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第451章 印七(76)
听那老王这么一说,我想了一下,就说:“青玄子道长说过,只要他的道事成功,这场印七就算成功一半了,眼下最好不要打扰他,再者说,高佬已经过去看了,等会问问高佬就知晓道事怎样了,假如道事成功,咱们这印七应该能顺利印下去。”
那老王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那…现在的事啷咯办?一旦被那些脏东西闯入印七,这…这…这会死人叻。”
说着,他朝堂屋外看了看,又说:“九伢子,有没有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闻言,我朝四周看了看,遛马村那些村妇围着我们指指点点,八仙们正在忙碌着铺‘福路’,气氛算不上诡异,相反比先前还要好些。
看到这里,我跟老王说:“先把那些列祖列宗送回阴间,至于其它礼仪,只能尽量从简,假如真有什么不开眼的东西闯了进来,咱们可以请…”
说着,我朝那范老先生瞥了一眼,意思是请他过来帮忙。
那老王会意过来,细声道:“那范老先生脾气古怪的很,会帮咱们?”
我点了点头,低声道:“范老先生应该是刀子嘴豆腐心,口头上不帮咱们,实际上不是已经帮了咱们好几次么?不是吗?”
他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那行,现在咋办?第十道菜还上不叻?”
“上!”他朝他说了一句,又朝正在铺‘福路’的八仙们喊了一句:“兄弟们,加快速度,完事后,给你们整包中华抽抽鲜。”
“好叻!”那些八仙吆喝一句,手下动作更快,这也没办法,做八仙的,都有两个爱好,一是喝酒,二是抽烟,酒壮胆,烟解愁,这两样东西是我们八仙的最爱。特别是烟,抬棺材累了,或者遇到不能解决的事,都会抽上那么几口,苦于囊中羞涩,只能买些廉价的香烟过过嘴瘾,像中华这种奢侈品,逢年过节也难得抽上几口。
随后,我让老王把十道菜放在供桌上,又朝供桌作了几个揖,烧了一些黄纸,将刚才发生的事朝供桌解释一番,又说了一大堆好话,并承诺丧事过后,会烧一些蜡烛元宝。
做好这个,那些八仙正好铺完‘福路’,我没有任何犹豫,开始准备请鬼走,这过程不是很复杂,大致上跟请鬼差不多。
这期间,那老王也不晓得咋回事,一直闷闷不乐的,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感觉有东西留在堂屋,我问他原因,他又说不上来,就说,这是直觉。
对此,我也是醉了。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老王入行几十年,一直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有此担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安慰他几句,也没再说什么,便将沈军那些列祖列宗请上‘福路’。
当然,这只是礼仪,沈军那些列祖列宗有没有踏上‘福路’,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能按照礼仪将他们送走,又放了一些鞭炮。
这过程大约持续半小时,待礼仪过后,我将供桌又重新整理一番,摆上一些贡品,插上几柱清香,打了一次阴阳卦,意思是询问沈军那些列祖列宗走了没。
我运气还算不错,卦象显示的是宝卦。见到那宝卦,第一个松出一口气的不是我,而是老王,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立马将那阴阳卦捡了起来,说:“万福,万福,那些东西总算走了。”
我被他逗乐了,就说:“老王,你怎么越来越紧张了,不是每场丧事都那么多怪事,那死者死因明确,咱们也没坏了丧事的礼仪,应该不会再闹啥怪事。”
“希望吧!”他淡淡地回了一句,双眼朝堂屋后面那个方向瞥了一下,说:“九伢子,你说是不是青玄子道长的道事很顺利,沈军那些列祖列宗才会走,卦象才会显示宝卦?”
我点了点头,说:“可能是吧!”
说完,我没再跟他扯什么,便打算‘定魂’。这一次‘定魂’前头异常的顺利,只是拿红蜡伫立在那时,那红蜡再一次熄灭。
随着那红蜡熄灭,整场丧事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就连那范老先生脸色也变得有些疑惑,一个劲的抽烟。
大概静了十来秒钟,瞬间,场面沸腾起来了。那些村民说啥的都有,有人说是,沈军死不瞑目,要来遛马村找替身,有人说是,小女孩跟她母亲不愿下阴间要找我报仇,也有人说,沈军一家三口对丧事不满意,要扩大丧事场面。
更为离谱的,居然有人说,是我惹恼涵洞下的青蛇,那青蛇到丧事上作怪来了。有时候,我就在想,所谓的悬疑什么的,真心不如这些村民,一个个想象力丰富的很,不写,当真是浪费人才了。
听着那些村民的指指点点,作为这场丧事的承接人,我不好说什么,反倒是老王怒气冲冲地走到堂屋外,朝那些村民吼了一嗓子,“吵么子吵,不怕死者晚上去找你,就继续在那吵。”
还真别说,老王这话的威力不是盖的,刚落音,那些村民立马闭上嘴,大气也不敢出,就在原地指手划脚,细声细语,看上去,倒有几分无奈。
随后,那老王走到我面前,伸手拿过我手中的红蜡,一脸急切的问:“九伢子,红蜡熄两次了,这下子如何是好啊!”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咋办,原本以为按照范老先生的意思来印七,这红蜡应该不会熄灭,可以顺利的印七,哪里晓得,那红蜡还是熄了。
老王见我没说话,又开口道:“九伢子,你倒是说话啊,接下来咋办?再不弄好丧事,遛马村的那些村民可就要发飙了,到时候咱们这些八仙恐怕无法完整的走出遛马村。”
我想了一下,也没说话,就朝那范老先生瞥去,他正好朝我这个方向走来,待到我身前后,他没有任何犹豫,在我肩膀重重地拍了几下,开口道:“小九,这场丧事,恐怕会发生大事,你最好就此离开,接下来的事,由老夫来弄。”
452.第452章 印七(77)
“不行!”我想也没想,一口否定那范老先生,就说:“既然接下丧事,无论如何都要办到底,哪有半路退出的道理。”
那范老先生一愣,在我身上盯了一会儿,说:“你可知这场丧事的重要性?”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就问他:“什么重要性?”
他盯着我,一字一句的说:“红蜡熄一熄,风俗改一改,红蜡熄又熄,丧事遭鬼袭。”
一听这话,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支吾道:“你的意思是…这…场丧事会…会…遭到鬼?”
他点了点头,说:“小九,你道行不够,趁早退出这场丧事,老夫入行几十年,身上有些鬼魅害怕的东西,勉强能接下这场丧事。”
我想了一下,正准备开口说话,老王走了过来,他先是朝范老先生歉意的笑了笑,然后说:“九伢子,咱们当八仙以来,从未半途而退,若是退出这场丧事,以后东兴镇的人咋看咱们?”
听着这话,我心中有些疑惑,按照老王平常的为人,在知道丧事有危险的情况下,他一般会劝我离开,怎么现在不劝我离开,反倒让我继续办下去?这令我着实疑惑。
于是,我朝老王抛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这倒不是说,我会半途退出这场丧事,而是想听听老王的想法。
老王见我望着他,就说:“九伢子,以前咱们这伙八仙在刘凯那伙八仙的压迫下,只能逐波随流,也干了一些损阴德事。现在好不容易整了一点名气,不能轻易出乱子,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一旦退出遛马村,搞不好东兴镇的丧事又会回到当初,咱们这一年就算白费了。”
我想了想,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东兴镇的丧事逐步走上正规,比起往年乱要红包,敲诈主家的确好了很多,这一切都源于我们这伙八仙给了民众一些依赖,让那些民众相信我们能办好丧事。
倘若我们退出这场丧事,那些民众势必会对我们有些失望,再加上遛马村民风较为彪悍,这事只会越闹越大,说不定真会演变成老王说的那样。
一番考虑,我朝老王点了点头,说:“行,就按照你的意思,咱们绝不退出这场丧事。”
那范老先生见我这么一说,不待老王说话,他就开口道:“小九,老夫没心情跟你开玩笑,麻利的收拾东西离开遛马村。”
我朝他歉意的笑了笑,说:“范老先生,您的好意小九心领了,只是,这场丧事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到我们这伙八仙的将来,小九不能砸了他们的碗饭,再者说,小女孩跟她母亲…”
说着,我拉了老王一下,就准备再做一次‘定魂’。哪里晓得,那范老先生一把横在我们身前,就说:“老王,你一把年纪了,还跟着小九胡闹?难道你忘了老夫在镇上跟你说的话?”
老王愣了一下,对那范老先生支吾:“我…我…您老…哎!”
一听这话,我心中咯噔一下,先前就觉得老王从东兴镇回来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得,现在听范老先生这么一说,应该是他对老王说了什么,才会导致老王这般,他到底对老王说啥了?
念头至此,我一把拉住老王,问道:“他对你说啥了?”
“没说啥,没说啥!”他面色愣了一下,语气有些不自然。
一见这情况,我心下更加疑惑,这明显是有事。当下,我紧了紧手头上的力度,又问道:“老王,他到底对你说啥了?”
“九伢子,你别问了!”他一把甩开我的手,就朝棺材那个方向走了过去,我在后面叫了好几声,他也没有理我,拿着一支红蜡就站在那,一动不动。
玛德,我有些急了,老王办事一向稳重,自从东兴镇后,他性子有些急躁,开始催促我的婚姻,难道…?
想到这里,我一个箭步走到范老先生面前,就问他:“你到底对他说啥了?”
他瞥了我一眼,又瞥了老王一眼,摇了摇头,没再说话,便朝堂屋另一侧走去,这令我有点不知所措,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他们一个个会变成这样?
正准备跟上那范老先生的脚步,就在这时,震耳欲聋的‘轰隆隆’巨响传来,我扭过身,朝堂屋外一看,一道刺眼的闪电极速而下,紧接着又迎来一阵巨大的响雷声。
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原本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立马就变了脸,乌云滚滚而至,将太阳遮了起来。天空,一下子就变得阴沉了。
一见这情况,我暗道一声糟糕,要变天了,二话没说,立马朝堂屋外跑去,一边跑着一边朝那些八仙们喊:“快,将纸扎搬回堂屋,别让雨水给淋了。”
那些八仙也不敢怠慢,立马朝法场跑去,几人结成一队,开始搬纸扎品。由于有些慌乱,一部分纸扎品在搬回堂屋的时候,或多或少都破了一些。
幸运的是,我们在搬纸扎品的时候,天空并没有下雨,只是一昧的闪着雷电。
待我们搬好纸扎品不到一分钟,雨如根根银剑疾射而下,狂猛暴唳的射向地面,似乎要把人间的不平洗净,又似乎在宣告着什么。
看着那些雨水,我心情糟糕透了。俗话说,早晨下雨当日晴,中午下雨到天明,这场雨水恐怕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
“九伢子,雨水咯么大,那些纸扎品咋办?还印不印七?”老王走到我旁边,伸手指了指堂屋外的雨水。
我没有说话,脸色沉了下来,我记得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是晴天,怎么忽然会下起雨,更为奇怪的是,这雨下的还是如此巨大,并不是夏季该有的天气。
老王见我没有说话,又开口了,他说:“九伢子,要不找人搭帐篷,将法场遮起来,只是…这雨水有点大,恐怕会弄湿一部分纸扎品。”
我还是没有说话,双眼死死地盯着坪地那些八仙桌,心中就在想,这场雨不早不迟,偏偏这个时候下,是不是在预示着什么?
453.第453章 印七(78)
想了一会儿,我也弄不清到底怎么回事,就让老王先别急,等雨水停了再说。
他听我这么一说,脸色沉了下去,说:“九伢子,这场暴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再等下去,就过了时辰,后面的丧事恐怕不好办。”
我愣了一下,说:“这也没的办法,天公无成人之美,咱们能如何?难道逆天而行,在雨中印七?先不说那红蜡会不会湿灭,就说那些纸扎品,能否干干净净的烧完还是个未知数,这个险,没必要冒。”
“可…过了时辰,是不是有些不吉?”老王说。
我叹了一口气,说:“这场雨不早不晚,若是第一次红蜡没熄灭,此时,我正在法场中印七,那些纸扎品恐怕会被雨水淋个透彻。眼下,只有看老天眼的意思,它什么时候停雨,我们便什么时候印七。”
说完,我转身走进堂屋内,在供桌前烧了一些黄纸,说明事情的原委,又打了一个阴阳卦,卦象显示宝卦。
对此,我也算彻底放下心来,便在供桌旁坐了下去,朝四周看了看。
此时的堂屋,已经被纸扎品堆得满满的,只有几名八仙跟范老先生站在堂屋内抽闷烟,至于遛马村那些妇人则全部站在堂屋门口,发挥她们那无穷无尽的想象力。
这场暴雨,一直持续到晚上10点半,雨势稍微小了一些,但,相比平常的那些毛毛雨,雨势还是挺吓人,打在胳膊上有些生疼,压根无法印七。
在等雨期间,我去了一趟堂屋后面,问了一下青玄子道事怎样,他告诉我,道事挺顺利,要到子时才能彻底完成整场道事,让我子时有个心里准备,说是成为失运人会有些动静。
我问他有啥动静,他说他也不清楚,让我到时候别慌就行了。我又问他,道事成功后,是不是意味着这场印七一定会顺利,他说,看天意,让我安心在堂屋等着。
对此,我真心不知道说什么,便回到堂屋,一直守在棺材旁边,放着哀乐。
这一等,就到了晚上10点半,花嫂给我们端来一些清淡的面食,相比中午的丰盛,这晚餐着实没法看,这也没办法,丧事弄成这样,还想吃好的,这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匆匆地吃过晚饭,我们一众八仙坐在供桌前聊了起来,聊得都是平常抬棺材遇到的一些奇人异事。值得一提的是,吃晚饭的时候,那温雪也待在堂屋,老王有意无意的把我跟温雪往一块扯。
令我最纠结的是,那范老先生跟老王一样,也把我跟温雪往一块扯,直到我有些恼火,他俩才打消念头,这令我开始怀疑,他俩在东兴镇到底说了啥?
时间这东西,总在不知不觉流逝,很快,便到了子时,我一直记着青玄子的话,心中也不敢大意,便一直警惕的看着四周,生怕那青玄子说的动静会影响到丧事。
有些事情说起来也是有些不可思议,一直到12点的时候,我身子没有任何动静,堂屋内也是静悄悄的,不敢说落针可闻,至少是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我心中一想,是不是堂屋后面的道事出问题了?便跟老王他们打一声招呼,站起身,找了手电筒、雨伞,准备去堂屋后面看看青玄子,问下缘由。
哪里晓得,刚踏出堂屋,身子猛地怔了一下。紧接着,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离体而去,那种感觉特别诡异,就好像被人拿着一块磁铁,硬生生地将身子的一些东西吸了过去。
不待我反应过来,那种感觉愈来愈强烈,随之而来就是腹痛,撕心裂肺的那种疼痛,不到几秒,豆大的汗滴就滴了下来。
玛德,咋回事,那青玄子只是说有动静,怎么会如此腹疼?我也顾不上想那么多,弯腰捧腹,一双手死死地摁着腹部,腹内宛如披上一层荆棘,刺刺入心,愁肠百结。
那疼痛感越来越强,大约持续了两三分钟时间。这两三分钟对别人来说,或许只是一瞬间,于我来说,每一秒钟都是一种煎熬,每一秒钟都觉得五脏六腑都随之晃动,整个人绞痛难忍,全身冰凉,迸沁着冷汗。
渐渐地,那股绞痛感逐渐消散,有句俗话是这样说的,‘病去如抽丝’我当时的的感觉就是这样。那疼痛感刚消失,只觉得身子昏昏沉沉的,特别沉重,就连直身的力气都没有,四肢犹如虚脱,冷汗直冒。
恍惚间,我好似看到有个影子朝我身边走过,又好似看到股什么烟雾从眼前飘过,定晴看去,什么也没有,难道?
我艰难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却没看不到任何东西,就觉得身子四周的气温有些阴冷,彻骨的阴冷。
这时,堂屋内的老王他们好似发现我这边的情况,一个个朝我这边走了过来,那老王一把扶起我,问道:“九伢子,咋了?是不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了?”
我摇了摇头,虚弱地说:“快,去堂屋后面,快,去堂屋后面。”
“好!”老王应了一声,撒开步伐就朝堂屋后面跑了过去。
他这一走,我整个身子失去重心,差点摔了下去,好在那温雪一把扶住我,说:“老…,你…你没事吧?”
我没有理她,有心甩掉她手臂,可,手臂使不上力气,就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温姑娘自重。”
“小九,你话有点重了!”那范老先生走了过来,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掏出一些烟丝,塞在我鼻子里,说:“你啊,你啊,早晚会被你自己给弄死,真不知道你上辈子是不是作孽了。”
我愣了一下,就疑惑地问他:“塞烟丝干吗?”
那范老先生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温雪开口了,她说:“范老的烟丝比较特殊,有中药的成份在里面,能舒解人体的疲乏感。”
我哦了一声,也没再说话,一心系着堂屋后面的青玄子,不知道道事是否成功,也不知道身子的这番动静,是不是意味着从今天开始我便成了失运人,从此与好运无缘。
454.第454章 印七(79)
大约等了七八分钟,我体力恢复了许多,正准备去堂屋后面,就见到老王搀着青玄子走了过来,那青玄子脸色惨白,甚至有些吓人,嘴里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见我,二话没说,就让我去堂屋,说是有要事商量。
我愣了一下,问他道事怎样了,他没有说话,便径直朝堂屋内走了去。
来到堂屋,我们挨着供桌坐了下去,一向不抽烟的青玄子问我要了一根烟,又让我给他拿个红包,说这场道事是为我而做,红包不能少。
我也没多想,就找老王要了十二块钱塞在红包袋里,递给那青玄子,问道:“道事成功了没?”
他接过红包,看了看,最终塞进随身的八卦袋,叹气道:“算是成功了!只是…那陆耀东对你怨念深得很,未来的九年时间,你身子会出现问题。其它的事,还是先前那句话,一白当令,五黄远离中宫,属戊己大煞,钱,这九年时间就别指望了,另外,西北方千万别过去,切记切记。”
说着,他瞥了一眼老王,又说:“王老哥,以小道的意思,这九年时间你最好守在小九身边,毕竟,你当了几十年的抬棺匠,身上积了不少阴德,有你在他身边,或许他的运势有些转折。”
“道长!”我有些急了,问道:“为什么一定要老王跟在我身边,是不是道事出啥问题了?”
他摇了摇头,在我身上看了很长一会儿时间,就是不开口说话。先前那范老先生也这样,现在青玄子又是这般,我当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青玄子在我身上盯了大约五六分钟的时间,方才开口问道:“适才道事快成之际,你是不是腹痛难忍?”
我点了点头,连忙说道:“是!”
“哎!果真是这样!”说完这话,那青玄子站起身,便朝堂屋内的神坛走了过去,在那点燃三柱清香,念了一长串我听不懂的咒语,最后吼了一声:“敕!”
这一幕看的我更加疑惑,道事不是成了么,他这是干吗呢?
正准备上前,意外发生了,堂屋内先是毫无征兆的弥漫出一股奇特的腐臭味,这种味道像是尸体腐烂时发出的气味,又像是淤泥发出的气味,令人闻了作呕。
咋回事?我一把捏住鼻子,还没来得及想更多,堂屋内又掀起一阵阴风,那阴风古怪的很,就像是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一般,煽得那些纸扎呼呼作响。
玛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个箭步走到青玄子面前,怒道:“道长,你在搞什么鬼,怎么会这样?”
他皱了皱眉头,伸手指着沈军的棺材,说:“世间万事,有因必有果,他死时,身子没得释放,让那陆耀东的魂魄钻了空子。刚才,小道将陆耀东的魂魄彻底送到阴间,他的尸体自然会有些反应,这属正常现象。”
一听这话,我朝沈军那口棺材冲了过去,借着微弱的光线朝棺内瞥了一眼,就见到沈军的面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发生变化,先是一对眼珠慢慢地,慢慢地,凸了出来,后是脸颊上起了一层淡青色的东西,像是液体,又像是体内排除的颗粒,看上去特别恶心。
见到这情况,我浑身的寒毛一下子炸了起来,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青玄子好似也发现这边的情况,朝棺材走了过来,淡淡地瞥了棺材内一眼,就说:“小九,尸体被鬼魂侵犯,便会加快速度腐烂,这种事,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为今之计,只有早点把棺材抬上山,让死者入土为安。”
“不印七?”我沉声道。
“印七必须要印,否则,死者的魂魄得不到安宁。”说着,那青玄子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嘀咕道:“这几天明显是晴天,怎会莫名其妙的下雨。”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中也是疑惑,这场雨的确下得蹊跷,更为重要的是,这场雨不知会下到什么时候,按照尸体腐烂的情况来看,不出一天时间,恐怕就会有尸水流出来。
想到这里,我伸手朝棺材内探了探,入手的感觉有些柔软,这是尸体腐烂的前奏,搞不好,明天早上这尸体就会腐烂,这也没办法,五月的衡阳,哪怕是下雨,天气也是闷热,闷热的。
随后,我将棺材内的情况跟老王、高佬说了出来,他们听后,就说没办法,只能任由尸体腐烂。毕竟,死者的尸体早晚都会腐烂,只不过,那沈军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比正常尸体腐烂要快些。
对此,我没说什么,便将棺材弄好,跟老王他们围在供桌前,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由于尸体腐烂的有些快,我们聊天的兴致不高,大多时间都在抽闷烟。
后半夜,我们有些犯困,轮流趴在供桌上休息。就这样,一直熬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多,雨总算停了下来,隐约能看到太阳的影子。
一见这天气,我们所有人都松出一口气,心中都在想,这下总算可以‘定魂’印七了,也顾不上身子的疲乏,兴匆匆的把法场上的雨水清理一番,又将堂屋内那些纸扎搬到法场,正准备‘定魂’,令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居然又是乌云滚滚,这让我们一众八仙集体破口大骂。无奈之下,只好将那些纸扎品搬回堂屋,这一来一去,原本惟妙惟肖的纸扎品变得有些残破,好几个纸扎人的手臂甚至破了好几拇指大的窟窿,露出一些竹篾。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搬纸扎时,未曾下雨,待我们将纸扎搬回堂屋,又下起了倾盆大雨,就好像有人在掌控天气一般。
这让我们所有人都大为不解,就连范老先生也一直在那咋舌,就说活了几十年,从未见过这么怪异的天气。
这场雨下了足足一天一夜。第三日,天刚大亮,又如第二天一般,隐约是个晴天,待我们将纸扎搬到法场,那破天又特么乌云滚滚,这让我们所有人再也受不了这般玩弄,纷纷骂了起来。
不骂还好,这一骂,天空的雨越下越大,又是足足下了一天一夜。
第四日,天气依旧如先天一般,这次,我们没有急着将纸扎品搬出去,而是等到上午十点半的样子,太阳挂在半空中,我们方才陆续的搬纸扎品。
令我们抓狂的是,刚摆好纸扎品,再次乌云滚滚,雷鸣闪电,我们不得不将纸扎品再次搬入堂屋。
一直到了第七天下午五点半,天,总算放晴了,这次是彻底晴了,我们所有人差点没哭出来,玛德,这破天总算不玩弄我们了。
或许是我们高兴的有点过头,谁也没顾及到丧事时间,就准备把纸扎品搬到法场去,那范老先生一声怒喝,将我们镇住了,他说:“搬么子搬,现在已经是第七天了,要搬也是明天早上随同棺材一起搬到墓穴去。”
听着这话,我恍然大悟过来,让八仙们放下手头的纸扎品,就问那范老先生:“这印七耽搁了七天,是不是代表死者的魂魄被拘于阴间?”
455.第455章 印七(80)
那范老先生听我这一说,点了点头,就说:“看这天气跟时间,不出意外的话,老夫敢断定,死者的魂魄应该被鬼差拘禁了。”
我想了一下,或许正如那范老先生说的,死者的魂魄被鬼差给拘禁了。这也没办法,死者生前是混黑的,又背负了三条人命案,要说他死后,被鬼差拘魂魄也是大有可能。毕竟,自古以来就有阳债阴还,这么一种说法。
于是,我就问那范老先生,“若是被拘禁,是不是按照以往的风俗,将死者的魂魄赎出来?”
他点了点头,沉着脸走到沈军棺材旁,朝里面瞥了瞥,眉头一皱,就说:“尸体已经腐烂,里面盛了不少尸水,最好找些塑料膜将棺材包起来。”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担心明天抬棺材上山,那些尸水就流了出来,就朝他点了点头,找花嫂要了一些塑料膜放在堂屋。
随后,我们看了看母子棺,那对母子躺在棺材内还算安详,尸体隐约有些发臭,但,并没有腐烂,这令我稍微松下一口气。
再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我们一众八仙,开始忙碌明天送葬的东西,好在事先我们准备还算充足,所以,忙碌起来,也没消耗多少时间。
大约是晚上8点的样子,我们将所需要的东西全部准备好,匆匆地吃了一顿晚饭,再次围在供桌旁边聊了起来。
说实话,办了这么多场丧事,就属这场丧事闲,连续七天一直坐在供桌旁放哀乐,说难听点,屁股都快坐出茧子了。
这一夜,围在供桌旁边的人有些多,有老王他们带来的六名八仙,以及后面赶来挖墓穴的八仙,再加上遛马村的一些妇人,人数大约是40的样子。
在供桌旁待了十来分钟,这期间,谁也没有说话,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连一向严谨待人的青玄子,也是这般,偶尔会发出叹气声。
“九伢子,范老先生,青玄子道长,你们能确定死者的魂魄真被鬼差拘禁了?”老王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开口问道。
我正准备说话,那范老先生抢先开口了,他说:“应该是!”一旁的青玄子也点了点头,说:“恐怕是这样。”
老王将疑惑的眼光瞥向我,问道:“九伢子,你也这样认为?”
我点了点头,说:“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场丧事遇到的怪事。”
他听我这么一说,沉默了一会儿,掏出烟,给我们一人派了一根,沉声道:“那明天赎魂,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应该没有,就看鬼差对死者是怎样一个态度,能将死者的魂魄赎出来最好,不能的话,也只好作罢!”青玄子说了一句实在话。
听着这话,我有些急了,这场丧事会闹成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若是连死者的魂魄都赎不出来,当真是愧对死者了。
当下,我立马说:“倘若不把死者的魂魄赎出来,这场丧事不是白忙了么,浪费这么多人力财力,就为了将死者的尸体埋入地下?”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我们要量力而为,不能强行为之,一旦招来鬼差的不喜,我们这些人也会随之倒霉。”青玄子瞥了我一眼,说:“小九,你必须收起你那倔性子。”
我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看他们脸色不对,便将话压了下去,心中却多了一丝执念,无论如何也要把死者的魂魄赎出来,这是欠他的,我必须要还。
想到这里,我站起身,抖了抖有些麻木的腿,问了一下老王什么时辰了,他说,刚过子时,是不是要封棺了?
我点了点头,叫过来几名体力还算可以的八仙准备封棺,由于沈军压根没什么亲属,又没后人,这封棺仪式简单的要命,只是在棺材内放入一床单薄的子孙被,便铆入五根寿钉,左边三根、右边一根,一根铆入棺材头部的中线位置。
相比沈军的凄凉,那母子棺反倒要厚重一些,遛马村凑了一些钱财,买了几床还算可以的子孙被。至于原因,据遛马村的妇人说,沈军媳妇没疯之前,对同村人还算可以,那沈军不同,对同村人非骂即打,没人愿意凑钱买东西。
肯定有人会说,既然遛马村的村民这么不待见沈军,为何他的丧事却还有这么多人来帮忙?
原因很简单,在我们衡阳这边,只要是同村人,无论生前有任何恩怨,一旦死了,后人没能力承担丧事,都是由村里凑钱办丧事,将死者送上山。
而放入棺材的子孙被,不同于丧事,是根据死者生前的行为决定,有些死者生前为人和善,村民或许会善心打发,给其添加一些陪葬品,像沈军这种生前作恶多端之人,无论放在我们这边任何一个村子,都会落个这样的下场。
有时候,不得不说一句,风俗这东西就是如此,有人性的一面,也有陋习的一面。不过,人嘛,就是这样,一直活在矛盾中,死在矛盾中。
随后,我将遛马村送的子孙被放入母子棺,便准备彻底合上棺材盖,一旁的范老先生拉了我一下,说:“小九,小女孩已经找过你一次,老夫担心她以后还会找你,倒不如在她的尸体上放一把杀猪刀,一则能镇住她的煞气,二则也是为了你以后考虑,毕竟,活人比死者重要。”
一听这话,我脸色唰的一下就沉了下来,说:“范老先生,您也是吃死人饭的,您应该知道放入杀猪刀下葬这意为着什么,她才六岁,您老怎能提出这种意见。”
“老夫当然知道放入杀猪刀下葬意味着什么,这也是无奈之举,一旦小女孩再次找上你,恐怕就是你丧命之时。小九,老夫奉劝你一句,在这件事上,不要再坚持。”他抽了几口烟,说。
“呵呵!”我冷笑一声,说:“放入杀猪刀,就是彻底断了小女孩的来世,您让我如何同意?”
“这…老夫也是为你好,你自己考虑就行。”那范老先生微微一愣,嘀咕道:“跟你师傅一样的臭脾气,把死者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真是食古不化。”
456.第456章 印七(81)
听着这话,我心中苦笑不已,没想到我那不知何方神圣的师傅,竟然跟我性子差不多。
念头至此,我也没问他我师傅到底是谁,反正问了也是白问,倒不如省点气力,先将母子棺弄好。
当下,我让八仙们将棺材盖彻底合上,铆入五根寿钉,右边铆入三根,左边一根,棺材头部的中线位置一根。
封好棺材后,按照丧事风俗,应该是孝子对死者的遗体告别,奈何死者没有子嗣,这仪式不得不用哀乐代替。
这哀乐一放就是大半夜,直到堂屋外有了一丝光亮,我才将哀乐关了,也算是用哀乐代替哭丧。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为何几千以来,中国的风俗都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想想沈军丧事的凄凉,任谁都想生一儿半女为自己料理后事,不图别的,只图封棺那一下,有人拍打棺材板。
刚关掉哀乐,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八仙立马有了精神,就问我是不是准备抬棺材了。
我没有直接他们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下老王时间,他说五点了。我算了一下沈军的八字,又算了一下他媳妇的八字,这两人的八字适合早晨五点半出门。
这半个小时,我没有闲着,开始安排送葬的队伍,我先是问了一下花嫂他们村子有多少人愿意送葬,她尴尬的笑了笑,说:“连我在内一共五个,都是看在沈军媳妇的面子才送葬,其他人不愿意送葬。”
对此,我也没不好说什么,就让她们五个人帮忙拿一些小型的纸扎品,那花嫂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随后,我又开始安排抬棺材的八仙,因为有青玄子这位道长在,我让他做那领路道士,我则加入八仙行列,我跟老王以及另外六名八仙抬沈军的棺材,高佬跟瘦猴他们八名八仙抬母子棺。
由于母子棺里面躺了两具尸体,我又安排另外两名八仙在一旁搭手,至于那些纸扎,我原本的意思是先将棺材抬到墓穴,再回来搬纸扎品。
对此想法,那花嫂不愿意,说是纸扎品跟棺材必须同时抬出堂屋,不然会影响他们遛马村的风水。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不好强求,毕竟,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丧事这东西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吉字,若是棺材出门,堂屋内还留着纸扎,的确有些不妥,倒是我考虑失当了。
无奈之下,我开始思索起人手问题。那纸扎人,连同堂屋门口两个,一共十四个,纸扎的房屋七栋,纸扎的家具若干,要想将这些东西一次性搬到墓穴,少说点需要二十人。(注:纸扎的房子一般是两人抬着走。)
由于那些纸扎品这些天搬来搬去,很大程度上破损了一些,真正搬起来,恐怕至少要二十四人。送葬时,需要一人撒黄纸,一人放鞭炮,再加上印七是在墓穴,需要搬一般柳树枝、桃木杖、簸箕,总共需要二十七人。
而眼下的八仙,均已安排抬棺材,唯独那五花八门十三人闲着,又因那琴儿身怀六甲不能送葬,十三人只剩下十二,还有那范老先生,以他的性子,让他搬纸扎品肯定不会同意,如此以来,又需要去掉一人,只剩下十一人,还缺十六人。
我将人员安排大致上跟那花嫂说了一下,希望他们看在与死者是同村人的份上,安排十六人送葬。
那花嫂听完的话,没有立马答应下来,而是跟那群妇女商量了一会儿。
大约商量了七八分钟时间,那花嫂走了过来,说:“刚才跟我姐妹们商量了一下,让她们送葬也可以,不过,你需要给她们每人一个红包,算是扛花圈的喜钱。”(那时候的扛花圈的喜钱是2块钱,有钱人一般会给五块或十块钱。)
话音刚落,一旁的老王急了,怒道:“哪有让我们给红包的道理,这沈军是你们遛马村的人,红包应该由你们自己承担。”
“老王,话也不能这样说,她们要个红包并不是图你们那点钱,而是讨个吉利,你也知道沈军跟我们村子的关系,能答应搬纸扎品已属不易。”花嫂耐心地解释道。
“呵呵!讨吉利!”老王冷笑一声,说:“若是让我们给红包就意味着我们是丧事主家叻,这不是诅咒我们家里死人么?”
“那随你们自己考虑!”花嫂面色有些不喜,便朝遛马村那些妇人走了过去。
“等等!”我出声叫住她,说:“这红包算我的!一人两块钱够了吧?”
“九伢子,你脑子进水了吧?”老王一把抓住我手臂,怒道。
我朝他罢了罢手,说:“反正好运已经与我无缘,就算再不吉也没多大关系,顶多是我倒霉些。”
那老王好像还要说什么,我连忙制止他,说:“老王,我身无分文,先借我几十块钱,等有钱了再还你。”
“你…你…,九伢子,我非被你气死不可!”说着,他掏出十来张票子,都是绿油油的两元钞,也没急着给我,而是愣了一会儿,方才递了过来。(注:06年,市面上有两元钞,80后请无视这话。)
我没有伸手接钱,哪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愣一会儿,就说:“你少做了一个动作!”
“别说了,这钱算我的!”他瞪了我一眼,将钱往我这边推了一下。
“老王,别争了,快到吉时出殡了。”说着,我让老王将那十几张两元钞放在地面,用脚踩几下。
他听我这么一说,在我身上盯了一会儿,最终将钱仍在地面,象征的踩了几脚,也没再说话。
我之所以会让老王做这番动作,是源于我们这边习俗就是这样,若是借钱办丧事之类,都会做上这么一番动作,意为,那钱与本人无关。
我弯腰将那些钱捡了起来,找来十几个红包袋子,将钱装了进去,再将红包袋子塞进口袋。
弄好红包后,我看了看时间,快五点半了,便找花嫂要了一面新簸箕放在堂屋门前,又跟八仙们将龙架绑在棺材上,万事俱备,只差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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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7.第457章 印七(82)
在堂屋内又等了一会儿,这期间,我们谁也没说话,一双眼睛都盯着前方,双手紧抓一旁的龙架。生怕这次抬棺会出现啥问题,直到放鞭炮那八仙喊了一句,‘吉时到’,我们所有人才稍微放松一些,立马将龙架放在肩头。
随后,那八仙点燃一卷大地红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整座遛马村,鞭炮燃烧的烟雾弥漫了堂屋,令我们都难以睁开眼睛。
好在这鞭炮不是很长,放了一两分钟的样子,便停了下来。紧接着,就见到那青玄子身着一套黑色道袍,左手持招魂幡,右手持一瓦罐子,嘴里振振有词得念着。
约摸念了一分钟的样子,他将那石灰罐子高举于顶,嘴里喝道:“天无风,日在晒,日光如水流逝快,今有棺材朝去西去,各路鬼魅速速闪。”
喊完这话,他将手中的瓦罐子一把摔在地面,那瓦罐子应声而碎。他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朝我们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抬步朝坪地走去,捡起新簸箕,嘴里念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再将新簸箕朝前推去。
他这番动作,我知道,好像是一种预示,很多地方出殡前都会在堂屋前滚簸箕。
假如簸箕倒在左边就预示着一年之内,这堂屋左边会有人仙逝,假如倒在右边,则预示着一年之内右边会有人仙逝,假如簸箕直接滚到最前面,则预示着这村子一年之内不会有人仙逝。
而青玄子所滚的那簸箕,正好是第三种,直接滚到坪地最前面方才停下来,这让遛马村那些妇人着实送了一口气,就连我们这些抬棺材的八仙也是送了一口气,这场丧事,总算吉了一次。
随后,那青玄子站在坪地中间念了一些咒语,最后拉长嗓门喊了一声:“起…棺!”
随着这一声起棺落音,又放了一些鞭炮,我们一众八仙将龙架放在肩上,两两搭肩,相互作桩,由老王打口号,“一、二、三、起!”
我们一众八仙一齐用力,缓缓地将棺材抬了起来,令我纳闷的是,这棺材算不上多重,约摸四百七八十斤,抬起来相当轻松。
抬眼朝那母子棺看去,也不晓得咋回事,高佬他们好像有些吃力,额头迸出不少细微的汗水,他旁边的那些八仙亦是如此。
这是咋回事?按棺材的重量来说,我们这口棺材要大一些,重一些,而那母子棺只是一口薄皮棺材,重量不会超过二百一二,再加上小女孩跟她母亲,重量大约是,三百五六斤的样子,比我们这口棺材还要轻上一百来斤。
我朝高佬抛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他摇了摇头,也没说话,就示意我安心抬棺材即可。
见他这番动作,我也不好再问什么,便跟老王他们抬着棺材出了堂屋,高佬他们抬着棺材跟在我们身后,五花八门的人以及遛马村那些妇人,他们抬着纸扎品走在最后面。至于范老先生,则叼着烟嘴,手里拿了一些柳树枝,走在高佬旁边,那模样好生悠闲。
说实话,这出殡队伍放在平常,算得上豪华,奈何送葬当中没人哭泣,更没人敲锣打鼓,就连鞭炮声也是偶尔响起,便导致这出殡异常冷清。
由于出殡冷清,我们也没啥心情说话,抬着棺材走出遛马村,直奔那墓穴所在地。
一路上我们都闷着头抬棺材,谁也没说话,只想将棺材抬到墓穴,早点弄完这场丧事。
眼瞧那墓穴离我们只有一百来米的时候,就听到后面有人喊:“不好了,不好了,棺材要散架了。”
一听这话,我整个人有些懵了,咋回事?扭头朝后面看去,就见到高佬他们几个人歪歪扭扭的抬着棺材,那棺材也不知道是木匠没合好,还是怎么回事,四周的位置有拇指大的裂缝,露出一些子孙被。
一见这情况,我的第一反应是,棺材有问题,当下,就朝前面的青玄子喊了一嗓子:“道长,歇会!”
那青玄子回过头来,在我身上瞥了一眼,又朝后面的母子棺瞥了一眼,沉声道:“双棺出殡,不得歇息,就算散架也得将棺材抬到墓穴。”
说着,他嘴里念了一长串话,我听的不是很懂,应该是道士的一些咒语。
待念完那些话,他朝高佬喊道:“一人手里拿一条柳树枝,走七步抽一次棺材,切莫停下来。”
看到这里,我愣了一下,心中不由有些疑惑,先前出堂屋时,那范老先生便拿着柳树枝跟在高佬旁边,而现在,青玄子恰好又说需要柳树枝抽打棺材,这是巧合?还是那范老先生从一开始就知道母子棺会出问题?
就在我愣神这会,高佬他们齐声应了一句‘好’,便问一旁的范老先生要了一些柳树枝,每走上七步,都会在棺材上抽一下。
说来也怪,随着那柳树枝抽打在棺材上,我就看到高佬他们的脸色竟然逐渐缓和了一些,脚下的步伐也变得轻盈不少,就好像那棺材忽然变轻了一般。
我本来想问青玄子是咋回事,他没有理我,而是继续朝墓穴走去,无奈之下,我只好压下心头的疑惑,朝墓穴继续走去。
来到墓穴的时候,东边的太阳已经升了出来,一缕缕朝阳洒在棺材上,看上去倒有几分好预兆在里面。然,事实却与这天气恰恰相反。
我们将棺材抬到墓穴,先是将沈军的棺材放在墓穴旁,然后再将那母子棺放在一旁的墓穴,随后又将那些纸扎品围着沈军的墓穴,以北斗七星阵的位置摆好。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的北斗七星阵是以墓穴为阵首,以纸扎的家具为阵尾,中间摆上纸扎的房子跟纸人。
摆弄好那些纸扎品,我问青玄子,接下来怎么弄。他说,先将母子棺下葬,等夜间子时,再替沈军印七赎魂。
对此,我跟老王他们没有异议。不过,有一个人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正是那范老先生。他一把夺过青玄子手中的招魂幡,就说:“老夫观你这小道士,本事没几分,歪主意倒是挺多的。”
458.第458章 印七(83)
听着范老先生这话,我愣了愣,青玄子的意见符合下葬的规矩,怎么到他嘴里成了歪主意?
“范老先生,以您之见,这下葬应该如何安排?”我看着范老先生疑惑的问道。
范老先生听了我的话,并没有在意,而是瞪了我一眼,说道:“以正常下葬而言,这小道士的主意没错,但你们不要忘了这场丧事的特殊性。风水有云,地者,先也,达也,讲究的是以先为主,若是先将母子棺下葬,这块地的风水便会以母子棺以主,那沈军的棺材反倒成了辅,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
我刚想开口辩解几句,一旁的青玄子立马朝范老先生弯了弯腰,说:“范老教训的是,小道本末倒置了,多谢您老提醒。”
那范老先生冷哼一句,说:“以后出主意,多在脑子转几圈再说出来,免得害人害己。”
“是,谨遵您老的教训!”那青玄子再次弯了弯腰。
看到他们这番对话,我心中疑惑的很,那范老先生到底是啥身份,把青玄子训的一愣一愣,半点违抗的意思都没有。
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压下心中的疑惑,问那范老先生,应该怎样下葬。
他说,丧事要主次有序,不能因为一些原因乱了主次,必须先印七,将沈军的棺材下葬,再弄母子棺。
对此,我们谁也没提反对意见,便按照他说的开始忙碌起先,由于那母子棺已经裂了一些缝隙,此时太阳又升了出来,倘若让阳光照进棺材里有些不吉,我们找了一些黑布蒙在上面,遮挡阳光。
至于沈军那口棺材,我们只是用白布稍微挡了一下,毕竟那口棺材完好无损的,阳光不会照到死者。
弄好这些东西后,我们肚子有些饿了,按照花嫂的意思是回去整点面条给我们送到山来了,那范老先生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说,下葬是大事,必须吃好,喝好,要将我们这些八仙奉为上宾。
说实话,我觉得范老先生这话在理,我们八仙最体面的时候就是下葬这顿饭,若是煮点面条送到山上来吃,的确有些不妥,更为重要的是,这次下葬比较辛苦,没有体力哪来的精力,老话也有说了,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哪能在山上随随便便吃点面食的道理。
当下,我对花嫂,说:“要不我在山上守着,你领着老王他们回去吃中饭,至于晚饭,我个人赞助你们遛马村几百块钱,给他们整顿好的?”
“这…”那花嫂愣了一下,面露难色,说:“陈八仙,不是我们不想整好的,我们这些在家的妇人身上哪有那么多钱,平常都是男人回来了,一年给一千两千生活费,这场丧事已经把我们的钱榨的差不多了,若是按照正餐来办,我们下半年拿什么生活?”
我懂她的意思,在我们农村一些妇人的确是这样,过年时男人留下一两千的生活费要花到年底男人回来,倘若有啥急事都是东借一点,西凑一点,待年底再还回去。
当下,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想了一会儿,就说:“现在才10点左右,我给你拿些钱财,你去镇上买些好菜招待他们。”
说完,我摸了摸口袋,蛋疼的要命,没钱,无奈之下,只好向那些八仙借了一些钱财,大概凑了六百来块钱交在花嫂手里。
她拿着那六百来块钱,说了一句,‘好心有好报’,便径直的回了村,说是做好饭菜再来叫我们。
待花嫂走后,我们一众八仙席地而坐,扯了一会儿,大致上是一些乡村的黄段子。
中午1点的样子,花嫂来了一趟墓穴,说是饭菜做好,领着老王他们回了村子,3点的样子,老王他们回来了,给我带了一些饭菜,还算丰盛。
随后,我们又开始聊天打屁,一直聊到晚上7点,花嫂再次来到墓穴,还是如中午一样,请老王他们回去吃饭。
也不晓得咋回事,这顿饭菜他们吃的有些久,直到晚上10点,他们才回到墓穴,一个个红着脸,喝了不少酒水,特别是老王,隐约有些喝醉了,见到我的第一句就是,“九伢子,我这辈子最值得炫耀的一件事就是带你入行,哪天若是死了,也有了炫耀的资本。”
听着这话,我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没好气地说:“马上就要印七了,说啥死不死的,大不吉利。”
他走到我面前,一把搂住我肩头,酒味很重,说:“九伢子,这社会很残酷,像你这么古板的人,以后会吃大亏,听老王叔一句话,要学会变通,才能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
说着,他打了几个酒嗝,紧了紧我肩头,继续道:“若有来世,老王叔给你当师傅。”
话音刚落,不知喝的太多,还是咋回事,他开始呕吐,奇怪的是,他吐出来的东西特别异常,并没有饭菜之类的残渣,而是一些黄黄的液体,令人难以分辨是什么东西。
一见这情况,我连忙扶着他往墓穴后面的大石块走去,才走几步,那范老先生喊了一声:“小九,马上要印七了,赶紧过来。”
我愣了一下,就叫过来一名八仙,将老王交给他,让他好生照顾老王,便走到那范老先生面前,问他,有啥东西需要准备。
他瞥了我一眼,沉声道:“子时印七,青玄子那小道士唱‘夜歌’由你印七,至于要准备什么,你自己看着办,老夫不会插手。”
说完,他不再理我,掏出烟斗抽了起来,我叫了他好几次,也没理我。
玛德,我暗骂一句,这范老先生简直就特么一坑货,凡事只说一半。
随后,我看了看时间,离子时只剩下半小时,便开始安排印七的人手,我先是将五花这五人安排在沈军棺材周围,让他们面向棺材,每人手中拿上一根柳树枝。
后将八门这八人安排在五花身后,席地而坐,背朝棺材,每人手中拿上一根桃木杖。
459.第459章 印七(84)
待安排好五花八门后,一个难题出现了,那范老先生一人顶替两角,一为五花中的水仙花,骆寡,二为八门中的扎纸匠。
按照我这样安排,那五花是面对棺材,八门是背对着棺材,这就有点难办了,总不能将范老先生剖开吧?
我将心中的难题跟那范老先生讲了出来,他听后,哈哈大笑起来,说:“这简单的很,老夫趴着就行了。”
一听这话,我差点没笑出来,就问他:“咋扒?”
他笑了笑,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见他这么说,我能再说什么?也没继续问下去,便在墓穴的正前方,插上三炷香、一对蜡烛,又在沈军的棺材前头挂上一只大公鸡。(注:这只公鸡要红冠,未打过水的。)
我这边忙着印七需要准备的事宜,那边的青玄子已在墓穴的西北方搭了一个简单的法坛,上面的东西不多,一个香盅、三杯酒水、死者的生辰八字以及一把红色黑边的蒲扇,青玄子则坐在法坛的正前方,手里拿了一个很怪异的东西,那东西远看像一根普通的桃木杖,近看,那桃木杖上好像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那些字奇怪的很,以我的学历压根看不懂那是啥字,就知道那些字有点像豆芽,歪歪曲曲的。若不是马上就要印七,真心想过去问一下,因为直觉告诉我,那些字应该不像道教的咒语,反倒有点像佛教的密文,青玄子一个道士,拿佛教的东西在这干吗?
压下心中的疑惑,我继续忙碌印七的事,大约弄了十来分钟,该准备的东西,差不多都弄好了,那范老先生喊了一句:“子时到。”
一听这话,我心里紧张的要命,深呼好几口气方才平复下来,怔了怔神色,先是朝东方作三次揖,然后又朝西方作三揖,点燃三柱清香插在墓穴的正东方,烧了一些黄纸。
做好这个,我找来五谷杂粮放在左手,右手放在死者棺材头部的左方,双脚则微微张开,有迎接死者魂魄的意思在里面,拉长嗓门,喊道:“印…咯”(注:此话拖长音)
话音刚落,那边的青玄子立马站了起来,拉长嗓门喊道:“接…咯!”
随后,我跟青玄子对唱了一段‘净文’,这过程大约持续三四分钟,(注:‘净文’流行于两湖地区,都是用一些本地话进行对唱,说是唱其实有点类似东北那块的数快板,算是民间艺术,一般唱夜歌开头都会唱上一段净文,意为让死者干干净净的投胎。)
刚唱完‘净文’,那青玄子面色一沉,一手持像桃木杖的东西,一手持蒲扇,嘴里喊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我听的不是很懂,只能大致上听懂两个字,‘嬷糜’。
喊完那话,他立马坐了下去,双目微微闭上,嘴里开始唱了起来。说句实在话,我真心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就听老王说过,所谓‘夜歌’其实就是混元往生经,只是用唱把那经文给表述出来。
随着青玄子开始唱‘夜歌’,我收回心神,怔了怔神色,朝朝西方作三次揖,拉长嗓门喊道:“手捧天生五谷丁,神农赐吾百万兵,弟子今日亲手撒,撒去五方压煞星。”
说着,我朝棺材左边走了七步,念道:“一撒中天藏真龙,运转时来大亨通,二撒青龙护先魂,后代千年荫福泽,三撒降住白虎星,福禄深渊寿门庭,四撒朱雀镇明堂,旺家旺业旺运长,五撒玄武坐北斗,盘龙卧虎运千秋。”
值得一提的是,在念这段话的时候,我将手中的五谷杂粮撒在棺材的四周,依次是,中央戊己土,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撒完五谷杂粮,我朝五花八门那些人打了眼神,意思是让他们按我先前的安排坐好位置。
那些人嗯了一声,便围着棺材坐了下去,四‘花’面对棺材,七‘门’背对棺材,将棺材围了起来,乍一看有点像众星捧月。
待那些人坐稳后,我瞥了一眼范老先生,他此时正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支朱砂笔在脚上捣鼓什么东西,我问他咋不过来,他说马上好。
约摸等了一分钟,那范老先生说了一句好了,便朝棺材走了过去,二话没说,趴了下去,用脚对着棺材,头向着青玄子那个方向。
一看这动作,我差点笑了出来,不过看到他脚板上的两幅画,我笑不出来了。
只见,那范老先生光着脚丫,右脚画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水仙花,栩栩如生,宛如古时的青楼女子站在阁楼娇嗔道,客官,快来,只要三个钱,极具诱惑力。
真正令我诧异的是却不是这幅水仙花,而是他左脚画了一副三清图。玛德,他居然把三清画在脚底板,也不怕被五雷给劈了。
当下,我沉着脸问那范老先生,“您老把三清画在脚底板,不怕得罪三清?”
“屁,你个细伢子懂什么,三清法力无边,广施善缘,只要能救赎回魂魄,别说画脚底板,就是画在茅厕板上,三清也不会见怪。”他哼了一声,又说:“别墨迹了,赶紧在老夫右脚绑一根柳树枝。”
我想揍他,真的想揍他,这死老头子,把道教至高无上的三清画在脚底板,居然还有理了,这让道士看到,非得找这老家伙拼命不可。
于是,我没好气地问了他一句,“你确定这样真的行?”我怕他敷衍这场印七,又立马补了一句:“若是少了水仙花那股气场,印七可能会失败的。”
他罢了罢手,不耐烦地说:“细伢子,老夫办丧事的时候,你爸还穿着开裆裤耍泥巴,做好你的事情就行,不该管的事别管。”
说着,他没再理我,而是扬起右脚晃了晃,意思是让我替他绑上一根柳树枝。
见他动作,我特么是一肚子火,捞起一根柳树枝,没好气地走到面前蹲了下去。
忽然,我眼尖看到的,他脚板有两行特别细小的字体跟一个卐的符号,左脚的左边是真灵位业图,右脚的右边是,尊道贵德,物转星移。
这是咋回事?那范老先生怎么会写上这几个字?跟这场印七是否有关系?
460.第460章 印七(85)
那范老先生见我一直盯着他脚底板,就说:“小九啊,该办正事了,不该看的东西就别看。”
我眉头一皱,看向范老先生,发现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我,说:“还看,赶紧办正事,耽误时辰,是不是你来承担这个责任?”
我苦笑一声,也不好问他那几个字到底啥意思,便压下心头的疑惑,在他右脚绑上一根柳树枝,咋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随后,我找来七枚铜钱,在棺材附近摆了一个小型的北斗七星阵,与纸扎品摆出的北斗七星阵相呼应,这二者相辅相成,据说能将死者的魂魄接到棺材内,让死者享受正常人的生死常理。
摆完那小型的北斗七星阵,我没有任何犹豫,取三柱清香拿在手里,朝西方作了三个揖,嘴里吟道:“识得真葬少人知,四库聚宝最为奇,七个铜钱步北斗,七星北斗分东西,殡葬宛如一双筷,颠倒阴阳不分离,左前照路灯一盏,麒麟引路魂归来。”
念完这话,我脚下朝后推了七步,作了三个揖,再将手中的三柱清香点燃,插在第七步的脚印上,再作三次揖。
做完这个,我朝愣在一旁的高佬打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在棺材的左前方插上一支红蜡,他会意过来,二话没说,点燃一支红蜡便插在过去。
待他插完红蜡,我怔了怔神色,示意他将招魂幡递给我,他嗯了一声,将招魂幡递给我,正欲开口说话,我连忙朝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又示意他跟其他八仙打声招呼,在这期间切莫开口说话,容易招来孤魂野鬼。
那高佬点了点头,也没说话就朝一旁的八仙走了过去,看那样式是打算一一通知八仙。
接过招魂幡后,我围着五花转了一圈,每一步,都会在五花头上摸一下,值得一提的是,走到那范老先生旁边,我是弯腰在他脚底板,也不晓得那老家伙是什么做的,竟然愣是没笑,这特么太不正常了。
当然,我也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并没有久留,继续围着棺材转了起来,一共转了七圈,在五花那些人头上也是摸了七次。
随后,我在招魂幡上摸了七次,这意思是让招魂幡沾点五花的气,紧接着,我又依照刚才的方法在八门头上摸了七次,再依照刚才的方法在招魂幡摸了七次。
做好这个,我左手持招魂幡,右手持七张黄纸,点燃,按照印七的规矩,这七张黄纸需要需要从棺材这个烧到纸扎品的阵首,不然就是前功尽弃。
当下,我一点燃黄纸,脚下便朝摆放纸扎品那个方向跑去,好在这距离很近,只是几秒钟时间便跑到了,即便这样,跑到阵首的位置时,黄纸还是差点烧到手。
我哪敢有半点犹豫,立马将黄纸扔在地面,然后点燃招魂幡,值得一提的是,事先考虑到在墓xue处印七,这招魂幡上的黑白绿三色纸,我用细铁丝扎了起来,目的就是让招魂幡燃烧慢点。不然,印七还没印完,那招魂幡先燃烧完了,就算白忙活了。
待那招魂幡点燃,我看了看,火势不算大,应该足够撑完印七。当下,就朝高佬打了一个眼神,示意他点放鞭炮,他点了点头,点燃一封七寸长的鞭炮,劈哩啪啦声响了起来,令原本还算宁静的夜晚变得有些躁动。
这鞭炮声持续时间不是很长,很快,整个墓穴,除了那青玄子唱‘夜歌’的声音,四周静的要死,那天上的月亮跟星星好似对印七很好奇一般,纷纷露了出来,银白的月光洒在地面,照的地面亮堂堂一片,可以清楚的看见地面有什么东西。
一见那月光,我心中隐约升起一丝不安,总觉得这月光出现的太过于巧合,不早不晚,偏偏印七时露了出来,就像在堂屋印七下雨一样的巧合。
我愣了一下,压下心中那股疑惑,朝五花八门的人喊了一嗓子,“五花抽打棺材,八门敲打地面,不要停歇。”
喊完这话,那五花八门纷纷行动起来,一个个拼命地抽打起来,那范老先生的模样有些滑稽,他手头上拿着桃木杖敲打地面,脚下却挥着柳树枝抽在棺材上,看上去好生搞笑。
当然,眼下这情况,谁也笑不出来,边上那些八仙好像没发现范老先生的模样,而是面露沉色,双眼紧盯我手头上的招魂幡,都在等我焚烧阵首的纸扎。
见此,我深呼几口气,朝西方吆喝了一声:“公元2006年,5月17,子时,衡阳市衡南县东兴镇坳子村陈九,受遛马村…黄毅(小老大本名)所邀,前来主办沈军之丧事,碍于天公悲泣七日,故,将印七之地移于墓xue处,望,天公垂爱佑其顺利。”
喊完这话,我朝高佬打了一个眼神,示意他放鞭炮,烧黄纸,此举为谢天。
待他放完鞭炮,烧完黄纸,我转过身,跪了下去,朝东方拜了三下,吆喝道:“天地茫茫月含悲,芳草风华寒霜催,今天乃遛马村沈军一家三口下葬之时。”
说着,我再次朝东方拜了三下,继续吆喝道:“一只公鸡敬神明,两对红蜡引魂归,三两黄纸送土爷,四柱清香邪魅避。”(注:四柱清香插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喊完,我站起身,抖了抖膝盖的泥土,朝高佬再次打了一个眼神,示意他杀鸡、点蜡、烧黄纸、焚清香,此举为敬地。
这过程有些长,约摸弄了十来分钟,方才弄好。待那高佬敬完地,我面色一沉,举着招魂幡在空中挥舞了三下,念道:“今日印七,儿孙寸意,烧纸焚房,赎罪归魂,纸扎有灵,同晖日月,丧棒立起,天门即开,青龙白虎,左右两排,朱雀玄武,紧护前后,房房富贵,连登科元,科甲及第,代代高官,印七不烧房,子孙不兴旺,山山降真龙,正气汇北斗,后代皆仰慕,代代都光荣,良辰鞭炮镇鬼魅,吉地印七焚纸房,悲烧纸来魂归原,藏龙卧虎印七顺,敬请本土城隍关照,拜谢!”
461.第461章 印七(86)
念完那话,我右脚猛地跺在地面,将招魂幡朝纸扎的房屋伸去。
瞬间,那纸扎的房子就烧了起来,火势特别旺,就如干柴遇到烈火一般,一点即着。
一见这情况,我围着那纸扎的房屋转了七圈,念道:“一印东方甲乙木,子孙代代食天禄。”说着,我示意高佬放一封鞭炮。
不远处的青玄子,见我这边喊了一印,他夜歌的声音高了几十分贝,现在想起这事也是奇怪的很,他那夜歌的声音竟然与纸扎房燃烧时发出来‘嗤、啪’声,纠缠在一起,谱成一曲很奇特的曲调,令人听着特别舒服。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青玄子唱的夜歌比较特殊,正好与印七相辅,不过,他唱的‘夜歌’却不是道教的,而是另一个教派。
值得一提的是,我这边的纸房子烧的很旺,青玄子的夜歌也唱的很嘹亮,唯独那五花八门的人却遇到一些困难。
起先我并不知道他们遇到困难,直到范老先生喊了一声,不好,有孤魂野鬼来抢房子,我才朝那个方向看去。
这一看,我眉头就皱了起来,只见,五花八门那些人在月光的照射下,脸色有些惨白,额头上汗如雨下,手头上的动作异常缓慢,就好似每抽打一下,都要使尽浑身气力一般。
一见这情况,我暗道一声不好,就朝那个方向喊:“哪个不开眼的鬼魅敢来老子的印七捣乱!”
边上的高佬见我这么一喊,立马会意过来,跟着我的声音就喊,哪个不开眼的鬼魅敢来老子的印七捣乱。齐声一发,声如洪钟,震得我耳膜有些生疼。
声音刚落,五花八门那些人手头上好似轻松不少,抽打的速度也快了,我心头一松,继续喊道,哪个不开眼的鬼魅敢来老子的印七捣乱,高佬一众八仙随着我声音,又是一齐发声。
就这样,我们连续喊了七次,五花八门那些人面色稍微好了一些。
本以为这呐喊声能镇住那些鬼魅,哪里晓得,就在我喊第八次的时候,忽然传来一股莫名其妙的压迫的感,压得我呼吸急促了几分,想开口说话,却猛地灌入一口阴风。
玛德,我心中暗骂一声,呼出几口气,正准备开口,眼尖的看到火势一下子就改变了方向,朝西边倾斜,我以为是刮风了,伸手探了探,压根没风。
就在我愣神这会,那火势竟然逐渐变小了,隐约有熄灭的倾向。我心中有些慌了,这火要是熄了,就表示印七要夭折在第一印上。
当下,我连忙朝高佬一众八仙喊,“快,快,快将天枢位的纸扎房子围起来。”
喊话这话,我一个箭步走到纸扎房子面前,将手中的招魂幡在那房子点了几下,奇怪的是,就算招魂幡挨着那房子,愣是点不着,连招魂幡上的火势也小了不少。
说实话,我有些怕了,我怕印七在这一环就失败,扭过身朝范老先生看去,他正在抽打着柳树枝,根本没空顾及我这边。
怎么办?怎么办?哪里出问题了?难道范老先生嘴里的鬼魅已经越过五花八门来到纸扎旁边了?
想到这里,我朝四周看了一下,很正常,气温也没啥变化,应该不是?
就在这时,高佬一众八仙走了过来,将那纸扎房子团团围住,即便这样,那火势还是越来越小。
这下,我是彻底晃了神,将求救的眼光抛向青玄子,他正忙着唱夜歌,也没空理会我这边的情况,咋办?咋办?我心急如焚,遇到这种事,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我在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下,令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双目死死地盯着纸扎的房子,是不是那些天下雨将纸扎弄湿了?应该不是,若是弄湿了,刚才的火势应该不会这么旺盛,那是哪里出问题了?
难道是礼仪不周?应该也不是,这些天我旁敲侧击问了一下范老先生印七,从他嘴里知道印七的具体步骤,跟我所想的印七没多大的差别,只是存在一些礼仪差别,我已经照他的意思全办了,绝对不会出问题。
可,如果礼仪也没问题,那是怎么回事?
想了一会儿,压根没任何头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势越来越少。玛德,当真应证了那句古诗,抛掷泥中一听沈,不能三叹引愁深。
有句话说的好,人越是着急,智商越是直线下降,就好比平日子找东西,满屋子翻个底朝天,愣是没找着,到头来却发现要找的东西就在自己面前。
而我正属于这种人,这不,我一着急,就连最基本的印七都没弄清楚,还是一旁的高佬提醒我了,他说:“陈八仙,是不是我们没戴白的原因?”
一听这话,我朝四周看去,就见到八仙们跟五花八门的人,一个个穿的花红花绿的,哪有半点丧事的样子,就连最基本的白麻也没扎一块。
这也怪不得他们,这场丧事一是时间长了,足足十天时间,二是,死者没亲属,哪里有人替他披麻戴孝,一来二去的,大家都忘了扎白麻。
当下,我连忙问高佬带白麻来了没?他想了一下,说:“好像带了。”
说完,他朝棺材附近走去,不一会儿功夫,他手里拿着一扎白麻走了过来,说:“遛马村准备的白麻不多,只有二十来块,不知够不够。”
我点了点头,抽了一条白麻,说:“先给五花八门那些人胳膊上扎一块白麻,剩下的发给八仙们,没有白麻的八仙,让他们先回村子休息。”
说完,我想起老王好像喝高了在一旁休息,连忙叫住准备离开的高佬,说:“让那些没白麻的八仙将老王带回去,别让他出事了。”
他嗯了一声,便朝五花八门那些人走了过去,由于五花八门的人抽打柳树枝不能停下来。所以,扎白麻要费上一番手脚,大概弄了三四分钟时间,方才将白麻扎在五花八门那些人胳膊上。
那边高佬在弄白麻,我这边也没闲下来,我先是将白麻扎在右臂上,后是朝东西两方个鞠躬三次,说了一番表示歉意的话。
弄好这个,我看了看那纸扎房子,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462.第462章 印七(87)
只见,那纸扎的房子忽然就坍塌了,从里面喷出一阵热气,夹杂着一些火星子,不偏不倚,正好是我这个方向。
我还没来记得反应过来,就觉得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烧焦了,伸手一摸,是眉毛被烧了。好在那火星子不多,只是烧了一点点眉毛,不然,就真成了无眉人了。
就在这时,边上的高佬喊了一声:“陈八仙,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也没说话,双眼就盯着火堆,也不晓得是刚才扎白麻起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那纸扎的房子愈烧愈旺,不一会儿功夫,地面就剩下一些残渣,几丝青烟在那些残渣中无助的冒了出来,最终消失在空中。
见这情况,我心头呼出一口气,这一印总算顺利完成,接下来便是二印,抬头看了看五花八门那些人,他们面色有些疲惫,但相比先前的情况,眼下这面色算是正常。
按照我的意思,这二印应该立马进行,可那范老先生说抽打棺材实在累人,要休息一会儿。对此,我也不好说什么,便依他的意思,休息了一会儿。
大约休息七八分钟时间,我依照先前的方法又开始二印,值得一提的是,二印比一印多了两个纸人,我喊了一句:“二印南方丙丁火,子孙富贵进财玉。”
喊完这话,我正准备燃烧房子,棺材附近莫名其妙的刮起一阵阴风,是平地起风那种,而且是打着旋儿,朝我这个方向掀了过来。
一见这情况,我朝八仙们喊了一声,“围起来,快,快,快围起来,别让那风刮倒纸扎品。”
那些八仙们听我这么一喊,一个劲的朝我这个围了过来,奇怪的是,那旋风好像通灵一般,竟然在原地愣了一下,就好像在蓄势一般,猛地朝八仙身上掀了过去。
顿时,地面掀起不少尘土,刺得我眼睛有些睁不开,揉了揉眼睛,定晴一看,就发现纸人的右臂断了,其它位置毫发未损。
玛德,咋回事?我心头一愣,朝纸扎的房子看去,也是完好无损,怎么是右臂断了?这是原因?
想着,想着,我无意间抬了抬头,眼尖的看到北斗七星阵其它位置的纸扎人清一色的右臂断了。
这下,我算是六神无主了,一个箭步跑了过去,一看,那些纸人的手臂就好像被人故意扯断了一般,好些地方有着参差不齐的断口,难道是刚才的旋风恰巧挂断的?又恰巧把所有纸人的右臂弄断?
这不太可能吧?
我立马否定心中的想法,再仔细的看了看那些纸人,我发现这些纸人表层的纸张特别柔软,里面的竹篾较厚,约摸一公分的样子。按说,这纸人的质量算的上好,怎么可能会被旋风一刮,而且又全是断了右臂。
右臂?
陡然,我脑子闪过一个场景,我记得当初沈军棺材出问题的时候,我去看他尸体,他的右臂好像也是无缘无故的就断了,就像被人活生生的扯掉一般,难道死者的断臂跟这些纸扎人断臂是一种情况?
想到这里,就觉得背后一凉,手臂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说实话,我脑子一点头绪就没,只觉得这纸人的右臂断的特别诡异,令人摸不清头绪。
我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那高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说:“陈八仙,现在咋办?”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一脸凝色的看着我,又说:“重新换纸人还是怎么弄?”
我想了一下,问:“这大半夜到哪去弄纸人?”
“喏!”他朝范老先生那个方向努了努嘴,说:“范老先生不是扎纸匠么?让他再弄些新的就好了。”
一听这话,我就说:“你说的轻松,这里哪有那么多竹篾跟白纸,更为重要的是,没有画笔,你让范老怎么弄?”
“那…”他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说:“那…让范老先生将纸人的手臂接上。”
这话在理。
当下,我朝那范老先生走了过去,他好像知道我们的来意,没好气地说:“纸人从被购买那一刻起,便与死者的气场结合在一起,至于纸人变成什么形状,完全看死者的命理,现在纸人断臂,自然有他的道理在里面,老夫劝你们不要在纸人身上打主意。”
听着这话,我想了一下,好像有这么一种说法,纸人被购买后,扎纸匠会在纸人的背后写上死者的生辰八字以及名字,也就是说,现在纸人断臂可能是死者的意思?
我将心中的想法跟那范老先生说了出来。他听后,瞪了我一眼,说:“往好的方面想,纸人断臂可能是死者的魂魄回来了,往坏的方面想,可能是死者生前作恶太多,这断臂是惩罚。”
听他这么一说,我只是想了几秒钟,郎高跟我说的一句话浮了出来。在接丧事前,郎高跟我说过,死者身上背负三条人命案。
难道这断臂跟那三条人命案有关?我会这么想,是因为这场丧事怪事特别多,先是那陆耀东跟在我身边,后是涵洞,再后来又是小女孩母女丧命,可以说这场丧事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股邪气。
想到这里,我脑子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假如这场丧事跟陆耀东的魂魄没有关系,假如死者临死前的尖叫声并不是陆耀东引起,而是跟那三条人命案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问题来了,死者临死的时候叫了我名字这又是作何解释?毕竟,被死者害死的那三人不可能认识我。
不对,死者生前害死三个人,而现在死者家里正好死了三个人,三对三,难道先前所有的一切全是错误的,或者说,死者家里之所以会死三人,并不是我身边跟着魂魄的原因,而是…而是那三人要了他全家的性命?至于陆耀东,可能只是在一旁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扰乱我的思路。
想着,想着,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不然哪有这么巧,死者背三条人命案,他家正好又死三个人,这是不是太过于巧合了?
463.第463章 印七(88)
就在我愣神这会,那高佬推了我一下,说:“陈八仙,你还发什么愣啊,现在到底咋办?是按照范老先生的意思继续印七,还是想办法把纸人的右臂接上?”
我朝他罢了罢手,也没说话,径直地朝死者棺材走了过去,作了三次揖,扬声道:“生有阳间法,死有阴间律,还望三位看在死者已逝的份上,切莫再作怪。”
说着,我顺手捞起一些黄纸,在招魂幡上蹭了一下,点燃,分成三堆,一边烧着,一边说:“死者已为生前的行为付出代价,若是三位继续作怪,也怪不得敝人施那三味真火,让三位彻底消失于世间。”
话音刚落,四周的气氛陡然就变了,空气变得有些清新,隐隐约约传来一道非常奇特的声音,细听之下,有点像死者死时的诡叫声。
听到这声音,我心中一喜,果真是那三条人命案引出一系列怪事,难怪这几天,我一直觉得哪个地方不对,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不对,搞了半天,怪事的源头在于那三条人命案。
如此一来,我发现我杯具的很彻底,居然用九年的气运送走陆耀东的魂魄。玛德,这要是搁在平常,顶多是请道士作一场道事便能将那陆耀东的魂魄请走,而现在…
我特么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一切的一切竟然只是因为那三条人命案,若是早些时间注意到那三条人命案,这场丧事根本不会出这么多怪事,指不定死者早已入土为安,用不着在堂屋摆上这么久,导致尸身腐烂不成人形。
呼,有时候想想,世间事本来就是这样,就如做人一样,从一出生到成年,浑浑噩噩地过着,待老了,回过头一看,发现这辈子压根不知道怎么过的,就已经老了。
那时候的我,正处在浑浑噩噩的年龄,一昧的追求丧事礼仪,一昧的满足死者心愿,全然不知,丧事之所以会出怪事,很多时候并不是死者自身的原因,而存在一些外在因素。
例如这场印七,从头到尾,我压根没想过死者身上的那三条人命案,而是一直在寻找死者需要什么,用什么样式的丧事满足死者,才能令死者的魂魄顺利下达阴间。
有人说,树苗盼望成长为参天大树,雏鹰向往翱翔的雄鹰,而我也如那些植物动物一般,渴望成为像王木阳那样的抬棺匠,拿一块属于自己的度碟,能将自己所推崇的丧事扩散到全省,乃至全国,让每个死者死后能有一场属于自己意愿的丧事,而不是因为一些外在因素,将尸体送到那火炉子变成一摞摞白灰。
在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成长了不少,至少心智比先前要成熟一些。这不,我刚发现这场丧事的原因在于那三条人命案,立马就让高佬在棺材旁边摆上三堆贡品,又让一旁的八仙去遛马村扛一些蜡烛元宝过来,分成三堆烧给那三个不知名的魂魄。
安排好这些事情,我猛地想起先前印七的七天时间,天一直在下雨,用我们这边的风俗来说,死者的魂魄被鬼差拘禁在阴间。
而现在看来,恐怕死者的魂魄不是被鬼差拘禁,而是那三个魂魄。
当下,我跑到青玄子面前,跟他说了一下情况,问他有没有道术能救出死者的魂魄。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唱夜歌,并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指了指棺材,又指了指那些纸人,最后指了指范老先生。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想到此时的他正在唱夜歌,肯定不方便讲话,我便开始揣测他的意思。
想了一会儿,我最终确定,他应该是让我继续印七,至于死者的魂魄能不能放出来,就看印七到底能不能顺利印完,他最后那一下,应该不是单纯的指范老先生而是说五花八门那些人。
我将心中的猜测跟青玄子说了出来。
他听后,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色,又朝我挥了挥手,意思是让我赶紧印七。
我也没有在他面前过多停留,便走到棺材前头,朝棺材完了三次腰,又说了一大堆好话,并许下承诺,就说事后请道士替那三个魂魄做一场道事,助他们早日下到阴间,享受正常命理轮回。
做完这个,我再次回到纸人身边,正所谓,恶人自有恶报,这沈军生前作恶多端,那些纸人断臂也算是报应,并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改变的,我能做的只是尽量将这场印七办好。
于是,我将招魂幡挥舞了几下,念了一句,二印南方丙丁火,子孙富贵进财玉,便点燃那纸人跟纸扎房子,至于那断掉的右臂,我想了一下,最终也点上火。
这次的火势特别顺利,就连一点偏差也没有,约摸烧了一会儿,那纸人跟纸房子烧的干干净净。
见这情况,我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先前那一番猜测算是应该完完全全的正确。
随后,我又继续三印,很顺利,第四印、五印、六印依旧很顺利,这令在场所有的人都送出一口气,就连那范老先生都朝我抛了一个满足的眼神。
接下来,便是整场印七的重中之重,也就是第七印。这第七印讲究颇多,首先要确定死者的魂魄是否已经归到棺材,其次要确定前面烧的那些纸扎是否有效,最后则是了却死者未满的心愿。
说实话,我对第七印是一点信心也没有,原因有三,一是,死者生前作恶多端,他的魂魄归到棺材,定要经过那鬼差的审判,据说这审判极其严格,具体咋个严法,我也不知道,就知道死于初七的人,本身就是无福。
二,要证明先前烧的纸扎是否有效,就要看第七印时会不会刮风。据民间传说,这时候刮的风是阴差派小鬼来取纸人跟纸房子所产生的阴风。
三,死者未满的心愿,这压根就是猜谜底,死者生前我压根没跟他说过任何话,咋知道他有啥心愿。再者说,唯一跟死者熟悉的小老大,不知身在何处,这让我咋了却死者的心愿。
综合这三点,我压根不敢轻易第七印,便一直站在最后一堆纸扎品面前发呆,脑子一直就在想,第七印应当如何开始,又应当如何才能让整场印七完美。
464.第464章 印七(89)
在原地愣了老长时间,边上那些八仙见我没有动作,就问我:“陈八仙,赶紧第七印,等着回家睡觉呢!”
我嗯了一声,看了看时间,半夜1点多,心中一狠,只好硬着头皮开始第七印。这也没办法,毕竟第七印不能干耗着,更为重要的是,那招魂幡隐约有些熄灭的趋向,若是再不印七,招魂幡熄了就难搞了。
当下,我让高佬取来两只公鸡,又让他找来一块石头,说到这石头,有些讲究,必须要圆,有圆润的意思在里面,也是一种祝福,希望死者下辈子做人圆润,丧事宾客满桌。
很快,高佬取来两只公鸡,用红绳扎着脚放在我旁边,又搬来一块圆石,我看了看,那石头还算圆,表层有些泥土应该是刚从地下挖出来没多久,我擦了擦表层的泥土,将其放在纸扎旁边,又在那圆石上烧了一些黄纸。
做完这个,我叫了一声边上的八仙,将招魂幡交在他手里,让他注意点别把招魂幡弄熄了,便从旁边捞起那一对公鸡,准备杀鸡谢神。
这杀鸡还算顺利,只是用菜刀那么一抹,鸡血就飙了出来,我用鸡血在纸扎品旁边滴了一圈,又说了一大通好话,大致上是希望阴差看在这些贡品的份上,不要过多为难死者。
随后,我让高佬涂点鸡血在棺材上,又让他在棺材的西方插上一支长白蜡,那白蜡有些长,并不是我们常见的那种断蜡,而是定制的那种,约摸一米长,白蜡身上绣了一些奇特的符号,我看的不是很懂,就知道这种白蜡对阴风特别敏感,具体有啥作用,谁也说不清。
不过,据民间传说,生前作恶多端的死者,下葬时都会插上这种白蜡,传闻这白蜡能烧掉死者身上的罪孽,让死者的魂魄回到棺材,再下到地府。
待高佬插完白蜡,我怔了怔神色,从边上那八仙手中拿过招魂幡,先是吟唱了一段往生咒,然后举着招魂幡围着纸扎转了七圈,嘴里沉声道:“七印中央戊己土,子孙寿元成彭祖。”
喊完这话,我没有急着点燃那些纸扎,而是想起老秀才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对待生前作恶多端的死者,需要用到一些特殊法门。
这特殊法门便是泥土,风水有云,谓极去恶者,以求生气也,土中之气,万物之主,有刑有德,裁剪得法,一失其道,以土为辅,长为死,以薄为边,厚为死,反其而道,煞为形。
由此可见,泥土的作用的确大。当下,我在墓穴旁边抓了一些泥土,有些潮湿,我也没在意,便回到纸扎品旁边,一手持招魂幡,一手持泥土,念道:“左脚踏土金鸡叫,右脚踏土龙翱翔。”
说完这话,我跳了一下,继续念道:“一踏山神来拥护,二踏山脉震山岗,三踏子孙多福禄,四踏七星并北斗,五踏印七渡亡人,六踏金冠头上带,七踏凶恶奔如飞。”
一边念着,我一边在地面猛地跺了七下,再将手中的泥土朝那纸扎撒了过去,紧接着,用招魂幡点燃那些纸扎。
起先那纸扎的火苗很小,很小,逐渐地火势愈来愈旺。一见这情况,我心头舒出一口气,朝着西方弯了弯腰,再将手中的招魂幡丢在纸扎品旁边,又念了一段往生咒。
约摸念了五六分钟时间,那火势一直旺盛的很,我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挥了挥有些酸痛的胳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白蜡,不但我,边上那些八仙也是如此,就连范老先生手头上的柳树枝也慢了下来,一双眼睛时不时会朝这边瞥几眼,因为我们都知道,这场印七是否成功,全看那支白蜡。
在我们眼光的注视下,那白蜡一直静静地燃烧着,火焰欢快的跳动,这令我们有些失望,我们需要的是白蜡的火焰乱跳动,更需要白蜡熄灭,只有这样才能印七成功了。
就这样,我们盯了大约五六分钟的时间,由于盯的时间有些长,我眼睛有些涩,伸手揉了揉眼睛,睁开眼一看,就见到那白蜡的火焰好像动了一下,是向东方。
我心中一紧,咋回事?为什么是东方?东方象征着新生,按道理来说,死者属于西方,那白蜡的火焰应该是朝西方才对?
边上的高佬好像也发现火焰的方向不对,朝我看了过来,说:“陈八仙,这是咋回事?”
我想了一下,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便继续盯着那白蜡,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次的白蜡竟然朝东方倾斜过去,燃烧速度更是夸张的要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燃烧。
只是一分钟的样子,那蜡烛便烧了一寸长。玛德,这太邪门了吧,照正常速度来说,这白蜡烧个通宵肯定没啥问题,可,照现在这速度,估计十来分钟便能烧个精光,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就在我纳闷这会,不远处的青玄子停下夜歌走了过来,五花八门那些人也停下手中的动作,围了过来。
我问青玄子这是好,还是不好,他不确定的说,应该是好。
话音刚落,那范老先生瞪了青玄子一眼,没好气地说:“小道士,你懂个p,什么叫应该是好,这是大吉,真正的大吉。众所周知,东方乃象征着新生,这白蜡朝东方便说明,死者的魂魄已经归入阴间,直接遁入轮回道,免了审判那一关的辛酸。”
说着,他好似想起什么,眉头皱了起来,在我身上瞥了一会儿,死劲的摇了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这场印七只是普通的印七,不可能跳过审判让死者直接遁入轮回道,这不是可能,绝对不可能。”
听着范老先生这话,我有些不懂他的意思,就问他:“什么不可能?范老,您是不是觉得这事情有些奇怪?”
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太奇怪了,以印七的过程来看,这场印七只能将死者的魂魄赎出来,不可能令死者直接遁入轮回道,而现在白蜡朝东,却说明死者已经遁入轮回道,这…这太矛盾了。”
闻言,我想了一下,倘若真如范老先生所说,烛火向东就意味死者已经遁入轮回道,这情况就真的有些矛盾了。
要说原因,我只能说,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让死者入土为安还是能做到,要说让死者直接遁入轮回道,我没那本事,毕竟,我只是一名乡下抬棺匠,更为重要的是,死者生前作恶多端,肯定要在阴间受些苦难,不可能这么快就遁入轮回道。
“不好,有人在印七背后动手脚。”忽然,边上的范老先生尖叫一声,那声音震得我耳朵生疼的很。
465.第465章 印七(90)
听着这话,我浑身一怔,疑惑地问范老先生:“怎么说?”
他伸手指了指墓穴,说:“民间传闻,墓穴乃死者下到阴间的大门,那沈军还未下葬,魂魄已经遁入轮回道,这说明什么?”
说完,他一脸凝重之色的看着我。
我想了一下,说:“未葬先遁入轮回道,这说明死者有大气运压身,就如我们常说的,九世善人,这类人便能直接遁入轮回道,难道那沈军是九世善人?”
那范老先生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那沈军像九世善人?”
我挠了挠后脑勺,尴尬的笑了笑,说:“不像,那他怎么能直接遁入轮回道?”
“转运,以五气六运为代价,将气运转给死者,唯有这样才能令死者的魂魄直接遁入轮回道。”这句话,那范老先生是一字一句说出来的。
一听这话,我就觉得背后一凉,转运?这种说法,我在老英雄的风水手札上看到过,那上面说,人之气运,谓天生,分五运六气,这五运六气也就是我们平常说的运气。
其中,五运指的是丁壬木、戊癸火、甲己土、乙庚金、丙辛水五个阶段的相互推移,再说白点就是,运就是,金木水火土五行推移,主宰人的财运。
而六气指的是,厥阴风木、少阴君火、少阳相火、太阴湿土、阳明燥金、太阳寒水,这六种气主着人体的健康,中医界内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不通六气,遍读医书何济?’说的就是六气对人体健康的重要性。
范老先生说以五运六气为代价,说的就是将某人的气运从体内悉数抽了出去,转到另一个人身上。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活人身上,问题倒不是很大,顶多是身子出些问题,气运方面出些问题,毕竟只是以气换气,以运换运,遭殃的是施术者。
据说施术者一旦用这种方法替人转运,会短阳寿。所以,不是嫡亲,很少有人愿意用这种方法去转运,像市面上说的转运,那属于瞎扯淡。
说白点,那所谓的转运就是骗钱的,真当天命哪有那么好违,现实生活不是,每个人也不是玄幻的主角,动不动就弑天,逆天的,老天没欠你啥。人嘛,活着,便是各安天命,该是你的,早晚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就算拿了最终还是失去,失去的同时往往还会伴随着天造**的。
扯得远了,这种转运的方法一旦用在死者身上,便违了天合,施术者便不再是短阳寿那么简单,而是三年内必遭来雷罚,而替运那人据说会五运六气尽失,变得疯疯癫癫,不出几年时间就会因为气尽而丧命。
当然,这一切是真是假,我也分不清楚。毕竟,我只是抬棺匠,对于道教的一些法门一窍不懂,再说白点,以我的智商领悟不了道教的一些学说。
念头至此,我想起因为丧事,我成了失运人,不知失运与转运有啥区别?青玄子作为失运的施术者,会不会因此得到报应?
于是,我就问那青玄子,说:“道长,范老所讲的转运,与我的失运有啥差别?”
青玄子微微一愣,说:“你失的是运,也就是失去丁壬木、戊癸火、甲己土、乙庚金、丙辛水,让你的运成了一白主中宫,九年不变,好在你六气俱在,仅仅失了五运而已,与范老所说的五运六气尽失,不在一个层面。”
听着这话,我稍微松出一口气,又问他:“对您有影响吗?”
他笑道:“小道以阵法取你的五运,再加上你的首肯,问题不大,所以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我肩膀拍了拍,笑道:“与其担心这个,倒不如看着那白蜡。”
闻言,我点了点头,朝四周看了看,倘若这一切如范老先生所说,那么是谁帮沈军转运了?又把谁的五运六气转给死者了?
我看了一圈,在场的八仙都是生龙活虎的,并不像失去五运六气之人。这下,我有些犯难了,到底是谁的五运六气被人抽走了?
就在我愣神这会,那白蜡愈烧愈快,不到二十分钟,原本一米长的白蜡,竟然烧的只剩下大拇指长,这让在场的八仙们一个个赞不绝口,都说是印七印的,祖先显灵了。
这时,我们四周莫名其妙得刮起一阵风,那风有些猛,有些阴冷,呼呼作响,把纸扎品的白灰掀到半空中。风,不停地呼啸,方向无常,掀的我们险些站不住身,叫我们透不过气来,说不出话来,十步之内难辨方向。
那风声喧嚣而鼎沸,颇像排山倒海而来的惊涛骇浪,当阴风刮得最疾之际,只见滚滚白灰颠簸于天地之间,完全挡了天上的月亮,凛冽凄厉。
奇怪的是,尽管起了如此大的风,我却隐隐约约能看到白蜡依然亮着,随风而动。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按说风来白蜡应该立即熄灭才对。
就在我脑子刚生出这念头时,那阴风袭地而下,夹杂着纸扎品的灰烬吹向那白蜡,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那白蜡应风而熄。
随着白蜡熄灭,阴风立马停了,半空中那些白灰即刻落了下来,很多白灰落在我们一众八仙头上,就连范老先生跟青玄子也不例外,一个个头上顶着白灰,相视,苦笑一声,谁也没说话。
整个场面大约静了七八秒钟时间,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白蜡熄灭了’。
瞬间,整个场面沸腾了,这场丧事实在是太久,足足弄了十天,八仙们这段时间心中更是压抑的很,现在见到印七成功,那些八仙不兴奋才怪,一个个欣喜若狂,都说,白蜡快烧完才起风是大吉,而刚才那阵阴风则是鬼差派小鬼来取纸扎品了,这场印七算是大功告成。
除了说这些,很多八仙纷纷朝我竖大拇指,说我力拔山兮气盖世,有一身好本领,能将印七办得如此完美。
俗话说,世间事,有人高兴便有人愁。此时的墓穴附近却有三人一直沉着脸没有说话,一个是范老先生,一个是青玄子,最后一个就是我。
那高佬见我们三人沉着脸没有说话,伸手拉了我一下,兴奋地说:“陈八仙,经过十天的努力,印七总算成功了,你们三沉着脸干吗?是不是太过于兴奋,不知道怎样表达内心的高兴劲?”
我微微一愣,瞥了他一眼,叹气道:“高兴不起来。”
“哦?”他怪异的看了我一眼,正准备说话,手机响了起来,接通电话,一听,他惊慌地说了一句‘什么’,脸色立马沉了下去,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眉头都挤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