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灰色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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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飞想到这里,微有发冷,但还是跟随赵大人进入了雅间,见赵大人坐下来向他笑笑,单飞也是还以一笑。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赵大人坐下来后,感喟一声。
单飞接道:“不知赵大人的意思是?”
这种人在说话,你如果不够分量又知趣的话,最好听着就好,而不要去表现什么,因为他很可能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就刨到了你家祖坟,单飞对于这种事情清楚明白。
赵大人看了单飞一眼,又是笑容满面道:“还不知令尊是哪个?”
单飞一凛。
赵大人问的简直是简单不能再简单的问题,偏偏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又是最无解的问题。
单飞并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老子是哪个!赵大人为什么会这么问?单飞头一次感觉这时代还有人能让他开始冒汗。
“怎么了?”赵大人微笑看着单飞,似有分不解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单飞压住心中的不安,做了个苦涩的表情,“赵大人当然明白。”
“我明白什么?”赵大人咪了下眼睛。
单飞缓缓道:“这许都城、甚至许都城外,在下想……恐怕没有赵大人不明白的事情。”他是在冒险,也是在恭维,当然是想要转移下话题。
门外有人轻声道:“校事大人,饭菜送来了。”
赵大人抬头望过去,见到曹宁儿端着托盘站在门口,里面两荤两素的拼盘,曹氏猪脚赫然在内,旁边还放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这种配餐在现代当然是再寻常不过,可眼下却是曹氏酒楼最受欢迎的饮食。
赵大人鼻翼动动,微笑道:“进来吧。”
曹宁儿进房间将托盘放在赵大人的身前,一一摆好,才直起身子,就见赵大人拿起个包子,却没有入口,只是道:“单飞,出生荆楚,父身份不明,娘亲嘛……”
曹宁儿本不想立即就走,闻言更是放缓了动作,只是立在赵大人和单飞之旁。
赵大人吃了口包子,喃喃道:“不错,不错。”等咽下那口包子,赵大人又道:“听说你娘是荆楚神巫巫潜的女儿巫灵。”
曹宁儿闻言诧异的望了单飞一眼,显然也不知道这些事情。
单飞只是保持微笑,一颗心却是扑通扑通的大跳,他不诧异赵大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在这世上,赵达就和他那个年代查水表的仿佛,掌握着每个人的资料,他只凛然赵达为何这么仔细的调查他?
“听闻巫潜神通广大,曾对河北无极甄氏有过救族之恩。”赵大人慢慢吃着包子,淡淡说着似乎不相关的话,“甄氏族长亲自向巫潜提亲,巫潜只有一女,却无意甄氏,当时巫潜戏虐说女儿巫灵若再有儿子,定当来娶甄家好女子为妻,甄氏族长自然一口答应。”
曹宁儿芳心一跳,瞥了单飞一眼,见他似听的津津有味的,暗自咬了下红唇。
“后来的事情似乎不用我再赘述了。”赵大人淡然笑笑,“单飞,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单飞只感觉这个赵大人每句话好像都有个笼子,苦笑道:“大人高明。”
他一副涩然的表情,似是认可的样子,心中暗想——我只说你高明,没承认你说的对,万一有什么问题,还有补救的机会。
赵大人看了单飞许久,缓缓摇头道:“我一点都不高明。”
“大人过谦了。”单飞谨慎道。
“我要是真的高明的话……今天也不会过来找你。”赵大人眉头一扬,伸手从怀中掏出个比拳头略大的盒子放在几案上,笑道:“我给你看件好玩的东西。”
单飞心中蓦地一凛。
赵大人拿出木盒的手虽稳,但不知为何,单飞总感觉赵大人心中有分惊愕。这是一种直觉,更是一种判断。
赵达这种人绝不会没事过来问他几句话,拿个好玩的东西给他看。
能让赵达这种人都重视的东西,更不是“好玩”两个字能形容!
如果要让单飞形容,盒子可能更像是潘多拉之盒。只要开启这个盒子,绝对会有不可思议的、甚至可说灾难的事情发生!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赵大人喃喃念道,这是他第二次谈起此事,他并没有立即开启那盒子,突然扭头向曹宁儿望去,“你还有事儿?”
曹宁儿一怔,迟疑道:“只是想问问校事大人还要点些什么吗?”
“不用了。”
赵大人摇摇头,含笑道:“我知道你很想看看这盒子里面是什么。”
曹宁儿没想到赵达说的这么直接,本要否定,看了单飞一眼,还是点头道:“宁儿真的有分好奇呢。”
她其实一点都不好奇。
单飞猜的不错,赵大人就是赵达,许都城让官二代、甚至官一代见了都很不自然的狠角色。曹宁儿虽不知道赵达暗地究竟做过什么,可知道他拿出的东西绝对不好玩。
里面会是只耳朵、眼珠子、或者是根血淋淋的手指头?
曹宁儿想想都感觉要呕,可她还是不想离开,赵达来找一个人,绝不是好玩,而是因为那人有事!
这一点曹宁儿清楚明白。她很担心单飞的安危,哪怕不久前她已经决定不再拦阻单飞前往邺城……
“这东西女人家看不得。”赵大人淡淡道:“曹宁儿,你出去吧。”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有着无尽的威严,曹宁儿不敢违背,低头出了雅间,只怕赵达起疑,缓缓向远方走了过去,就听房中有个声音传出来。
“这是……”
是单飞的声音,其中满是骇异,甚至还有困惑的意思,曹宁儿芳心微颤,止住脚步再去倾听,却再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雅间寂静无声。
单飞听赵达吩咐,上前伸手解开盒盖的时候,心中忐忑,他别无选择。
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掀开盒盖那一刻,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失声说了两个字后,单飞蓦地沉默下来,难掩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
盒子里面是只虎头蜂!
旁人若是听了,多半哂然失笑,虎头蜂有什么让人吃惊的?可单飞看着那只虎头蜂还是难掩心中的惊骇,赵大人看着盒子里的虎头蜂,亦是冷酷的表情。
冷酷下有分萧杀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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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奇异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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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头蜂黄黑相间,色泽鲜明,死后看起来还带分奇怪诡异的光泽,单飞惊奇的不是它诡异的颜色,而是骇异虎头蜂的个头。
他常见的虎头蜂大个的也就是小指大小,但这只死去的虎头蜂蜷缩起来竟足足有小孩拳头大小!
那这只虎头蜂拉伸飞翔起来会是怎样的情况?
单飞虽然见多了怪事,但一想到这种虎头蜂在空中飞翔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不寒而栗,这件事如果做个比喻,就是蟑螂你不少见,但如果蟑螂和你的拳头一样大,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恐怕不叫的人绝对不多。
这还是虎头蜂吗?
曹馥当初被虎头蜂蜇了下,已经很是严重,看眼下这只虎头蜂的蜇刺如把锋利的小刀一样,若是被它蜇一下,可绝不像被捅一刀那么简单。
这是只工蜂,还不是蜂王,若是蜂王的话,那会有多大一个?
“这……”
单飞才要说这怎么可能,但话到嘴边终于咽了回去,事实就在眼前,他说出废话只能让赵达轻视,很快的回归到现实中,单飞缓缓道:“这虎头蜂……大人是在哪里遇到的?”
赵达一直留意着单飞的表情,不答反问道:“听说前段时间,你曾在曹府门前见过虎头蜂,也治过被虎头蜂蜇过的三人……曹宁儿,曹馥和麻强。”
单飞见赵达事无巨细竟然均是清清楚楚,心中更是戒备,暗想和这种人打交道,得拿出十二分的小心。
“大人的意思是……”
心中蓦地一动,单飞突然想起邓义不久前说过的话——你不知道啊,那有三个大马蜂窝,两个成掎角之势,还有一个里面那可能养了十万人马。
当初曹宁儿等人被虎头蜂所蜇,他只觉得有分奇怪,后来曹馥说去为民除害,结果灰头土脸的回转,邓义事后形容多少有分夸张之意,单飞当时听了,只觉得成功的人找方法、失败的人找借口,也就没有将邓义所言放在心上。
可如今看来,邓义就算夸张,恐怕那蜂巢也远超寻常。
“在曹府前蜇人的那几只蜂子就是和这只虎头蜂一个蜂巢里的?”单飞终于道,他很希望不是这个答案。
赵达却是点点头,冷然道:“我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用最快的速度带人前往处理,死了两个人,这才将蜂巢尽数毁去,也从中取到几只这样的虎头蜂。”
顿了片刻,赵达道:“蜂王比这个还要大三倍以上。”
单飞心惊的同时暗舒了一口气,心道如果这东西还在许都城存在的话,那造成的恐慌绝对不是一点半点。
校事赵达在这件事上的表现,也充分证明了国家机器在某些方面的高效。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见赵达盯着他,单飞微皱下眉头,“大人给我看这只虎头蜂的意思是……”
“你不认为这是不可能的,是不是?”赵达反问一句。
单飞心中一凛,苦涩道:“它就在我面前,我如果还说不可能,那我……”
“那你就不会是巫潜的外孙。”赵达截断道。
单飞用笑容掩住心中的不安,反问道:“这件事和我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赵达目光中带着分锐利,一字字道:“传说中,巫潜以通灵闻名荆楚,见过无数不可思议的事情,你如果是巫潜的外孙,难道对这件事没有任何看法?”
这还用问,肯定是基因变异啊。
单飞第一眼见到这虎头蜂的时候,脑海中转的就是这个念头。
基因技术是新兴的现代科学,但不意味着古代会没有基因变异,很多事情本来就是偶然的存在,偶然有个机会传承下去,才会变成必然,很多偶然还是会中途消亡。
因此绝不能将必然当作一个起点。
比如说对于蒸馏酒技术,很多人都认为是在元代左近才出现,实际上早有大量的考古证据证明古人更早发明了蒸馏酒,而在他那时期才出土的汉代大墓,就明确的发现一种用来蒸馏酒的设备,考古学家于是又声称,这种发现可以将蒸馏酒的历史提前近千年之久。
单飞觉得这种事情都是随他们喜欢就好,他不会跟风,素来有自己的主见。他对很多起源的考证都存怀疑态度,尤其是在见到女修之棺后。
四大文明古国有太多不可思议的神迹,科学根本无法解释,女修之棺更是神迹中的神迹。
达尔文的进化理论如今看起来更像是物理界牛顿的力学定律,对人类进一步自身认知有贡献,但也有障碍。
地球如此久老的历史,在银河系中还不过是沧海一粟,人类的科学观不能解释的实在太多太多。
单飞是考古学家,但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远比很多科学家还要开明,但蓦地见到三国时期出现的基因变异还是忍不住的骇异。
可他心中更骇异的是赵达的来意。
赵达对这件事极为慎重,他总不会认为这件事和我有关?可这件事若不是和我有关……
单飞心头一跳,终于想到了赵达想要的答案——这件事和谁有关?
能惊动如同国安局的校事头目赵达注意的事情,那就说明已经危及到了国家安全——赵达的国家当然就是曹操的统治。
难道这不是自然变异,而是有人搞出来的?
单飞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自己都感觉有点匪夷所思,见赵达只是盯着他,单飞心中突然一动。
不对!
这件事绝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赵达过来询问他的看法,也不全是因为他是什么巫潜的外孙。
这件事看起来非同小可,他单飞只知道一只虎头蜂变异了;但赵达如临大敌的样子,知道的内情肯定更多。
国家机密不是谁都能够参与的,无论巫潜多么的神通,可他的外孙眼下不过是个家奴,要参与此事,还是不够资格。
单飞一念及此,不答反问道:“曹三爷怎么看?”
赵达笑笑,眼中闪过分赞赏,“曹棺让我来问你,他说你肯定会有点让人耳目一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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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狗势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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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曹棺的建议!
单飞对这个曹棺暗自骇然,心道这人看起来病恹恹的模样,但有问题的时候,连赵达这样的人都要找他。
曹棺和赵达应该是国家机器系统里同样灰色的存在,或许分管不同,听赵达的口气,和曹棺异常熟络。
曹棺举荐他单飞,赵达就来询问,不言而喻,显然对曹棺的建议很是看重。
单飞心思飞转,不停的推演其中的关系,缓缓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的确有点多。就在不久前……我曾在丁家村外的山上碰到个怪物。”
“哦?”
单飞见赵达没什么表情,沉声又道:“那怪物和人仿佛,但力大无穷,身手敏捷,我砍了它一斧头,它居然好像没什么损伤。”
见赵达只是平静的望着他,单飞脑海中灵光一闪,微笑道:“大人的手下去追,不知有没有将之抓到?”
“你……”赵达眼眸中寒光一现,突然微笑道:“你怎知那些人是我的手下?”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啊,老子终于成功的运用下未卜先知的能力,单飞心中感慨。
据史书记载,曹冲可是曹操最喜欢的儿子,曹操甚至有意让曹冲来继承权利,而不是后来的曹丕,不过曹冲早死,这才让曹丕有机会捡漏。
如此看来,曹冲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不言而喻,曹冲失踪这件事赵达怎会不知?赵达要是并不知情,他单飞提及此事,赵达肯定会追问下去,赵达没问,这就说明赵达对此事甚至比他单飞还要明白!
单飞就是想到这点,这才如此猜测,见到赵达的表情,知道自己的猜测**不离十,微笑道;“这种事情没道理不引发赵大人的兴趣,可赵大人似乎没有什么意外。”顿了片刻,单飞沉吟道:“当初在下不知道哪路高手帮忙,如今一想,大人既然早就知道,那帮人就可能是大人的手下。”
“哦?”赵达眼中光芒一闪,心中多少有了分惊异,他不是个容易吃惊的人,见到单飞后甚至有些失望,这小子看起来并没有曹棺说起来的那么邪乎,为何曹棺说这件事一定要此人参与?
当初在林中,他亲眼看到单飞爬到树巅和怪物作战,不过后来很快查明,单飞不过是个路人。
可这个路人竟然能随口猜中些根本没有参与的事情,头脑并不简单。
想到这里,赵达缓缓点头道:“我们……是听说林中有怪,这才前去查看,可惜让那怪物逃了。”
他说到这里,嘴角不经意地抽搐下,他没说的是——怪物不但逃了,还杀了他的两个手下!
真是这样?
单飞心中怀疑,暗想老子碰到怪物就算巧了,看你们在那伏击的情形,肯定是有备而来啊。
不过赵达不说,单飞自然没有傻到荀恽那样子,一个劲的追问,只是道:“我突然提及此事……”心中蓦地颤了下,单飞怔在当场。
赵达目光一凛,“你要说什么?”
单飞难掩心中的悸动,吸了口长气才道:“那怪物……会不会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人?”
赵达突然静了下来。
单飞一看赵达的表情,立即知道答案是什么,眼皮忍不住跳动一下。他是从虎头蜂的变异想到了丁家村外的怪物,直觉中总感觉有分关联,他始终感觉那怪物很像人,直到看到变异虎头蜂那一刻才明白过来。
卖糕的,如果那怪物是人的话,当然也是变异出来的?
单飞得出这种结论自然而然,实际上,在他那个年代,基因变异的课题层出不穷,山姆大叔家里科学家也经常背地里搞三搞四,明面上当然说是为人类谋福利了,结果搞出很多不可控的问题出来,却捂着盖着不让人知道。
于是电影屏幕上就出来各种变异英雄,比如x战警、绿巨人什么的,这不仅仅是电影那么简单。
科学素来是先想象,后验证。
这个世界最疯狂、也是最让人着迷的地方就是——有人开始想了,这个想法就会慢慢的趋近实现。
那个时代换头技术都已经实现,这在他那个时代几十年前还是科幻题材,既然如此,以他那个时代基因研究的速度,单飞没有理由不相信变异人种的出现。
那怪物也是变异人种?赵达的表情根本没有哂笑、有的只是凝重。
单飞只感觉脚底板都有些发凉,一颗心却是怦怦大跳个不停,自己都感觉声音有分干涩,“赵大人也认可这点?”
赵达看了他许久,只是道:“这世上本来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赵达有点料儿啊。
单飞本来对赵达心存戒备,这会儿却感觉这人若论见识,简直不让最顶尖的科学家——科学家最重要的是敢于想象!
没有想象,怎么可能有相对论的产生?
古代人也是蛮现代的嘛。
单飞心中嘀咕,长舒一口气,感觉终于触碰到这件事的一点线索,缓缓道:“因此赵大人认为,无论那个怪物、还是虎头蜂,都是有人搞出来的?”
赵达脸上的伤疤动了下,终于笑道:“曹棺说的不错,你的确有些让人耳目一新的想法。”
我擦!我这个想法现代人听了,大半都觉得我在扯蛋,你竟然说我只是有些想法?
单飞不由重新审视起眼前的这个赵达,就见赵达伸筷子夹了片隆****脚咀嚼两口,赞道:“这东西不错,你做出来的?”
见单飞点点头,赵达放下了筷子站起来,将盒子揣了回去,缓缓走到单飞面前道:“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的还少了?
单飞心中嘀咕,还是道:“大人请讲。”
“曹棺说你还在考虑,你在考虑什么?”赵达单刀直入道。
单飞怔了下,没想到赵达连这件事也很清楚,半晌才道:“我只是在考虑……这是不是我想要的日子。”
赵达似也怔了下,突然哈哈一笑,伸手拍拍单飞的肩头,“有趣,你这人真的很有趣的。”
原谅老子笑点高,真的不知道你的有趣是在说什么。
单飞很是不解,还是道:“大人说笑了。”
赵达竟然没再说些什么,走向门外,突又站住,并未回身道:“你既然这么有趣,我也想和你说点有趣的话儿。”
顿了片刻,知道单飞在听,赵达淡淡道:“能进入我们这里的,手上的活儿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有广博的见识,还要有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脑袋,因为你随时要准备接受任何你根本无法想象的存在。”
单飞对这点倒是赞同。
“你杀了夏侯衡的一条狗?”赵达突然道,听单飞“嗯”了声,赵达嘴角似乎有分讥诮的笑,“这世上就是这样,狗还是狗,但有时仗着人势就会变得比人还要强。人还是人,但若是没有谁支持,那会变得比狗还不如。”
“大人的意思是?”单飞其实早明白赵达的意思,还是忍不住问道。
赵达咧嘴一笑,牵动眼角的刀疤如蚯蚓般的蠕动,“你要是有了势力,不要说杀狗,杀人也不是问题。”
那要是没有势力呢?
单飞没有问,赵达亦没有说。
门帘“叮当”声响,转瞬间,赵达去的远了,空中似乎只余他未说完的那句话——你要是没有势力,不要说杀人,就算杀狗也是大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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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够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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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完了?
单飞早明白赵达最后说那句话的意思——赵达竟然有邀他入伙的意思!这如果让别人听到,恐怕下巴都要掉下来。
赵达是什么样的人?国安局的最高领导,居然会邀请家奴入伙?
不过单飞并没有沾沾自喜,反倒有分心悸,他当然心知肚明——国家任务从来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其中的危险系数更是不用说。
他不明白的是,赵达为何没有再问下去?
丁家村外的怪物、许都城内变异的虎头蜂,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存在,这两者之间的关联就是——都有变异的因素。
但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又不像仅仅变异那么简单。
是有人搞出来的?他目的何在?这种事情不要说在三国,就算在当代出现,都会引发最上层密切的关注。
赵达很关注,但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肯定知道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许都城有个那大的蜂巢,根本无法逃过赵达的耳目。
曹冲被劫持如果和那怪物有关,幕后主使显然是不怕赵达知道此事,那人是怕赵达不知道此事!
是有人有意引发赵达的注意?目的何在?向许都城的国家机器宣战?
单飞越想越觉得骇异,不知道这世上会有哪个有如此不可思量的胆子,孙权现在还在江东守着家业,刘备肯定蜗居什么新野,袁绍的几个儿子现在被曹操打的乌龟一样,天底下谁会这么做?
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这世上有几种人,一种人是全力奉献不求索取,这种人有,但非常罕见,一种人是全力捣蛋损人不利己,这种人多,非常扯蛋。但大部分人是在两者之间,总为了个目的行事,做出这件事的人目的何在?
单飞想到这里,暗自叹口气,就听门帘又响,抬头望去,见是曹宁儿走了进来。
曹宁儿看着单飞,脸上多少有分冷漠道:“校事大人找你做什么?”
“他问问虎头蜂的事情。”单飞感觉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不想惊吓了曹宁儿。
“你要是不想说,麻烦你找个别的理由。”曹宁儿显然不信,她满是关切的询问,只盼能帮上单飞,没想到单飞竟然这么敷衍。
单飞怔了下,默然片刻才道:“大小姐,我没有对你说谎。”不再理会曹宁儿,单飞掀开门帘走下楼去,见张辽居然还坐在那里用饭,单飞过去笑道:“给张兄多上一盘曹氏猪脚,算我的帐上。”
酒楼的伙计早将单飞视若神明,立即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张辽本是沉默,见单飞谈笑风生的样子,倒搞不懂这小子是不是开水壶做的,屁股烧红了还有心情吹口哨,终于问道:“单飞,你没事吧?”
单飞对张辽倒很是感激。
他知道张辽绝不会无故出现在酒楼前为他作证,也知道张辽站出来需要多大的决心。
张辽大大有名,曹操手下的五子良将。陈寿撰写《三国志》时,将张辽、乐进、于禁、张郃和徐晃五人合传评曰——太祖建兹武功,而时之良将,五子为先。
这也是五子良将的由来。
可这时候张辽非但不是什么良将,还是个降将,若论资格,比不上乐进、于禁这些最早投靠曹操的老将,若论血脉,比不上曹洪这些亲哥们,若论关系,也比不上夏侯渊这些和曹操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若论家世,张辽更是无法和荀氏这种三国大家抗衡!
可荀恽、夏侯衡质疑他单飞的时候,张辽不但站出来了,还能为他单飞撒了不大不小的谎言。
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有些兄弟,本来第一眼就是注定了今生。
单飞心下感激,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张大哥,我还有点事儿。你吃你的好了。”
张辽“嗯”了声,单飞想的没错,他来到酒楼不是偶然,这些日子他没事就在这附近转悠,别人或许不知,他却感觉其中压力重大。但无论如何,只要单飞有事,他还是一定要站出来,有些事情,是他一定要做的。
不知道单飞有什么事情,但张辽亦没有多问,暗想反正老子站出来了,接下来的事情接下去就好!
单飞走到酒楼门前,莲花见到单飞,立即站起来,欲言又止。单飞没理会莲花,望见乌青坐在那里,乌大娘正用跌打酒擦着他的伤口。
乌大娘为乌青上药时,眼中似有泪花闪动,只是低声道:“乌青……你痛不痛?”
“娘,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乌青疼的龇牙咧嘴,还是竭力安慰着老娘,突然望见了单飞,低声道:“单大哥,我没用,又拖累你了。”
在他心中,单飞本来就是为了救他才杀了恶狗。
单飞缓步走到乌青身边,良久才道:“乌青,我想做件事。”
“还要我帮忙吗?”乌青有分惭愧道。
单飞沉默许久,终于点头道:“要你帮忙,但这件事得有点胆子,我不知道……”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看了眼乌大娘。
乌大娘手一颤,药酒瓶落在了地上。
楼前寂静。
乌青怔了半晌,蓦地跪在了乌大娘面前道:“娘,孩儿求你一件事。”
乌大娘不知为何,眼泪突然盈到了眼眶,半晌无语。
乌青咬牙道:“娘,孩儿从小到大,一直都听你的话。可这些年来,孩儿没用,都是迷迷糊糊的没做出让你老荣耀的事情,到了如今,还要你为孩儿擦药。”
乌大娘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
乌青眼中亦是有泪,嗄声道:“可孩儿还是想做一件自己真的想做的事情,只求娘亲你答应。”
乌大娘捡起药酒瓶,将剩下的药酒都涂到了乌青脸上,许久的功夫,这才擦擦眼角,拍拍儿子的头道:“是娘儿没用的,你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吧。”
乌青闻言大喜,站起来对单飞道:“单老大,我有胆,你要我做什么事情?”
单飞又看了眼乌大娘,含笑道:“你和我去找夏侯衡和荀恽。”
他大踏步的向夏侯家酒楼的方向走过去,乌青不出所料,立即紧紧跟随,二人并没有回头,没留意到张辽起身跟过来,莲花跟过来,就算曹宁儿都是冲出酒楼,本要招呼什么,可见二人脚步坚定,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二人才至夏侯家酒楼前,就见夏侯衡、荀恽说笑着走到门前,看似正要告辞,望见单飞和乌青走过来,夏侯衡骇了一跳,不由后退一步。
荀恽只是含笑看着二人,眼中精光一闪道:“这不是……”
是你爹!
乌青在单飞做出决定的时候,早感觉领会了单飞的意思——奶奶的,这口气忍不下,就算死也要找回来。
他冲上去就要挥拳,却被单飞一把拉住。
“单大哥。”乌青有些不解,回望单飞,暗想单大哥究竟是什么意思?
单飞看着荀恽,不怒反笑,“荀公子是吧?”虽然是夏侯衡出手,可单飞一眼就看出鼓动的是哪个。
荀恽见乌青上前,本来眼中闪过分得意的笑,可见单飞如此,皱了下眉头,却不屑回答。
单飞凝望荀恽,缓缓道:“荀公子,我从来不是个找事的人。”
“哦?”荀恽只是挑了下眉头。
“可我从来也不是怕事的人。”单飞凝声又道。
“嗯?”荀恽嘴角带分轻蔑的笑。
单飞上前一步,冷望荀恽道:“我今天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向乌青道歉!”
“啥?”荀恽一愕,不信自己耳朵的模样,反问道:“你再说一遍?”
单飞不管张辽的握拳、莲花的振奋、曹宁儿的错愕,不理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他那一刻眼里只有冷然决然。
荀氏八龙是吧?荀家双杰很拽是吧?你老子是荀彧、大哥是荀攸是吧?
你们家大业大就高贵了是吧?
如果你们这么认为,那你们肯定大错特错,真正的高贵不是你高人一等的模样,而是要高过你昨天的模样。
你这样的人物,老子以前见的多了,从来懒得理会,但不意味着我怕了你!
如今曹棺有求老子,校事如果不要老子出手,也不会过来找我,你还当我是个家奴?
嘴角带分微笑,单飞声音不高、说的却是长街皆闻,“荀恽,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现在立即向乌青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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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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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众人先是窃窃私语,后是哗然,议论之声如波浪般传了出去,终究又静的如暴风雨来临前一样。
所有人都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单飞,不明白这人哪来的这大的勇气,居然会要求荀恽向个百姓道歉。
可有人认得单飞,又感觉理所当然,这小子吃了豹子胆一样,当初都和世子曹丕硬抗的主儿,和荀恽这样又有什么出奇?
荀恽盯着单飞,终于难掩神色的愕然,许久才笑道:“我要是不道歉呢?”他话一出口,就暗自捏了自己一把,自感气势弱了一筹。
他为什么要这么回?他这么一说,不就是承认自己理亏吗?
“你当然可以不道歉的,但你不要后悔。”单飞长吸一口气道:“后悔你今日没有道歉!”
荀恽本是哂笑,暗想你小子能有多大能耐,敢和我这么发誓?可见到单飞咄咄的一双眼,忍不住心中又有分发颤。
有些人的承诺和放屁一样,可有些人的承诺……
不待荀恽多想,单飞已经拉了乌青一把道:“我们走。”
乌青反倒一怔,他本来以为拼了命也要找回这个场子,没想到单飞只是撂下了一句话后就撤退。
虽是不解,乌青还是对单飞言听计从,终于和他转身离去。
荀恽望着单飞的背影,嘿然道:“我还真以为你有多大本事。”
“是啊,是啊。”夏侯衡摸了把冷汗,不知自己为何会发寒,强笑道:“这小子今天见到校事大人后好像有点不一样呢。”
他本是随口一说,荀恽瞳孔微缩,心头蓦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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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飞,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曹宁儿见单飞离开,终于松了口气,很快截住了单飞,不顾旁人惊奇诧异的目光,拉着他到了长街的一个角落,多少有分不满道。
见单飞沉默无言,曹宁儿蹙眉道:“你知不知道你这几天得罪了多少人?你一点不笨,怎么总是做这种让人为难的事情?你这么对荀恽放话,还嫌不够麻烦吗?”
单飞默然看了曹宁儿半晌,终于道:“我不这样对他说话,他就不会找我麻烦了,是不是?”
曹宁儿滞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大小姐,有几句话我很久以前就想和你说了。”单飞缓缓道。
很久以前?
曹宁儿怔了下,心道我们才认识多久,见单飞凝望着她,曹宁儿有分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你想说什么?”
“记得在我们一起出门的第一天,你曾问我——我为什么没有在那七件东西中选出最有价值的东西。”
曹宁儿芳心一颤,没想到单飞对这事儿清清楚楚的记得。
她亦记得。
可她不明白单飞为什么会重提此事,她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那沉默的少年,心中不知为何,又想起莲花说的那句话——你根本不了解单大哥。
她真的不了解!
“我记得那时候大小姐曾经说过……”单飞凝望曹宁儿道:“东西的价值本是看人决定,而不是看物,我不知道三爷的心意,因此无法判断那七件东西在三爷心目中真正的价值。”
那又如何?
曹宁儿突然感觉眼前这少年近在咫尺,不知为何,却给她一种遥远的距离——她一直以为很了解单飞,很了解他的执着,可她真的了解?
“大小姐说的没错,东西价值本是由人来决定。”单飞一字字道:“事情也是一样。”
曹宁儿垂下头来,咬了下嘴唇,隐约明白单飞要说什么。
“今天的事情,我本来可以当作没有发生,就像当初面对世子,面对夏侯衡一样。那不过是一文钱、一个馒头的事情,睁一眼闭一眼对我来说不是太难的事情,可我做不到。”
曹宁儿仍未抬头,只是望着自己的脚尖。
单飞嘴角带分讥诮的笑意,“我经历过太多的事情,看过太多的丑恶,本来应该麻木的什么都不说,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忍不住的要说。”
顿了片刻,单飞哂然道:“后来我认真的想想,才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是什么答案?
曹宁儿很想发问,却不想抬头,因为她只怕抬头望见单飞有分寂寞的眼。
“答案就是——”
单飞望向远方的天空,天蓝蓝,虽然有时会阴暗,“或许因为我还活着,而且知道怎么去活,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会提醒自己,一定要活得不会对自己失望。”
曹宁儿不知为何,鼻梁微酸,不懂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为何能说出如此沧桑的话。
“在大小姐眼中,在很多人眼中,我做的这些事情,或许根本没有任何价值。”单飞微微一笑,笑容中有几分无奈,但还带着几分骨子里面的执着,“但对我来说,我惹的这些祸绝对是有价值的存在,如果我不这么做,那我应该怎么做?”
望向曹宁儿,知道不会得到什么答案,单飞缓缓道:“大小姐问我知不知道在做什么,我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大小姐……”
默然只是片刻,单飞淡淡道:“我不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知道这是我一定要做的事情。”
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举步向曹府的方向走去。
一定要做的事情,就要考虑如何去做。
如今的他——决定了怎么去做。
他并没有回头,因此并没有看到曹宁儿终于抬起头来,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秀眸不知何时,早有泪花闪现。
单飞不紧不慢的走进曹府,一直走到曹棺所在阁楼前,略停了下脚步,还是缓步的进了阁楼,拾阶而上。
这是曹棺的住所,没有曹棺的许可,就算曹棺的大哥曹洪进入都要通传。
可到如今,阁楼左近似乎根本没有人在。没有通传,但也没有阻拦!
阁楼里静的如同坟墓一样。
单飞脚步虽缓,可并没有任何迟疑之意,他知道阁楼虽静,但曹棺一定在里面的。他还不了解曹棺,但经过这些日子,他知道这个曹三爷或许足不出阁楼,但对许都城周边发生的事情,了解的绝对不会比赵达少。
掀开厚重遮光的门帘,单飞又陷入了黑暗之中,似有无边的幽灵涌过来,他却没有丝毫恐惧。
半晌的功夫,他终于适应了黑暗,依稀看到前方那个盘坐的身影,开口道:“曹三爷?”
许久,曹棺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你说会考虑几天,如今看来,显然已有了答案?”
“不错。”单飞点头道。
曹棺似是无声无息的笑笑,突然问道:“你可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在七件物品中选的是什么?”
单飞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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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曹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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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飞决定改变下计划——他本来准备安安静静的做个富男子,他发现自己还是有点创业天赋,既然如此,到邺城发展点房地产,进军饮食业,发展连锁,做个跨界之王就算完美一生了。如果可以的话,整天过着吃吃喝喝、受人尊重的日子就可以了。
可他发现这个简单的理想太难实现了。
他虽然不同意赵达的三观,但对赵达最后说的几句话很有感触——如今他不想被狗咬,腰杆子一定要硬起来才行。
他眼下能依仗的就是曹棺,而看起来曹棺对他的观感也不错,曹棺和赵达并非一个系统的,但都是属于国家机器中最灰色的存在。
这种存在无论谁都不敢轻易来咬,甚至怕曹棺、赵达来咬。
他本来不想参与其中,可他眼下除了参与,没有更多的选择。
男人啊,还是要对自己狠一点才行。
单飞调整下自己的目标来见曹棺,本来一路上有了很多措辞,但被曹棺的第一句话就问的无言以对。
对啊,以前那个家奴肯定见过曹棺,曹棺当初还考核那个家奴了?曹棺为什么旧事重提?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深意?
单飞立在黑暗中,只感觉手心都有些冒汗,急中生智道:“当初选什么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现在如何来选!”
半晌后,黑暗中的曹棺才道:“单飞,你很聪明。”
单飞缓缓的吸了一口气,暗示自己一定要镇静下来,这个曹棺或许身体不如赵达,但若论头脑,恐怕不在赵达之下。
“可你以前不是这么聪明的人。”
曹棺感喟道:“流年会改变一切的。”
单飞眼皮子一跳,不知道曹棺说的流年和马未来拎着的那个流年有没有关系,偏偏他根本无法发问。
“许多年前。你娘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曹棺顿了下,似乎陷入回忆中,许久才道:“我和她说过,有什么难事来找曹棺,曹棺会帮手的。”
巫潜的女儿救过曹棺,这就是那个家奴来这里的原因。单飞理清着这些从前的脉络,不知为何,心中隐约有分不安之意。
“可我要帮手也要看这人究竟能到达什么境界。”黑暗中的曹棺喃喃道:“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给你七件东西选择的原因。”
单飞“嗯”了声,就听曹棺轻声又道:“你第一次选择的时候……选的是那块金子。”默然片刻,曹棺轻声问:“你知道你为什么那么选?”
单飞不感觉这句话好笑,反倒有分悚然。
这个曹棺的问题怎么这么奇怪?
良久后,单飞见曹棺没有继续说下去,感觉自己必须要发表下意见了,沉吟道:“因为我那时候……只感觉金子最有作用。”
钱当然有用。
那个家奴一心复仇,选择金钱来完成目的极有可能。
曹棺似又笑笑,静默良久才道:“可你后来得到了那箱金子后,为什么一直没有用呢?”
单飞只感觉毛骨悚然!
我擦,古怪墓室中那箱子金子竟然是曹棺留下的?他为什么留下那些金子?那些胡椒的事情他知道吗?他肯定知道。
曹棺也是盗墓人,如果留下了金子,没道理对墓室的情况稀里糊涂。
那盗洞说不定就是曹棺挖的。
当初他看那盗洞挖的极为干净利索,是出自专业人士之手,如今想来,专业人士恐怕就是曹棺!
这个人简直深沉的可怕。
他什么都知道,竟然能忍住不说!
单飞只感觉背心都是冷汗,许久才叹口气道:“原来这些不过是三爷的考验,三爷故意让我找到那些金子,就算是完成帮手的承诺?”
曹棺半晌后才道:“你说的不错,那些是我对你的考验。你当初既然在七件物品中选择了金子,就说明了你的心思。我不可能替你去报仇,就只能帮你到这样,胡椒有用,但也得会用的人才能发挥作用。”
果然都是曹棺留下的!
单飞心中暗凛,就听曹棺道:“你将胡椒给了药堂福伯来看,我就知道你已经发现了金子,你知道我那时候怎么想?”
鬼才知道!
单飞心中忐忑,还是能镇定道:“三爷一定觉得帮到这样,已经算是完成了承诺。”
“我本来也是这样觉得。”曹棺幽幽道:“只是我一直有点奇怪。”
单飞竭力不让自己心跳过速,以免炸裂,却感觉自己声音都有分沙哑,“三爷为什么奇怪?”
“那墓室里本来还有几罐铜钱的。”曹棺淡淡道:“铜钱放在入口的地方,一进去就能发现。”
单飞明白曹棺奇怪什么。
那家奴一进去就抱着铜钱跑出来,甚至没有更深一步的查看,可不知道中途撞到鬼还是遇到劫匪了,结果被弄的头破血流,罐子也摔碎山脚。那家奴拼命跑回了曹府,罐子中有用的钱被人拿走,只剩下十几枚没用的铲币被乌青发现。
乌青把铲币拿到典当行,他那日正巧看到,然后寻痕迹找到了墓室,这一切看似巧合,但在有心人眼中,当然大有问题。
为什么这个家奴第二次会成功?
一念及此,单飞道:“三爷不用奇怪,人既然差点死了一次,多少会有几分改变。”
他的意思是——老子突然来了勇气,又找到了金子,这样的解释总可以了吧?
曹棺喃喃道:“是啊,人如果死了一次,肯定会改变的。”
单飞微微吸了口长气,感觉一颗心又怦怦的大跳起来。
曹棺好像是在重复他的话,可改变了几个字,但就是那几个字的改变,意思已经截然不同。
这个曹棺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心思飞转,单飞脑海中蓦地有如雷电划过,想起曹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只知道一点,你若也做不成此事,那世上就不会有人能够做到了。
那时候曹棺许给他一个诱惑的条件,他只认为曹棺对他器重,但曹棺如果考核过那家奴,当然知道家奴的斤两。
连赵达都说了,他来找单飞是因为单飞是巫潜的外孙,可更因为曹棺的举荐。
这么说一个巫潜外孙的身份,并不能让曹棺另眼相看,那结论是……
单飞回忆方才一进来时曹棺说的每句话,越想越是骇然,许久的功夫,突然吸口气道:“三爷,我见过流年。”
他这句话外人听了自然感觉古怪,甚至会反问一句——流年怎么可能是看见?如果曹棺不感觉古怪,那就只有一种解释。
果不其然,曹棺只是“哦”了声。
此人肯定和马未来有关!
那金子是曹棺留下的,马未来也凑巧出现在哪里……
单飞一念及此,感觉不能坐以待毙,反问道:“武力、权利、理想和流年,不知道三爷选的是哪个?”
黑暗中的曹棺沉默良久,终于道:“我当年选的和你第一次见到我时选择的一样,都是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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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 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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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擦!
这个曹棺原来也听过这个心灵鸡汤,那他和马未来是什么关系?马未来这个死老头子,怎么没事就喜欢给人灌鸡汤呢?
单飞一想到这里,反倒是放下了担心。
如果曹棺和马未来认识,那曹棺的见识就绝非等闲,可能连他单飞的底裤是什么颜色都调查清楚了,甚至对他的一些不可告人的隐秘,曹棺都是有分了解,如果曹棺要对他不利,根本不用等到今天,既然如此,他还担心什么?
一想通这点,单飞安心下来,缓缓坐到了地板之上,反问道:“三爷选的是权利?”
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钱本来就是权利的一种象征。
自从私有制伊始,这种价值观就已悄然烙入人类的思想,无论怎么遮掩,但历代商贾的蓬勃发展早证明了这点。
单飞对这些清楚明白,亦明白曹棺的意思——选择钱,就是选择权!
黑暗中的曹棺许久才道:“或许你说的没错,我选的就是权力。很久以前,我和你一样年轻。”
你说的是废话。
要是很久以前你和马未来一样老,就是妖怪了,单飞听曹棺言语悠然,一杆子到了很久之前,不明白他究竟什么意思。
“那时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曹棺回忆道:“那时候天下皆盗,当皇帝的贪婪,当权的暴戾,起义的黄巾军亦是如此,不止人杀人,甚至人吃人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
单飞知道曹棺说的肯定是东汉末年张角黄巾起义左近的事情,心中多少有分戚戚,可心中益发的困惑,暗想曹棺和他并不算太熟,突然扯到以前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的我不知道天高地厚……”顿了下,曹棺补充道:“或许是因为不知道,才无所畏惧,和同族的一些兄弟为了求生,瞄上了盗墓的行当。”
单飞终于接了句,“三爷的盗墓手段是自己领悟的?”
曹棺似是笑笑,“那时候哪管什么手段?只是风闻哪里葬有以前的富贵之家,就拿着东西去挖,就是因为这样,我和几个兄弟有一次碰到个积沙墓,不知轻重的挖进去……你当然知道积沙墓?”
单飞“嗯”了声,倒有分遇到知己聊天的感觉。
自古代厚葬制度兴起后,盗墓一事就没有停止过,而古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也会采用各种防盗手段,积沙墓就是其中的一种。
这种墓葬在落棺的时候会在墓顶加沙,甚至有几层之多,在有人挖洞的时候,流沙掩至,会将盗墓人活埋在其中陪葬。
对于破解方法,单飞当然知道,不过他知道一般新入行的惨死在这种防盗机关下绝对不少,而曹棺当年如果对盗墓一窍不通,只凭蛮干来对付积沙墓,危险可想而知。
曹棺继续道:“我和几个兄弟被积沙墓埋葬,那几个兄弟都是乱了阵脚,只有我拼命的挣扎向上,不知多久还是晕在沙子里。”
单飞皱了下眉头,暗想你后来肯定得救了,不然那就太恐怖了。
只听曹棺幽幽道:“等我醒来的时候,就见到了流年。”
单飞心中一震,失声道:“马未来先生救了三爷?”
“不错。”曹棺喃喃道:“当初我见到流年很是奇怪,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回头望去时,才发现自己就在流沙坑左近,我拼命的去挖那些流沙,因为我知道几个兄弟还在下面。”
单飞暗自摇了下头。
事实残忍,但从他专业的角度来看,那几个人活命的机会可说一点都无。
曹棺沉默了良久,这才道:“但我肯定挖不尽那些流沙,就算挖尽了,下面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希望。我能够得救,因为我离地面近了很多,又是因为马先生救了我。”
单飞听他口气中对马未来极为尊敬,暗想这老头别看总是瞎折腾,倒还是有点真本事。
不闻曹棺再说下去,单飞忍不住道:“后来呢?”
马未来肯定给你讲了那个故事。
这老头子怎么见一个人讲一次,比传销的还要执着?
“后来我在沙坑旁痛哭一场,见马先生衣不沾尘的模样,知道他是个高人。”曹棺道:“我磕头谢过马先生的救命之恩,然后请他收我为徒。”
单飞暗自叹气,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曹棺这聪明劲儿,自己还是太狂了点。不过曹棺一直称呼马未来为先生而不是师父,难道是马未来不收这个徒弟?
黑暗中曹棺自顾自道:“马先生并没有回答我的请求,反倒给我说了四个人的故事,你当然也听过?”
听单飞“嗯”了声,曹棺缓缓道:“他那时候问我……如果是我,要怎么选?”
单飞饶有兴趣道:“三爷选的是权利?”
虽然曹棺说是选择了金钱,但选择题中没有金钱,单飞只是通过结果反推前因。
“我选择拜马未来先生为师,求他教我盗墓之法。”
我擦!
还是你聪明。
单飞暗想你这人就和从前的一个故事那样——有个会点石成金的老者遇到几个孩子,点了几块金子送给那些孩子,很多孩子都是心满意足了,唯独一个孩子不要金子,要的是老者那根点石成金的手指头。
聪明人做事就是不一样。
他要是那老头子,肯定点点那孩子的脑袋赞一句——你这个……金孩子。
心中嘀咕,单飞终道:“马先生没有收你为徒,但还是传授给你盗墓之法?”
“不错。”曹棺叹了口气。
你老小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老子当初就和那些贪婪的孩子一样,以为做的是多项选择题呢,结果就得到块破石头。
单飞有些忿忿然。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了这些事情?”曹棺突然问道。单飞摇摇头,就听曹棺道:“因为马先生告诉我,你的想法很让他意外……”
单飞心中一震,立即明白了困惑他许久的一个问题。
曹棺为何对他知根知底?
一切是因为马未来的缘故!马未来在墓室中见过他后,肯定又见了曹棺!马未来为什么对曹棺提及他单飞的事情?
单飞脑海中也和浆糊一样,就听曹棺淡淡道:“马先生对我说,他选择给我讲四个人的故事,不是因为我的苦苦哀求,而是因为我在流沙坑旁流下的那几滴眼泪。”
那他为什么给我讲了那个故事?
曹棺似乎看出单飞所想,径直道:“他选择给你讲那四个人的故事,不是因为你能握着竹签子杀了尹老大,而是因为你能放下竹签和他说话。”
单飞楞了下,细细品味着马未来的意思,暗想看把这老头子牛的,讲个故事还要选人下菜吗?
“可是三爷和我讲以往的事情,又是因为什么?”
曹棺沉默良久,“因为马先生说了,这世上能实现我最后一个愿望的不是他,而可能是你。”
这死老头子开什么玩笑?最后一个愿望?曹棺怎么要死的样子?
单飞心中满是不解,还是问道:“三爷有什么愿望?”
“寻找一种香。”曹棺凝声道。
“什么香?”单飞哑然失笑,难信曹棺如此大张旗鼓的不过是为了寻找一种香!
花香?茴香?檀香?佛香?
这些香固然可能有比黄金贵重的,但曹棺肯定不会去找,找来何用?黑暗的阁楼让人看不到一丝亮光,只有曹棺的声音似从天籁传来。
我要找的是……
长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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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 黄泉道
单飞叹了口气,他没法不叹气,本来按照他的想法,曹棺就算要找时空穿梭机他都不会有什么疑问。
女修之棺不就是个时空穿梭机?
可曹棺居然要找什么长生香?这听起来有点好笑。长生香,顾名思义,用了之后长生不老嘛。
实际上这个课题古今都在做,信这个的绝对不少,远的如秦始皇,近的比如现在的基因研究。
当代科学家说人类经过一些技术手段,其实可以活到一百岁以上没问题了,但在《黄帝内经》中早有说过——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
上古几千年前的人活百来岁和玩一样,经过这几千年科技的迅猛发展,人类还在为这个目标努力,听起来很是滑稽的样子。
不过人类一直未放弃过长生这个课题倒是真的,可单飞没想到曹棺对这个课题也有兴趣。
“你不信?”曹棺问道。
单飞感觉这个曹棺在黑暗中的观察能力比蝙蝠还厉害,皱了下眉头道:“信不信反倒是其次,可三爷认为……真的会有长生香吗?”
他只是有点怀疑,转念一想,我如果穿梭机都能相信的话,现代人都在追求的长生,我又有什么道理不信呢?
曹棺默然片刻,“我得马未来先生传授,再加上自己有点头脑,很快对盗墓一事精熟起来,也在族中有了不小的名声。大哥又精于商贾手段,曹家很快兴旺起来。”
单飞不解曹棺为何又说起从前的事情,但知道这是曹棺深信长生香的关键,耐着性子听曹棺又道:“曹司空极具魄力……但在乱世中争锋不但要人,还要钱,若非我曹棺和大哥的运作,曹司空不见得能到达今日的地步。”
单飞知道曹棺不是吹牛的人,对此倒是深信不疑,突然想到方才曹棺说过——马未来举荐他单飞,说他单飞能帮助曹棺找到长生香,这么说马未来也相信长生香?
一念及此,单飞兴趣大增。
到了这个年代,他虽是谦和,但从未对谁有什么狂热的崇拜,他知道演义中的牛x真实中说不定是牛粪,战功混淆颠倒的错误难以去数,而二十四史在某个哲人口中,亦不过是二十四家史——帝王编给后人看的功劳簿而已。
要认识一个人,还要凭自己的判断才行,历史有用,但你若照着历史说的去做,肯定会死的很惨。
帝王的枕边放的不会是历史教参,而是《长短经》之流的书籍。
单飞没有特别佩服某个三国人物,但对这个马未来实在佩服的五体投地,暗想这人拿着个流年就让他搞不明白,比他有更广博的见识也不足为奇。
“我一生盗墓难数,有印象的着实有几个,梁孝王陵就是其中的一个。”曹棺又道。
单飞微震,失声道:“梁孝王陵?”
“你也知道?”曹棺声音平淡。
单飞叹口气道:“我去过那里……不过,三爷给我们留下的东西实在不多了。”
芒砀山的梁孝王陵——本是西汉一个陵墓群,其中以汉高祖刘邦之孙梁孝王刘武和王后的墓葬最为著名。
墓室规模宏大,可说古代的墓葬奇观,梁孝王的王后墓室的结构几乎就和她生前所居一模一样,充分体现古人事死如事生的习俗。
那里的文物可说是难以尽数,还让人发现个比较有现代感的东西——坐便器,差不多就是当代的马桶,实在让后人大跌眼镜。
不过这也说明古人其实和现代人一样的秉性,方便也在寻求着方便。
单飞考古无数,这个墓葬群自然不会错过,不过正如他所说,等他去看的时候,墓室中留下的东西实在不多了。
梁孝王当年为了防盗,可说是斩山为廓,穿石为藏,工程的浩瀚繁重,让后人都是叹为观止。
只是就算如此,依旧挡不住盗墓人的热情。
这世上只要有个墓葬的地点,肯定就有挖开的手段!
第一个挖开梁孝王陵的就是曹操,据史书记载——操引兵入砀,发梁孝王冢,破棺,收金宝数万斤!
单飞对这些都很清楚,却没想到是曹棺主持了这场盗墓者的盛宴。
可曹棺提及梁孝王陵是为了什么?曹棺当然不会是为了炫耀!
许久,曹棺终道:“你如果去过那里,就应该知道那里有条奇怪的通道。”
“三爷说的是黄泉道?”单飞这次毫不犹豫。
传说中,梁孝王和王后可说是伉俪情深,就算要死了,还不忘记向后人秀了把恩爱,在梁孝王陵和王后的墓葬之间,有一条地下的通道,就称黄泉道。
后人看了,都说这是梁孝王和王后死后方便灵魂幽会的地方,这也是后世黄泉路一说的来源。
曹棺在黑暗中似乎一直凝望着单飞,许久喃喃道:“先生说的不错,你的见识比起很多摸金校尉都要强上很多。只是你恐怕不知道两件事情。”
“三爷请讲。”
单飞这次倒是少有的来了兴趣,毕竟曹棺是最先入梁孝王陵的盗墓人,肯定会有别致的考古发现。
“第一件就是……梁孝王并非寿终正寝,而是暴毙身亡。”曹棺淡淡道。
单飞楞了下,“这个我也知道,据记载,他是在打猎的时候……”他说到这里,心口蓦地剧烈一跳。
梁孝王之死根据记载,是说其在北方良山狩猎时,有人献上一头牛,牛足长在了背上,梁孝王感觉到厌恶,心情不爽后很快得了热病,没几天就死了。
这种说法单飞一直并没有深究,但他在今天才见过虎头蜂、和赵达谈论过丁家村的怪物,蓦地又记起这个事情,难免心中怪异。
牛足长在背上,那岂不也是一种变异?
赵达一直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曹棺说寻找长生香,提及梁孝王陵和梁孝王之死,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关联?
曹棺似笑了下,“看来你也不是无所不晓。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情,曹司空发梁孝王陵当然是为了军饷,但我进入梁孝王陵却是想看看梁孝王和他的王后的尸体。”
单飞全身突然有些发寒。
他本来只和曹棺做下学术上的探讨,但蓦地从曹棺语气中听到分难言诡异之意。
“我很想看看……他们死后是不是真的还能再见。”曹棺言语幽幽,黑暗中竟然带分颤抖。
单飞一时间也受到传染,半晌才道:“结果呢,你看到了什么?”
他知道曹棺肯定有所发现,可他没想到过曹棺给他一个做梦也想不到的答案。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你说什么?”单飞难以置信,不信梁孝王陵也会和他去的石室那样没有棺椁,反问道:“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看到?”
曹棺幽冷道:“外人流传,我等入梁孝王陵,破棺裸尸,掠取金宝。实际上,金宝的确是不计其数,可梁孝王棺椁和王后棺椁中却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珠宝?”单飞迟疑问了句,见曹棺不答,单飞终于道:“尸体也没有?”
曹棺只回了两个字,“不错!”
单飞不寒而栗,听曹棺补充了一句,“或许应该说还有点东西……”
“那是什么?”
“燃香剩下的一点残余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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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 工具套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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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幽暗的不见天日,单飞在其中一直感觉如在坟墓中没有什么区别,听到曹棺所讲,他仿佛化身了曹棺。
梁孝王斩山为廓,他就穿山而入到了梁孝王棺椁旁,在掀开棺椁那一刻,看到玲琅满目的珠宝,却唯独见不到最应该看到的梁孝王。
那种景象就算想想,单飞都感觉心颤。
“我当初惊奇的难以置信。”
曹棺的声音在黑暗中不但有颤抖,还有分激动,“在确定墓室之前从未被发掘后,我立即从黄泉道前往梁孝王后的墓室,亲自动手开启了梁孝王后的棺椁。”
“也没有尸体?”单飞意料到的结果,却还是有分不信。
曹棺缓缓道:“更准确的说——棺椁里只剩下一点灰烬,燃香剩下的灰烬。”
阁楼又静。
不但静,还有点让人寒冷之意。
单飞实在想不出曹棺要编这种故事的理由,但还是难以相信曹棺所言——梁孝王花费诺大的心血,陪葬了无数的珠宝,自己和王后本人却不在里面,这个道理无论如何都讲不通。
除非……
单飞脑海中光亮一闪,皱眉道:“我相信以三爷的本事,肯定能知道里面有没有别的出口,有没有别的盗墓人捷足先登。”
“如果你去盗墓,你会不要珠宝,只偷两具尸体?”
曹棺一句话堵死了单飞的所有可能,单飞眼皮跳了下,“那就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他们成仙了,因此不见踪影?”
羽化成仙嘛。
除非这种缘由,单飞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补充一句,“他们用的当然是三爷说的长生香?”
突然有分失笑,单飞摇头道:“不对。”
“哪里不对?”
单飞听曹棺的口气显然对这件事深信不疑,暗想怪事年年有,最近特别多,曹棺看起来虽是不正常,但一入梁孝王陵不看珠宝却去找尸体,之前想必已经经过了周密的调查,而且对梁孝王使用长生香早有所知。
这种调查绝非空穴来风!
可他还是发现一点疑惑,“根据常识,梁孝王死后封墓,要燃香肯定要有帮手,你见到燃香之人、或者这种人的尸体了吗?”
曹棺叹口气道:“没见到。可你既然都知道梁孝王的死因,又怎么猜不出其中的玄机?”
单飞沉思了片刻,终于回道:“三爷是说梁孝王死的蹊跷?所谓的暴毙不过是个假死?”
曹棺只是“嗯”了声。
单飞却感觉事情匪夷所思,可又合情合理,接着又道:“梁孝王或许没有死就已入了陵墓,然后点燃了长生香和王后一块成了仙?这种事情,梁孝王当然不肯假手他人来做?”
这是常理推断,有长生的机会,谁都不会让给别人。
“这是我到目前为止,想到的唯一可能!”曹棺盖棺定论道。
单飞又沉默下来。
良久,他吐了口气,“好,我信三爷的说法,但我还有两点不太明白。马先生为何举荐我?”
“我也不知。”曹棺摇头道:“但这世上如果只有一人的话能让我相信,那就是马先生。”
你被他洗脑太深了。
单飞暗自嘀咕一句,再问道:“就算我全部相信了三爷的话,也信这世上有长生香,但我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来找,又如何帮得了三爷?”
“你不需要找,你只要跟着我就好。”曹棺低声道。
单飞考古无数,要不是急需用钱,当初也不会想着出手,他对寻常墓葬实在兴趣不大,这次却被曹棺所言激发出兴趣,含笑道:“好,那我就等着三爷的消息。”
他转身要走,就听曹棺道:“你过来。”
“什么?”
单飞有些错愕,不解曹棺的用意,但还是缓步的摸黑向前走去,一直到了曹棺面前顿住,听曹棺道:“你最近得罪了不少人?”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单飞苦笑道。
沉默片刻,曹棺道:“我这有几件东西你先拿着,以免没有寻到长生香前就没命了。”
黑暗中“嚓”的响声,有个小巧的木箱到了单飞的脚下。
单飞心中微喜。
他来到这里表明目的其实就是和曹棺结盟,他知道曹棺是聪明人,因此他方才没再说什么就走。
你想要长生香,当然是要长生,可你要长生,总要先保住老子的命了。
知道曹棺盗墓许多年,拿出的东西绝非等闲,单飞蹲下打开那箱子,就发现有幽蓝的光芒传出。
箱子正中赫然是一颗小巧的夜明珠。
这东西虽然不是居家旅行、杀人必备的工具,可进入地下极为有用,单飞暗自点头,拾起那夜明珠向箱子旁处照去。
箱子左手处有只圆筒。
单飞暗自奇怪,不解其中的用途,拿起来不等询问,就听曹棺解释道:“破天矢,一筒九矢。可单独射出,亦可三矢一击,用后可收集铁矢装回筒中。”
这时代还有这种好东西?
单飞拿着那圆筒,感觉很是神奇,心中突然想到——在丁家村外的山上就看一帮人用铁矢对付怪物,那些人是赵达的手下,难道他们用的也是这个?
曹棺似看出他的困惑,淡淡道:“这是马先生所制,许都城中的校事、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将等有功之人才能使用。曹公虽找大匠仿制,始终无法成功,我这还剩一套没用,你先拿去用了。”
又是那老头子做的?
那老头子究竟还有多少本事没有漏?
不过从老头子手上出来的,肯定都是好东西。
单飞立即将铁筒放在怀中,转手又拎起一件乌黑的丝衣,本要发问,突然双手用力扯了下,只感觉双手勒的发疼,丝衣还是没什么损伤。
“这是西域乌蚕吐丝做成的防身丝甲,可挡刀剑。”曹棺顿了下又道:“不过你没事不要去试。”
这个我当然明白。
单飞知道这东西很韧,刀剑砍不破,就知道这东西穿身上和简易防弹衣仿佛。但根据物理学知识,除非你穿的是钢板或者很高科技的化工材料合成的防弹衣,不然这种衣服还是无法分散外力,疼痛肯定难免。
不过有这东西总比没有要强很多。
单飞又将丝衣收到怀中,拿起个小葫芦道:“这些是什么?刀伤药?”
“毒药。”曹棺简单明了道:“在你如果实在坚持不住的情况下服用,一点就管保你很快毙命。”
我总感觉你给我这些不是让我防着仇家,而是要我去送死的样子。
单飞暗自摇头,将那小葫芦放了回去,因为他发现箱子剩下大半还有不少铁制的零件,以他专业的目光一看,就知道这东西完全就是盗墓专用工具箱,里面的零件可随便拼出十数种他需要的工具。
王大锤那个洛阳铲不知道打造好没有,我几乎都忘记这事了。
不过有这个箱子,也不急于用王大锤的那铲子了。
这个曹三爷不愧倒斗界的前辈,对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充分领会嘛。
合上箱子,单飞索性一把拎起,道了声谢向阁楼外走去,未到门帘前,突然听曹棺道:“单飞……”
单飞顿住脚步,不知道曹棺今天还要唠叨什么,就听他幽幽道:“你后悔过吗?”
“当然。”单飞失笑道:“是人怎么会不后悔?”
“那你会怎么做?”曹棺问道。
单飞搞不懂曹棺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沉吟片刻才道:“人谁无悔,但求改过就好。”
“可是……若你没机会改过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过一时贪婪拿了整个箱子,还是在你的默许下,你家大业大,不至于这么威胁我吧?
单飞不明所以道:“三爷,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许久的时光,曹棺才道:“你走吧。”
单飞舒了口气,掀开门帘走出阁楼,才发现黄昏已至,淡青的夜漫过来将他深深包裹,回头望过去,他目光穿不透阁楼,却知道那里没有光亮的地方,曹棺肯定还寂寞的坐在那里。
阁楼里没有光亮,没有白昼,甚至没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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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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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飞再到酒楼前的时候,意气风发,当然,那是因为他把乌蚕丝甲穿在了身上,带来不一样的感受。
这些日子他活的看起来开心,实际上恨不得脑袋后多只眼,不过如今脑袋后虽没多出眼,前胸后背多了面墙,再加上破天矢在手,经过验证后,发现的确是杀人灭口的必备套装,一时间信心满满。
咱是和平主义者,从来不想着杀人,大家和和气气的再好不过,但有人要暗算老子,我从不介意背后给你一枪。
单飞不等站稳,罗老爹就擦着汗走过来:“单公子……东西都准备差不多了,你看着这胡椅做的怎么样?”
那面的的孙苇和柱子都拎着两个小凳子过来,亲热道:“单老大。”
有钱的是老大,有能力的也是。
孙苇这般人伊始见罗老爹对单飞极是尊敬,还有点不服,可他们前段时间运茱萸过来时,人家曹家财大气粗,从来不拖欠尾款,就让他们很是感激。再知道什么馒头、包子、饺子的,竟然都是单飞的杰作,又见酒楼上到掌柜、下到伙计,没一个不对单飞毕恭毕敬的,不由也对单飞佩服起来。
当得好厨子的家奴肯定是个好木匠。
这不,曹府亲派大军扫荡了山上的茱萸后,他们本以为会失业,没想到单飞随即又安排他们点事儿去做,找人多做点胡椅来。
他们当初听说什么胡椅还很奇怪,后来才发现制作起来并不麻烦。
单飞接过一把胡椅,展开一看,很是满意。
罗老爹一旁赞道:“单公子,我发现你简直是个天生的奇才啊,这种椅子老汉我以前从未想过,但坐起来很是方便,最关键的是还能随身携带。单公子能想出这种东西,老汉想不佩服都不行了。”
不就是个类似胡床的折叠凳吗?你至于这么夸张吗?
单飞把玩着手中的折叠凳,微微一笑。
他早就留意到如今的中原还是流行席地而坐,更知道这时期的中原人还是习惯跪坐或箕踞。
这是自古习俗所致。
古人服饰以前少有裆裤,穿起来自然凉快,可坐下来问题就会出现,你想你穿着无裆的裤子像现代人一样两腿一分,那可说是要多风骚有多风骚。听说当年孟老夫子都是忍受不了老婆在家随意分腿,怒而休妻,就因为这种服饰文化,才导致古人规规矩矩的跪坐。
不过从汉朝起,服饰多了裤裆这个设计,再加上兵荒马乱的,服饰文化一年数变,无论上下都意识到这个问题,逐渐保护起**,为胡床的兴起自然带来分便利。
我这一小步,时代的一大步啊。
单飞听到罗老爹的夸奖,暗自提醒自己——作为一个成功人士,不能在赞扬下飘飘然,要随时保持谦和的态度。
“罗老爹,我就喜欢你这样,说话够实在。”
罗老爹忙赔笑道:“我从来只说实在话。”
单飞试坐了下胡椅。感觉高矮适中,孙苇一旁道:“单老大,你觉得这么坐好吗?我看读书人都不是这么坐呢?”
“你天生就是读书人?”单飞反问道。
孙苇道:“老大,我现在也不是读书人啊。”
“这就对了。谁都不是天生会读书,也没谁规定天生一定怎么坐。风俗是可以改的,而改变风俗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方便实用,只要用起来方便,又不高难,老百姓一定会喜欢。”单飞坐在胡椅上,感受着路过众人的指指点点,安之若素。
这时酒楼前路人如织,用饭的人亦是人头攒涌,热闹非凡,见到单飞如此,难免议论纷纷,“他坐的是什么东西?”
“看起来很怪的样子。”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古代人,单飞早有预料,好在没说他好像一条狗呢。他知道古代人对新事物接受方式和现代人没什么两样,先好奇议论,后试用推广。只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嘛,总会有人说三道四,何足为奇。
他不声不响的先为胡椅宣传一把,孙苇等人见状,也纷纷效仿把胡椅放下坐在上面,多少有些骄傲的模样。
“对了,大排档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单飞感觉三爷随时都要出发的样子,知道自己在酒楼上不会再有太多的时间,准备祭出终极大杀器。
“老大,桌子还在赶制,现在只做出不到十张。”孙苇道。
单飞点点头,暗想曹棺要找什么长生香,赵达呢,找他的时候拿个虎头蜂出来,有人在搞事,这两件事间会不会有什么瓜葛?
他正沉吟间,听到不远处卖馒头的莲花突然道:“虎头,你怎么来了?你哭什么?”
单飞扭头望过去,见到虎头正抹着眼泪向这方向走来,皱了眉头,迎过去道:“虎头,怎么了?又丢钱了。”
这孩子一枚铜钱差点引发场凶杀案,可自从那事情之后,虎头对他很是亲热,不过虎头多在读书,少和他见面。
莲花也擦了下手赶过来,呵斥道:“你现在不是应该在荀先生那里读书吗?”
“荀先生……荀先生……”虎头哽咽道:“他说我不用读书了。”
“怎么?”莲花一怔,不解道:“我们不是给钱了?”
虎头抽泣道:“他说给钱也不教了,让我以后不要再去了。姐姐,我……这次没犯错啊。”
单飞一旁见状,微皱了下眉头,就听远处有马蹄声响,只不过这次不算急骤的样子,扭头望过去,就见曹丕、夏侯衡、荀恽等人正向这个方向行来。
见到虎头哭泣,曹丕、夏侯衡多少有分奇怪,不过不以为意,荀恽却是笑了起来,“单飞……好久不见,我对你多少有些失望了。”
单飞见他看了虎头一眼,嘴角带分得意的笑,立即明白过来。
这小子在玩手段。
虎头在什么荀先生那里读书,突然不让读了,多半是这小子用的阴招。
我靠!
老子才对你荀恽太过失望,荀氏怎么说也是士族大家,大家就要有大家的风范,拜托你拿出点贵族的气质来。荀彧、荀攸都是曹操身边杰出谋士,想必风度不凡,怎么你这个荀恽如此不上道。
单飞心中少有的怒火,却还能笑道:“我对荀公子倒很有期望,都说荀公子乃荀氏八龙之后,想必学问是有的,也算是个先生,不才有几句话不明,还请荀公子解释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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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 请教
长街很快静了下来,楼里食客往外看,楼外百姓都是驻足等着好戏上台。
最近曹家酒楼不但伙食好,做菜香,留在曹家酒楼还总有点八卦看,实在是少有的物美价廉,经济实惠。
街上楼上,不知有多少目光望过来,荀恽略有不安,显然没想到单飞这小子如此一问,他自被单飞在夏侯家酒楼前宣战后,多少有分忿忿然。
单飞虽只是撂下一句狠话,但荀恽如何不知道,官二代中都在看着最终的结果。他不像曹丕一样,有郭嘉轻易的解决了争端,他这枝射出的箭,又怎能有回头的余地?
荀恽虽不知道单飞要怎么让他后悔,还是严阵以待,不想单飞没事人一样,荀恽决定当先发难。
他知道单飞周围的朋友,见虎头正在荀家教书先生那里受教,只是一句话就让虎头无书可读。
荀家的人,当然要站在一块。
今日荀恽来到这里,本是要看单飞的笑话,哪里想到单飞不怒反向他请教,知道这小子来意不善,可暗想本公子学富五车,你小子不过是个家奴,还能有多大的学问,本公子还能被你问倒?
单飞见荀恽脸色数变,暗想老子今天要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以为老子是吃素的。
“不才记得孔夫子说过一句话。”
曹丕微微摇头,荀恽却是哈哈一笑道:“你小子也配把孔夫子的话提在嘴边?”
单飞不急不缓道:“在下不知道配不配,不过如果在下不明白,荀公子也无法解释的话,那在下倒和荀公子挺配的。”
荀恽听出他的嘲讽之意,脸色微冷,就听单飞扬声道:“夫子有云——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这句话究竟何解,还请荀公子教我?”
曹丕心中一动,荀恽却是脸色一沉。
二人都是颇具文采之辈,曹丕一听单飞所言,当然知道单飞是引用孔夫子之言,倒诧这小子不过个家奴,怎地见识学识均是远超常人?
荀恽毕竟是荀彧长子,早听说过单飞的作为,知道这小子嘴里吐不出象牙,说是求教,实际上是扔来一刀,一时间并未作答。
只有夏侯衡眼前一亮,正下冠带,哈哈大笑道:“家奴就是家奴,无论如何,学问总是差的。”
他一直被单飞的组合拳打的喘不过气来,心中愤懑难言,偏偏无法奈何单飞。
单飞虽是家奴,可那是曹洪家的家奴,曹家怎么处置他没有问题,别人家要动,始终要顾忌曹洪的反应。
打狗还看主人,打别人家的家奴无疑在打主人的脸,一般人怎么会不考虑后果?据史书记载,当年有胡域商贾就是误杀了重臣梁冀苑囿中的一只兔子,结果传了出去,连坐十数人被杀!
兔子如此,人亦如此。
事情挑开了,夏侯衡一方面考虑身份,一方面顾忌曹洪,始终对单飞无可奈何,荀恽以死狗找事,夏侯衡听了自然觉得可行,本以为能狠狠教训单飞一顿,没想到先是张辽作证,后是赵达出现,夏侯衡立即歇菜。
杀狗有问题,可放狗咬人无论如何也讲不出道理。
当年曹操二十三岁就灭了不守道理皇亲国戚,如今坐镇许都城,姜老弥辣,更是知道律令的重要,自然将规矩立的一清二楚,违禁者没好果子吃。
有校事插手的事情,不要说夏侯衡、就算是荀恽也是建议缓缓再说——吃不到羊肉惹一身骚的后果二人都很清楚。
夏侯衡一拳打空,有着说不出的难受,他每天晚上都虔诚的问候单飞家人很多遍,但每次见到单飞,仿佛还是看到单飞脸上写着——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搞不定我的样子。
今天一见单飞请教,世子和荀恽竟然哑口无言,夏侯衡终于扬眉吐气一把,高声道:“小子,我教你个乖,孔夫子这句话的意思是——做人在家要孝顺父母,在外要尊重兄长,行为谨慎……恩,那个言而有信。博爱百姓,亲近仁者……”
他越说声音越低,终于感觉有点问题,可众目睽睽之下,偏偏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如果这些你都做到了,就可以读书学文了。”
单飞抚掌笑道:“夏侯公子说的真好。”
夏侯衡忍不住又要摸下冠带,听单飞道:“夏侯公子确定夫子说的是——泛爱众,而亲仁,不是泛爱众,而咬人吧?”
夏侯衡脸色一变。
单飞对他却是不再理会,望定荀恽高声道:“我想荀公子出身名门世家,没道理夏侯公子懂的,荀公子反倒不懂。”
顿了片刻,见荀恽脸色发青,单飞淡淡道:“孔夫子都说——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这就是说,在孔夫子眼中都是先学做人、然后才学文。如今虎头在荀家门下求学,行为无差,却被荀家先生赶了出来,不知道荀家教的到底是如何做人,如何学文?不才实在不懂,还请荀公子教我!”
他声音朗朗,长街一时静寂。
单飞说起来复杂,但总结起来无非一句话——学文本是学做人,你不会做人,学问再多又有个屁用?
莲花虽然没读过书,不懂单飞的之乎者也,但却懂单飞最后几句话的意思,大声道:“虎头,你不要哭了。单大哥说的没错,你去连做人都做不明白的先生那里求学,又能学到什么好学问,还不如跟姐姐学蒸点馒头。”
有人笑,有人沉吟。
荀恽脸色铁青,偏偏无从反驳。
这些道理他当然说起来头头是道,可能世人都是如此,能说的未见得能做,能做的偏偏做错,而偏偏单飞言辞犀利,抓住他的错处以圣人之言痛击,让他立即溃不成军。
有掌声响起,一人懒洋洋的笑道:“说的好,说的好。好久没听到这么精彩的道理了。”
荀恽眼中寒光一闪,扭头望过去,就见郭嘉穿着木屐懒懒的走过来,伸手扯过单飞身边的胡椅坐了下来,舒服的叹口气。
单飞见郭嘉突来,倒是微微一怔。知道这小子看起来放荡不羁,但学问绝不是盖的,立即道:“郭大人。”
“诶,不对。”
郭嘉立即摆手道:“应该叫郭大哥才对,我们不是喝过酒,算是朋友兄弟了?”
单飞见郭嘉温暖的笑容,心中不由一暖,“郭大哥,我若是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指正。”
郭嘉笑起来,摇头道:“说的很好,和夫子之意并无相差。不然子夏不会说——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单飞倒明白他的意思,这句话本和他所言一脉相承,也就是孔子的弟子子夏接孔子之言,意思就是——有人虽自谦说没学问,但做人比谁都明白,那本来也是一种学问。
郭嘉轻舒一口气,转望马上脸色青冷的荀恽,扬扬眉道:“长倩,夫子又云——学则不固,过则勿惮改,不知长倩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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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曹氏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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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朗朗,照酒楼前人潮如海。
荀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突然道:“世子,伯权兄,我们走。”他再不说什么,一拉缰绳,当先向夏侯衡的酒楼行去,
“长倩兄,你等等。”夏侯衡心中大失所望,忙策马跟了去。曹丕只是笑笑,缓缓驱马离去。
单飞心中微动,暗想郭嘉为人不差,随便引用夫子之言,其实就是提醒荀恽——有学问的人从来不固执己见,更不怕改正错误。
荀奇虽对郭嘉不善,郭嘉却在点醒荀恽,只可惜荀恽成见太深,看来一时半会只有记恨,不会悔改。
郭嘉见状微微摇头,随即望向单飞道:“看来你明白了,他却没有明白。虎头,你明白了没有?怎么又哭起来了,不是说过,男子汉大丈夫,留血不流泪,一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虎头抹了下眼泪,哽咽道:“我不喜欢蒸馒头。”
莲花举手要打,却被单飞一把拉住,单飞笑道:“不蒸馒头也还有别的事情可学,不用急于一时了。”
放开莲花的手,单飞笑道:“你不要总是骂虎头,他不过是个孩子,想什么说什么了。”
莲花看着方才自己被单飞抓住的手掌,垂头道:“单大哥,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打他了。虎头,我们不要耽误单大哥的事情。”
她不再多说什么,拉着虎头走向一旁。
单飞一笑,暗想莲花很明事理,转望郭嘉道:“郭……大哥……”老子前世看起来也没有你大,叫你声大哥也没什么,“你今日怎么有空到此?”
看了眼郭嘉的双脚,见他这次一双袜子倒是配对了穿,很想问他上次为什么只有一只袜子,是不是被人家老公打出来的,可终究忍住未问。
郭嘉拍拍坐着的胡椅,只是笑道:“这东西你做出来的?”旁边的孙苇这次亲眼见到单飞把荀恽请教的无言以对,佩服的简直五体投地,一旁道:“这是单老大想出来胡椅,我们找木匠做的了。”
“送我一把如何?”郭嘉倒不客气。
见众人目瞪口呆的样子,郭嘉解释道:“这胡椅一看就是简单方便,易于携带,最重要的是——如今天气转凉,总是跪在席子上,不但太凉腿不舒服,腰也有点不舒服。我一直想解决此事,就是没单兄弟这么聪明啊。”
摇头叹口气,郭嘉屁股长在椅子上了一样,“算了,这把就是我的了。单飞,你别和我提钱,提钱太伤感情了。”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吧?
你抢了我的台词!
单飞第一次见到有人把厚脸皮说的如此小清新,也是叹为观止,可终于笑道:“孙苇,立即让柱子去加做十把椅子,给郭府送去,算我账上好了。”
孙苇应了声,才要离去,被郭嘉一把拉住,孙苇只以为郭嘉要感谢,忙道:“郭大人不用客气。”
郭嘉老脸似乎一红,终于还是道:“你知道我住的地儿吧?”
孙苇差点晕倒。
等叮嘱完孙苇,郭嘉放下了心事儿,含笑道:“单兄弟,你看这都晌午了,我还没用饭。要不……我请你,可你肯定不会答应的,是吧?”
单飞感觉这个杀马特可能是在洗吹剪上花销过大,这才如此算计,微笑道:“像郭大哥这样的贵客,赏脸到这里用饭,怎么能有让你请客的道理?”
郭嘉很是赞许。
单飞见孙苇那面交代完毕,立即招过来道:“去把大排档使用的桌子拿来一套。”
“摆哪里啊?”孙苇不解道。
“大排档,当然摆街边上了。”单飞笑道,“郭大哥赏脸,今天我也为郭大哥专门搞一个刷刷锅。”
“什么锅?”郭嘉饶是见多识广,可听到这个新名词还是反应不过来。
单飞并不过多解释,亲自到厨房配料。池惑等人见是单飞,自然全力支持,更何况早在这之前,单飞已经将这个打算和池惑等人提及,这次蓦地推出,算是曹家酒楼又一主打品牌,当然精心准备。
不多时,孙苇等人将桌子架好。
古代在隋唐以前,多是分餐制,也就是每人一案,食案轻巧低矮,单飞这次让孙苇准备的桌子几乎和当代酒店用的餐桌仿佛,只是中有孔洞。
孙苇取了个铁炉放在桌下,填了烧红的木炭,然后在上又放置了口铜锅。
郭嘉坐在椅子上食指大动,连连点头道:“不虚此行,不虚此行了。”
等到单飞将调好的高汤送入锅中,不一会高汤味出,汤锅滚滚,一时间香气浓溢,可说一条街都能闻得到。
郭嘉不等单飞招呼,早主动拎着胡椅过来坐下,一比量高度,忍不住赞道:“原来这椅子和桌子是配套用的。”琢磨着怎么让单飞再送套桌子过去,最好加上铜锅炉子,只是一时间被美味吸引,想不到什么借口。
单飞笑道:“只怕郭大哥不习惯这么吃。”
“怎么不习惯。”郭嘉习惯的口水都流下来,“说实话,我对分案用饭才是不习惯,这个高桌多好,几个朋友坐一起,吃吃喝喝,好不痛快。”
单飞没想到郭嘉对这种方式这快接受,暗想大哥你是免费的就习惯吧?
含笑不语,单飞将用茱萸果配制的调料放个碗中,送到郭嘉身前,见整条街的人都被这桌吸引,频频回顾,指指点点,不由暗自得意。
郭嘉用了他十张胡椅,他当然要从郭嘉身上捞回这本钱。
怎么说郭嘉都是杀马特中的战斗机,战斗机中的vip,在当代那可是个大v,单飞在那个时代对名人效应可是一清二楚。
将大排档摆在街上,再请个大v过来撑场面,出场费咋说也得几万吧,如今只用十张胡椅一顿饭,值!
那面的郭嘉只是在算计如何在家里也搞一套这种设备,全然没有想到被单飞暗中摆了一道,待听完单飞讲解,将切成极薄的羊肉片在锅中滚了三滚,拿出来在调料中一涮,放到了口中。
郭嘉闭目嚼嚼几口,连连点头,突然睁眼道:“对了,你说这叫什么锅?”
“刷刷锅如果太难记的话,就叫火锅好了。”单飞补充一句,“曹氏火锅!”
郭嘉一挑大拇指,连连赞道:“好,好,单兄弟好本事。”顿了下,看了眼那盘羊肉,看起来似乎还想再加盘羊肉的样子,只是目光微挑,看向了远方道:“张将军既然来了,何不过来共用一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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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节 战争与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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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飞感觉郭嘉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比某些现代人都要快,这么快就有共锅的概念了,回头望去,见张辽站在他身后不远,单飞笑道:“张大哥来了,一块坐了。”
张辽似有分犹豫,走过来向单飞略点下头,再向郭嘉抱拳道:“张文远见过祭酒大人。”
他素来谨慎,来找单飞却见郭嘉在此,难免犹豫。
郭嘉如今可说是曹司空手下红人,他张辽不过一介降将,虽有战功,但如何敢和郭嘉同坐一处?
郭嘉笑起来,“文远何必如此客气。请坐,请坐,奉孝正有些事情请教,难得好锅配好肉,好料配将才,今日看来万事俱备,只欠点好酒了。”
张辽略有拘谨,挨着单飞坐下,对胡椅、火锅这种新鲜事物难免多看一眼。
单飞一听郭嘉要酒,早就招呼伙计过来,吩咐了两句,不多时,伙计拎着一坛子酒过来,郭嘉大喜,伸手拍开泥封,只是一嗅就道:“会稽产的三年稻米清,没想到这里也有。好酒。”
那伙计一挑大拇指,显然对郭嘉识货很是钦佩。
郭嘉亲自为单飞、张辽满上碗酒,举碗一碰,话不多说,当先尽了一碗,随即招呼张辽、单飞刷料,吃的不亦乐乎。
张辽本有几分不安,几碗酒下肚,见郭嘉谈笑风生,虽奇怪单飞这小子怎么会和郭嘉扯上关系,但终究放下拘束,和二人有说有笑起来。
郭嘉手中筷子如飞,不多时就干掉两盘羊肉,打了个饱嗝这才稍放筷子,抿口酒道:“听闻文远才从河北回转,不知道那里战况如何?”
张辽才要放下筷子,郭嘉忙道:“边吃边说就好,你停箸了,我就不好向单飞要肉了。”
单飞一笑,感觉郭嘉看出张辽的拘束,特意缓解下气氛。
张辽咳嗽一声道:“末将……恩,邺城久攻不下,文远奉司空大人之令和乐将军先拔邺城东南阴安,将那里百姓移至河南,前几日才回转向司空大人复命。”他见郭嘉总呼其字,暗想人家这般亲热,自己再过客气实在是有点不近人情,遂也改了自称。
单飞一听二人所谈,知道他们谈的是河北战事。如今袁绍病死,曹操正对河北袁绍的几个儿子开战,只是邺城久攻不下,史载曹操就是听从郭嘉的建议,暂回许都,让袁绍三子袁尚和大儿子袁谭自相内斗,结果事态真如郭嘉所料,曹操一回许都,袁尚、袁谭就忍不住掐了起来。
掐起来的原因看起来复杂,实际上无非类似现代二世祖之间遗产争夺战而已——袁尚是袁绍小老婆生的,但掌大权,身为长子的袁谭自然不满,外敌一去,于是内乱又起。
曹操让张辽尽迁阴安人口渡河,只是因为三国连年征战,人口实在稀缺的厉害,也算是在进行资源储备,为日后发展做准备。
单飞对这方面清楚了解,不过并不插嘴,只是往锅里放菜放肉。
郭嘉微微点头,“有乐将军和文远出马,阴安可说是手到擒来,只是不知文远如何看待邺城战局?”
张辽迟疑片刻,见郭嘉满是鼓励的目光,终于道:“袁谭、袁尚不合,邺城迟早必下,只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司空和奉孝兄采用釜底抽薪之法,坐山观虎斗,邺城外援渐竭,内耗不断,依文远所见,明年邺城可克。”
单飞夹筷子的手顿了下,倒对张辽很有分佩服。他知道如果按照历史,邺城被克正是明年,可他不过是早知,张辽却是预判出正确答案,古人所说的料敌机先不外如是!
郭嘉一笑,又喝了一口酒道:“单兄弟怎么看?”
单飞微怔,哂笑道:“郭大哥实在太高看我了,这等军机大事,我能有什么看法?”
“不然,不然。”郭嘉摇头道:“夫子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当然不敢比夫子,那么说这里三人恐怕有两个是我的师父。”
张辽、单飞忍不住笑。
郭嘉看着单飞,含笑道:“我倒是很想听听单兄弟的想法。”
张辽见郭嘉有分执着,内心暗诧,他初见单飞时,因狗肉结缘,一番交谈感觉单飞见识不凡,后知其不过是个家奴,诧异中难免有分遗憾。
降将难有前途,家奴更难。
可他没想到这个没前途的家奴竟然敢呵斥荀恽,顶撞世子,甚至能和郭嘉称兄道弟,让他也是不由惊叹此人如何有胆做到。
今日见郭嘉和单飞极是亲热,虽说郭嘉有分客气之意,但对单飞的意见显然极为重视,这就让张辽更是惊奇。
单飞见二人均是等待他的下文,暗想面对一个谋略奇士,一个军事将才,自己还是藏点拙好。
人家脑袋绝不是白给的,历史记录那都是马后炮,人家真正的能力是如何审时度势的判断。
心思微转,单飞微笑道:“张大哥所言极是,我对战事一窍不通,不过感觉邺城之战和眼下曹氏、夏侯氏酒楼之争仿佛。”
张辽一怔,不解道:“此言何解?”
郭嘉目光却是微闪,只是道:“还等单兄弟的高见?”
“高见不敢当。”单飞当朋友不说假话,真诚道:“夏侯家酒楼有御厨坐镇,又得曹公器重,对曹家酒楼本有优势,只是却忘记了一点,酒楼要揽客,最引人的地方,本是要饭菜美味实惠,才能得世人喜欢。”
郭嘉伸筷子又捞了一片肉,微笑不语。
张辽忍不住问道:“这和邺城之战又有什么关系?”
单飞一笑,“酒楼之争如此,世事其实均是如此,方才张大哥也说过,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酒楼要客人来奔,贵在自身酒菜,天下要百姓依附,贵在执政之人。”
郭嘉送肉入口,嘴角终于带分笑意。
单飞缓缓道:“袁氏早失民心,邺城崩溃不过早晚。只是就如酒楼生意一样,满足现状迟早被别的酒楼取代,长盛不衰之道在于进取不懈。邺城不过是袁氏标志,听闻河北还有不少贼军流散。”
张辽对单飞益发的改容相向,暗想寻常家奴混吃度日,哪管许多,单兄弟这般见识不知从何而来,插言道:“单兄弟说的不错,如今河北有张燕、孙轻等黄巾余党,声势浩大,甚至不让袁氏兵士。”
“兵士、黄巾其实多为百姓,若有温饱,何苦死死抵抗?”
单飞说到这里,心中蓦地有热血上涌,突然起身向郭嘉抱拳道:“郭大哥,小弟和你总算相识一场,不知可否请求一事?”
郭嘉看了单飞许久,“我感觉你不是喜欢求人的人,还不知你要求何事?”
单飞看到郭嘉眼中的温暖,沉声道:“我闻言司空军中有‘围而后降者不赦’的军令。”
郭嘉缓缓点头,眉头微皱。
单飞一字字道:“我知所求过火,但有朝一日邺城被破之时,还望郭大哥向曹司空美言几句,饶了邺城的百姓!”
阳光朗朗,照在单飞身上,微有热意。
张辽先是愕然,后有动容,竟然也如单飞一样站起,抱拳对郭嘉道:“文远亦如单兄弟所请,还请祭酒大人考虑。”
郭嘉看着二人许久,微笑摆摆手道:“其实这件事能否成行不在我……”顿了下,看着单飞,郭嘉淡淡道:“而在你单飞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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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虎父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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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飞愣住。不止是他,就连张辽听到郭嘉所言,都是错愕难言。
张辽心中发热,他从未想到单飞不但说的好,而且看的远、想的更远。
围而后降者不赦!
这句话本是曹营军中铁令,亦是曹操亲自所设,只因为这句军令,曹军当年攻克徐州之时,屠戮了抗拒的十数万军民,其实不止曹军,很多军阀乱世争雄时,均是默默贯彻这个不成文的军规。
冷血,但有效。
有效,可残忍。
单飞本是推脱不过,又不想让郭嘉、张辽小瞧,这才随口议论两句邺城的形势,对于这个时代,他仍贯彻着自己的原则。
陌生中带分熟悉,熟悉中带分隔阂。
亲手杀了尹老大的时候,他并没有任何快乐的感觉,他看多了战争,却从来喜欢和平,提及邺城的时候,一想到无数的军民百姓在其中哀号辗转,一时热血上涌。
进一言也是好的。
可他根本没想到郭嘉竟说拯救邺城百姓的重任在他身上,这又从何说起?
张辽知道郭嘉放荡是有的,可失言却是从未听过,不由错愕道:“祭酒大人……这句话……”
“这件事不但要看单飞,还要看文远。”郭嘉微微一笑,不等再说什么,就听一人冷冷道:“郭祭酒喝多了吧?邺城之事只有司空才能做主,什么时候轮到一个降将和个家奴来发话?不要说他们俩,只怕就算郭祭酒恐怕都是说不上话!”
郭嘉一听话音,两道秀气的长眉扬了下,放下酒碗,胡椅上拱手笑道:“夏侯将军竟然有暇,可共锅否?”
张辽早长身而起,施礼道:“夏侯将军。”
单飞抬头望去,望见一人一骑立在秋阳下,有诺大的身影笼过来,正罩在他身上,端是气魄逼人。
能让郭嘉、张辽如此的夏侯将军如今只有两个——夏侯渊、夏侯惇。
是夏侯渊!
单飞一眼就断定了这点,只因为马上那人双眼如灯,明显没瞎,夏侯惇是瞎一只眼的。
他片刻之间推出对方的身份,立即起身拱手,却没有打招呼。
夏侯渊为什么来这里,难道是因为夏侯衡?别看这些爹娘在外威风凛凛,可子女有事,哪有爹妈会不上心?
他单飞最近把夏侯衡逼的喘不过气来,夏侯渊见到他怎么会爽?单飞感觉自己最近把官二代得罪的差不多了,但那是逼不得已,如果不作死的话,对这种掌权阶层还是能闪就闪的好。
单飞在那里徒担心事,夏侯渊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斜睨一眼张辽,随即望向了郭嘉道:“郭祭酒真的好雅兴,贵为司空大人的军师,如今竟在大街公然饮酒作乐,成何体统?”
郭嘉笑道:“夏侯将军此言差矣,古人有言——食色性也,无论再忙,饭还是要吃的。只是饮酒是有,做乐可是冤枉了奉孝,奉孝在用饭的时候还在和张将军谈论军情,总算不负司空所托。”
夏侯渊看着他牙缝里的肉丝,嘿然道:“郭祭酒饮酒时,就将邺城的结果安排清楚,不知道曹司空若知,会不会感觉所托非人?”
郭嘉笑道:“夏侯将军对司空大人忠心不言而喻,只是不知夏侯将军来到这食街之上是打仗还是用饭?”
夏侯渊一怔。
郭嘉微笑道:“如果打仗的话,奉孝实在不敢插言,可若是用饭的话,这里的火锅最新出来,可算是一绝,夏侯将军若肯赏脸,奉孝就请了这顿饭。”
他说话时很是心痛的样子,看起来从来只是白吃,很少请人的模样。
夏侯渊心中不悦,冷然道:“不敢让郭祭酒破费,久闻郭祭酒放浪形骸,本将军还有分不信,今日一见……”
他不等再说下去,就听一人洪亮笑道:“今日一见,原来比妙才还要妙才了。”
夏侯渊双眉一竖,他字妙才,听来人这般调侃,显然没把他放在眼中,让他如何不怒,可一听那如洪钟般的声音,立即知道来人是谁。
许都城除了寥寥几人外,恐怕也没谁敢对他如此放肆。
来人正是曹洪。
曹洪竟然和曹馥并辔而来,见夏侯渊望来,大笑道:“妙才今天怎么看起来比这火锅还要火大,要不要在这里用饭下下火?”
夏侯渊冷哼一声。
曹洪却早跳下马来,大步到了郭嘉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道:“郭祭酒来这里饮酒,实在是给老夫面子,就算要请妙才,也该由老夫来请才是。”
得,又让这小子省了一顿。
单飞对郭嘉混吃混喝的本事不得不佩服,就见曹洪转望张辽,含笑道:“张将军,老夫和你平日少有来往,不想你今日竟为曹家酒楼美食而来,实在是让老夫意料不到。以后……”竟走过去拍拍张辽的肩膀,曹洪笑道:“你以后尽管来这吃饭,我多送你个包子。”
张辽的脸和包子仿佛,没想到曹洪竟对他如此亲热,可无论如何都难再去看夏侯渊的脸色。
曹洪心中畅快。
他当初听曹馥输了药堂。一口气堵着出不来,人生莫不如此——不蒸馒头争口气,他和夏侯氏明争暗斗许多年,仗着一帮曹姓兄弟,略有优势。
可老子英雄儿混蛋,所谓的虎父无犬子都是骗人的鬼话,虎父生出犬子的机会反倒更大。曹馥天生喏喏,始终被夏侯衡压了一头,比不上荀恽、荀奇,更不要说去比荀攸。
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十八层地狱啊。
曹洪因为这点始终心中耿耿,不然也不会听单飞一言,给曹馥一个机会。
老子再气儿子,可儿子要努力的时候,老子还会心中期待。
曹馥不行,可单飞这小子不差啊,信那小子一次,总不能看着自己儿子被比下去。
果不其然,曹洪暗中观察酒楼多日,眼见食客一日多过一日,心中欢喜不言而喻,转望曹馥,曹洪微笑道:“儿呀,听说你还要开什么连锁。”
他不懂什么连锁,但总感觉曹馥跟了单飞几天,用词都显得高档很多,连锁嘛,把这条街都锁在曹家的仓库中,好气魄。
曹馥早得单飞提点,大声道:“爹,是啊。食客就是卖糕的……我们一定要抓准食客的口味,力争上游。”
食客为什么是卖糕的?
曹洪想要发问,可感觉见识总不能不如儿子,连连点头道:“说的好,食客就是卖糕的,要将他们紧紧的粘在我家曹家酒楼周围。”转望脸色发冷的夏侯渊,曹洪似才发现他还没走,故作客气道:“妙才如果喜欢,不如和我一块去楼上用饭?顺便谈谈令郎伯权有何高见?”
夏侯渊看起来恨不得一刀劈了曹洪,突然嘴角带分哂笑,“曹子廉,你以为自己可能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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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阴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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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飞见曹洪突然变得这般模样,多少有分好笑,心中更多的却是高兴。
他很喜欢看到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样子。
听夏侯渊突然放话,单飞心中微动,意识到夏侯渊可能会有后招,夏侯渊当然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坑爹的儿女秀子女的爹。
千古以来,这句话不能说是绝对,但不少人都是按照这规律来走,曹洪好脸,夏侯渊何尝不是?如今这场赌局说不上轰动许都城,但着实引发了不少人的关注,曹洪不想输,夏侯渊何尝会想?
曹洪听夏侯渊反问,先是一怔,后是哈哈笑道:“妙才,不是我以为可能会赢,而是我以为一定会赢。一定!”
四下打量下,曹洪一指郭嘉二人道:“你看连郭祭酒、张文远要来吃饭都没有地方,还得在外摆桌用饭,你家酒楼可曾这般?”
郭嘉一口酒差点没喝到鼻子里。
张辽更是闷头吃菜,差点跳到火锅之中。
夏侯渊冷笑一声,“一个酒鬼,一个降将算得了什么?”他不等说完,就听有人笑道:“夏侯将军,怎地在长街上呢,咱家正要给你送匾去,碰到可真的巧了。”
夏侯渊脸色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勒转马头笑道:“张常侍,找妙才何事?”
曹洪望见一黑胖之人鸭子一样的摇摇摆摆的过来,身后两个小宦官合力抬着一长匾,上盖蜀锦,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曹洪认得前面那黑胖子叫做张滂,本是宫中常侍,负责皇帝刘协的起居,这时见其与夏侯渊亲热,终于意识到有点问题,迎上去笑道:“张常侍,哪股风把你吹到了这里,来、来、来,楼上请。”
他一把拉住张滂就向楼上拖去。
“诶、诶……”张滂被拖的像个企鹅一样,想要挣扎,可哪扛得过曹洪的大力。
夏侯渊双眉一竖,飞身下马,一把扼住曹洪的手腕冷笑道:“曹子廉,你要不要脸?张常侍是给夏侯家酒楼送匾,可不是给你曹家。”
曹洪感觉夏侯渊下一刻要拔刀的样子,终于松开张滂的手腕,干笑道:“妙才何必如此火大。”
“我看是你曹子廉火大才对。”夏侯渊毫不客气道:“只怕看到匾上写着什么,更会火大。”
“匾上写着什么?”曹洪心中一紧。
夏侯渊一伸手,扯下匾上锦缎,赫然露出匾上的几个大字——天下第一羹。
“曹将军,你不知道。”
张滂揉着手腕赔笑道:“夏侯将军家的酒楼用的厨子本是宫中御厨,那御厨不胜宫中烦恼,告老回乡。圣上一直想念那御厨做一道羊羹,知其未走,还被夏侯将军留在许都城,一时高兴,亲书了这几个大字赐予夏侯将军的酒楼。”
曹洪心中火大,暗想你刘协早不赐匾,晚不赐匾,这时候送来一张匾,看来一定是欠扁了。
他对刘协素来没太大的敬意,暗想当初若不是司空和老子去接你,你不是饿死、就是被杀死在洛阳,哪有今天的风光?
不过这毕竟是皇帝亲手所书,意义大是不同,夏侯渊红光满面,拉着张滂的手亲切道:“圣上有心,也要谢谢张常侍亲自前来。”
“夏侯将军客气了,能给将军家的酒楼送匾,可是咱家的福气。”张滂看曹洪脸色黑的发紫,不敢再说什么,拔腿要走,却被曹洪一把拉住,“张常侍何必着急,一碗水都要端平,宫中岂能厚此薄彼,不知道圣上什么时候也书一张匾到曹家酒楼呢?”
张滂推脱不得,无奈道:“下个月如何?”
下个月黄花菜早馊了!
曹洪恨不得一拳把这黑胖子打成死胖子,夏侯渊却是扒开曹洪的手掌,含笑道:“张常侍这边请。”
“不过一张破匾。”曹洪唾了口。
张滂只当没有听到,跟随夏侯渊才走了几步,荀恽策马而来,高声道:“夏侯伯父怎地此时才来,长倩恭候多时了。”
夏侯渊不咸不淡道:“怎地?”
荀恽只是看着夏侯渊道:“长倩听说天子赐匾,将这件事在家族中一说,不少荀家子弟颇有兴趣,都想来尝尝天下第一羹是个什么味道。”
曹洪脸色铁青,抬头望去,就见夏侯家酒楼前的确多了不少人,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大家做派。
夏侯渊亦是望见,脸上露出分笑意,“有劳长倩贤侄了。”
荀恽微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不止如此,荀家族人外戚听闻‘天下第一羹’的美誉,有不少有意在夏侯伯父家的酒楼筹办婚宴。这半月就有四五家之多,还望夏侯伯父许可。”
不但夏侯渊微有动容,就算曹洪都是脸色一变。
单飞皱了下眉头,倒没想到荀恽这小子还有这招,放在当代,做个营销策划也是不成问题。世族大家人脉自然广博,这个荀恽为了击败他单飞,也算操碎了心思。
“长倩贤侄不错。”夏侯渊哈哈一笑,大声道:“来、来、来,夏侯家的酒楼随时为荀家打开。”
“长倩只怕一点。”荀恽突道。
夏侯渊微怔道:“长倩贤侄怕什么?”横了曹洪一眼,夏侯渊淡淡道:“有人若找你的麻烦,有夏侯伯父为你顶着!”
“长倩只怕来客太多,伯父家的酒楼还要扩建一番,那实在让伯父麻烦。”荀恽含笑道。
夏侯渊哈哈大笑,意气风发道:“好,夏侯渊就等着那一天!”
二人说说笑笑,和张滂一起向夏侯家酒楼行去,再不看曹洪一眼。
曹洪脸色铁青,握着拳头道:“儿子,荀恽这小子不是说对宁儿有意?如今是几个意思?”你对老子的女儿有意,如今竟然帮助老子的敌人,这样的人,若再敢登门提起亲事,老子弄死你!
曹馥看了单飞一眼,暗想荀恽只怕是为了单飞,可这些日子他没少从单飞口中领悟到金玉良言,感受到单飞对他的好意,对出卖单飞的心思慢慢淡了,迟疑道:“孩儿也不知道。难道荀恽这蠢货喜欢上了夏侯家的女人?”
“夏侯渊一家狗蛋。听说有个侄女稍有姿色,还被张益德抢了,荀恽这货如何能抢得过张益德?”曹洪冷笑道。
荀恽总不是喜欢夏侯渊的几个儿子?
曹洪对荀恽和单飞的恩怨并不清楚,对于这个变故倒是没有意料。
曹馥见状,惭愧道:“爹,孩儿没用,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么一招。”
他从单飞身上学会一点——对老子适当认认错,比死抗效果要好上许多,你认错最多不过是被骂几句,要是死抗到底,被打死也有可能。
果不其然,曹洪喟然一叹,老怀弥慰,微笑道:“儿呀,这怎能怨你,怨只怨夏侯渊这老小子不守规矩,孩子的事情,他又参合什么?”
曹洪是乌鸦站在黑猪背,只看到猪黑,看不到自己黑,冷然又道:“夏侯渊不讲道义,就不要怨老子也不讲规矩。”
转望一旁只顾吃火锅的单飞、张辽、郭嘉三人,“你们三个哪个今日娶亲,老夫为他在酒楼大大操办,只收七成酒菜的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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