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大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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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拿着酒碗差点扣在自己脑袋上。张辽虽感觉火锅好吃,但也感觉实在太过刺激。
二人均没想到在曹家吃顿火锅还有娶亲的义务,一时说不上话来。
单飞霍然站了起来。
曹馥骇了一跳,只怕这小子会当众提亲,忙向单飞使着眼色,暗示这事儿急不来,他其实并不傻,虽说过将妹妹嫁给单飞,但那不过是随口之言,他当然知道单飞敢当众提亲,酒楼火不火说不定,单飞活不活都两说。
曹洪见状,微有意外道:“你小子有了意中人了?”
“没有。”单飞连忙道。
那你站起来做什么?
曹洪微有不爽,就听单飞道:“曹将军不用操之过急,他们这些招数撑得过一时,撑不过多久,酒楼兴旺之道本来酒菜之上,不出月余,他们终究无法撑得下去。”
单飞劝说中,心中早有了数个方案,暗想荀恽不按规矩出牌,我们要取胜自然需另辟蹊径,只是如此一来,倒是颇费心力。
曹洪见单飞不语,觉得这小子多半也没有办法,可亦知道自己多少强人所难,他对单飞经营酒楼一事看在眼中,更听曹馥有事没事说说酒楼的发展,什么开连锁,多品种经营,甚至可将生意做到邺城——当然邺城得先拿下来再说。
在曹洪心中,见酒楼生意益发火爆,早准备到邺城先搞快大的地皮扩建生意,他这点倒和单飞不谋而合,也知道单飞说的有道理。
可眼下是老子撑不过去这半个月了。
曹洪知道赌局的日期,远比单飞还要着急,冷笑道:“夏侯渊会玩花样,老子难道不会。儿呀,一会儿你就去找管家,让他立即写上几百张帖子,给许都城姓曹的每家送上一张。”
“爹,你的意思是?”
“荀家有人,咱曹家难道没人?”曹洪嘿然道:“贴上就说为父有请他们大驾光临,若有娶妻嫁女的尽管到曹家来办,总比夏侯家酒楼要便宜。”凭他曹子廉的招牌,曹洪还不信抗不过夏侯渊。
曹馥眼前一亮,连连道:“爹的这招真的高明。”
你抄袭也得抄的高明点吧。
单飞暗自皱眉,不等劝说,就见曹洪喃喃道:“子孝不在许都城,若有他帮手,我们把握还会更大一些。”蓦地眼前一亮,失声道:“怎会是子和?”
长街喧嚣,前方有一骑如飞而来。
行人微惊,可闪避的却少,只因为来骑虽猛,却和曹丕肆意奔马不同,闹市中奔马竟如闲庭信步般。
本有挑担行人才至街心,见奔马过来吓呆了不知闪躲,不想来骑只是轻巧一带,骏马飞跃而起,马上骑士亦是如贴在马身上高高跃起,不等那挑担行人反应过来时,来骑早过了他的顶头。
好骑术!
单飞骑术当然幼稚,可眼力还是有的,一见来人来骑纵马如写意山水般挥洒自如,不由暗自琢磨此人是谁。
子和?这是字……曹子和……
张辽似看出单飞困惑,搞不懂这个曹府的家人什么都知道,怎么会对自家的事情如此陌生,低声道:“曹纯曹子和,你家将军的从弟。曹仁将军的亲弟弟。”
单飞心中微震。
他对曹纯这个名字绝不陌生,不但因为这人是曹洪的从弟,曹仁的亲弟弟,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
三国本流传着一句妇孺皆知的俗话——曹家虎豹、袁家先登;八百陷阵、白马义从;丹阳青巾,江夏射勇;西凉苍狼,汉中鬼雄!
这句话言简意赅的概括了三国时期八大王牌主力军。
先登、陷阵、义从说的是袁绍、吕布、公孙瓒手下的中坚力量,只是官渡一战后,袁绍身死,先登军损失惨重,难成气候,陷阵、义从更是随吕布被斩白门楼、公孙瓒****朱雀楼而土崩瓦解。
鬼雄为张鲁雄踞汉中的本钱,青巾本是江东孙权的锐气,苍狼是说西凉韩遂、马腾的底牌,而射勇正是江夏黄祖手下精兵。
如今王牌军可说只剩其五。
八百陷阵本来是吕布的手下,天下第一的骑兵,可如今八大王牌中居首的却是曹家虎豹。
虎豹骑!
曹操手下第一骑军,可说是类似当代特种兵、突击队的存在,虎豹骑的每个人均是百人将中挑选而出编入虎豹骑,其中威力不言而喻。
而统领虎豹骑的赫然就是曹纯曹子和。
单飞思绪飞转,那骑并不比他思绪慢了多少,这片刻的功夫已至曹洪面前,倏然而立,马不嘶,尘不起,马上那人双肩很宽,手长腿长,脸上线条如削,秋阳照耀下显得极为沉凝。
只是那股沉凝中竟也带分惊奇之意。
曹洪一见曹纯前来,倒有分意外之喜,暗想老子正准备给许都城的曹姓家族挨个发贴求助,哪个不来以后都记帐上,子和不愧是兄弟,竟然知道老子的心意,这快前来领贴。
“子和,楼上请,我有要事相商。”曹洪大笑道。
曹纯飞身下马,却不随曹洪上楼,只是一把抓住曹洪的手臂,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曹洪先是怔了下,随即失声道:“此事当真?”
“当然。”曹纯只回了两个字。
曹洪抬头向远方望去,脸上肥肉颤了几颤,拉过曹馥低声说了两句,曹馥先是愕然,后是振奋,随即反身冲上酒楼。
曹洪见郭嘉只是饮酒吃肉,过去一把将他拎起来。
郭嘉忙道:“曹将军,不才不娶亲,你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赶客吧?”
“不是、不是,怎么会赶。欢迎还来不及。”曹洪大手竟有分发颤,“郭祭酒不要走。”
“我没走啊。”郭嘉一头雾水的模样。
曹纯纵马长街,早惊动了长街左近的一帮人众,夏侯渊、张滂、荀恽等人本来将将到了夏侯家酒楼前,见曹纯如此,旁人还不知晓,夏侯渊早就心中一颤,顾不得和张滂客气,翻身上马,竟然跟了过去,正遇上曹纯,夏侯渊急问道:“子和,怎么了,军情有变?”
无论如何对赌,夏侯渊毕竟是疆场老将,还是知道轻重。
曹纯看了眼四周,正要开口。曹洪催促喊道:“和他罗嗦什么,你去和司空说……曹家酒楼早已准备妥当,就在恭候司空的大驾光临。”
什么?
众人霍然而惊。
张辽满是不信的表情,夏侯渊更是惊错道:“什么……曹……曹司空要到曹家酒楼?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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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非此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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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洪的声音不大,可也不算小,催促中多少还有几分炫耀的意思。
单飞饶是冷静,听到曹洪所言,还是大吃一惊。
司空要来?司空不就是曹操?曹操因何要来曹家酒楼?
当然不是因为他单飞的美食!
单飞对于这点从来都是有自知之明,这场赌局不过是在曹馥、夏侯衡之间,加上点外围,最多扯到了曹洪、夏侯渊身上,但若说能惊动曹操,绝无可能!
那曹操因何来此?
单飞困惑不解,那面的曹洪连声催促,早就翻身上马,跟着曹纯向长街尽头冲去,夏侯渊自然不肯落后,亦催马向前。
张辽、单飞略有犹豫,暗想曹操来不来,眼下他们都很难搭话,就听郭嘉叹口气道:“司空不是要来酒楼吗?那我们在这等候就好,何必多跑一段冤枉路呢?”
你小子够拽!
知道大领导来竟然还如此懈怠,难道不怕老板看了不爽,炒你的鱿鱼?
单飞不怕被炒,暗想自己转正的机会都不大,见郭嘉如此,索性也是站定路旁,张辽犹豫片刻,又站着单飞身旁。
三人如酒楼司仪一样立在酒楼旁,就见长街尽头驰来十数骑,又跟着十数步行之人,虽不过数十人,但远远一望,竟有千军万马的气魄。
长街百姓见了,不自觉的降低了声音。
单飞就见曹洪迎上那数十人,随即拨马带领那些人向酒楼而来,脸上的笑意远远的连瞎子都看得见。
一旁的郭嘉喃喃道:“好家伙,虎.骑虎卫一块出动,不知道的真以为要去打架。”
单飞心中一动。
虎.骑军是曹操的王牌军,是由曹纯领军,眼下当然不会全军出动,但那十数骑无疑应是虎.骑军中高手。
虎卫?
统领的不应该是虎痴许褚?许褚也来了吗?
因为演义的缘故,世人对许褚印象最深的一段当然是许褚裸衣斗马超,许褚光膀子和马超恶斗两百多个回合,之后还挨了两箭,说书人还因此来了个评论——谁让你不穿衣服秀腹肌来着。
事实当然绝非如此,斗将在历代战争中都不算多见,除非两军将领有feel,不然谁没事让打工的兵士都呆在身后看热闹,拿主将的生命来开玩笑?
许褚的真实身份应该是如一个类似中南海保镖的存在!
当年官渡一战,曹操、袁绍都想击溃对手,手段当然无不用极,据史书记载,袁绍竟然收买了曹操身边的亲信,然后带领袁绍所养死士十二人,潜入曹军军营行刺曹操。
曹操的亲信能被收买不足为奇,因为当时压赌的其实都不看好曹操,想背叛曹操的绝不是一点半点,不然当初曹操也不会击败袁绍后,从袁绍帐中搜出一堆通敌书信。
出奇的是许褚在其中的表现!
曹操近卫因为被背叛的亲信迷惑,竟让袁绍那帮死士直入曹操休憩之地。
那时曹操帐内只有一人,就是许褚!
袁绍既然派出死士来干掉曹操,就算不是荆轲、聂政一样的存在,显然也绝非等闲之辈,可只凭许褚一人,在曹操近卫未来援救之前,保曹操毫发无伤,将这十二死士尽数格杀在曹操帐下!
许褚那一战的战斗力可想而知的爆表,也是自那一役后,曹操对许褚信任的无可复加,升许褚为帐前第一贴身护卫!
单飞想到这里时,就见那数十人已到了酒楼前。
有三人并辔最前,
夏侯渊、曹洪一左一右,中间那人身材看起来并不高大,长髯细目,红袍外罩,没什么锦缎的光彩,反倒略有破旧的模样。
那红袍人身后三步内跟着一骑,身材魁梧,腰如熊般,坐在马上竟然和半截宝塔一样。
一定是许褚。
单飞虽未见过许褚,但一见那人的气魄,暗想这家伙不愧格斗之王,中南海保镖级别的,一屁股都能坐死两个。
前面那红袍人当然就是曹操!
单飞没有抬头,只用眼睛余光张望,毕竟有些人和猛兽一样,你和他对视,他会觉得你挑衅他的领地。
无论他单飞怎么和曹丕、荀恽等人放对,但那是不得已为之,关键时候,他还知道低调的好处。
可说来奇怪,他虽对许褚很是留意,但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曹操的身上,虽是数十人混杂,单飞感觉自己第一眼看到的还是曹操。
恩,关键是看气质。
你别看人家曹操长的比不起那些玉树临风官二代,但唯独那种掌控大局的气势,任何人都是学不来。
可眼下曹操不知为何,竟然有分慌乱的模样。
一到酒楼前,曹操已道:“子廉,酒菜可曾备好?孤得抓紧用饭!”
我擦!
单飞差点把刚才吃的那些肉都吐出来,做梦也没想到曹操一来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句。
曹洪哈哈笑道:“早准备好了,大哥不用担心。”斜睨夏侯渊一眼,曹洪将“大哥”两字叫的尤其洪亮。
夏侯渊脸色微冷,随即挤出笑容道:“司空,你不一直说咱家的羊肉羹最是美味,你去咱家酒楼用饭,厨子要是一盏茶上不来好菜,我砍了他!”
单飞听二人竭力的在称呼上和曹操结盟,心中更是古怪,暗想曹操来这里就是为了吃口饭?
马上的曹操微皱眉头,“不行,一定要在这里才行。”瞥见郭嘉、张辽居然也在,曹操略有诧异,微微点头。
郭嘉、张辽恭敬施礼。
曹洪一听曹操所言心花怒放,早翻身下马,伸手扶了曹操下马,大笑道:“大哥就是识货,知道这酒楼最近饭菜远比别家要香。大哥,楼里请。”
曹操点点头,回头看一帮手下都要冲进酒楼清场的模样,皱下眉头,“不要惊扰他人。仲康、子和跟着就好,其余人都散了。”
他随意一句话都有莫大的威严。
马上那壮汉和曹纯都是凛然听令,翻身下马,二人各自挥手,虎.骑、虎卫军刹那间消失在长街之上。
仲康,果然是许褚许仲康!
单飞确定许褚的身份,对这些人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他见这些人井然有序的样子,亦知道消失不过是暂时,如果曹操有危险,恐怕只要一枝穿云箭,那些虎.骑虎卫立即会来相见。
“奉孝、文远也过来吧。”
曹操招呼一句,和曹洪并肩进了酒楼,夏侯渊虽未得曹操邀请,可和讨饭的一样,跟了一路要不到点好处实在心有不甘,更好奇曹操难道真的是为了美味而来?眼珠一转,大咧咧道:“好久没和司空一起用饭了,今日正好叨扰一顿。”
他嘟囔间,也是跟在曹操身后。
曹洪本想一脚将夏侯渊踢出去,暗想你老小子用阴招请匾的时候,也不见你请老子过去,这会儿司空前来,你就想沾光?
只是曹洪见曹操亲来用饭,心情大好,暗想就算皇帝老子来,也不如司空亲至的面子大,不如顺便让夏侯妙才看看咱家真正的实力,略带嘲讽道:“只怕饭菜不合妙才的口味啊。”
夏侯渊听而不闻的样子。
酒楼内食客萧肃,知不知情的都被曹操威势所慑,一时间不敢大声喧哗。
曹馥迎上来,一见曹操,立即躬身施礼,曹操摆手低声道:“不用多礼,饭菜可曾准备妥当?”
“司空大人这面请。”曹馥二话不说,向父亲眨了眼,竟带领众人过了酒楼,一直到了后花园假山一侧。
假山之旁,摆的赫然就是圆桌、胡椅,木炭炉早就备好,一口铜锅搭在上面!
原来曹馥听闻曹洪的吩咐,暗想这火锅是酒楼最新特色,当下让人准备了火锅,只等曹操落座立即上菜,只道父亲和司空必然满意。
曹洪却是暗叫糟糕。他方才已经见郭嘉、张辽和单飞三人共锅的样子,心道这三人都是鳏寡孤独的样子,凑一起围个锅子吃和个市井之徒一样倒也搭配,但怎能让司空用这等饭菜。
果不其然,曹操一见胡椅和圆桌有些发愣,显然不知道这是什么。
夏侯渊哈哈大笑道:“子廉啊,难道你家酒楼穷到这种地步,连案几都备不起了吗?司空前来,你们居然不清食客,连个雅间都没有。司空,还是请到咱家酒楼去用饭,这算什么?乞丐吃的吗?怎合司空的身份?”
曹操先是愕然,不知为何,嘴角突然浮出一丝微笑,“这……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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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举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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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渊一张脸如同被打一拳的样子。
曹洪暗自流汗,见曹操今日少见的随和,立即盘算下方位,请曹操坐了所谓的主位,自己下手作陪,夏侯渊毫不犹豫的坐在曹操的另一侧。
夏侯渊落定,蓦地发现这种圆桌哪有什么高下之分?心中暗自好笑,只盼曹操恼怒掀桌子走人。
不想曹操只是笑道:“好久没有这么吃过了。”
夏侯渊反倒一怔,“司空什么时候这么用过饭?”
曹操喃喃道:“许久以前了。”不知怎地,精神微振,招呼郭嘉、张辽道:“一块坐了,不用拘礼。”
郭嘉打了个饱嗝,和张辽坐在曹操的对面,曹操和二人面面相对,不知何故,竟然又笑了下,随即道:“这个东西怎么吃?总不是喝汤吧?”
“不是,不是。”
曹馥连连摇头,解释个大概,曹操颇有兴趣的样子,“那就按照你们的做法来,简单点,不要奢华,”顿了下,曹操强调道:“一定要简单点!”
曹馥一听反倒愣住,他早吩咐厨子准备最精美昂贵的食材,哪想到曹操竟这么吩咐。曹洪早看出不妙,立即起身将儿子拉到一旁,低声道:“单飞呢?把单飞找来做!”
曹洪知道儿子的底细,亦知道一切都是单飞的杰作,方才忙碌一番,他只顾得照顾曹操,没顾得上单飞,暗想这小子没得司空吩咐,当然不敢进来。
可如今一定要单飞亲自处理!
曹洪这段时间基本都是吃自家酒楼送来的饭菜,尤其对曹氏猪脚赞不绝口,几乎每天都要来一只。
得知是单飞做出来的,曹洪暗想这小子看起来不起眼,手下着实有点料儿。
曹司空要简单的饭菜,可当然也要美味。
简单美味的饭菜说来容易,但做起来绝对是个大考验。
只有单飞能行!
曹馥听父亲吩咐,立即冲出酒楼,见单飞正站在酒楼前发呆,一把将他拖进来,着急道:“司空要简单点的火锅,怎么做?”
单飞的确如曹洪所想,曹操没有让他进去,也没有道理让他进去,他绝对不会擅闯,要是被许褚当刺客干掉那也太过冤枉。
听曹馥焦急,单飞反倒笑道:“简单就简单做好了。”他进了厨房,见池惑忙的转圈子却不能端菜,显然也被简单二字难倒,一见单飞连忙求救。
单飞道:“有芋魁吗?”见池惑点头,单飞吩咐道:“汤底用双份汤料,多加份芋魁到锅底。然后切点鸡肉,包在处理煮熟过的猪肚一块炖,羊肉两盘就好,再送几份时鲜蔬菜……”
他一连串的吩咐下去,池惑如奉圣旨般照做,等锅底重上后,热火一滚再端到后花园去,浓香四溢!
就算酒楼内的食客闻到都是窃窃私语——这什么东西,这么香?
曹洪暗自叫好,夏侯渊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伸筷子要去捞捞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却被曹操打了一把,低声道:“不急。来,我们先谈点正事。”
“啥?”
众人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心道你曹操饿死鬼投胎一样,赶到这里用饭,怎么饭好了反倒不急了。
单飞远远的候着,见曹操不时的向酒楼的方向张望,心中微动,暗想曹操莫非在等人?
可这怎么可能?
曹操在许都城,可算是比天子还要牛逼,就算天子都不会让他这么等候,那他等待的究竟是什么级别的存在?
夏侯渊今天坐过山车一样,感觉人生大起大落的很有些刺激肠胃,搞不懂什么才算正事,皱眉道:“司空,正事是什么?”
曹操也咽了下口水,还能忍住没有动筷,只是看向张辽道:“文远,阴安百姓可是安置妥当?”
张辽怔了下,暗想我才回许都城就向你禀告过了,怎么还要问?
不过他毕竟谨慎,立即起身道:“回司空……”
“坐下谈。”曹操看了下胡椅,感觉坐的倒挺舒服,终于来了分兴趣,“这东西是谁搞出来的?”
郭嘉笑道:“司空,你也发现这胡椅的妙处了?”
曹操看了下座椅,起身折叠一下,赞道:“妙啊,这……胡椅是吧?坐起来和坐木墩一样,又比木墩携带方便,奉孝,传孤的命令,让少府将作照做百来张,以供行军之用。”
郭嘉点头示意知晓。
曹洪一旁赞道:“还是大哥头脑活,我们只想到这胡椅坐着不会腰痛,如果在行军中使用,那真的方便很多。”
夏侯渊就算不爽,可也不能不赞同曹洪所言。
古人流行跪坐或箕踞,但哪种方式坐久了都不方便,如果年纪大了再加上天气转凉,很容易得上老寒腿,因此木榻比较低矮,一方面用来睡,一方面也用来坐的。
行军天气变幻无常,遇到阴雨连绵,有时候找个坐的地方都大费周章,带这把胡椅过去,看起来简单,实则解决了很大的麻烦。
夏侯渊不知道单飞可能是从春运得到的灵感,本想否决,但否决曹洪就是否了曹操,只是冷哼一声。
曹洪又道:“做出这胡椅的人,是今天给大哥做饭的曹府下人,叫做单飞,就在那面站着呢。”
嗯?
曹操显然没想到能做厨子的下人居然是个好木匠,微笑道:“不错。”
夏侯渊实在郁闷,又要动筷,被曹操敲打一下,“你急什么?”
蓦地怔了下,曹操突然道:“单飞这个名字……我怎么听过?”
夏侯渊、曹洪均是一怔,异口同声道:“怎么可能?”
曹操怎么会认识单飞?这根本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事情!
郭嘉见曹操望过来,知道他的意思,点头道:“司空大人,这个单飞就是曹棺举荐成为摸金校尉之人。”
夏侯渊脸色微变,曹洪却是皱了下眉头。
二人均算是重臣,亦是曹操的亲信,虽和曹操亲密,但显然也不是事事知晓,唯一知道的是——摸金、发丘再加上校事,本是许都城最神秘的存在,也是直接隶属曹操,不受法令管辖。
曹操又看了远方的单飞一眼,喃喃道:“有趣,真的有趣。一个下人做得手好菜,做出了胡椅,居然还会摸金?子廉,你府上能人不少啊。”
曹洪忙道:“还不是大哥唯才是举,这才让天下奇才辈出,就算寒舍也有了点人才。你看及远,这段日子将酒楼做的不错。”
他随口一转,就将好处拉到儿子身上,只盼曹操心情大悦,能赏给曹馥一官半职,俸禄无所谓,关键是能在夏侯衡之上了。
曹操似没听到曹洪所言,眉头皱了下,眼中竟然有分忧虑之意,“奉孝,那件事准备的如何?”
众人都是一头雾水,显然不知道曹操说的何事。
郭嘉回道:“司空,曹棺举荐了单飞,卢洪举荐的却是荀奇,赵达说了……已经发现了……”顿了下,郭嘉犹豫一下,含糊道:“已经有所发现,不日就将启程赶赴邙山。这次曹棺、卢洪亲自出手,按理说……”
郭嘉没有再说下去,神色也有分迟疑。
曹洪、夏侯渊互望一眼,看出彼此都不知道郭嘉、曹操谈论的具体内容。
可曹棺擅长摸金,卢洪是赵达的副手,兼主发丘中郎将。卢达、曹棺这二人职责不同,但如今都是颇有地位,寻常盗墓早就不劳这二人出手。
曹棺、卢达联手的事情,这十数年来堪称罕有!
曹操眉心皱成个川字,似在思索什么事情,就在这时,酒楼的方向突然传来个孩童的声音,很是惊喜道:“爹爹,你怎么会在这里?”
曹操一听那声音,神色微喜,转瞬将所有的忧虑压到心底,起身道:“冲儿,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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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第一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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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回头望去,就见扎着冲天辫的曹冲正和一衣着朴素的妇人站在一起。
曹洪微有讶然,夏侯渊缓缓站起,神色也有分奇怪。
只有曹操霍然站起,快步的迎过去,一把抱住曹冲,举起竟亲了一口,这才转望那妇人道:“嗯,夫人……怎么这么巧,你也来这里用饭?”
夫人?
单飞暗自纳闷,他要是乍到这里,恐怕也是感觉曹操和那妇人是偶遇,但他毕竟不是傻子,早将整个过程看到眼中,几乎可以断定一件事——曹操不是来酒楼吃饭,而是借吃饭来等这个妇人。
这个搭讪的方法迂回曲折,甚至有分巧妙,单飞简直可以给曹操一百零一分。
多给曹****一分,就是看你怎么继续演下去!
单飞好奇中还带分困惑,他对曹操的了解不少,知道曹操除了很多别人没有的特点外,还有个很有特点的癖好。
曹操喜欢别人家的老婆。
因为这事儿,曹操没少吃亏,在征讨张绣的时候,和张绣叔叔的遗孀有了一腿,甚至因此死了个儿子曹昂和侄子曹安民,贴身护卫典韦也死在那役。
可这个夫人年纪有点大了吧?
关键的一点是——曹操怎么会知道这妇人来此,这妇人究竟是哪个,竟让曹操如此费尽周章的来等?
单飞人在远处,见到在曹操肩头的曹冲突然向他摆摆手,眨下眼睛,甚是调皮的样子,微有所悟。
曹冲搞出的这件事情?
那妇人见曹操这般热情,面对许都第一人,神色竟然很是冷淡,“我不知道司空在这里用饭。冲儿……你陪你爹爹用饭吧,我要回去了。”
曹操一怔。
曹冲见那妇人要走,立即从曹操怀中挣扎出来,拉住妇人的衣袖哀求道:“大娘,你说过和冲儿一起用饭的。这酒楼最近的饭菜很好,冲儿早想来吃了,正巧爹爹也在用饭……一块吃好不好?爹爹,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会。”曹操的脑袋摇的和卜楞鼓一样,“孤……是……爹方才正和几位将军商谈邺城一事,阴安的百姓都已经安置妥当……”
见妇人淡漠的样子,曹操立即转口道:“我最近又感觉腰身不便,梦中就想出一种椅子,今日才让人做出来,夫人,你腰也有伤,过来看看这胡椅了,真的很方便。”
众人看起来均要晕倒的样子。
单飞显然没想到自己的专利这么快就被人抢走,偏偏无法申请仲裁。
曹冲只是摇着妇人的衣袖,“大娘,就看看,吃一点,也不会耽误你回转的时间了。”
那妇人见曹冲哀求的样子,心中一软,终于点头道:“只怕太麻烦司空大人?”
“怎么会?!”
曹操大喜,立即拉着曹冲,让曹冲拉着那妇人到了桌前,夏侯渊、曹洪都是迎过来,曹洪叫道:“大嫂。”
夏侯渊只是称呼声夫人,但无论言语和神色,对妇人亦是尊重。
单飞一听曹洪的称呼,心中一震,蓦地明白了妇人究竟是哪个!
这一定就是三国时期的第一夫人。
丁夫人!
单飞暗骂自己愚蠢,心道自己早该知道这妇人是谁,他去过丁家村,曹冲又管这妇人叫大娘,如今天底下,敢给曹操脸色的女人绝不多见,敢给曹操脸色又能让曹操陪着笑脸的好像只有一个女人——曹操的第一个女人,亦是曹操的原配丁夫人。
得益于演义,三国女人有名的不少,可在单飞眼中,三国真正牛的女人恰恰是演义中只一带而过的丁夫人。
那是个真正的女权主义者。
丁夫人,曹操的结发,据史载,因无法生养,于是曹操将另外一个早死的刘夫人之子曹昂交予丁夫人抚养。丁夫人视曹昂为己出,结果曹操在征讨张绣的时候,花心病发作,被张绣偷袭的几乎丢了底裤,曹昂也死在那役,丁夫人遂和曹操离异!
有人说是曹操休了丁夫人,可单飞感觉不像,毕竟传说丁夫人离开曹操后,曹操几次去请丁夫人回转,而在曹操临死前最后念念不忘的一件事就是——我这一生所为,无甚后悔,更不觉对不起何人,唯独到了九泉之下,如果子修问我他娘亲何在,我该如何作答?
子修就是曹昂,曹操口中说的当然不是曹昂的生母,而就是曹昂的养母——丁夫人。
能让一生女人难数的曹操临死前记忆的,却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单飞虽知道这段历史,可知道一个女人能做到这点,绝不是和曹操离异的缘故,而肯定有更多的内情。
但无论什么原因,都不可否认丁夫人这种女人,才算是真正的女权主义者。
“都坐,都坐了。”
曹操少有的热情和善,见夏侯渊又要坐在左近,暗地踢了他一脚,夏侯渊心中闷闷,却知曹操的意思,只能向旁挪个位置,看曹操又瞪了他一眼,夏侯渊又移了一位,曹操这才满意一笑,献宝一样拎起胡椅,折叠两下道:“夫人,你看。”
见丁夫人看到那胡椅略有注目,曹操立即道:“奉孝,抓紧做几张椅子送到夫人家去。”
郭嘉含笑点头。
曹冲拉着丁夫人在夏侯渊让出的位置坐下,自己坐在曹操、丁夫人之间,满意的一拍手,叫道:“单大哥,麻烦你过来一下。我听说这酒楼每天都有好吃的做出来,花样好多。今天这是什么?”
他这一叫,将众人的目光均是聚在单飞的身上。
除郭嘉微笑不语外,众人或多或少有些诧异,搞不懂单飞这个小子如何认得曹冲,看起来曹冲和单飞竟然很亲热的样子。
单飞上前两步,许褚立即横在了他的面前。
许褚一直就在曹操身边不远,旁人皆坐,唯独他柱子一样的立着,目光始终在单飞身上打转。
这里只有单飞一个生面孔!
“许将军,这是冲儿的朋友,不会有危险。”曹冲叫道。
许褚看了眼曹操,见曹操连连使着眼色,终于让开了一步,可仍旧盯着单飞的一举一动。
“这叫猪肚鸡。”单飞含笑道:“主要是猪肚包着鸡肉加上调制好的汤料炖出来。这是公筷……恩,是公箸。”
他说话间用锅里汤勺筷子将猪肚分开,一时间香气更浓。
众人都是咽了下口水,曹操确是目光微闪,若有出神的模样。
啪!
夏侯渊一拍桌子,霍然站起道:“你怎能做这种东西给司空大人和夫人吃?”
单飞一愣,就听夏侯渊喝道:“司空大人何等尊贵,猪肚这些下水乃贫贱之人才吃的东西,你这样上菜,不是在羞辱司空大人?”
夏侯渊一直不快,感觉再不发发飙就要发疯了。
今天怎么回事?
他本来感觉终能压曹洪一头,没想到曹操随即让他大吃一惊,丁夫人和曹冲前来,更是让他感觉匪夷所思。
单飞做菜真的有这大魅力?还是其中另有玄机?
不行,一定要发飙才行,只要借口饭菜低贱,让司空和夫人去夏侯家酒楼用饭,这才像话。
夏侯渊只是********,暗想六畜牛羊为贵,宴客都是烤羊宰牛的,什么鸡肉、狗肉本上不了大席,更不要说世族人家理都不理的猪下水,你做的再香能如何?不上台面的东西,老子就是不吃,也不能让司空大人入口。
他义愤填膺,只盼能让曹操迷途知返,顺便为自己找回公道,没想到曹操只是皱了下眉头,“妙才,坐下。”
“司空大人。”夏侯渊面红耳赤还要分辨。
曹操一拍桌子喝道:“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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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 替罪的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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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渊心中骇异,没想到曹操蓦地如此发怒,讪讪坐下来,脸色却是极为难看。
曹操发怒之后似觉得失态,换了笑容道:“用饭用菜。”
他虽没用过什么公箸,但一听到单飞所言,根本不用单飞解释,就用公箸为曹冲碗中夹了烂熟的猪肚配上鸡肉,眨了下眼睛,又看了眼丁夫人。
众人见状均想,都说司空诸多儿子中,最疼的是曹冲,如今看来,一点不假。
曹冲拍掌笑道:“猪肚鸡,真的好名字。还真是巧了,我记得大娘曾经说过,以前还给爹做过这种粥呢,只是那时候肯定没有这多猪肚和鸡肉。大娘……你尝尝,和你做的有什么不同?”
他乖巧的将曹操分过来的猪肚鸡肉又夹到丁夫人碗中,向曹操又眨了下眼睛。
曹操嘴角有分不易觉察的微笑,多少有分惴惴的看着丁夫人。
单飞对曹冲颇有好感,一见曹操和曹冲的模样,立即明白过来——曹冲是不是想把丁夫人、曹操重新撮合在一起?
今日曹冲到这里,当然不是碰巧,而是有备而来。
曹冲通知了曹操,然后再带丁夫人前来,看似巧合,实则经过刻意的安排?
单飞一想到初见曹操的模样,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这点,嘴角也不由露出分微笑——曹冲这小子,倒真的有点可爱。
单飞当然不是死板的人,对这种事情素来喜闻乐见,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招恐怕很难奏效。
丁夫人坐下来后一直无语,望着曹冲夹过来的猪肚和鸡肉,默然许久,突然道:“单飞……”
众人均是一怔,大是惊奇,暗想曹冲认识单飞就让人莫名其妙,怎么丁夫人竟然也认得单飞?
单飞亦是有分讶然,还是上前一步道:“夫人有何吩咐?”
“有生鸡蛋和米饭吗?”丁夫人询问道。
“有,我去给你取来。”单飞根本不用丁夫人再说什么,立即如飞的去厨房取了一篮鸡蛋和一盆米饭递过来,“夫人,够用吗?”
曹洪看到眼中,暗自点头,心道这小子倒是机灵。
丁夫人涩然一笑道:“怎用得了这多。”她伸手从篮中取过四个鸡蛋,先将那盆米饭分了部分到锅中,而后将鸡蛋打碎,分出蛋黄和蛋清,分放两只碗中。
火锅中香气更浓。
众人却均没有动筷。
曹操望着丁夫人的举动,透过雾气重重,眼中似有分朦胧。
曹洪一旁笑道:“原来大嫂也想露一手,我也很想再吃一口大嫂曾经做过的饭菜。”顿了下,曹洪望向曹操道:“大哥,多少年了?我记得很多年没有再吃过大嫂做的饭菜了。”
曹操只是望着丁夫人,良久才道:“我记得……”
他不等说完,丁夫人打断道:“妙才,我记得……当年你坐牢的时候,我给你送过牢饭?”
夏侯渊本自气闷,闻言怔了下,嘴角终露出分笑意,“妙才当然记得。当年……”他看了眼曹操,并未说下去。
丁夫人只是搅着鸡蛋,缓缓又道:“当年乡里豪强横行,欺凌妇孺,司空大人那时和伯权、及远如今仿佛,都正少年。”
“可司空比妙才的犬子要强上很多。”夏侯渊忙道。
丁夫人沉默片刻,终于点头道:“是的,他当年任性好侠,比伯权、及远要强上一些。有顾姓恶霸顾财强抢民女,逼人致死,司空大人见不惯顾财所为,竟然翻墙入内,一剑杀了那恶霸。”
她说的显然是陈年往事,曹操、曹洪、夏侯渊不知她为何提及,但神色间都有了分感慨。
张辽听到丁夫人讲曹操的往事,多少有分尴尬,但也有几分知己的感觉,他自问若是自己当年碰到此事,估计也是用刀来解决。
律令在那时根本无法执行。
缓缓搅拌着鸡蛋,丁夫人又道:“只是那顾财父亲顾霸在乡里很有些势力,家里又是养了颇多恶狗高手,儿子死了怎会善罢甘休,司空大人当时虽然手脚利索,没留下什么痕迹,可顾霸认定是司空大人所做。”
曹操只是叹口气,低声道:“丁香,你当初不也认定是我做的?”他不知夫人为何突然提及往事,但往事历历,如在眼前,让他也有分恍若隔日之感。
丁夫人并没有去望曹操,只是搅拌着鸡蛋,缓缓又道:“顾霸带人上门,眼见要将司空打死之际,是妙才站了出来。”
夏侯渊嘿然一笑,喃喃道:“我以为夫人都已忘了。”
“以前的事情,我一件都没忘。”
丁夫人霍然抬头,盯着夏侯渊,一字字道:“我一直想问妙才一个问题,当初你明知认罪就是认死,为什么还要替司空大人站出来?”
酒楼喧嚣远,往事尘烟前。
众人一听丁夫人突然发问,均是有分茫然,夏侯渊眼中却有分感慨,他看了丁夫人很久,终于道:“因为一碗饭的缘故。”
曹操似是一怔。
丁夫人却像不出意料,只是叹口气。
夏侯渊虽未叹气,声音却略有涩然道:“当年饥荒,夏侯渊家贫,养活不起许多儿女,甚至要丢弃伯权……”
他说到这里,突然住口,垂下头来。
“你要丢弃嗷嗷待哺的伯权,只是因为……你要收养亡弟的儿女,你不想让亡弟无后,我知道你那时候也很痛苦。”丁夫人道。
夏侯渊许久才道:“不错,要不是夫人每日分碗饭过来,伯权不见得会在许都,说不定已不在这世上。”
顿了许久,夏侯渊喟然道:“妙才每念及此,都感觉对他有些歉然。”
曹洪看了眼曹馥,曹操拍着曹冲的脑瓜,神色中蓦地有了分凄然。
单飞暗想这帮人亦是战乱起家,可不要说顾家,很多时候子女都是无法顾及,如今总算稳定下来,对子女难免有些溺爱。
“你这种汉子,我能帮就会帮了。”丁夫人涩然道。
夏侯渊感慨道:“夫人赠饭之恩,妙才永铭心中。”
“因此司空大人落难时,你明知道替他认罪,以顾霸的残忍,就是认死,你还是站了出来?”丁夫人又问。
夏侯渊沉默许久,缓缓点点头,“是。”
“那天你被顾霸等人抓了,立即一阵好打。等我去看你的时候,你已被打的不成人样。”丁夫人看着夏侯渊道:“不像现在威风凛凛的,真像个将军。”
夏侯渊笑道:“那时候我夏侯渊真以为自己就会死在了牢中,不过夫人的一句话让我坚持活下去。”顿了下,夏侯渊缓缓道:“夫人说——一定会救我出来!”
望着丁夫人鬓角的银发,夏侯渊道:“夫人当年正是如丁香花盛开的年纪。”
他下意识说了这么一句,突觉有些唐突,正尴尬之际,一旁的曹操接着道:“在我眼中,夫人始终是如丁香花盛开的时候。”
众人见得曹操对丁夫人满是讨好,好笑之余又有分尴尬,只有曹操深情的望着丁夫人,没有任何尴尬之意。
丁夫人苍白的脸上似有分红晕,转瞬又散了。
夏侯渊接下去道:“后来妙才才知道,夫人变卖了所有的陪嫁之物,甚至被家人怒责一顿,疏通官府,这才暂免了妙才的死罪。”
“可也多亏了曹洪……还有曹棺……”丁夫人终向曹洪看了眼。
曹洪嘿然一笑,“自家人,还说这些做什么?”
丁夫人摇摇头,沉默许久才道:“本来事情还不会就这么解决,多亏曹棺突然回来。曹棺回来后听了这件事,不知从哪里找了许多好手,立即带人去围攻顾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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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物是人非 (第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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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飞一怔,没想到病泱泱的曹棺年轻时居然也是这般热血,又想曹棺带来了不少好手,连丁夫人都不知道,那难道是在认识马未来之后?
曹操轻拍桌子道:“曹棺斩了顾霸,却放了顾霸的全家。”
“不错,冤有头、债有主。”丁夫人道:“我虽然最恶暴力,但对曹棺的所为,也是拍案叫好!”
曹操含笑道:“夫人当年如丁香一样,可性子刚烈,绝不让男人。”
丁夫人仍旧不看曹操,继续道:“那天我就给所有人做了一锅如今天一样的饭。”说话间,她将蛋黄放到火锅中,缓缓的搅拌。
木炭微熄,火锅正热,蛋黄一入锅中,金黄点点。
“那时候锅中没有这多鸡肉,猪肚也少的可怜。”丁夫人望着火锅道。
夏侯渊一旁笑道:“可那是妙才此生吃的最香甜的一碗粥饭。”
“是吗?”
丁夫人淡然道:“那你今日为何吃不下这里的粥饭?”
夏侯渊老脸一红,一时间无话可说,伸手拿碗盛了一碗粥饭,苦笑道:“夫人,妙才错了还不行?”
他不理丁夫人所言,吞了一口粥饭,暗自皱了下眉头。
不是粥饭不好吃,而是太香了点,就算他夏侯家的酒楼一比之下,都有分相形见绌。
曹操见状哈哈一笑道:“对,对,用饭,用饭。我也许久没有吃过夫人做的饭菜了。”他站起来盛了一碗,放在曹冲面前。
曹冲立即将粥饭移到丁夫人面前。
曹操心中赞许,暗想冲儿自幼聪颖,最懂孤的心思,才又盛了一碗,曹操闻了下,叹道:“好香好香。真的和夫人当年做的一样香。”
得,这猪肚鸡的专利看来也不属于我单飞了。
单飞一旁含笑不语,倒从未想到曹操竟是这般的人物。
不想丁夫人看着眼前的那碗粥饭,突然道:“粥饭和以前一样的香甜,可人呢?”
曹操一怔,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夏侯渊被滚热的粥饭烫的舌头发麻,放下饭碗道:“夫人,人不还是和以前那些……不但如此,反倒多了几个。”
“妙才,你可还记得,你出狱之后,和我等一起用饭时,和司空大人说过的话?”丁夫人喃喃道。
夏侯渊一怔,暗想当日死里逃生,大吃了一顿,众人都是兴高采烈的,说了很多,怎知道丁夫人说的是哪句?
丁夫人低声道:“原来你们都不记得了。”
“怎不记得?”曹操一旁道:“当初夫人你说的每句话,阿瞒都记得。
单飞恶寒。
他知道曹操小名叫做阿瞒,可这种小名一到功成名就的时候,多嫌不雅弃而不用,曹操这会儿自称阿瞒,显然是想借此回忆和丁夫人曾经美好的时光。
这个阿瞒还挺长情的。
单飞要不是知根知底,感觉几乎都要被曹操痴情的演技所吸引,这要拿到奥斯卡去,小李子还是得不到小金人啊。
“司空大人说的每句话,我倒也都记得。”丁夫人冷淡道。
曹操见丁夫人冷冰冰的样子,不像追忆起从前的甜蜜,反倒是秋后算帐的模样,不由惶恐,“我……我当时说了什么?”
“你和妙才当时放言……”丁夫人一字字道:“恨不能斩尽天下恶霸!”
众人沉寂。
张辽蓦地有热血上涌,想要说些什么,可终于沉默下来,却见郭嘉似乎不经意的望了他一眼。
曹操、夏侯渊面面相觑,许久的时间,夏侯渊终道:“不错,妙才恨恶霸横行,当初和司空大人的确如此放言,只是……”他看了曹操一眼,终没有再说下去。
“只是……那时你们还很年少。”
丁夫人眼中不知为何,有了分讥诮,“你们不知道这天下恶霸是斩不绝的。”
众人默然。
单飞看着丁夫人言辞灼灼的满是恨意,他心中有分戚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自感身份太低,未免唐突,终于咽了回去。
他并没有留意到郭嘉也看了他一眼。
“粥饭或许比从前的更香,可惜……人早和从前两样,当年想要斩绝恶霸的人,从未想到自己也会变成别人讨厌的恶霸。”
丁夫人站了起来,声音竟有分哽咽道:“多谢司空大人赐饭,只是以后……”
她还要再说什么,见曹冲可怜巴巴的拉着她的衣袖,终于没再说下去,硬下心肠拉开了曹冲的手,快步向酒楼的方向走去。
“丁香!”
曹操霍然站起,却没有追上去,只因为他知道无论怎么追,都追不回从前的那些时光。
见丁夫人脚步顿下来,曹操推了夏侯渊一把,低喝道:“还不向丁香赔礼。”
怎么是我?
夏侯渊满是不解,可见曹操焦灼的面容,终于道:“夫人,一切都是妙才的错。”
丁夫人霍然转身望向曹操。
那是她今日第一次正眼看着曹操。
曹操望见,只感觉那一眼如电,直看到他的内心深处,让他满腔的话语蓦地噎在了嗓中。
“曹阿瞒,你真的很让我失望!”
丁夫人说完这句后,再不多说什么,不顾曹冲的呼唤,快步走出花园,穿过酒楼,终于不见了踪影。
曹操呆呆的立在那里,失魂落魄的模样。
众人沉默,只望着火锅内的不知是猪肚鸡、还是猪肚粥慢慢的滚,蒸腾了热气,转瞬被秋风吹散。
不知许久,夏侯渊这才转望曹操,单膝跪地道:“司空,妙才管教儿子无方,求司空责罚。”
见曹操不语,夏侯渊望向曹洪道:“这场比试,妙才输了。”
众人愕然。
他们见夏侯渊又请匾,又找人的,声势浩大,从未想到过夏侯渊会主动认输。
曹洪本以为自己会哈哈大笑,可笑容到了嘴角却变成涩然,他走过去扶起了夏侯渊,瞪了一眼曹馥。
曹馥终于明白过来,讪讪过来道:“夏侯伯父,一切本是及远的糊涂。”
曹洪、夏侯渊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复杂之意,转望曹操,见他还是呆呆的望着丁夫人远去的方向,二人想要相劝,但早知为何如此,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曹操突然扶着额头一个踉跄。
曹洪、夏侯渊大惊失色,慌忙左右扶住叫道:“大哥!”
曹操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缓缓坐了下来,伸手拿起汤勺,默默的给自己盛了一碗粥饭。
“是啊,用饭,用饭。”曹洪、夏侯渊竟异口同声的劝道。
曹操听而不闻的样子,只是垂头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粥饭,不知是水气还是怎地,湿润了眼帘。
雾气那一面,有往事流年,那个年少的阿瞒正抱着晕倒在地上的丁香,泪水盈上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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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阿瞒和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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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历历眼前。
那时阿瞒不过还是阿瞒,丁香却在怒放。阿瞒不知道为何会得到丁香的喜欢,可知道丁香为了阿瞒,几乎绽放了所有花环。
丁香美丽。
阿瞒落魄。
丁香说阿瞒忘记曾经说过的话,可阿瞒真的记得,每日睁开眼都宛若又回到从前的时光。
——那时候他受了伤……因为他喜抱打不平,义气用事,斗鸡走狗,在父亲眼中是不肖,在亲人眼中是无用、在旁人看来是无能,只有丁香在榆树下见他一面,就义无反顾地认为他的好,为了他抛弃家里,为了他舍却荣华,坐着简陋的牛车嫁到曹家,毅然决然和他在一起,纺织维持生计,他颓废时她鼓励,他受伤的时候她落泪……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那时候丁夫人不是丁夫人,还叫做丁香。
——那时他本如野狗一样,没有个栖身之地,就算父亲都不见容,可他负伤的时候,却终于能有个家,家里有个人叫做丁香,家里有盆花也叫丁香。
丁香曾经怒放。
不像今日的一见,鬓角的发丝满是沧桑。
——他无数次倦累负伤的时候,都蜷缩在家中,感觉生命中那难得的静谧,难得的安宁,哪怕他伤好后又向往四处去闯荡。
可闯荡不意味着遗忘。
眼前的粥饭岂不和以前一样?
每次受伤的时候,醒来的案边,都有碗热气腾腾的粥饭,肉不多,但满是甜香。
——那一次他又受了伤,伤得很重,昏迷中只记得有人守候在身边,漆黑的梦中都感觉到温暖,睁开眼的时候,却听不到熟悉的织布机响,也没有闻到熟悉的肉香。
——他有了莫名的惊慌,终于发现一切并不是理所当然的那样,等他走到灶边的时候,才发现丁香已经倒下,灶上还有熟悉的肉粥饭,丁香嘴里却有点未吃完的米糠。
那时候的他比现在要年轻,泪水也比现在要滂沱,可年老的他少流泪了,为何心伤的感觉却和从前一样?
原来不流泪,不意味着不心伤。
——那时候他跪了下来,痛哭流涕,游荡的心情终于有了分深邃的痛楚,他那时候或许还是个少年,只有那一刻才感觉自己应该如男人一样。
——她醒来时,他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丁香,阿瞒此生再不相负。”他当然也记得丁香说过的话,死都记得。
阿瞒,你莫要让我失望!
——那时候,只是为了这句话,他终于奋发,怒斩了恶霸,侥幸过了难关,在父亲眼中有了出息,终于被举为孝廉,入京都为北部尉,立五色大棒,宣令天下,“有犯禁者,皆棒杀之。”
——他不惧权贵,亦敢得罪权贵,数次沉浮,丁香无悔追随,他亦无悔,他不但要告诉天下,还想告诉那糟糠的结发,她没有看错,曹阿瞒本不是一般的男子,不会再让丁香失望。
可为何今日看到那满是失落的眼神时,他没勇气再说这句话?
他不怪丁香,也从来没有资格去怪她。
——曹阿瞒,你真的很让我失望!
这句话如同一枝利箭,瞬间就击穿了他所有的乔装,让他感觉到无边的忧伤和失望,不为别人,只为丁香对阿瞒的失望。
雾气内,泪水中,阿瞒还抱着那昏迷的丁香。
嘴唇喏喏。
回忆得过去的时光,却敌不过流年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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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的时光,曹操仍是呆呆坐在桌前,望着那碗粥饭热气散尽,转为凉。
“爹。”
曹冲终于走到父亲的身边,拉住了父亲的手,小心翼翼道:“是冲儿不好……冲儿本来不该……”
“你有什么错?”曹操终于回过神来,涩然笑笑,见到曹洪、夏侯渊还立在他身边不远,可日竟西斜。
不知许久,竟过了这些时光?
曹操心中微有惘然,缓缓站起来道:“冲儿没错,妙才也没错,子廉做的很好。”他只说了这几个字,叹了口气道:“妙才,是孤的错。”
夏侯渊骇了一跳。
曹操喃喃道:“孤不应该向你发火,不应该让你去认错。”
“司空何出此言。”夏侯渊忙道:“妙才一直当司空和……亲人一样,司空有事发火,找妙才来骂再正确不过。”
他的确当曹操是亲人,因为他后来娶了丁夫人的妹妹,和曹操情同兄弟,实则连襟,可这时候,他说出亲人两字,却感觉很是有分沉重。
曹操只是涩然,摆摆手又摇摇头,负手向外走去。斜阳照下,影子多少有分落寞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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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待许褚、曹洪、夏侯渊等人簇拥曹操离去,单飞、郭嘉、张辽三人才从远处转了出来。
三人见曹操在桌前沉思,早就悄然退下,因为三人都知道这种家事还是不参与为妙。
看了下日头,郭嘉扬了下眉头,“我还要去赶做些胡椅,到时候给丁夫人家送去几把,感觉丁夫人不会拒绝了。”
“祭酒大人,你觉得丁夫人她……”张辽从未参与到曹操的家事来,这会儿撞见,多少有分好奇,更有分关心,只是感觉身份过于疏远,没有再问下去。
郭嘉知道张辽所想,只是笑笑道:“这事儿我可说不准,不过呢……尽力去做就好,何必去想很多。”
他话不等说完,就向张辽、单飞摆摆手,慢悠悠的走出酒楼。
张辽看了眼单飞,微笑道:“我又叨扰了单兄弟一顿饭,日后定当补上。”他本一直担忧单飞和夏侯衡之间的恩怨,如今见夏侯渊竟然认输,难免松了一口气。
单飞知道张辽的实在,微笑道:“如果有空的话,张大哥不妨多来转转。”
张辽略有沉吟,低声道:“只怕为兄过几日就要离开许都城。”
单飞微怔,不知他会去哪里,见张辽不说,亦不追问,含笑道:“我说不定也要离开许都城了。”
二人对视许久,都看出彼此未竟之言,相视一笑,张辽转身离去。
单飞目送张辽走远,这才缓步走回到圆桌前,见到木炭早熄,一大锅猪肚鸡夹杂着米饭鸡蛋,摇了下头。
失败!
做厨子最失败的当然就是做饭没人吃,可这次真的不是他的问题。
端着那好大的一锅猪肚鸡,单飞回转到厨房,池惑一直惴惴不安的等着,一见那锅猪肚鸡,眼前一黑。
谁都会有失败的时候。
单飞也是难免啊。
见单飞放下猪肚鸡似在反省的模样,池惑上前安慰道:“师父,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做菜,曹司空不喜欢不要紧,下次我们再来。”
“不是这样的。”单飞感觉一定要解释一下,“其实……他们本来很喜欢……”
“我明白,我明白。”池惑看着满锅的猪肚鸡,暗想师父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正在伤感的时候,就不用火上浇油了。
“你真的明白?”单飞感觉池惑肯定不明白,还要解释时,就听莲花在门外叫道:“单大哥。”
“怎么?”单飞招手示意莲花进来。
莲花有些迟疑的走进来,低声道:“我方才听曹馥公子说,曹家酒楼赢了?”
这个大喇叭,唯恐天下不知道。
单飞皱了下眉头,暗想夏侯渊虽然认输,可你再追上去打脸,谁知道会再闹出什么事来,终于只是点点头,奇怪道:“你有事?”
莲花垂头捏着衣角道:“那不知道我们以后……恩,是我和乌大娘、还有池主厨……以后应该怎么做?”
单飞哑然失笑,“你们当然照旧做就好。赌局不过是个彩头,曹馥这次看起来对经营很有兴趣,还可能将酒楼做大。”
“那单大哥你呢?”莲花鼓起勇气问道。
单飞一怔,沉吟道:“我恐怕过几日就要出城……”他虽未得曹棺通知,但感觉风雨欲来,暗想惊动曹棺、赵达的探险绝不简单。
一想到这里,他多少还有分激动。
莲花有分意外,立即道:“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应该回来了。”
单飞暗想我要是不回来,除非死在探险的地儿了,他百无禁忌,丝毫不为莲花所言不满,莲花还要问什么时,听有人道:“单飞,能否借一步说话?”
单飞向门外望去,微有分惊错。
门外站着一人,脸上线条如削,长身如枪,赫然就是虎豹骑统领曹纯!
曹纯找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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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夫人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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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飞很有分意外,不过还是点头示意知晓,回头看到一大锅猪肚鸡,灵机一动,“莲花,你找罗老爹、孙苇他们把这锅猪肚鸡分了吧,还没有怎么动。”
自感成功消灭了不成功的案例,单飞走到门前,不等开口,曹纯只是摆摆手示意单飞跟随,转身下楼。
楼外有军士牵着两匹马等候,曹纯接过缰绳上马,向单飞客气道:“不知道你可方便跟我走一趟?”
国家部门请你喝茶,方不方便都得去啊。
单飞心中嘀咕,搞不懂曹纯究竟要找他做什么,可暗想总不至于是**失败的缘故吧?从军士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儿,单飞道:“麻烦曹统领带路。”
曹纯并不废话,轻驱马儿,一路轻扬向北而去。单飞骑术不行,不过知道曹纯有意放缓了马儿,也是尽可能跟上去。
只是见曹纯一路向北,单飞益发的惊愕,暗想酒楼已是坐落在许都繁华的商业街上,再北可是大户所在,非皇亲国戚,就是朝中重臣所居。
曹纯和他无话,那是谁要找他?
单飞默然跟随炷香的功夫,就见曹纯微一策马,入了街旁一条颇为宽敞的巷子,巷子尽头只有一道门,
应是后门。
单飞暗自琢磨,凭直觉揣摩着这庭院的规模,只感觉这府邸绝不比曹洪府邸要小,甚至更胜一筹。
究竟谁要找他,所为何来?
难道会是……
是曹操要找他?
单飞心中琢磨,对这个答案倒不稀奇,暗想能派遣曹纯来找的人,天子刘协恐怕都不能做到。
可曹操找他,没必要走什么后门,走个偏门不就好了?
单飞心中困惑,但感觉死猪不怕开水烫,自己没做过什么亏心事,管他哪个要见,只要不是想干掉他就好。
曹纯进了门,示意单飞下马,早有家奴过来将二人的马匹牵走。曹纯领单飞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前行,到了间厢房前这才止步,指指那厢房道:“你在此稍等片刻。”
他一看就是不喜多话之人,丢下这句话和单飞,转瞬不知了去向。
单飞坐下厢房,很有分莫名其妙,见厢房布置颇为简易,庭院虽大,家具上漆的不过是最简易的黑色,暗想这家人真是吃豆腐脑,逛酒吧,该省的省,该花的花了。
等候不多时,就听门前有碎步声响,转瞬一丫环模样的现在门前,见到单飞先是好奇,后是掩嘴笑笑,随后肃然道:“单公子,夫人有请。”
这是个什么情况?
单飞一听那丫环的话,感觉莫名其妙,原来曹纯找他,却是曹纯的夫人想要见他?恩,能支动曹纯的除了曹操,当然也就是曹纯的夫人了。可曹纯的夫人为何想要见他?单飞这次真的打破头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若是潘安宋玉之流,他倒还能有点菲菲之想,君不见小鲜肉还是很有市场的,可咱眼下不过是能做点饭菜的木匠,腊肉一块,恩,也难保有人会喜欢这一口……
丫环的催促打断了单飞的胡思乱想,单飞起身跟着丫环身后,又过了回廊长道,总算到了个偏堂前,才一抬头,就见到一少女身着蓝白襦裙坐在那里,如云的秀发上带有花枝般的珠玉步摇,一见他进来,快速的扭过头去,惹的头上的步摇清脆微响。
“你来了。”那少女淡淡道,看也不看单飞一眼。
单飞忍不住揉揉眼睛,不为分辨那步摇的价值,只是不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大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那少女正是曹宁儿。
要见他的是个夫人,曹宁儿是什么夫人?
单飞正迟疑间,就见曹宁儿盈盈站起,向外施礼道:“卞夫人。”
回头望去,单飞就见一妇人正静静的站在门前,那妇人衣着极为简朴,头上不过插着根银钗,再无旁的头饰,眉梢眼角依稀见得到往昔的俏丽,只是显然已是徐娘半老。
“还不见过卞夫人?”曹宁儿一旁低声道。
单飞搞不清楚状况,可终于明白是这个卞夫人要见他,虽不解曹宁儿为何在此,还是施礼道:“单飞见过卞夫人。”
卞夫人微微一笑道:“宁儿怎么这么客气,单公子不用多礼。”她说话间进了堂中坐下来,见单飞有分诧异的站着,含笑道:“单公子请坐。”
单飞见堂中有两张低榻被什么卞夫人占据一张,曹宁儿占了一张,心道我能坐哪儿?和夫人共坐不知道会不会被曹纯打死,曹宁儿旁边好像还有个位儿,不过这大小姐翻脸比翻书要快,自己要是不顾身份的坐过去,说不定有什么乱子,还是不招惹的好……
暗自叹口气,单飞笑道:“夫人客气了,在下从前不过是个下人,站着就好。夫人……”他话到嘴边,蓦地怔了下。
卞夫人?
哪个卞夫人?总不会是曹操的那个老婆,以后的武宣卞皇后?
卞夫人似看出单飞的困惑,缓缓道:“想单公子已经知道,妾身就是子桓的娘亲。”
单飞微吸口气,立即又补了一礼,“单飞见过卞夫人。”
他不能不多礼,子桓说的就是曹丕,卞夫人原来就是曹丕的亲娘,也就是曹操的第二位正室。
曹操身边女人难数,但正室只有两个,第一任是丁夫人,第二任就是眼下的这个卞夫人。
卞夫人一连为曹操生下曹丕、曹植、曹彰和曹熊几个儿子,在许都城,那可是等同于伏皇后的存在,甚至伏皇后见了,恐怕都不敢傲慢无礼。
卞夫人见单飞多礼,似有分意外,含笑道:“单公子不用多礼,听闻宁儿说,你曾当街呵斥过子桓,妾身知道此事后,本一直想见见公子。”
你见我干什么?
总不是为你儿子出头?
单飞暗自皱眉,偷偷看了眼曹宁儿,见她也正在望着自己,见他望来,曹宁儿却又移开目光,就听卞夫人缓缓道:“子桓纵马长街,妾身多次提醒,他总是不放在心上,有公子代为劝阻,妾身很是感谢。”
单飞一听,终于微松口气,恭敬道:“在下当时不知那是世子……”
“若是知道呢?”卞夫人反问道。
单飞怔了下,避开话题道:“夫人找在下不是兴师问罪,那所为何来?”
卞夫人见状也不追问,轻声道:“若非宁儿过来提及,不时陪妾身说两句,妾身还真不知道此事。”
曹宁儿总是找卞夫人聊天?
恩,她们都算是一家人。
单飞缓缓向曹宁儿望过去,见她这次却是一霎不霎的望着自己,单飞微有心虚,缓缓又移开目光。
曹宁儿是为了他?
“妾身不知还好,知道后反倒有些担心。”卞夫人叹口气道:“丕儿本是个倔强的孩子,妾身一直没有教好。”
单飞见卞夫人细声轻语,暗想以她的地位之尊,竟如此谦虚,无论有没有教好孩子,显然比很多父母要强了很多。
就听卞夫人又道:“妾身只以为丕儿会对此事耿耿于怀,又担心他对公子不利。”
单飞道:“世子后来并没有找在下的麻烦。”
卞夫人欣慰一笑,“那就最好。”转瞬想起了什么,卞夫人又道:“丕儿这些日子不停的拿些有趣的饭菜送给妾身,有什么包子、饺子、馒头、猪脚之类,妾身尝了,很是美味方便,后来听宁儿说了,才知道是出自公子之手。”
单飞反倒怔住,倒没想到曹丕那小子闷声不响的从他这儿采购了许多饭菜。
卞夫人抿嘴笑道:“我后来问了丕儿,这些饭菜是从哪里来的,丕儿说是曹家酒楼买来的,还说……”顿了下,模仿曹丕的语气道:“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还有多少本事。”
稍正了坐姿,卞夫人笑道:“看起来他并没有对公子太过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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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有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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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飞暗想人类的共同语言不是阴沟里洗,而是一道美味,暗自松了口气。见卞夫人连说带笑的,对曹丕的关爱可见一斑,
可他知道卞夫人找他绝不是为夸奖他的手艺,也不是为他化解和曹丕恩怨的。但他很难想出卞夫人有什么事情要找他,总不是看他最近很有经营的天赋,说是想做天使投资人吧?
卞夫人见单飞只是微笑不语,终于道:“其实以单公子的聪明,想必知道妾身来找公子,并非全是要说些闲话。”
顿了片刻,见单飞静待她的下文,卞夫人请叹口气道:“妾身其实有事想请公子帮手。”
单飞怔了下,忙道:“夫人实在客气了,夫人若有所请,在下力所能及,当尽绵薄之力。可是……以夫人地位之尊,难道还有什么烦恼?”
你是曹操的夫人好不好?
这许都城你做不到的事情,竟然请我帮手,你未免过于高看我单飞了吧?
“公子这句话倒有点问题。”卞夫人微笑道。
单飞并不羞恼,暗想我又不是圣人,怎能保证唠出谁都喜欢的嗑来,“请夫人指教。”
卞夫人凝望单飞良久,心中只是想,看这孩子不过是子桓相若的年龄,怎么看起来却比子桓要老成这多?
子桓若是有单飞这少年一半的性格,我也不用如此忧心忡忡。
涩然一笑,卞夫人道:“指教不敢当,妾身想说的是——每个人烦忧,从不因为她的地位高下而变得有所不同。”
这句话说的倒有水准。
在我们那个年代,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号称都不是问题,可终究还是有用钱、用权也无法解决的问题——只能压制!
问题还是问题,有心人终究还是要想办法解决。
单飞想到这里,谨慎道:“这事情可是和夫人的亲人有关?”
卞夫人一怔,曹宁儿似也有分错愕,不解单飞为何得出这种结论。
“单公子何出此言?”卞夫人不答反问道。
单飞本来有分稀里糊涂,但见卞夫人有说有笑,渐渐让他放下戒备,转而琢磨起眼前的局面,搜刮下脑海中这时的历史,单飞脑海中灵光一闪,隐约明白了什么,含笑道:“以夫人地位之尊,却仍旧无法解决,那问题就是无法用权钱解决的问题。无论地位高下,名利外、烦扰世人的大多是情感。”
顿了下,单飞整理下思绪又道:“我见夫人衣无文绣,梳的不过是锥髻,许都女人发髻虽善变,不过多以坠马、灵蛇为主,务求炫目。夫人却不过梳着寻常妇人洗衣常用发髻,简单方便,锥髻上也不过仅有根银钗,在下就知道夫人所求不多。”
略有沉吟,单飞缓缓又道:“少求本少忧,想夫人关心的不过是如何协助司空大人整顿内务,帮司空排解忧愁。既然如此,夫人还是忧愁……”
“因此在下斗胆猜测,夫人是为身边的亲人烦忧……难道是因为司空的缘故?”
卞夫人脸露讶异,许久才赞叹道:“没想到单公子竟有这般细腻的心思。”
她见单飞后,本略有失望,不想让曹宁儿不绝于口,曹丕很是惦记的人竟是这般心神不属的模样,甚至可说有些懦懦,可听他这刻随口道来,见衣识人,道理浅显,却说穿她的所思所想,大半现状,实不由不对单飞刮目相看!
堂中稍静,微闻步摇叮当轻声。
不但卞夫人讶异,曹宁儿亦是芳心震颤,她见单飞一头雾水的进来,本是好笑,但也有分着恼。
偏不告诉他怎么回事。
这些日子来,她故意避开单飞,只想给自己冷静的时间,不知自己怎么会着了魔一样想念个男人,但不知为何,越是回避,每天想起的偏偏还是他。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这句话她读时曾有过怅然,不知道那是怎样牵肠挂肚的思念,有谁会让她这般想念。可不见单飞的那几日,却让她真正感觉到思念的遥远。
听卞夫人要见单飞,她借故留在这里,一直望着门前,可等他出现在门前时,偏偏又是匆匆的说了三个字后就不争气的移开了眼。
她怕什么?
心中不解,听卞夫人提及她的事情,她挑衅般的看着单飞,却发现他亦移开了目光。
他又怕什么?
气恼带分不解,曹宁儿听单飞对卞夫人的情形分析的竟是如此透彻,先是惊奇,后是着恼。
我今日知道你来,轻施粉黛,也穿了明丽的襦裙,精心梳了个与众不同的坠马髻,你为什么和瞎子般只是看了眼,连个表示都没有?
你不是不懂,而是视而不见!
卞夫人要你坐在我的身旁,你为何听而不闻,只是站在那里,难道在你心目中,我曹宁儿真的如此不堪?
卞夫人不知道曹宁儿这会儿心思翻江倒海般,只是讶异的看着单飞,许久才道:“不知公子还知道些什么?”
单飞简洁道:“事情难道和丁夫人有关?”
卞夫人微震,良久无言。
单飞一看卞夫人如此,知道自己猜的**不离十了。他知道史实,也多少想起卞夫人、曹操和丁夫人的往事。
卞夫人出身不好,本算是歌妓之流。
不过英雄不问出处,女人不问岁数。
单飞素来对这些无甚偏见,哪个圈子都有好的,也有烂的,这东西是看人本身,而不是看他的位置。
卞夫人出身歌姬,当年被曹操收了妾,一直对丁夫人毕恭毕敬,可丁夫人显然对她没什么好脸。不过史书说,卞夫人人虽卑微,但胸怀还是宽广,就算丁夫人和曹操离异后,卞夫人被扶了正,依旧对丁夫人很是恭敬,每次丁夫人来府,卞夫人都是以妾礼相迎,让丁夫人坐上正室之位,甚至屡次想帮曹操挽回丁夫人。
单飞记得这段往事,暗想自己和卞夫人本来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卞夫人偏偏有事求他,又在丁夫人才和曹操闹掰之后,几乎已经确定卞夫人找他就是因为此事。
果不其然,见单飞沉吟不语,卞夫人缓缓道:“还不知道单公子怎地会认识丁夫人?”
“我和丁夫人相遇本是极为偶然。”单飞并不隐瞒,将和丁夫人因包子相遇的事情大略说了遍,对找回曹冲一事也是略有提及,只是一句带过,随即笑道:“其实倒也是巧,没想到今日丁夫人居然会带仓舒到酒楼用饭。”
“人生际遇本是如此玄奥,有时候不经意的一见,可能就会改变其的一生。”卞夫人悄然看了曹宁儿一眼,见其若有所思,目光总是若有意、若无意的落在单飞身上,不由微微一笑。
她不再年轻,可当然曾经年轻过。
曹宁儿到如今和单飞话都没有说上三句,但有些事情,本不是说话才能明白。更何况卞夫人找曹宁儿询问单飞一事时,发现少女提及那少年时,眸子中的光彩都是亮了几分。
当初她初见阿瞒的时候,不也是这般?
她亦不是拘束世礼之人,让单飞就座本是有意安排,本看到曹宁儿的羞涩扭捏中的期待,可这少年却笨的和牛一样。
但这少年真的是笨?还是他在装笨……
她见过太多的少年自命风流,口中说着发乎于情、止乎于理,却终究抵不过头脑发热,这个少年为何总有种独特的冷静?
卞夫人微微摇头,去了这个念头,轻声又道:“只是单公子真以为今日司空和丁夫人相见不过是巧遇?”
单飞含笑道:“难道夫人的心意和仓舒竟是一样?”
卞夫人一怔,半晌才道:“单公子果然聪明。”
单飞心中多少有分奇怪,忍不住问道:“仓舒这孩子的娘亲是……”
曹冲不是卞夫人的儿子,可也绝对不是丁夫人的儿子,那曹冲怎么会和丁夫人这么亲热,看丁夫人对曹操的模样,不抽曹操一个耳光,还是看在曹冲的面子上。
这孩子……
单飞搜刮着记忆,听卞夫人道:“冲儿的娘亲是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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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指点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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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隐约有点了记忆,可单飞依旧记不起环夫人的资料——不能怪他孤陋寡闻,实在是老曹的女人多了点。
卞夫人轻叹道:“司空和环夫人相见说来也有些玄奥,我们都称她为环夫人,只因为当初司空赠予她个玉环。”
环夫人没有名姓的?
单飞皱了下眉头,卞夫人似看出他的疑惑,点点头道:“我们都不知道环夫人的名姓,家人何在,只知道她对司空很好,这就足矣。”
眼中不知为何,闪过分怪异,只是卞夫人很好的将心事藏起,接着又道:“冲儿比丕儿要小很多,但却比丕儿明白很多事理,知道司空的心意,一心想要帮司空挽回丁夫人,环夫人对这个也是赞同,这才让冲儿跟着丁夫人。”
嘴角带分微笑,卞夫人道:“丁夫人虽然对妾身不喜,但她很喜欢冲儿。”转望单飞,见他沉吟不语,卞夫人涩然一笑,“我想以公子的睿智,想必知道妾身要求什么。”
单飞见卞夫人若有期待的样子,沉默片刻才道:“在下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公子请讲。”卞夫人不解道。
单飞目光一扬,望向卞夫人道:“夫人真的想请回丁夫人?
“单飞!”
曹宁儿一直沉默无言,可不代表她不关心卞夫人和单飞所说,一听单飞当讲不当讲一句,立即知道糟糕,听单飞问的如此直白,忍不住呵斥。
卞夫人望着单飞清澈的目光,并未回避,更未恼怒,只是凄然笑道:“妾身自幼漂流,从来只是祈求有个居所就已心满意足。后来得司空喜爱,又得丁夫人容留,至此后都是感激在心,这种心意……”顿了片刻,卞夫人缓缓道:“妾身从来没有变过。”
单飞一笑道:“既然如此,夫人根本就不用求在下什么。”
“为何?”卞夫人一愕。
单飞道:“两情贵诚、更贵在相悦,在下虽不太明白司空的心意,但今日在酒楼一见,就知道司空对丁夫人从未忘情……”
见卞夫人神色黯然,单飞道:“就像夫人对司空一往情深一样。”
卞夫人眼帘微润,喃喃念着单飞方才说的“一往情深”,只感觉这四字道尽她的全部辛酸哀愁。
“司空以前或许被乱花迷眼,但如今想必已知道往事如烟,终有落幕;掌上燕舞,亦作尘土。”
单飞含笑望着卞夫人道:“既然如此,夫人只需知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八个字足矣。”
掌上燕舞,亦作尘土。
曹宁儿本自担忧,可听到单飞说出这八个字时,心头没来由一酸,不解单飞年纪轻轻,为何会有这般感慨的心境。
那面的卞夫人眸光有亮,喃喃念着单飞方才所言,终于缓缓站起,竟然轻施一礼道:“多谢公子指点。”
她本对求单飞没什么把握,不信单飞这少年能解决什么,无论如何,她总是还想试试,为了至爱那个男人,她真的什么都肯去做。
但今日听单飞所言,她却有非同的感悟,她本历经沧桑,可还是不解这少年眼界为何看的如此透彻,对眼前这少年着实不再小看。
单飞忙回礼道:“在下信口而言,不敢当夫人之赞。”
二人对施一礼时,就听门外有人喝道:“娘亲,你在做什么?”
众人一怔,就见曹丕满面怒容的站在庭外。
夜幕已临,夜色青涩。
曹丕脸色更是发青,快步走进堂中,见单飞侧身到了一旁,却不放过他,一把抓住他的衣裳喝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丕儿!”卞夫人见状脸色微变,叱道:“放开单公子,他是为娘请的客人。”
“他一个下人,又是什么狗屁公子?”曹丕喝道:“娘,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他说的没一句真的。”
“世子。”曹宁儿急忙站起道:“单飞没说你的任何事情。”
“那他来做什么?”曹丕微有错愕。
曹宁儿只怕单飞受伤,急道:“是夫人有事请他帮忙。”她话一出口,蓦地感觉有些问题,因为她那一刻看到曹丕脸色变的简直有些可怕。
“娘,你为了丁夫人的事情求这个下人?”曹丕一字字道。
众人都是一怔,没想到曹丕对这件事竟是如此了解。
卞夫人脸色微有苍白,终究还是点点头道:“不错……丕儿……”
“你住口!”
曹丕厉声喝道:“你还要脸不要?你这辈子还没被那个女人欺负够?就算她走了,你竟然还要让她回来踩你一脚?到如今,你连身份都不要,还要请个家奴帮手?”
“丕儿。”卞夫人身子摇了一摇。
曹丕不理娘亲,狠狠瞪着单飞道:“你不要以为会做点菜,和郭嘉扯上关系,认识什么丁夫人就想什么事情都参合进来。你不过是个家奴,别忘记你的身份!”
曹宁儿过来想要分开曹丕的手,曹丕却是死死抓住单飞的领口。
单飞并没有恼怒,只是望了眼卞夫人,保持着沉默。
“滚!”
曹丕用力一把将单飞推到了院中,怒喝道:“你不要再在我的面前出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单飞踉跄两步,终于站住,曹宁儿冲过来扶住他,失声道:“你怎么样?”
并没有理会曹宁儿,单飞只是看着曹丕,嘴角带了分哂笑,“世子,你是不是有点怕?”
众人愣住。
曹丕一把抓住剑柄,眼中怒火喷薄,一字字道:“你说什么?”
夜色沉凝,单飞看了曹丕半晌,终于开口道:“我说你有点怕。”
“我怕什么?”曹丕上前一步,握着剑柄的手有些发抖。
曹宁儿手也有些发抖,只是这一次却没再喝止。
她终于发现了一点,单飞要不就是不做,可他既然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旁人就很难改变。
“在下和世子不熟。”单飞突然一笑,“只是从令堂口中才知道,世子很是孝顺。”
曹丕楞了下,冷哼道:“那又怎样?”
“孝顺真很好啊。”
单飞看着曹丕的表情缓和下来,轻声道:“可我感觉世子内心可能还是有点怕。”
“笑话!”曹丕哈哈一笑,可眼中半点笑意也没有,“我怕什么?”
“世子可能是怕……”单飞迟疑下,终于道:“怕自己的自卑被别人发现?”
他是有感而发。
只是几天的功夫,参照他所知的历史,单飞已经知道曹丕眼下这个世子还有很大的水分,别人称呼曹丕是世子不过是尊称,可曹丕能不能成为货真价实的世子,还看老曹的心思。
老曹现在喜欢的是曹冲,以前喜欢的是曹昂,后来喜欢的是曹植,可唯独就是不喜欢曹丕。这就让曹丕不得不焦虑,不得不自卑。
可曹丕显然还是个年轻人,不知道怎么去处理这个问题。
单飞虽和曹操也不熟,但望见老曹对丁夫人眼神,就知道老曹如今很有分念旧。
人老了,莫不如此,无论是引车贩浆者,还是帝王将相。
卞夫人是个高贵的女人,也是个柔弱的女人,可更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女人要抓住一个男人心,不是要抓住他的胃,而是真正了解这个男人。
女人都怨男人成天不了解自己,可女人何尝真正的去了解过男人,牢骚满腹素来只会让很多男人厌恶逃避更加的烦累。
单飞知道卞夫人的心意,径直提出了解决的方法——掌上燕舞,亦作尘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就算赵飞燕那种女人,倾城绝代、权倾一时能如何?不过落个自尽的下场。
老曹开始念旧了,就意味着花花草草对他的吸引力大不如前,只要你坚持对老曹的好,他终究能够看到。无论丁夫人是否回转,但你卞夫人在老曹的心目中的份量,亦是旁人无法取代。
卞夫人也是个聪明的女人,一听到单飞所言,亦是明白单飞的建议,这才很有触动。
可曹丕显然不明白。
他不知道自己娘亲的苦心,只为了自卑的自尊,恨自己不能让父亲喜欢,甚至因此迁怒自己娘亲的无用,硬生生的将家庭矛盾搞成阶级斗争,却不知道这种所谓的自尊只会不停的添乱,也就在老曹眼中不停的减分,这种做法在单飞的眼中,实不可取。
可单飞看的明白,还没再说时,曹丕握着剑柄的手一紧,已经怒喝道:“你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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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一剑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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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不要!”
曹宁儿见曹丕额头青筋暴起,握剑的手一紧,立即横身拦在单飞的面前。
无论如何,曹丕都不会对她出剑。
曹丕果然并未拔剑,只是望着单飞冷笑道:“单飞,你一辈子只是躲在别人的背后吗?以前是郭嘉,现在是曹宁儿。你若是有种,站出来和我打一场,赢了,再说你的那些废话。”
单飞拳头一紧,转向卞夫人望去,就见她早走到堂前,向他遥施一礼,却是示意他离去。
心中叹口气,单飞笑道:“我不如世子有种的。”
他蓦地说了这么一句,曹丕反倒一怔。
单飞只是摇摇头,转身向外走去道:“最少我不会向世子一样,有怒火却向无辜的家人发作!”
他才走出两步,就听身后“呛啷”剑响,转瞬有利刃破空之声。
“不要!”
曹宁儿见曹丕一个错步绕过自己,拔剑向单飞刺去,拦截不及,不由一声尖叫。
单飞早就一个纵身,在利剑及体之前窜出丈远,缓缓回身望过去,眼中寒光一闪——老子要不是顾全大局,早就一矢出来让你吃点苦头。
他指尖已经触摸到袖管中的破天矢,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曹丕没想到单飞纵跃竟是这般敏捷,可心中怒火大盛,厉声道:“你有种就不要逃命……”他持剑上前,一剑要刺出。
一人喝道:“世子不要冲动。”
声到人到,一人夜色中闪出,剑鞘一搭,压在曹丕剑上。
曹丕只感觉长剑微沉,竟然无法刺出,先是一骇,随即发现出手之人正是曹纯,怒道:“你闪开,今天我要是不教训……”
他话不等说完,就听夜色中一人淡淡道:“单飞,你和马未来一样,总是些陈词滥调,却不知道……这些早不新鲜。”
那声音似从院外传来,但暗夜中声音未尽,一人倏然出现到了曹纯、曹丕的面前。
众人均是一惊。
曹纯扭头一望,心下骇然,就见来人身材修长,一身青衣,脸上青铜面具在夜色下极为狰狞。
这人是谁,怎么会擅闯曹府?用意何来?
曹纯念头才转,剑鞘微抖,长剑已脱鞘而出,半空中寒光一点,径向那人胸口刺去。
单飞和曹丕之间,不过是年轻人的意气,曹纯看在眼中并不觉得严重,眼见事态扩大这才出手。但见来人带着面具,极为的诡异,用意却是让曹纯心寒。
曹纯拔剑出剑、一气呵成,并没有半分犹豫。
当年虎豹骑初建,其中高手云集,不乏人中死士,将中精才,自然彼此不服,曹操伊始都不知谁来统领方能服众。直到曹纯担纲后,身先士卒又兼抚恤将士,才得虎豹骑众人的拥护。
可若无出类拔萃的本领,果毅决断的英明,又怎能降伏桀骜的虎豹群英?
变生肘腋,那戴青铜面具之人如同地下冒出来一样的突然,曹纯却也是反应极快,一剑刺出,口中亦有尖锐哨声突起。
此人身手绝对不差,只怕擒不住这人,先退此人保护世子和夫人,再召集手下将其拿下。
他想的极好,暗忖这一剑当能让来人退后数步……
可他剑才出,蓦地心头大跳。
天光大亮!
如今正夜晚时分,月隐星稀,灯笼才燃,又如何会有这种光亮?曹纯先是错愕,后是骇然,这才意识到对手出了一剑。
一剑击来,竟如一道雷电从天引下!
曹纯断喝声中,身形倒纵而出,刹那间竟退到堂前,只是他退的虽快,仍没有避开那如雷霆般的一剑,有前襟衣裳尽开,露出****雄壮的胸膛。
众人大惊,不信世上竟然还有这般高手,这般犀利的剑法,轻易一剑就将曹军虎豹骑统领曹纯逼退。
青衣人一剑击退曹纯,手中长剑一抖,径刺曹丕的咽喉。
事发极为突然,曹丕只听到只言片语,转瞬就见一人到了附近,曹统领出剑,转瞬被那人击退,又见那剑瞬间到了喉间。
曹丕走马习剑,自负剑术不差,却也从没未想到世上会有这种人、这种剑法,厉喝声中,一剑斩出,正中对手的剑光。
当!
他手臂如被雷电击中,麻到了指尖,长剑高高的飞起……
“不要!”卞夫人见到儿子危险,骇然惨叫。
单飞扑出。
若说走马箭术,单飞当然不如曹丕,可若论情形的判断,他还是比曹丕要聪明太多,眼见那人一剑逼退曹纯,曹丕竟然还要硬抗,单飞暗叫糟糕,飞扑而出竟将曹丕推出丈许之远。
只是如此一来,他就暴露在长剑袭击范围之内。
果不其然,长剑陡转,方如雷霆,现如毒蛇般向单飞噬来,单飞推开曹丕,暗想老子有教养,不和你这屁孩子过于计较,看在你娘的份上,最多帮你到这儿,剩下的死活全靠你自己打算。
微吸了一口气,单飞还在飞扑中,身形蓦地变线,一跃、再纵、等到第三跳的时候,倏然竟窜到了墙上。
那剑落空。
单飞却是心中骇然,他根本来不及去看剑势,完全依仗自己的直觉——等他见到青衣人出剑,说不定已经是死人一个。
绕是如此,三次纵跃间,他还是感觉那剑几乎就抵在他背心刺来,仍能隐约感觉到背心刺痛,来不及去看是错觉还是真的被刺了一剑。
有雷霆怒吼!
世子闪开!
曹纯得单飞出手相助,终于有分喘息的余地,毫不犹豫的再次扑来,他本是****统领,遇挫愈勇,虽知道来人身手高的出奇,可职责所在,从不想退却。
曹丕若是聪明,趁他曹纯还能顶一时半刻,抓紧离开再做打算,那无疑是还算聪明的举动。
来不及过多吩咐,就在青衣人一剑几乎刺飞单飞,而单飞如猴子般窜到墙上时,曹纯再次出剑。
空中厉风大作。
那青衣人一剑刺空,青铜面具后双眸似有光芒闪了闪,见曹纯扑来,反手一剑,天空又是一亮。
众人从未想到会有人使出这种剑法,不像世人尘舞,反如天人指路。
曹纯这次却是没有躲避,目微咪,剑更急,仍刺那青衣人的胸膛。
他使的已是两败俱伤的剑法,他知道青衣人武功绝高,他已不是青衣人的对手,只盼能和对手以命搏命,这才能换回曹丕等人的一线生机。
夜空似凝。
眼看那道闪电就要将曹纯一劈两半,而曹纯之剑,显然离那青衣人不过尺远……
青衣人突然回剑。
劈出如电,收回如闪,轻巧只是一转,剑锷就击曹纯的剑尖之上。
曹纯只感觉如雷轰来,手中长剑竟倏然两断,那剑锷余力不减,反击到他胸口,他只来得及用手中剑锷挡了一下。
剑锷裂成碎片。
曹纯就感觉一股大力撞在胸口,半空飞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等再落地上时,单膝微软,竟跪地难起。
曹宁儿从始至终都是没有太多的反应,直到单飞上墙时,这才转身想跑,可不知为何,双腿有如灌铅,举步维艰。
等见到曹纯被那人击伤吐血,曹宁儿俏脸苍白,悄然才动了一步,只感觉全身发冷,头一次感觉生死离别就在眼前。
嚓!
啪!
一物掉在地上,曹宁儿低头看去,这才发现那不过是她头上的步摇,但已裂成两半。
夜空里,只听那青衣人冷冷的声音传来。
——谁再动一动,就会和这步摇一样。
——我的话,不说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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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紫禁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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嚓!
曹丕方才被击飞的长剑这时才插落在地,颤颤巍巍的哀鸣战栗。
庭院静寂如死,所有人都未再动,可除了那青衣人外,只怕所有人都听得到自己心中有如打鼓的声音。
这人是谁?
恁地这般剑法?
曹丕未动,他饶是自负勇猛,但究竟不过走马猎兽,少进行真正冷血的屠戮,被那青衣人一眼看过来,只感觉那眼中有着无边的萧杀肃穆。
没有人敢怀疑这人说的话,最少他曹丕是不敢。曹宁儿亦没有稍动,她是被骇的动弹不得。
卞夫人见曹丕人和青衣人不过一剑的距离,骇的魂飞魄散,本想要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可青衣人那句话将她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谁再动一动,就会和这步摇一样。
她不怕死,可怕曹丕因为她的举动而遇不测,那她无论怎样都是不能原谅自己。
“你究竟想要怎样?”曹纯脸色发灰,长吸一口气,终于抑制住胸口不断翻腾的气血,见青衣人不答,曹纯嗄声道:“你……是谁?”
这人究竟目的何来?
青衣人并不理会曹纯,突然抬头向墙上望过去,见单飞还蹲在墙上,淡淡道:“单飞,你过来。”
我擦!
单飞脸色有分发黑,暗想这人怎么会认识自己?心中蓦地一动,突然想到青衣人方才说的那句话——单飞,你和马未来一样……
这人不但认识他,居然还认识马未来?
这时候换成他人,恐怕早就扭头就跑,单飞没有跑,他绝对不傻,知道人家知道你的名姓,肯定知道你的庙门堂口的,你能跑到哪里?
如果这人真的想要杀他,根本不用和他废话,他无论如何也绝躲不过这人的追杀。
念头至此,单飞做了件众人都想不到的事情,他从墙上纵下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在曹丕惊错的目光下,慢悠悠的走过来,离那青衣人三丈远的时候停下,对青衣人抱拳施礼道:“大侠有什么吩咐?”
青衣人凝望他许久,缓缓道:“我手上有两个人,可对我来说,并没什么作用。”曹丕又羞又怒,偏偏无可反驳,就听青衣人又道:“你单飞还有点用处,你过来,换他们两个。”
曹丕一怔。
曹宁儿只感觉背心全是汗水,嘴唇喏喏两下,低声道:“不要。”
单飞也是发愣,做梦没想到青衣人竟然会和他做个人质交换。回头望去,见到卞夫人看着他,眼中满是泪水,嘴唇动动,但哀求的话始终没有出口,单飞笑了下,“好啊。”
他两个字轻淡落地,所有人均是怔住。
曹丕本对单飞素来不满,暗想这小子只要没吃错药,肯定不会答应,没想到单飞竟一口应允,实在大出意料。
卞夫人眼泪垂落,感激莫名。
那青衣人只是看着单飞,许久才道:“好,你过来!”
单飞暗想伸头是一刀、缩头挨两刀,既然如此,何必说什么废话,点点头,单飞才要举步上前,却被曹纯一把拉住。
“曹统领……”
曹纯看着单飞,目光复杂,拍了他肩头一下,低声道:“你小心些。”
你真会说话。
我再小心也顶不住这人的一剑,我还以为你准备替我去应付一下呢。
单飞心中画魂,可充当了英雄,绝没有掉头跑路的道理,一步步挪到了青衣人身前,这才道:“好了,在下听大侠吩咐……咦……”
他话未说完,就被那青衣人一把抓住肩头,不等发声之际,就被那青衣人凌空带起,上了墙头。
墙外有厉喝声响,刀枪突出!
曹纯先喜后惊,方才他示警传出,知道附近的手下必定第一时间赶到,这些人均是知机,悄然的埋伏在院墙之外就等他下令,这时见青衣人离去,不用他的号令,自然出手拦截。
可是……这些人……
他不等再想,就见半空又是一道闪电,转瞬间有暗红血色冲天而起。
曹纯心中沉冷,纵跃到了墙上,就见墙外有四人倒地,脑袋均已不知去向。
“咚”的声响。
曹宁儿见单飞舍身来换,芳心早就震颤的不能自己,见青衣人拎着单飞离去,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迈步追去。
只是她才跑了两步,就见到墙外一物飞来,落在地上滚了两滚,正撞在她的脚下,低头望去,就见一人头的两眼正怒目圆睁的看着自己。
眼前一黑,曹宁儿娇躯晃了两晃,软软向地上倒去。
曹丕见单飞被抓,却没有上前,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蓦地见一物飞来,伸手去打,只感觉手上粘粘软软,怪叫一声,跳到一旁望着被他击落在地上的一个人头,额头满是冷汗。
曹纯人在墙上,望着地上四个失去脑袋的虎豹骑兵士,眼皮跳了下,显然也没料到这人一剑之威,竟至如此。只感觉一颗心突突直跳,曹纯望了眼青衣人离去的方向,咬牙道:“你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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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拂面,明月窥探。
单飞被青衣人如拎着麻袋一样上了高树,转上屋檐,只见青衣人沿着鳞鳞屋脊一路北奔,单飞心中骇异。
再往北不就到了皇宫了?
那是天子刘协住的地方,这人总不是要去拜会天子?
这人究竟是谁,还真的有点无法无天,所为何来?他认识马未来,和他单飞一块提及,难道知道他单飞和马未来认识?
但这怎么可能?
这件事绝不会是曹棺说出去的,那这人怎么会清楚这点?
单飞被那人拎的头晕脑胀,蓦地感觉身形一坠,骇然低呼一声,他本腾云驾雾般,蓦地下坠,着实感觉有点万劫不复。
好在下坠只是片刻,“砰”的声响,他重重的砸在屋瓦之上,滚了两滚,立即伸手抓住了屋脊侧缘,这才顿住了身形。
就见那青衣人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屋脊之上,望着北方。
单飞看了下周围的情况,这才发现他所在的地方好像是一座寺庙,前方空空荡荡的院中立有一口大钟,看起来能有千斤之重。
再向四望,就见周围有庭院几进,亦有大殿耸立,应该是什么大佛殿、接引殿之流……
他所在的大殿在中最是高耸,多半是庙中主殿。
单飞到许都没有多久,除了圈子外,一直忙于生意很少游荡,不过知道许都城自天子迁来后,扩建了不少,也盖了座白马寺。
白马寺本是中国佛教第一古刹,又被佛教称为祖庭,释源。
但那是说的洛阳白马寺。
如今天下大乱,洛阳城早就残破不堪,根据史载,直到后来曹丕迁都洛阳,死的时候还未将洛阳扩建完工,此刻的洛阳都是凄凉,白马寺落魄可见一斑。
刘协到了许都,可能怀念洛阳盛况,二心向佛的缘故,又在许都建了间白马寺,时人称作小白马寺。
这青衣人杀人不眨眼,方才连杀四人,人头飞起那一刻,单飞见了都想呕吐,更不知道此人带他到这寺庙做什么。
许久的时光,青衣人终于开口,“再往北,就是什么天子的宫殿了。”
单飞向北望去,依稀见远方斗拱飞檐,颇有分气派,有望楼高耸,也不知道那里的守兵能不能看到这里,就算看到,恐怕也不过是指指点点议论一番,要出来帮手那是绝无可能。
“是啊,大侠说的对。”单飞应了句。
“我如果出手要杀许都城天子,实在如探囊取物。”青衣人又道。
单飞暗自替刘协的脑袋担忧,心道刘协这老小子一辈子都在和曹操明争暗斗,可能做梦也没想到还有别人想要他的脑袋,不过他终究还是点点头。
他知道青衣人不是吹牛。
“就算是曹操,我若想杀他,也不会是太大的难事。”青衣人喃喃又道:“可我还不想这么去做。”
只要你喜欢就好。
单飞心中嘀咕,对青衣人的这种说法并没有强烈的反对。
能轻易干翻曹纯的人,三国中有谁能够做到?要知道日后的长坂一战,就是曹纯带领五千虎豹骑,冲杀的刘备丢盔卸甲。
那时候刘备还是带着张飞和诸葛亮一块跑路呢,虽说曹纯是带着虎豹骑呢,可曹纯的勇猛犀利可见一斑。
但曹纯在这种人手上竟然过不了一招?
一念及此,单飞终道:“阁下武功之高,在下实在是生平仅见。”
巴掌不打笑脸人,单飞虽然胆壮,但面对这种人也实在是有些提心吊胆,好话多说两句不会死人,但这时候得罪此人的下场,那几个死去的曹纯手下就是明证。
更何况,这句话并没有任何夸大。
青衣人仍旧只是看着皇宫的方向,突然道:“你实在是个很有趣的人。”
单飞想笑,但感觉表情肌都有些僵硬,听青衣人又道:“你不过是曹洪府中的下人,但最近风头之劲,简直让我都觉得很是有趣。听说你是巫灵之子,卖身为奴颇为无奈,但不久后你就得罪了曹丕,方才却又救了曹丕,你得罪了曹操手下第一家族荀家,却结交了曹操手下第一奇佐郭嘉,夏侯衡、荀恽之流在你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甚至不久之前,你还见过了曹操,就在今晚,你又见了卞夫人。”
顿了片刻,青衣人道:“你这些天的际遇,某些人一生都做不来。”
单飞心下骇异,搞不懂这人为何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沉默许久才道:“某些人有机会去做,只是没有去做而已。”
青衣人少有的沉吟片刻,终于点点头道:“不错。际遇每人都有,但就如海中孤舟,有帆的才知道方向,没帆的始终四处游荡,这世上有帆的人本来不多。”
他蓦地说出这句话来,单飞倒有些稀奇,感觉这人剑法高强,头脑也绝不是盖的。见那人对他杀意并没有那么强烈,单飞终于鼓起勇气道:“大侠在这做什么?不要歇息吗?”
他本以为青衣人不会回答,没想到青衣人竟回了几个字,“我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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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什么?
单飞心中不解,可见那青衣人没有再说下去,他也没有追问。成功人士就是要有眼力,人家不想说,不要勉强。
单飞心中自嘲,多少开始收敛心神,悄然看着青衣人的背影,就见他衣着亦是朴素,长剑却背在背后。
长剑比寻常宝剑要长出尺余,插在乌黝黝的剑鞘中,剑柄亦是乌黑,很难想象如此的一柄剑怎么能发出雷电一样的光芒。
单飞正偷看时,就听青衣人道:“马未来在哪里?”
虽知道此人迟早会有此问,单飞还是难免心中一震,苦笑道:“大侠,我和马……先生并不熟悉。”
青衣人终于回转头来,面具后的眼眸有光芒闪动,“你和他不熟,他会把神女灵符交给你?”
什么灵符?
单飞错愕难言,解释道:“我真的和马先生并不熟悉,我只是见他一面,听他讲了个故事……”
他不等青衣人逼问,就将墓室的事情大概说了遍,只是有很多删减。
人家连马未来和他的关系都知道,墓室的秘密算不了什么,说出去还能让人家觉得咱老实。
叙说到最后,单飞心中陡然一动,下意识想要触摸胸口的那个玉像,强自扼住了这个举动。
马未来是交给他一个东西,就是那玉石雕像,难道就是什么神女灵符?
可这个青衣人怎么神仙一样,什么都知道?
“拿出来。”青衣人淡淡道。
单飞故作糊涂道:“拿什么?”
“你胸口的灵符。”青衣人一字字道。
单飞背心见汗,不知道这人怎么会有如此敏锐的感觉,手指尖触摸到袖中的破天矢。单飞少有的犹豫。破天矢的强劲他早已验证,那人方才始终背对着自己,单飞却没有出手。
一来他其实也好奇这人的身份和用意,二来这人始终对他没有过生死相逼,他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也不会和别人拼命。最要命的是——这人方才背对着他,他都不敢出手,顾忌对手的有恃无恐,如今面对着他,他出手会有机会?
一矢击出的后果。单飞真的很难想。
指尖终于离开了破天矢,单飞知道在这种时候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人家一剑干掉你,再取石像也是一样。
石像虽奇异,可命没了,什么都是一样。
缓缓伸手入怀,单飞拿出了那个玉像,真的有分不解道:“大侠说的可是这个?”
青衣人只是招招手,单飞见状只能缓步上前。双手将玉像递了过去,青衣人面具后的双眸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拿了玉像在手,看了很久后突然抛了过来。
单飞立即双手抓住。
“好好的保管。”青衣人淡淡道。
单飞一怔。搞不懂这青衣人有几个意思,从他的角度来看,这玉像价值不菲,最奇异的是玉像和他似乎有分呼应。关键时候还能帮他个小忙。这青衣人既然连什么神女灵符都知道,肯定知道这石像更多的事情,没道理不据为己有又还给了他。
这个青衣人究竟想着什么?
许久的时光。青衣人问道:“你说马未来给你讲个故事……他当然也会让你选择……”
“是的。”单飞有分头大。
“你选了什么?”青衣人平静问。
单飞迟疑片刻,终于道:“我说能不能三样一起选……只是马先生说我在做梦。”
青衣人反倒怔了下,喃喃道:“三样一起选?”他念了半晌,这才轻叹一口气道:“我如果是你……就会选择流年。”
那时候根本没有流年这个选项好不好!
老子要是知道还有个选项,肯定也会选流年。
单飞心中嘀咕,但还是真心请教道:“为什么?”
青衣人抬头望向夜空,见明月已出,繁星黯淡,喃喃道:“只因为……”他话音一顿,眸光突然一闪,低声道:“你知道方才曹纯为什么拦你?”
单飞心口一跳,不知道自己脸色是否也变的难看,故作不知道:“他可能是感激我。”
青衣人看了单飞许久,这才道:“你知道不是这样的,是不是?他和你没什么交情,有什么道理让你小心些?”
单飞感觉青衣人的目光似看透他的心底,只感觉背上冷汗沿着背脊流淌而下,如虫子爬的一样难受。
“他好像……有点别的用意?”
有幽香暗传,逃不过单飞的鼻尖,可单飞没想到亦没有逃过青衣人的鼻尖。
“他拦着你的时候,拍了下你的肩头,顺便在你肩上种了一股暗香。”青衣人缓缓道:“这股暗香虽然淡薄,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最好的追踪线索。如果是白日,香气夹杂在旁的味道中会变的难辨,但如今是晚上,这里人又稀少,他们应该很好分辨。”
单飞只感觉一颗心跳的如同打鼓般,强笑道:“大侠觉得曹纯种下暗香后,会来救我?”
他在曹纯拍他肩头那一刻就发现这点,心中多少还有点期待,不想青衣人早知道这点。
青衣人明明知道曹纯的打算,为何还在这里停留?
一想到青衣人方才所说的“我在等”三个字,单飞心下骇然——这个人看起来清醒无比,实则是个疯子,他明知曹纯的打算,竟然还等在这里,究竟想要做什么?
青衣人摇头道:“他们不是想救你。”
单飞一颗心沉了下去,就听青衣人冷冷道:“你就算救了曹丕,可在他们眼中,你的性命绝对算不了什么,是不是?”
青衣人说的冷酷无情,单飞却不能不承认这点,如果他和曹纯互换了位置,恐怕也不会为救他冒险。
他单飞算个什么?
怎值得虎豹骑的统领前来冒险?
“可曹纯一定还会追来的。你知道为什么?”青衣人问道。
单飞实在难想眼前这人是不是人格分裂,做的事情不但疯狂冷血,而且有分莫名其妙,终于还是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面具后的眼眸似乎有分讥诮的笑,青衣人淡淡道:“他们追过来……是要杀我!”
单飞心中一震——这人和曹纯并非初次见面?
月更明,夜却冷。
那人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喃喃道:“我很少杀人。”
你这个逼装的我给满分。
单飞想到方才这人一剑就干掉四个人时,实在难想这人要是很多杀人的时候,会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可无论如何,这终究是个好习惯。最好你和那些古怪的武侠高手一般,立誓这辈子再不杀人才好。单飞心中祈祷,就听青衣人冷然又道:“可如果挡住我路的人,我从不介意给他一剑!”
单飞立即侧了下身子,避免自己站在青衣人的面前。
青衣人缓缓从屋脊上站了起来,盯着单飞道:“单飞,我现在不想杀你。”
单飞忍不住舒了口气,就听那青衣人一字字道:“因此你最好好好的活着,一直活到见到无间那一刻。”
无间?
这是什么意思?单飞困惑不解。不等发问时,就见青衣人面具后双眸带分嘲弄的寒芒,沉声道:“既然来了,何必遮遮掩掩。为何不出来一见?”
青衣人只是寻常的一句话,并没有刻意提高声调,寂静的夜中却是清晰可听,四野可闻。
单飞心中一凛。举目望过去,只见到前方青石砖铺就的佛院中静静的没有人踪,有的只是沉冷的寂寞。
如今丝毫不怀疑青衣人的耳力和判断。单飞见到前方幽静的情形,那一刻心如擂鼓,似已看到下一刻的功夫,这里已被鲜血淌满。
无回应,青衣人的青铜面具更是冷漠,缓缓道:“我现在给你们个机会杀我,错过这次,只怕你们不会再有这种绝佳的机会。”
他话音方落,一人缓步从佛院暗树后走了出来,腰间随随便便插着一把单刀,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兵刃。
月色正明,照那人魁梧的身影。
单飞一见那人的身形,心中微沉。
就见那人抬头抱拳,向殿顶的青衣人道:“张辽张文远,请阁下赐教!”
是张辽!
单飞一颗心倏然提到了嗓子眼,方才青衣人重创曹纯,连杀四人,他看着虽然惊心,但毕竟和他关系不大,可一见张辽来此,忍不住为张辽担了分心事。
他是怕?怕张辽不是青衣人的对手?
单飞虽想否认这点,可内心对张辽能够胜出实在没有半分把握。
青衣人站在屋脊之巅,居高临下的看着张辽,缓缓道:“张辽张文远,本聂壹之后,先投丁原,后归董卓,再奔吕布,成为吕布手下八将之首,却始终难展抱负,数年前和关羽合解白马之围,可算是稍舒拳脚。”
张辽心中暗骇,不想这人竟将他生平说的一清二楚,连他为聂壹后人都是一清二楚。
他祖上聂壹本雁门马邑豪富,有感匈奴征战连连,百姓受苦,通过朝臣向汉武帝献计,派兵设伏马邑,然后诱骗匈奴人前往马邑,希望一举击杀。不想事情败露,匈奴单于退军,汉武帝空跑一趟,结果聂壹虽是忠心耿耿,却不但惹匈奴忌恨,更被朝廷不满,无奈下聂氏改姓埋名避祸,在汉朝再无作为。
这本是张辽的秘密,哪想竟被这青衣人知道的一清二楚。
“聂壹算个汉子,可惜所托非人。”青衣人淡淡道:“你张辽也是不差,只可惜你要向我挑战,还是差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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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辽人在月下,身形多少有分寥落,却只是不丁不八的站在那里,不知对青衣人所言默认还是否决。
“但你能站出来向我挑战,已远胜那些缩头藏尾的鼠辈。”青衣人目光远眺,眼中闪过分讥诮。
“荀氏荀奇,亦向阁下挑战。”一人从暗影处走出,手按剑柄,仰望屋脊上的青衣人,嘿然冷笑道:“阁下自诩颇高,虽不是缩头藏尾,但只会在殿顶说些风凉话吗?”
单飞见荀奇出现,心中惊愕。
要知道他被抓不久,就算曹纯诺大的能力,但在单飞眼中,能让张辽赶到亦是让人意外的事情,可荀奇竟然也在此地?
这些人蓦地汇聚,绝非仓促为之!
而荀奇出言讥讽,看似心高气傲,实则还是引青衣人落地一战。
单飞一念及此,心中微凛,终于明白青衣人站在屋脊之上的用意,青衣人武功奇高,再兼占据地利,无论谁要来对青衣人下手,绝难当青衣人迎头一击!
张辽、荀奇显然都知道这点,这才引诱青衣人下房一战。看这二人从夜色中冒了出来,幽灵一样,前方黑暗深处,寺庙周围还有多少人手,实在让单飞不得而知。
单飞越想越是骇然,他本以为这青衣人擅闯曹家,败曹纯、要挟曹丕已经是胆大包天,可见如今的阵仗。这人不知还做过多少耸人听闻的事情,这才让曹营如此动容。
那青衣人看了眼荀奇,淡淡道:“荀奇,荀氏年轻一代杰出剑手,听闻在洛阳城外,以一独斗关外十八匪盗,杀三人,重创七人,然后还能全身而退,剑法还算不错。”
荀奇见青衣人说出他数月前才做之事。得意中还有分意外,他在洛阳城外独斗巨盗,自己都不敢确定对手的身份,青衣人又是如何知晓此事?
可这等成绩,在青衣人眼中只是剑法不错?
荀奇心中气恼,不等多说时,就听青衣人又道:“听说你又拜发丘中郎将卢洪为师,显然是准备取代曹棺,成为摸金校尉的头一号角色?”
荀奇叱道:“胡说八道!”他虽是如此呵斥。但内心忍不住颤了下。
许都城曹司空幕府中特别的国家机器有三,分别是校事、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将,这三个部门互相渗透,分有支援。都是灰色的存在,除了曹司空外,就算朝中重臣也只知道这些人明面的职责,却不知道他们暗中还有什么更诡异的举动。
赵达、曹棺、卢洪分别统领校事、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将三个部门。只是如今曹棺身体大不如前。荀氏荀奇拜卢洪为师,得卢洪举荐进入发丘中郎将,实则还是有分觊觎曹棺之位。这时被青衣人蓦地说出,难免神色异样。
青衣人嘿然一笑道:“只可惜你心比天高,手上的本事就不见得高明,听说还输给我身边这个叫单飞的一场,实在让所有人大失所望。”
单飞心头一跳,不知道这青衣人为何事无巨细,均是清楚明白?
就见青衣人转望他笑道:“单飞,我还是很看好你比荀奇要强上一些。”
你小子在挑拨离间。
单飞知道不要说当初让荀奇失了面子,就算今日这青衣人一句话,他和荀奇的梁子就算彻底架上,不过他只是笑笑。
这时候再说什么都不会有用!
荀奇那面脸色早已铁青,握剑柄的手不住发抖,看起来就要冲上去和青衣人一搏,却听张辽一旁低声道:“莫中他的激将之法。”
荀奇一凛,长吸了一口气。
张辽说的虽轻,青衣人竟然能够听到,叹口气道:“张辽,我若要杀他,何必用什么激将。只是才来你们两个吗?那未免太让我有些失望,赵达,你再不出来,我可不再奉陪了。”
单飞心中一震,骇异这青衣人究竟目的何来,怎知赵达一定会来?
夜幕沉沉。
半晌的时光,一人从佛院门前踱了进来,月色下,脸上的刀疤如蚯蚓般的蠕动,赫然就是校事赵达。
轻轻叹口气,赵达抬头望着青衣人道:“鬼丰,你一意孤行,究竟所为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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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丰?
单飞一听这名,隐约有分印象,记得这人好像是什么关中豪侠,但具体如何,却是再无别的记忆。
一见赵达至此,单飞益发感觉鬼丰这人的不简单,能惊动特别部门出手的人,显然做了威胁到曹营的事情。
联想到赵达给他看的虎头蜂,说的那些话,难道说……这些事情和这个鬼丰有关?
他才想到这里,就听那青衣人低声说了句,“你若不想死,就留在殿顶!”那声音极是轻微,除他二人外,旁人显然均是无法听到。
单飞一怔。
青衣人在殿顶凝望着走出来的赵达,面具后的眸光微闪过分锋芒,“我来的目的,本和你来此一样!”
天光一亮。
青衣人出手。
谁都知道双方难免一战,谁都以为赵达出现后,总要和青衣人谈谈,可谁亦没有想到过青衣人会这快出手。
赵达来此当然不是为了找青衣人聊天,而是想要杀了他!带张辽、荀奇到此伏击已是明证。
那青衣人一直在这等候,也是为了赵达?
所有人念头才转时,就见那青衣人拔剑、从殿顶一跃,就如苍鹰般从殿顶飞扑而下,剑尖所指的方向正是赵达。
众人骇然。
殿顶离地足有数丈之高,常人就算跃下,不跌死也要重伤,但那青衣人强悍如斯,竟然行若无事般出手。
赵达爆退。
他显然早知道青衣人的底细。方才出来不过是怕青衣人旁路离去,他的精心策划全部落在空处,他就是要引青衣人下来,青衣人一旦落地,想要再回殿顶夺路而走,绝非易事。
有长啸声响。
荀奇出手!
他心中早就忿然,若不是听从赵达的命令,他说不定早摸上殿顶和青衣人一战,无论赵达将此人说的多么神奇,可他荀奇不怕。
见那青衣人来势剽悍。荀奇反倒激发出昂扬的斗志,长啸声中脚尖一点院中那口巨钟,转瞬到了钟顶,再一用力,竟然高高跃起,直迎殿顶扑来的青衣人。
众人看的心中一紧,从未想到这二人竟是一般的强悍,能够独斗关外十八盗匪的荀氏荀奇,果然非比寻常!
不想那青衣人半空还能说了一句。“你不知道赵达派你来就是让你送死?”
话未说完,青衣人手中长剑由刺转劈,半空中一个闪电就击了下来。
两军交战勇者胜。
勇者本无畏,无后顾之忧。全部的力量谋取一战,取胜的机会自然比患得患失要大的很多。
荀奇本是勇者,可青衣人那一句话就如利箭般击穿了他的防范。
天底下从来没有任何阵营会是一团和气,无论阵营如何一致对外。但内部的勾心斗角在所难免。赵达和卢洪素来不合,他荀奇是卢洪的徒弟,赵达派他打头阵。难道真是如青衣人所言,要他来送死?
思绪只是一转,剑光却如雷电,荀奇只见青衣人来势剽悍,却从未想到此人竟如雷神般的出剑。
这是什么剑?
这又是什么剑法?
他荀奇能不能抵抗?
荀奇本长剑劲刺,被青衣人一句话就击穿了防御,终于放弃了对杀,长剑一横,来日方长,挡住这剑后再做打算。
他打算的极好,可做梦也没想到过他根本挡不住那剑。
“当”的大响。
空中竟有火球一闪。
荀奇就感觉有泰山之力从剑身传过来,下一刻就要将他碾压成齑粉碎片,生死关头,荀奇再顾不得杀了对手,爆喝声中,全力退却。
只能退。
再不退,下一刻的后果就是湮灭在这如雷电般的剑法之中。
他由刺转挡,由挡转退,说慢实快,其实只是转念。众人却只见半空二人一招就分出了胜败。
青衣人一剑劈下,荀奇已如弹丸般被击退,重重撞在那口巨钟之上。
咣!
巨钟轰鸣,荀奇一口血喷了出来,虎口全裂,再看手中还紧握的那把百炼的宝剑,竟然如曲尺般折折弯弯。
他心下骇然,知道这口剑本是取自古墓,百炼成钢,刚中带柔,在许都城绝对算得上数得上名号的好剑,可如今竟然变成这般模样?
若是青衣人再来一剑……
青衣人一剑劈飞荀奇后,却是看也不看,脚尖再点,直扑退缩的赵达,赵达带人杀他,可他看起来也是等着这机会将赵达斩于剑下。
赵达退的快,青衣人更如闪电,手中长剑展动,光芒距赵达不过数步之远……
有单刀飘逸,直奔青衣人的咽喉划来。
是张辽出手!
单飞人在殿顶,见青衣人一剑劈飞荀奇后不由血脉贲张,不想天底下竟有这种剑手、这般武功,可见张辽拦截青衣人时还是心中一沉。
他武功不算入道,但感觉这青衣人的武功之强可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位,只怕就是吕布再生,也是不过如此,张辽多半不是青衣人的对手。
电光石火间,张辽出了数刀,罩在青衣人四面,单飞在殿顶望见,只感觉刀光如水银泻地般、明月千里,层层叠叠的已有八面埋伏之意。
刹那间,只见刀光,不见青衣。
青衣不见,天光却起,下一刻的功夫,只听青衣人“嘿”了一声,就见亮光突出,震的银光乱溅,明月都暗。
下一刻的功夫,张辽一个跟头翻了出去。
有衣袂飘落。
张辽神色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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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 破阵 (三更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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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袂是张辽的衣袂。
张辽心下骇然,他绝没有小瞧青衣人,可也没有想到这青衣人恁地神通,这快破了他八方刀法,若不是他退的快,说不定已被青衣人拦腰斩断。
青衣人击退张辽,眼看赵达退出了院门外,身形一纵,看起来就要跟随赵达冲出门外,只是他人在空中,突然做了件奇怪的事情,他一剑就砍下了一扇门板,随手就将那门板身前一横。
夺夺夺……
下一刻的功夫,不知道有多少铁矢击在了门板之上,声如爆豆般。
单飞人在殿顶看的清楚,早在赵达退却时,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从暗影中涌出,集在墙后、门侧,手中或硬弩或是圆筒,就如他袖中的破天矢一样,在赵达才出,青衣人追击到门前时排山倒海般射出。
只是青衣人不但武功极高,预判也是极准,显然知道赵达绝不会只带张辽、荀奇前来。
佛法无边,寺庙的门板亦是极厚。
硬弩、破天矢虽然来势犀利,但仍击不穿门板,只是击的青衣人身形稍顿,转瞬就听青衣人一声沉喝,连人带门板的冲入那些黑影之中。
闷哼不断。
鲜血飞天。
单飞人在殿顶,就见那青衣人抛了门板,不知砸倒多少黑影,长剑圈动。不知道有多少人头飞天。
恩,你很少杀人。
单飞人在殿顶,看的冷汗都冒,殿下院子内外的惨厉可见一斑。
赵达心中凛然,见青衣人料其先机,竟破了他铁矢合击。连退数步,见青衣人再斩数人,向他冲来时,低声喝道:“动手。”
他得曹纯传警,当机立断召集了这多人马,本来就是一定要将青衣人杀于小白马寺内,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铁矢合击只是他的一个手段。
命令一下,早有四人动作一致的纵跃而出。手腕一挥,有道黑影从四人手上飞起,就要罩向那青衣人。
那是张大网。
网本乌蚕丝所制,刀剑不伤,只要罩上那青衣人,无论他有通天的手段,一时半刻都是无法破围而出。
赵达额头有汗,就见那黑网已到半空。陡然神色一变。
青衣人箭矢一样的窜来,长剑只是抖动两下。有两个撒网之人不等反应,翻身摔倒,喉间鲜血如泉。
赵达暗叫糟糕,才要再次喝令,就见青衣人一把竟抓住黑网,抡起那面的两人。竟连人带网的向他罩来。
就地一滚,赵达躲避的狼狈不堪,却已到了黑网之外,电光之前!
青衣人出剑。
一剑径刺赵达的喉间。
当!
有大响发出,一人横在青衣人之前。横短戟挡住了青衣人的雷霆一剑。
青衣人瞳孔微缩,低喝道:“虎痴不差。”他说了四个字,瞬间刺出五剑。那长剑在他手上或如雷霆,或比灵蛇,曲折如意,叱诧当空。
替赵达挡住那剑的赫然就是许褚。
许褚挡住一剑,退后一步,等被刺了五剑后,连退五步,竟然仍旧不离赵达的身前。
若说青衣人如无双之矛,许褚显然就是不破铁盾。
青衣人攻的急,许褚防的亦密。
单飞一见,暗想怪不得曹操要将此人留在身边,只凭许褚这种肉盾一样的防御,刺客一时半会还真的攻不进来。
许褚连挡五剑,脸上却已发红,陡然间怒吼一声,双戟一合,竟然并成一支长戟的模样,一戟刺出。
“不错。”
青衣人剑快人快,就在许褚击出那戟时,突然做了件谁都想不到的事情,他一剑削在铁戟之上,借力身形一闪,倏然竟然到了院墙之上。
“不要让他逃了。”赵达一见青衣人如此,立即明白他的想法。
早有人断了青衣人的后路,有数人冲上院墙,却被青衣人长剑一挥,有三人摔落,却有两人还能立在院墙之上。
青衣人长笑一声道:“摸金八门,发丘鬼将,改日再见。”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纵到庭院之中,荡开张辽劈来的一刀,竟然瞬间冲到了荀奇的面前。
荀奇大骇。
他方才被青衣人一剑劈的吐血,浑身发软,这时方才勉力站起,不想那青衣人一出一进,竟然又反杀了回来。
荀奇勇气早失,知道青衣人的厉害,不等青衣人出剑,倏然滚了开去。
“当”的一声大响。
青衣人蓦地一剑击在巨钟之上,有如雷般轰鸣四散而出,单飞虽是远在殿顶,听到那钟声还是两耳轰鸣,有数人追上,正迎着那钟声,所受的冲击简直如怒雷灌耳。
那数人就感觉眼前发花,耳边声响全无,大骇之下再顾不得追击,奋力跳开。
青衣人早趁此光景上了殿顶,掠过单飞身边时低声道:“活到去见无间。”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早沿着殿顶远去,单飞却是倏然趴下。
就听“砰砰砰”一阵乱响,那一刻不知有多少铁矢打在殿脊之上。
赵达冲入院中,见铁矢不出意料的落空,青衣人去远,怒视了躲避到一旁的荀奇一眼,骂道:“没用的东西。”
荀奇心中恼怒,暗想老子拼死拼活的,却不见你来厮杀?只是赵达位高权重,他不敢顶撞,只是垂下头来。
许久的时光。
单飞人在殿顶,就听殿下脚步繁沓,但再没人说话。不知又过了多久,殿前竟再无任何声响。
单飞终于缓缓露头,提防有暗箭射来,却见殿前院内那些人影竟然消失不见,不由愕然,也多少有些凄凉。
他正考虑怎么从殿顶落下。就听到身后有人道:“准备在殿顶上过夜吗?”
单飞回头望去,见张辽就立在他身后不远,心中微暖,脱口道:“张大哥没事吧?”
张辽摇摇头,转瞬叹了口气,伸手道:“郭祭酒让我带你下去。”
单飞一怔,“郭大哥也来了?”
等他和张辽联手下了殿顶,就见院中不知何时站了一人,赫然正是郭嘉。
郭嘉宽衣缓带。足着木屐,仿佛不知方才这里才经过一场惨烈的厮杀,只是听到单飞、张辽走近,郭嘉转身一笑,笑意中却多少有分黯然,只是道:“今晚月亮好圆。”
单飞、张辽都有分意外,不想他见面说的竟是这么一句,抬头向天空望过去。只见一轮明月当头,却洗不去暗夜的血腥气息。
郭嘉负手立在院中。喃喃道:“天上月圆,人间月半。世事本难全,很多人再也见不到这么圆的月亮了。”
他神色中带分无尽的伤感,单飞不明所以,张辽却道:“郭祭酒,今晚之事。本是和你无关,是赵大人……”
“不错,和我无关。”郭嘉淡淡道:“可就是和我无关,我才是这般伤感。”转望单飞道:“鬼丰和你说了什么?”
“那人叫做鬼丰?”单飞反问一句,见郭嘉点头。单飞回忆片刻,却感觉鬼丰如同与他聊家常一样,好像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除了无间!
鬼丰两次提及的无间!
若是对赵达,单飞恐怕不会说起此事,他知道赵达这种人心机深沉,这些特别部门的人,素来都是给你个崇高的理由,行着他们不想告诉世人的秘密,你和他托根托底,他会拿你当个棒槌,可郭嘉不同。
郭嘉也是有事却不说的人,但他的不说和赵达的性质截然不同。
“他说让我活到去见无间。”单飞终道。
张辽有分错愕,似乎不知道单飞在说什么,郭嘉秀气的双眉挑了下,抿了下嘴唇才喃喃道:“无间?他为什么要你去见无间?”
“无间是什么?”单飞终于忍不住道。
郭嘉神色有了分恍惚,许久才道:“我没有见过。只是传说中……无间也是一种香。”
单飞留意到郭嘉用了个“也”字,不由跟了句,“就和长生香一样?”如果曹棺知道的事情,郭嘉多半也会知道。
曹棺要寻什么长生香难道是真的?无间香呢?和长生香有什么关系?
果不其然,郭嘉并没有任何意外之意,只是点点头,走到台阶上坐了下来,见张辽、单飞也跟着坐下,郭嘉突然道:“单兄弟,你当然知道黄巾军为乱一事?”
“只是知道皮毛。”单飞谦虚道,他对古董在行,但对史书上说的历史素来不敢全信,知道若论真实性,恐怕远不如郭嘉所知。
郭嘉沉思片刻才道:“黄巾为乱屈指一算,其实也不过十数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天下正惨,民多互食,生存都难。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蓦地起事,建四道、八门,统领三十六方,声势浩大,竟有数十万人马。”
单飞知道这时候人口稀缺,有个几千人马都可以叫诸侯了,刘备那种贤人,被演义说的仁德无双,可跟随他的兵力一直都是在数千左右晃悠,而那时张角能有数十万的人马,势力是可想而知的恐怖,也就怪不得朝廷震惊。
“只是张角暴死,张宝张梁也是随后被杀,黄巾军瞬间土崩瓦解。”郭嘉凝眉思索,突然道:“张宝临死前,有人在他秘藏一卷《太平经》最后读到一句话。”
顿了片刻,郭嘉见单飞、张辽都在盯着他,摇头笑笑道:“那句话就是——若得无间,死而无憾!”
张辽、单飞均是怔住,齐声问:“这句话什么意思?”
郭嘉摇摇头,“我后来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看了眼天上的明月,郭嘉眉头紧皱道:“看来鬼丰也知道。”
又静寂了很久,郭嘉补充一句,“看来他不但知道,而且有了线索,甚至……还有了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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