遛马村那些妇人来找过我一次,问我丧事咋还不开始,我说,快了快了,那么妇人听后,就催我快点,别耽搁丧事,便走了。

    待她们走后,那老王尴尬的笑了笑,说:“九伢子,年代有些就远了,想起来的事情不多,不过,我敢确定的是,当年水云真人办印七的时候,跟范老先生说的差不多,他是先请鬼,然后在堂屋门口挂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我连忙问道。

    “好像…好像是水壶。”他犹豫了一下,说。

    水壶?等等,那范老先生好像说过,艮丙方向之来水主吉,难道,开场的时候,需要用水主吉?

    如果真的用水主吉,那他口中的艮丙方向是什么意思?想到这里,我朝那范老先生看去,想问他这艮丙方向是什么意思,哪里晓得,那范老先生好像并不关心这印七,而是双目微闭,翘着二郎腿,坐在堂屋右侧,嘴里还哼着小曲,我隐约能听到他哼的是我们衡阳的花鼓戏《十古怪》。

    这下,我有点为难了,一般指方向的都是东南西北这些词,而那些玄学人士说方向,一般都是用乾坤震巽这些词代表方向,像范老先生说的艮丙方向,这压根不是指方向。

    原因在于,那艮是八卦中的其中一个方向,而那丙属于十天干里面的词,两者相结合压根不是指方向。要说方向最全面的词,是二十四山向,里面包涵二十四个方向,但,那二十四个方向,压根没有艮丙这个方向,这是咋回事?

    想了老长一会儿时间,压根不知道那艮丙方向在哪个位置,难道像水云真人当年一样挂在门头?我看了看那堂屋内两口棺材,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那池塘,要说艮丙位是门头,应该不对。

    风水中有说,‘水之儿,反背侧身,只是地人之仆,缠送者,有踊跃不边之势,’这话的意思是,水忌水,要在门头挂水壶,便正好与那池塘相冲,形容一种风水反噬,沈军一家三口属个人气场,而那池塘则是整个遛马村的风水气场,个人气场哪能压得过整个村子的气场。

    如此以来,那门头万万不能挂水壶,可,范老先生又说过,水主吉,这艮丙方向到底在哪?

    那老王见我愁眉苦脸的,就问我:“九伢子,是不是遇到啥难题了?”

    我点了点头,将心中那番想法跟他说了出来。

    他听后,脸色沉了下来,支吾道:“九伢子,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方向。”

    一听这话,我怪异的瞥了老王一眼,他一直就是个抬棺匠,什么时候居然懂得这些东西?当下,我就问他:“艮丙方向在哪个位置?”

    他朝四周看了看,又在手中画了一个奇怪的图形,有点像八卦,又有点不像,他在那图形上看了一会儿,伸手指了指沈军的棺材,说:“艮丙方向应该是棺材尾部。”

    “你确定?”我问。

    他点了点头,说:“应该是在那个方向。”

    听着这话,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就问:“你凭什么断定艮丙方向在那个位置?”

    他摸了摸后脑勺,说:“以前跟老秀才扯家常的时候,听他说过一些有关玄学的东西,那范老先生说的艮丙方向,老秀才正好说过。”

    “哦?”我疑惑地看向他,我越来越看不懂老王了,刚入行那会,他只是对丧事稍有涉及,并不是很懂那种。为什么现在懂得东西越来越多了,特别是几天前找墓穴的时候,他居然能说出一些风水东西,这还是我认识的老王么?

    那老王见我不相信他,苦笑一声,说:“范老先生说的艮丙方向,并不难,而是逆行摆盘,将八卦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向完全倒过来。”

448.第448章 印七(73)

    听着老王这话,不待他说完,我立马打算他的话,就说:“老王,你是不是搞错了?自古以来,玄学都讲究顺应自然,这逆行摆盘有违天合吧?”

    “不、不、不、”老王一连说了三个不,说:“我记得老秀才说过,万事多变,这逆行摆盘不算违天合,只是一种方向定位,在一些大型丧事上都会用逆行摆盘。”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问他:“那你怎么判断棺材后面就是艮丙方向?”

    “丙丁紧追甲乙,以此类推,艮为八,兑为七,天干顺行,八卦逆行,这是摆盘的顺序。”说着,他将手中那图形递给我看。

    还真别说,这老王画图的功力真不咋地,一个圆形的八卦的,愣是被他画成一个椭圆形,难怪我先前觉得有点像八卦。令我纳闷的是,他在那图形的四周,标上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八个字,正好对应八卦的兑、艮、离、坎、巽、震、坤、乾。

    看着那些字,我第一反应不是方向,而是震惊的看向那老王,玛德,这老王不是大字都不认识么,啥时候居然学会写字了?

    我问他:“老王,啥时候学会写字了?”

    他嘿嘿一笑,说:“活到老学到老嘛!在家闲着没事,就让闺女教我写了几个字。”

    “她教你写这些字?”我心中疑惑的很,一般教人写字,都是写,大、天、王这些字,怎么可能教乾坤、甲乙丙丁这些字。

    他点了点头,说:“是啊,身为抬棺匠,自然要懂得写这些字。”

    听他这么一说,我竟然无言已对,也没在这个问题继续纠缠,就问他,“十天干是十个字,为何你的逆行八卦上只写了八个字?还有两个字去哪了?”

    他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说:“壬、癸那两个字不会写,应该标在乾与坤的左上方。”

    壬、癸不会写?这太扯了吧?八卦的八个字都能写出来,壬跟癸不会写?就算癸不会写,情有可原,那壬字这么简单,怎么可能不会写,这老王不是在忽悠我吧?

    那老王没有理会我心中的疑惑,而是继续开口道:“九伢子,你看艮的方向,它与丙相差两个度数,用逆行方位,东而西,南而北来说,我手掌应该放在这个位置,你看,艮丙是不是正好指在死者的龙柩上。”

    我压下心中的疑惑,朝老王手掌看去,的确如他说的那般,艮丙正好指着沈军的棺材,肯定有人会问,既然是哪个方向,为什么不把水壶挂在棺材前头。

    这也是有原因的,一般情况下,棺材前头是不允许挂东西,唯有一样东西能钉在棺材前头,那就是红布,不过这红布,也必须特殊原因才能钉上去。

    念头至此,我跟老王说了几句,就正准备找花嫂寻个水壶来,那老王一把拉住我,说:“九伢子,水壶的事先不急,先找到吉位吧,不然等会开场没法弄,要是那红蜡再熄灭,我怕那些妇人会一窝火全跑了。”

    我想了想,觉得这话在理,就说:“先前范老先生好像说,正宫在辛,正印在癸,是不是说吉位?”(癸:gui)

    那老王思索了一下,说:“这句话应该是吉位,不过,恐怕是指两个吉位,正宫是指九宫格,九宫格的话应该是指请鬼,请遛马村八位列祖列宗,加上你这个八仙,正好对应九宫格,辛是十天干的辛位,应该在这。”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供桌那个方向走了过去,在供桌的左侧停了下来,说:“九伢子,等会你就在这个位置请鬼。”

    说完,他又看了看手掌,嘀咕道:“癸的话,应该在那。”他伸手指着门槛的右边,说来也有些奇怪,他指的那个位置,正好是与先前掉砖头的位置隔了差不多七八公分的样子,若是先前按照吉位来站,那砖头掉下来应该不会擦伤我。

    看到这里,我心中有些信那范老先生的话,难道真的随着时代进步,丧事的一些风俗礼仪必须发生变化?

    就在这时,那老王走了过来,一手搭在我肩膀上,打断我的思路,说:“九伢子,位置已经找好,剩下的事情可就要靠你了,若是等会红蜡再熄,这场丧事将会是持久战,你最好有个心里准备。”

    我点了点头,怪异的在老王身上瞧了瞧,他还是那副样子,五十来岁的年龄,国字脸,一脸络腮胡,左眼有些狰狞,可,为什么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想了一下,我就问他:“老王,怎么从曲阳回来后,我就感觉你变了一个人似得?”

    他愣了愣,笑道:“是不是觉得我身上有股霸王之气,忍不住想赞美我几句?嘿嘿!”

    他干笑两声,将头伸了过来,附耳道:“九伢子,不瞒你说,刘寡妇说我某方面也是越来越来强了,这一切都归功于…”

    听到那老王说这一切归功于几个字时,我整整个人的神经绷了起来,难道老王像那些中的主角一样,有奇遇,倾耳听去,就传来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

    “老夫说你们俩有完没完,在那磨磨唧唧,还办不办丧事了,再不办丧事,老夫可要走了,镇上的店子都关了一天,档租费你们给啊?”

    听到这声音,我皱了皱眉头,抬头看去,就见到那范老先生走了过来,先是瞪了我们一眼,然后说:“快九点了,你们俩个大男人咋这么墨迹?”

    我特么真是醉了,在关键时候,那范老先生打啥岔子,当下,我也没理他,就问老王,“这一切归功于什么?”

    哪里晓得,那老王像变了一个似得,立马说:“什么归功于什么,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玛德,听着这话,我差点没骂出来,就说:“老王,你…你…”

    他没有说话,而是向我打了一个眼神,意思是,范老先生在,他不好开口。

    看到这个动作,我放下心来,就打算等那范老先生离开后,再去问那老王。

    随后,我在老王指出来的吉位做了一个标记,又找花嫂要来一个水壶,盛了一些水挂在棺材尾部。

    期间,也不晓得那范老先生在想什么,一直站在老王旁边,偶尔会跟老王说几句,我听到不是很清楚,不过,隐隐约约听到他们提到我师傅。

    待做完那些事后,我打算按照老王说的那样,先在吉位请遛马村的列祖列宗来一趟堂屋,也就是俗称的‘请鬼’。

    说实话,我对这请鬼没一点信心,我想过按照我原本的打算,先看看死者是不是有啥心愿未了。但,这死者长年在长沙,遛马村的人对他不是很熟悉,唯一熟悉他的人小老大,又没来参加丧事,这令我压根无从下手,只能‘请鬼’以庇佑这场丧事。

449.第449章 印七(74)

    说到‘请鬼’并不是多么高深的事,就如平常逢年过节祭祖先一样,都会先摆上一桌,请列祖列宗先吃饭,然后再轮到活人吃饭。

    所以,这丧事‘请鬼’倒不稀奇,重点是将‘鬼’请走,这是一门学问,若是平常过年啥的,那些‘鬼’吃完饭自然会走。

    但,这丧事请‘鬼’走,却是一件极难的事,没有一定道行,压根行不通,验证了老祖宗传下来的一句话,‘请鬼容易送鬼难’。

    想到这里,我心中有些彷徨,就问范老先生:“是不是一定要‘请鬼’?”

    他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什么叫‘请鬼’,那是请列祖列宗,是丧事礼仪,不可废。”

    我哦了一声,又问他:“能不能请道士来办这个礼?”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却用手指了指那母子棺,意思很清楚,让我看着办。

    一见他这动作,我能说什么?那对母子可以说是我间接害死的,难道就这样把丧事让出去让别人办?先不说,我承接了这场丧事,就说那沈军死时的反应,也令我心中愧疚万分。

    我没再跟那范老先生说什么,点了点头,就朝老王指出来的吉位走去,打算试试。

    本来想问范老先生有啥需要注意的地方没,看到他站在那宛如一尊泥菩萨,一动不动,想必是不会教我什么。于是,我硬着头皮开始‘请鬼’。

    我先是找花嫂要了沈军祖上的一些名单,又让老王找来一对蜡烛、三两三黄纸、四条长木凳,八副碗筷,一瓶白酒以及十样菜肴。(注:菜肴是生的,不能为熟食。)

    准备好这些东西,我将供桌往前移了移,在挨着棺材的位置放了一条长木凳,此为上席,又将沈军一家人的黑白照移到供桌中间,再在上席用红纸写上两个人名。(注:这人名是死者祖上辈份最高之人的名字。)

    随后,我在八仙桌另外三个方向,用红纸写上六个的名字,再将长木凳摆正,又用黄纸擦了擦凳面,这准备算是做好了。

    在我摆弄八仙桌的时候,那老王跟花嫂已经准备好十样菜肴站在堂屋左侧,他们用的是托盘,每个托盘上五样菜肴,都是平常的菜肴,算上不多丰盛。

    那老王见我摆弄好八仙桌,就问我:“九伢子,可以上菜了么?”

    我摇了摇头,说:“等会看我手势。”

    说完,我捞起黄纸,蜡烛,先是用一根麻绳绑在八仙桌的桌脚,再用另一头绑在蜡烛上,插在沈军棺材的尾部,然后照着刚才的方法,将另一支蜡烛插在母子棺的尾部,让蜡烛与八仙桌呈三角形。

    紧接着,又在三角形里面用黄纸摆了一个八卦图。

    做完这个,我点燃三张黄纸,烧在沈军棺材旁边,作了三个揖,说了一些吉祥话,再在堂屋的神坛前,烧了七张黄纸,嘴里念道:“吾陈九,今日奉家师太上老君之敕令,前来遛马村恳请,沈军之高祖父沈风安、沈门王氏夫妇、沈军之曾祖父沈峰祥、沈门刘氏夫妇、沈军之祖父沈平江、沈门罗氏夫妇以及沈军之父沈正友、沈门张氏夫妇,入席。”

    喊完这话,我面色一沉,故作狰狞之态,转身,右脚猛地跺在地面,双目紧盯堂屋外面,怒道:“此为家宴,若是哪个不开眼的闯入席面,休怪陈九不讲情面,降下阵阵天雷轰尔等个魂飞魄散。”

    我一边说着,一边撒了黄纸,又说:“赐尔等些许黄纸,速速离开。”

    说完这话,我不敢大意,刚才那话是吓住周围的孤魂野鬼,这也没办法,丧事本身就易招惹孤魂野鬼,若不吹些牛币,哪里hold的住。

    当下,我连忙捞起招魂幡,在沈军棺材上方挥舞了四下,又在母子棺上方挥舞了三下,然后将棺材旁边的蜡烛点燃,抖了抖身上的道袍,走到那三角形中的八卦图中间,微微弯腰,左右持招魂幡放于身后,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拉长嗓门喊:“印咯、印咯,沈家列祖列宗入…席…叻!”(注:此处为拖长音。)

    话音刚落,鞭炮声响起,噼里啪啦,抬头一看,是范老先生,他手中拿着一封约摸二尺长的鞭炮,正在燃放。见我望过去,他点了点头,也没说话。

    待鞭炮声停止,我润了润嗓门,正准备喊上菜,就见到鞭炮的那些烟雾竟然朝堂屋内飘了进来,不知道是我眼花还是怎么回事,那些烟雾朦朦胧胧的有些像人形,死劲揉了揉眼睛,就见到供桌上有很多浓烟。

    看到这里,我咽了咽口水,手心冒出一阵冷汗,也不敢有半点马虎,深呼几口气,拉长嗓门就喊了一声:“上菜喽!”

    随着这一声‘上菜喽’,那老王接了一句‘菜来喽,小心烫’。

    紧接着,那老王将托盘放在堂屋门槛上,端起其中一碗生菜就朝堂屋走了进来。

    待老王左脚跨进堂屋门槛,我立马拉长嗓门喊:“先上菜来莫动手,听我细细述分明,照人看,照席看,席中宾客听我言,一菜看酒满门吉,哀乐麻衣行大礼,鹤驾今日归西去,何时再来探看齐。”

    喊完这话,我朝供桌作了三个揖,又示意老王将第一道菜放上去,然后倒一些酒水。

    那老王会意过来,倒了一些酒水,正准备开口说话,我连忙朝他挥了挥手,让他不要说话,赶紧上菜。

    他点了点头,也不敢说话,转身,端来第二碗菜,我喊:“二菜看酒泪水泣,一门含悲皆孝意,周公制礼安家邦,孔子策礼美名扬。”

    随后,每上一样菜肴,我都会喊上几句,值得一提的是,第五道菜是生丸子,需要燃放一封鞭炮,意为,死者到了阴间能跟祖上团团圆圆。

    就这上菜,大概弄了十七八分钟,喊得我喉咙有些沙哑,但,面对‘请鬼’,我不敢半点怠慢,每道菜都把礼仪做到最后,直到第十道菜,发生了一点意外。

450.第450章 印七(75)

    按照丧事‘请鬼’的礼仪来说,第十道菜是整个席面的重头戏,也是整场上菜的重头戏,俗称‘落菜’。

    这‘落菜’分两种,一种是婚事上的‘落菜’,也叫‘落喜’。一种是丧事上的‘落菜’,礼仪较为复杂,甚至有些繁缛。

    首先是,上第十道菜肴的时候,死者的孝子孝孙要跪地磕头,拜谢列祖列宗光临丧事,这磕头有些讲究,用三去二进五的礼仪。

    所谓三去二进五,指的是孝子孝孙跪在法场末端,磕三头,跪着向前走两步,作揖五次,周而复始,直至供桌前。

    到了供桌前,孝子孝孙也不能闲着,需要用白布铺一条宽三寸七的白布路,直至法场末端。路的两旁需要摆上一些水果、黄纸、蜡烛元宝,以供列祖列宗走白布路时,随便吃,随便拿,有大富大贵的意思在里面,所以,这条白布路被称为‘福路’。

    在贴春联、祝寿的时候,很多人为了图个吉利,会把‘福’字倒过来贴,按照现在的意思是,福到,实则‘福’倒贴最初源于‘福路’,象征着,活人能像祖先走‘福路’一样,大富大贵。

    铺好‘福路’后,就意味着那些列祖列宗要走了。此时,后人需要哭泣,声音越悲越好,其意有二,一者缅怀列祖列宗的传嗣之恩,二者希望列祖列宗能将死者的魂魄带到阴间,免了那鬼差押送之苦。

    当然,这些礼仪都是较为古老,现在很少有人用到,不过,在一些偏僻的村庄还是会用到,而这遛马村正好就有这礼仪。

    所以,在上第九道菜肴的时候,那花嫂让人给我说了这么一个礼仪。

    听来人说完那礼仪,我当时就犯难了,死者一家三口死光了,到哪去找孝子孝孙,这不是难为人么?

    在上菜的时候,也没那么多时间考虑,就让八仙们去铺那条‘福路’,至于三去二进五的礼仪,实在是没法弄下去,毕竟,我们八仙只是八仙,不能因为钱财冒充死者的孝子孝孙,这样对我们八仙的父母不吉,有诅咒的意思在里面。

    本来那些八仙是不愿意铺‘福路’,说是会影响自己运势,好在那遛马村的诚意还算不错,给他们一人加了二百块钱,再加上范老先生在一旁说好话,说啥助人就是助己,会积阴德,那些八仙们才勉强同意下来。

    待他们商量好一切后,那些八仙忙着铺‘福路’,老王则端着第十个菜肴,吆喝了一句:“末菜来喽!小心烫叻!”

    紧接着,他迈开步子就朝堂屋内走了进来,也不晓得咋回事,那老王右脚刚迈开堂屋,豆大的汗水就滴了下来,手中的菜盘也颤抖起来了。

    一看这情况,我暗叫一声不好,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有东西闯入酒席。

    当下,我面露狰狞之色,扯开嗓门就喊:“十菜看酒祖先齐,此时饮酒泪水滴,合家大小坐一桌,堂前迎来老君令,我替老君把劳代,列祖喝酒我看菜,薄酒素菜表心意,天妒英才不足四,惹得鬼魅来夺食,我请老君行堂前,滚滚天雷即刻降,灭魂消魄无来世。”

    喊话这话,我猛地将手中的招魂幡朝老王旁边扔了过去,嘴里大怒道:“老君下凡鬼魅避,且看天雷随后降!”

    说着,我一个箭步跑到供桌前,拿起那些碗筷就往地下砸,一边砸,一边骂道:“吾今日就要看看,何等鬼魅竟敢来此闹事,马拉个巴子,真tm娘的不要脸,哪有不请自来的道理,我让你吃,让你吃。”

    骂完这些话,我朝老王瞥了一眼,他还是那样,端着盘子,大汗淋漓。

    玛德,真tm怪了,按说有东西闯入酒席,只要‘请’老君、砸盘子、骂脏话就能将那些东西赶跑。

    可,怎么不起作用?难道是骂的不够狠。

    想到这里,我立马想起我们村子的刘寡妇,她骂人才叫一绝,早知道会这样,就将她带来了,她一张嘴能抵千军万马。

    拼了,我心下一很,开始学着刘寡妇骂人的那一套,一手插腰,一手指着老王旁边,骂道:“我曰了你堂屋,睡了你嫂子,抱着你姐姐,亲着你妹妹,骑着你姨子。”

    骂着,我朝那个方向吐口水,扔菜碗,将身边能扔的过去全扔了过去。

    这一番动作,把堂屋外那些看热闹的人弄得一愣一愣的,好些人都在说:“那陈八仙不会有羊癫疯吧?”

    听着这话,我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继续扔东西。

    我想过让人搬点晦气的东西来堂屋,但,想起在办丧事,若把那些晦气的东西搬过来,会影响正常丧事,只能硬着头皮上。

    说实话,我们八仙杯具的很,压根不懂道术什么的,只能凭着农村流传下来的一些习惯去恶心鬼魅,将他们赶跑,但是,有些时候,这些招数根本不管用。

    这不,我将供桌上除了黑白照以外的东西全扔了,老王还是那样,这可把我吓坏了,当下就朝范老先生抛去求救的眼神,哪里晓得,那老东西根本不理我,只顾着抽烟,就好像眼前这一幕跟他没任何关系。

    玛德,该死的老东西,我暗骂一句,顺手捞起一把长木凳,就朝老王旁边奔了过去。

    来到老王跟前,我举起长木凳,一把砸了下去,‘哐当’一声长木凳断了,那些木屑震的四处乱飞。紧接着,堂屋内的空气好像新鲜了不少。

    “老王,没事吧!”我喊了一声。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颤音道:“没…没…没事!”

    听他这么一说,我放下心来,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好多人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我也没理会那些人,就问老王:“那些东西走了没?”

    他点了点头,又擦了擦汗水,说:“好像走了,好像又没走,只有请青玄子道长过来才知道。”

    一听这话,我眉头皱了起来,就说:“青玄子道长在堂屋后面办重要的事,容不得半点马虎,这件事只有靠我们自己。”

    “啊!”老王惊呼一声,说:“九伢子,你可要想清楚,这事处理不妥当,可会闹出人命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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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时间,我抬了三百多口棺材,其中有阴棺、阳棺、悬棺、二次棺以及钝棺等等,经历了一些离奇怪异的事情,到最后却发现……谨以此书告诉那些看不起抬棺匠的人,请不要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们这个行业,我们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尊严。抬棺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抬棺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抬棺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