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节 决战江乘
太史慈一言落地,众人皆惊——太史慈虽未明说,但众人都听出太史慈居然有向单飞致歉之意。
不要说朱然大为惊错,没想到太史慈居然对单飞如此重视,就算刘备听了都是眸光微闪,神色有些异样。
刘备知道太史慈的为人,暗想这种人爽朗直率,虽说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但当初太史慈在太守府前的作为,从旁观者角度来看,其实没做错什么,但他这时候居然肯放下架子和单飞和解,其中……只怕不止是要和单飞联手对敌那么简单?!
陆逊、徐元见状却是心中高兴。
他们都归单飞调度,太史慈是孙家重臣。太史慈和单飞若能合好联手,绝对是江东的幸事,也是他们的幸事。
此次出征虽是说平定叛乱,还百姓安宁,但也是一种资格,对陆逊来说,这资格更是重要。陆逊深知,若能平定山越,他在江东的前途绝对算是光明起来。
单飞却是益发的感觉不妙。
他自己怎么莫名其妙的就上了这条贼船呢?当初庞统吹火烧山,他借势利用孙尚香来摆平慈济堂的事情自感高明。
这主意也就他能想得出来。
但事情就是在那时候开始不对劲了。
高明的人绝不止他单飞一个。
孙尚香随意的一个任命,就把他单飞捆在孙家的这条船上,信任更是无以复加。无论妫览、孙河、太史慈对单飞怎么的质疑,孙尚香都选择信他单飞。
士为知己者死。
信任对某些人来说,不过是背叛的筹码,但对他单飞来说,只让他感觉抹不开情面。
人家孙尚香在你有困难的时候拉了你一把,如今人家有困难的时候,你好意思撂挑子走人不?
那时候不知为何,单飞竟想到魏伯的感慨——在这世上做好人比做坏人难多了,魏伯那样的人物,就是因为坏的不够彻底,始终自怨自艾,他单飞可要悠着点,绝不能因为太史慈的一个表态就把命卖出去。
根据历史记载,太史慈这家伙好像没几年活头了?
单飞想到这里,心中微凛,他见太史慈威风凛凛的模样,实在想不出他怎么会病死?
太史慈见单飞默然不语,沉声道:“单统兵莫非不肯原谅太史慈吗?”
朱然惊得额头都在冒汗,几乎想替单飞原谅太史慈。
单飞终于笑道:“太史将军实在言重了,人生怎么会没有误会?当初的一点小事,不足挂齿,更不值得放在心上。眼下只要太史将军是在为民平乱,单飞就不会退缩。”
至于别的事情,我可是说走就走的。
他说的圆滑,太史慈却认为他已答应和解,神色微喜,转瞬望向刘备道:“太史慈此生佩服的人不多,刘将军就是其中的一个。如今江东危机在前,刘将军素来仁义,想必此刻定会再助我等一臂之力。”
刘备微笑道:“我和单统兵出来的时候,就准备随单统兵同进退,又怎会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朱然这时已从陆逊口中知道刘备是哪个。
看人是看气质的。
刘备虽然一直沉默,朱然见这人神色从容,就知道这人绝对不凡。等知道这人是刘备时,朱然心中着实吃惊。
如今听刘备的口气,居然在看单飞的决定,朱然实在不能不对单飞另眼相看。
太史慈闻言精神大振,旁人不知刘备的能力,可当初他和刘备在北海出生入死,知道刘备不止仁义,领军能力更是没得说,有刘备帮手,他知道击败诡异的山越又多了成把握。
“刘将军还如当年般的痛快。如今算来,太史慈已欠刘将军两个人情,这次回转后,太史慈无论如何,都会力撑刘将军的主张。”
太史慈和孙河等人不同,他是半路归顺孙家,暗想打天下本来就是分分合合,有得有损,眼下曹操势力强大的难以想像,孙家虽是能人亦多,但比起曹操还是很有逊色,既然如此,联合刘表对抗曹操也是可行的方法。
至于灭了曹操后又该如何,那倒是以后的事情。
刘备微微一笑,“无论事成与否,太史将军的这番心意,我总是铭记在心。”
太史慈哈哈笑道:“是我该多谢刘将军才对。”他转望朱然道:“朱县令,秣陵的山越虽撤,但如今你想必已然知道,这件事并不简单。”
朱然道:“不知太史将军有何吩咐?”
太史慈早有计算道:“山越这次举动极为特异,我只怕我等赶赴江乘,他们又会来骚扰秣陵。”
朱然心中微震,谨慎道:“那我会让城中百姓谨慎出入城中,随时处于备战状态。”
“如此最好不过。”太史慈眼中闪过分赞许,沉声道:“若我估计不错的话,围困秣陵的山越东撤应是往江乘之地。江乘如今形势更是危机,如今江乘是由哪个镇守?”
朱然应声道:“是吴奋。”
太史慈目光微闪,“吴奋为人谨慎沉稳,颇有父风,有他镇守江乘,一时倒不虞贼兵攻破城池,不过我等还宜迅疾出马平定山越,还江乘百姓以太平。朱县令,我等这就前往江乘,还望你多加小心。”
他说罢一摆手,再不废话,当先出了秣陵城。
陆逊等人精神振奋,立即跟随太史慈出城整顿兵马,只有单飞暗自叹口气,但终究还是翻身上马跟随众人前行。
朱然见太史慈、刘备对答之间豪情奔放,出征亦是豪气十足,心中有热血涌动,倒恨不得如陆逊般跟随太史慈上阵领兵杀敌。
可理智终于战胜了冲动,朱然目送众人远去,很快吩咐道:“立即紧闭城门,无本县令的命令,谁都不得擅自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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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丹阳兵蓦得太史慈带兵来援,均是士气大振。
太史慈居然不抢领兵之责,只率本部随陆逊之部前行。陆逊身后有几个行家看着,更是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不过行军正确的策略都是明纪律,重消息,再由统领根据形势随机而变。加个太史慈强援后,陆逊不改谨慎的作风,甚至加派游骑前哨的数量,防备对方路上再来偷袭。
一路上风平浪静,不要说狙击,就连山越的影子都难看到。
若不是查看到沿路的马粪蹄痕,知道山越正向东方撤退,众人根本难想前方会有大批的山越出没。
贼兵声势浩大又是狡诈,陆逊暗想凡战者,都是以正合,以奇胜,如今对方虽是神鬼莫测,但我等只要稳妥行军推近,和他们正面交锋,有太史将军奇兵帮手,对战山越不难……
他知道太史慈跟随孙策多年,马上步下都是精熟,太史慈所率的铁骑更是跟随太史慈多年,若论作战能力,绝对远胜寻常骑兵,甚至比起丹阳青巾也不逊色。
丹阳骑兵并非丹阳青巾。
陆逊知道丹阳青巾本是孙坚手下四杆枪的头杆枪程普所训,眼下正被孙权亲自统领,肯定不可能来江乘平叛。
但有媲美丹阳青巾的太史铁骑,己方实力遽增,虽不过千余骑兵,但绝对不怵山越万人。
不过山越突然撤退,倒让陆逊很是奇怪。
他和太史慈、单飞等人商议此事时,徐元、傅婴认为山越撤兵可能是因为知道丹阳来援,要聚兵一处再和他们一决死战。
陆逊暗想若真如此反倒不错。
伏击他们的山越实力彪悍,但陆逊不信作乱的全部山越都是这般犀利,如果真的那样,那山越早就横行江东,怎会被孙家打得缩入山中?
太史慈最是干净利索——他们既然作乱,追到天边也要绞杀匪首,平定山越!
天边还远,但江边已近,甚至海边都是不远。
江乘本近长江出海口,众人等再出丘陵时,眼看距离江乘不过数十里的光景,前方游骑回报:“启禀几位大人,江乘之西,有大批山越拦路!粗略估计,最少万人之多,游骑已经不能通过。”
众人精神均是一振。
单飞心中却在嘀咕,暗想这些山越简直是神经病,突然作乱迅疾的包围了江乘、秣陵两地,老谋深算的在山中拼命截击他们一回,然后竟然尽数回撤在江乘等和他们在平原决战?
他不算懂得兵法,但知道山越山越,那肯定是在山中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离开了山脉的掩护,山越还玩个屁?
眼前平原不过略有起伏,土包都算不上,这帮人当初在山中不肯舍长取短,坚守高处着实高明,怎么如今智商突然降低,又回到当初和徐元、傅婴交战那帮山越的水准。
陆逊亦是同样的困惑,转望太史慈、单飞一帮将领,沉吟道:“山越这次举止很是古怪。不知道……太史将军有何见解?”
徐元一旁嘀咕道:“陆校尉,这其实才是真正的山越。”
他感觉这些山越不知轻重的到了平原决战,正是没脑子的打算。不可否认,山越人数众多,其中难免会有聪明之辈,
但无论如何聪明的人,对少经正规训练的山越都是难以掌控,这也是山越始终不成气候的原因。
太史慈沉吟道:“不错,这帮山越舍长取短的寻求平原决战,的确有些奇怪。刘将军,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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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节 破阵
刘备一路上少言寡语,可能是因为早过了出风头的年纪,知道沉默是金的道理,更不会越俎代庖的建议众人如何开仗。
不过在行军路上,无论是单飞还是太史慈对其询问,他倒是绝不含糊的认真回答:“前方是平原开阔地带,山越应不会有我等这般骑兵,亦难在平原上做出花样。”
众人均是点头。
单飞知道像曹操那种实力雄厚的人,才会在围攻邺城的时候挖壕沟通地道的攻城,山越攻城就是为了掳掠财物粮食和人口,更多是干一票走人的主儿。
守在城中干什么?等正规军过来瓮中捉鳖吗?
如此一来,山越在攻城时少花气力,打不下就撤形成了一贯的风格。
山中的坞堡才是山越依仗的城池。
汇聚在平原和正规军交手,山越能用的手段绝对不多。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等总要稍微接仗后才能了解对手的‘真正’实力。”刘备一路上肯定也没少琢磨山越的事情,只怕对方还有怪招,谨慎道:“若依我见,引对手前来,选开阔地带决战不失为良策。”
太史慈点头道:“刘将军说的不错,我正有此意。”
这不是和陆逊当初的方法大同小异吗?
单飞一路倒是细心学习这些大咖的作战方法,在他原则中,人这一生多学点手艺总是没错的。
听刘备所言,再联想到陆逊当初迎战的方法,单飞暗想这就和黑社会火拼一样,猛的古惑仔一般都是两把菜刀从红磡杀到旺角东,但那种人死的也快。黑老大的方法都是先找几个话事人在大家都没埋伏的地方喝茶,咱用自身的优势压你,这样危险系数自然小了很多。
陆逊听太史慈、刘备发话,略一思索已道:“徐部将,我令你领步兵三百前方接仗。若遇攻击,坚守待援。”
你把我当饵儿当习惯了吧?
徐元心中嘀咕,但遇坚更硬,对陆逊已有信任,更知道有太史慈在后接应,绝不会让他们陷入重围不管的,沉声道:“徐元接令。”
陆逊又道:“太史将军,烦劳你带本部人马跟在徐部将左后翼。”
太史慈点点头,竟没任何异议。
单飞心中很是赞许,知道这就是太史慈能成为名将,而徐元、傅婴等人虽有资历,但总不能出头的缘由。
很多人是有本事,但往往本事大了,脾气也大,智商却不见长,始终以老套路过一辈子。
太史慈深知此时齐心协力的重要,一个支持就让陆逊信心百倍,更让兵士信心坚定。而若是临阵对敌才来要挟发威的话,绝对是疆场大忌。
陆逊转望刘备,不等开口时,刘备微笑道:“不知陆校尉可有什么差遣?”
心中对刘备这种风范极为折服,陆逊还是迟疑道:“若刘将军能领剩余骑兵衔徐部将右后翼随时应变的话,陆逊很是感谢。”
刘备闻言点头道:“承蒙陆校尉不弃,刘备遵命!”
经过山谷伏击战后,陆逊对刘备的领兵能力极为折服,也知道太史慈、刘备都是疆场老将,论临阵的变化能力,那比他陆逊要强上太多。
若是交战,太史慈、刘备均不用他陆逊任何调令,就能针对敌手弱处出兵。
陆逊知道山越恐怕已知道丹阳兵接近,这时候诱敌难以成行,既然如此,就不如和对方堂堂正正的交兵。
他一反常规,并不急于先用骑兵冲击对手,反以徐元为尖刀阻击敌兵的纵深速度,又以太史慈、刘备为侧翼随时攻击敌手的弱处,如此一来,摧坚击弱,倒不信山越能有抗住刘备、太史慈的方法。
见刘备应承领兵,陆逊精神振作道:“傅部将,烦劳你领步兵三百断后,防山越绕路冲击我等背部。”
等傅婴接令后,陆逊亲率步兵四百人居中,随时准备接应旁的意外。
单飞不得陆逊的调令,知道陆逊认为他单干能以一当百,但用兵还需磨合,倒不介意。
他素来不介意别人多干点的。
丹阳兵号令之下,徐元一马当先,领步兵开拔,众人随行,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徐元突停。
众人亦是勒马,就见前方突有一条黑线涌来。
是山越!
山越不用丹阳兵诱敌,居然对丹阳兵主动出击?
众人心中微凛,均是严阵以待,不知道山越哪来这壮的胆气。
那黑线来的极快,转瞬就碾压了深绿草叶、浅黄尘道,涨潮般的向丹阳兵的方向漫延过来。
陆逊人在中军,择高处竖军旗而望,先是警备,随即有些讶然,很快眼中又有了愤怒之意。
已方兵锐,敌方人众。
山越依仗着人多,算是一字型排开的涌来,不过那一字略有弧线,正中略突如刀,两翼微有收敛。
这种阵型倒和陆逊安排的大同小异,都是以尖峰吸引敌手主力,通过两翼游动来寻找机会。
对方列阵居然也是层次分明?
见山越两翼先是步兵,后面隐然竟有马队,陆逊并不畏惧,他愤怒的却是——山越最先凸出的那些人居然手无寸铁的前冲。
看其装束这些人竟是江乘附近的无辜百姓!
山越居然用无辜百姓作为冲锋第一线!
单飞也是看到这点,不由凛然。
他早知道战争的残酷,也知道从古到今,从中到外,战争中用这种方法其实并不少见。
后来赫赫有名的成吉思汗,一统天下时也是多用俘虏的百姓作为冲锋陷阵的棋子,等敌手不忍下手时再行破城的方针。
战争之中,有时候用的策略远比禽兽还要残忍。
陆逊毕竟经验不足,虽奇怪敌人会在平原对抗丹阳的援兵,可没想到对手一出来就用个最让他闹心的计策。
山越驱动百姓如同驱动牛羊般开始对丹阳兵进行第一轮冲锋。
盾牌兵早竖起盾牌,弓箭手、刀斧手随后。
弓弦早张,刀斧寒芒。
可徐元额头冒汗,众丹阳兵眼中亦是露出不忍之意。
人皆有恻隐之心,你让众人和敌人对攻,生死一线,他们下手绝不留情,可要他们面对这帮百姓下手,他们一时间真难做到。
但这时候不下手,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徐元回望陆逊那面的动静。
单飞也在望着陆逊。
陆逊只感觉手心满是冷汗,他早想到山越的诸多策略,但还是没想到对手竟用出这最卑劣的一招。
如今怎么办?
“陆校尉,怎么办?要不要擂鼓发动攻击?”李宇轩额头冒汗道。
救兵如救火,陆逊知丹阳离秣陵、江乘不过数日的路程,因此让兵士不过带着几日的口粮,其余均是轻简而行。
李宇轩身为兵曹,负责步兵和辎重,亦感觉不用长途跋涉,因此战鼓不过带了数面,可他从未想到过,这战鼓的第一次敲响,居然是要屠杀江乘的百姓。
他们不是要来救百姓的?
陆逊拳头握紧,正为难之际,右翼的骑兵突然一声哨响,刘备已带兵出击。
众人一怔。
谁都没想到主动出击的竟是刘备?
刘备素有仁德之名,面对百姓时,居然会主动出兵?
众人心中错愕时,就见刘备早带骑兵从侧翼冲到山越、百姓之间。
“射!”
刘备手中长枪一挥,身后的骑兵几乎毫不犹豫的一顿乱箭射出,却是越过了前行的百姓,正射在那些百姓身后的山越阵中。
山越大乱!
百姓亦是大乱,可这时候百姓如同牛羊般根本没有抉择余地,后方乱箭,众百姓自然前冲。
有人拔腿向前飞奔,众百姓一见,纷纷跟随。
他们本畏惧身后山越的羽箭刀枪,但如今山越已被刘备率兵抗住,他们自然先逃离这个危险的地带再说。
局面混乱起来。
有鼓声,山越冲锋!
趁百姓逃亡的时候,山越开始发动第一轮的进攻。
单飞心中凛然,暗想虽得刘备率兵阻拦,但百姓冲来,对丹阳兵军阵的影响不言而喻,对方借这个时机冲锋,心思毒辣,但从交战的角度来讲,这绝对是个上好破敌的时机。
一字横阵倏涌,如怒海潮起那一刻的激荡不休。
“枪!”
刘备再次挥枪,他身后骑兵立即将配制的投枪扔出了半数。
排枪如铜墙!
铜墙几乎是砸在了山越阵中,竟硬生生的将山越正中的冲锋线砸缩了一块。
山越死伤一片。
刘备身经百战,指挥无任何花俏可言,简单明了的命令下杀伤却大。山越被刘备率军突然砸出个缺口,中央的山越畏惧之心已起,开始有退缩的迹象。
可两侧的山越已然攻上。
刘备根本没理右翼的山越,长枪再指,魏延早就一马当先的杀入山越中阵之中。
一字阵正中的山越本来最感稳妥,有百姓在前,挨弓箭是百姓的事情,杀人是他们的事情。
可他们没想到刘备竟如烙热的钢刀切入牛油般融了进来。
刘备先是利用骑兵的速度快速斜插过来,用羽箭切断他们对百姓的控制,再出排枪造成震撼杀伤,中间山越蓦遭痛击,连连后退。
这本来是山越最坚固可靠的一道防线,在刘备果敢迅猛的攻击下,开始出现了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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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节 铁骑雄风
陆逊又惊又喜。
他早知道疆场形势千变万化,但不经磨砺,终究还是纸上谈兵。若论实际的应变能力,刘备半辈子积累的经验,绝对比他陆逊要胜过太多。
山越的军阵中央已被刘备冲击出了裂痕。
这就如瓷器裂纹般,一条裂痕显露,很多时候,只要再加上一锤子,整个瓷器立即就稀里哗啦的散掉。
刘备知道这个道理,魏延亦知。
魏延一直紧跟在刘备的身畔,在刘备指挥丹阳骑兵击停、击退山越兵的时候,他已经分出一队兵马杀了出去。
他负责实施最后一锤的计划。
荆州能人难数,刘备独重魏延,带魏延来到丹阳,并非没有道理。刘备没有预知的本事,但却有识人的眼光。
魏延率众骑杀出时,所率的骑兵如刀——一把真正的尖刀!
山越中阵已乱,魏延就沿着刘备敲出的那道裂痕刺了进去。
一骑正在山越之后,显然是指挥中军阵仗的山越首领,见山越退后,不由大声呼喝,数枪刺死几个后退的山越,将将挽回了山越的颓势。
魏延已到。
那山越首领见状,毫不犹豫的就要催马上前。
两军交战,军心最为重要。
那山越首领也是不俗,知道这种时候要挽回颓势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击杀对方的锋将。敌方锋将一倒,军心就溃。敌方的前锋兵马一散,甚至可冲乱敌方的全部人马。
深秋时节。
铅云本闷杀了一秋的寒瑟,兵马犬牙交错的抗衡中,却有单骑惊艳横绝。
这时战局正在将乱未乱的时分,魏延早就一骑绝尘的到了那山越首领的近前,挥刀劲斩!
狂风大作,激起了一地的尘土落叶。
马借人气飙,人借马力壮。
魏延从冲到至,所用的时间不过转瞬间。
那山越首领本待上迎斩杀对方的锋将,却发现对方已至面前;那山越首领才要提枪劲刺,就发现对方挥刀已斩到他的眉睫;那山越首领正要挺枪抵抗魏延的一刀,才发现那刀势凌厉,几尽无坚不摧。
刀落!
枪折!
人头飞向半空,撒下了一地的鲜血。
魏延不看那飞向半空的人头,长刀血淋淋的半空斜指道:“枪!”
投枪再掷。
呼啸声中,投枪刺在山越众的身上,有如铜墙铁锤般拍了下来,激起尘土高扬,波纹般的扩散。
山越兵溃!
单飞远远望见,心中亦是震撼。
魏延的武功或许不如他,但在疆场中,魏延的指挥力、决断力绝对出色,和刘备配合的亦是天衣无缝。
刘备出兵竟如高手过招,不过刹那间就找到山越看似最强、实则最弱的地方,然后刘备就敲出道裂纹,而魏延就负责将整个阵仗击散。
怪不得当初这二人在山中轻易的就击溃了山越的兵马,若论疆场指挥能力,这两人均是万中无一的人物。
从山越驱赶百姓冲锋,到刘备、魏延主动出击割断山越和百姓的联系,紧接着魏延斩杀敌将、击溃山越的中阵,不过片刻的时间。
局面更乱。
有百姓没头苍蝇的乱撞,更多的百姓却向丹阳兵的方向涌来,似乎这里才是他们最安全的地点。
陆逊见百姓冲来,喝令道:“出枪,竖盾,莫要放箭!”
他喝令声中,徐元几乎同时喝令,“出枪!”
枪非掷出,只是斜刺如林,尖端寒芒闪现,如给盾牌兵铁甲装上层层尖锐的长刺。
有百姓见状,惊呼声中,终于向两侧分散,还有人根本不知死活的上撞,却被盾牌兵径直拍倒。
这种时候,命令只对军队有效,对于这些盲目的百姓,呼喝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只有雷厉风行的震撼才能让这帮人向两侧开始逃跑。
丹阳兵知道这些百姓可怜,可他们这样做已是尽自己最大的容忍,他们不能因为可怜而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他们还要抗拒山越兵。
敌兵杀来时,绝不会可怜你的可怜。
百姓分流,山越左右两翼的人马已然出动,对丹阳兵开始呈包抄之势。
陆逊早就下令——防御转右。
他已看到魏延和刘备兵合一处,化作一把长刀,从正中溃散的山越间捅了进去。
单飞人在马上安稳不动,对周围的变化动静却是清楚了然——刘备本是负责右翼的骑兵,也负责起对抗右翼的山越,但军情有变,刘备当机立断,无视右翼的山越,反倒从中军杀了过去。
这种策略简单明了,单飞已预料到刘备接下来的举动。
击溃中军,杀到中军最后,反抄山越的右翼,形成前后夹击的形势,和陆逊的步兵将右翼的山越绞杀其中。
这正是错乱对阵的精要所在,亦是田忌赛马的疆场演绎。
当年田忌和齐王赛马,己方战马均是略逊,齐王以为吃定了田忌,不想孙膑不过略施小计,就帮田忌赢了齐王。
孙膑是取田忌的上驷对齐王的中驷,以中对下,再以下驷对齐王的上驷,取得两胜一败的战绩,赢了齐王千金。
万法本一同,赌场之术在疆场中运用起来亦无两样。这无非是如何聪明的进行资源调配,集中优势兵力打击敌人最脆弱的一环,争取胜势。
山越人多,已方马快。
刘备深知这点,这才以优势骑兵最大限度的杀伤对手,只要陆逊带步兵抵抗住山越的攻击,他甚至可帮陆逊取得三战全胜的战绩。
陆逊亦是明白这点,这才重点防御山越在右侧的进攻。
众人都根本没有考虑到左侧的局面。
左侧是太史慈的铁骑!
无论在谁的心目中,太史慈领骑兵冲击山越的左翼,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右侧山越未等近战时,左翼双方已然交手。
太史慈在刘备率兵杀出时,几乎随即而动,他冲的正是山越左翼。
左侧的山越在刘备冲击的时候,早就呐喊上前。
太史铁骑倏然而散,化作弧形。
单飞最是空闲,望见太史铁骑变化的那一刻着实心中震撼。
方才刘备用兵,简洁干脆,实则是因为他和丹阳兵配合并不纯熟,这时候任何一个复杂的变化都可能导致军队的散乱。
对刘备来说,只有最简洁的命令,才能最高效的指挥丹阳骑兵。
可太史慈不同。
他随孙策征伐多年,身边的铁骑已如他的手臂手指般结合在一起,演化复杂的变阵,才能制造更强力的攻击。
铁骑化弓。
那是一道极其完美的弓形。
长弓绞动,蓄势待发。
有枝长箭正搭在长弓之上,箭尖最锐利的寒芒处,正是太史慈。
长弓震颤,弓弦响动间,那枝利箭已经射了出去,伴随着那枝利箭的锋锐,还有弓背上的无数羽箭纷飞,汇入到那杆巨箭之中。
单飞是现代人,见过枪炮对杀,亦在电影中见过诺曼底登陆的残酷,可在太史慈变阵的那一刻,他才深刻了解疆场名将能百战不殆的原因。
铁血的军规,敏锐的观察,持之以恒的、不知多少年如一的磨练,这才能造就疆场长胜的神话。
太史慈几乎将疆场的暴力铁骑转化为艺术境界。
哪怕山越再是剽悍人多,但那一击几乎是太史铁骑最完美的一击,这一击就算曹操的虎豹.骑来面对,只怕都是难以正撄其锋!
巨箭轰在了山越的左翼正中。
山越炸了开来。
左翼立折!
太史慈完美的巅峰一击,正是要速战速决的解决掉左翼的战斗。那枝箭炸碎了山越的左翼,余势不停,深深的向山越心脏刺了下去。
山越的中军、左翼均溃,只有右翼才要和陆逊的步兵短兵相接。
丹阳军见状精神大振。
徐元、傅婴、李宇轩等人全力以赴的撑起铜墙铁壁时……
单飞脸色突变。
两军对战,有尘土高扬,厮杀声、鼓声震天般的响动,这本来是极为混乱的情形,亦是让人杀红眼的时刻。
所有人都想着最快、最高效的解决掉对手才能在疆场上活下去。
这时候本没任何道理可言。
纷乱的疆场中,单飞耳边吵闹,感觉却是独静。
他感觉到刘备、魏延的骑兵冲杀不停,几乎一口气杀到了山越的背部;他感觉到陆逊额头有汗水滴落,坚持撑着对抗着山越如潮涌般的进攻;可他亦感觉到一点特异之处——太史铁骑突然停了下来。
那无坚不摧的一箭本来可顺势射穿山越的心脏,一直射到山越的身后方才止歇的。
骑兵的优势不是静,而是动;不是肉搏,而是飞掠——飞掠中掠夺着对手的性命。
可那一箭居然停了下来——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尘烟四起时,和铅云携手遮掩了天光。
有风过,似吹起了无边的雪。
这是深秋季节,怎么会有雪落的感觉?单飞心中凛然,极目望过去,脸色微变。
他见到那锋锐的箭矢前,突然出现道雪墙,那道雪墙正在向太史铁骑那枝利箭迎了上去。
不是雪墙!
而是白衣扎甲的骑兵,气势如虎的骑兵!
单飞心中狂震,他那一刻突然想到秣陵城那个魏三颤抖着说出的话语——严虎好穿白色的虎皮大氅,用的枪也是亮银枪,他是左撇子,他身后的兵士都是白衣扎甲。
那是严虎的兵马?
魏三没有看错!
严虎拦截上了太史慈?严虎是另有其人,还是死而复生?可无论对方是不是严虎,单飞都记得太史慈当初述说严虎时深藏的恐惧。
单飞不知道太史慈怕什么,但知道太史慈那面肯定有了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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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节 逆转
铁骑列队如弓,势如怒射,射出的一箭锐不可挡,只因太史慈锋芒全出。
太史慈本是铁骑的魂魄。
可太史慈竟然停了下来,太史铁骑亦顿了下来。
众人错愕。
依照常理,太史慈定会带他们一路杀到敌手之后。眼前虽有山越骑兵拦截,但对手人数不多,太史铁骑以余势击之,破其还不会有什么困难。
那本是骨子里面的一种自信。
就算不冲破对方的骑兵,斜掠而过也是一种方法。
这时候众人已陷在山越阵中,最忌讳的就是原地停滞。眼下敌人虽在溃散,可疆场形势可说千变万化,万一敌手回过神包围过来,骑兵失去了冲杀的空间,那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他们从未想到过太史慈居然会停!
太史慈一停,已方铁骑立停。这本是军中的铁规,蛇无头不行,铁骑的方向,本来需要有个大脑来指挥——太史慈就是他们的大脑。
有近太史慈的护军向太史慈望去,心中发冷。
太史慈正怔怔的望着前方,脸色苍白的几无血色。
马停人僵。
太史慈那一刻只能用失魂落魄来形容,他看着前方的虎骑怒啸着冲来,却全不在意,他只是在看着白扎骑兵的为首那人。
那人身着白色大氅,鞍挂亮银枪,枪在左手旁,弓在右侧。
有风过。
那人右手摘弓,左手搭箭,一箭已向太史慈射来!
箭急劲,有如流星闪烁!
“不可能!”太史慈嘴里喃喃念道,周身难以抑制的剧烈颤抖,无视对方汹涌的人马,亦无视那夺命的一箭。
“将军!”
太史慈身侧的护军见势不妙,早从马上飞扑而到,一把竟将太史慈扑落马下。
众人惊愕。
那箭虽快,但距离尚远,他们根本不认为那箭能射到太史慈,更没想到武功高超的太史慈竟会被人扑落马下。
“箭!”
已方军阵陡然一声厉喝。
喝声有如雷霆轰鸣,太史铁骑正在茫然间,闻言迅疾弯弓搭箭射了出去。
对方有人摔落,亦有人挽弓回射,白扎骑兵冲势不停。
太史铁骑多经阵仗,乍逢惊变,还是下意识的提盾遮掩对方的箭雨。眼见对方如同雪球般的滚动过来,太史铁骑的众骑兵右手已摸到了马鞍旁的投枪。
距离急缩,已快到使用投枪的距离!
骑兵对战,本要在冲刺途中不间断的对敌人造成最大的杀伤。
长距离用羽箭、半程投枪;近则枪刺、接战短刀。这些本是骑兵交战的固定套路,华夏自商周后少用车战,战国秦汉时期由车战转为马战后,骑兵的出击基本不离这几样。
等隋唐之后,铁器铸造业蓬勃发展,才在盾甲、兵刃上更加的精益求精,直到西夏的李元昊的“铁鹞军”出现,几乎将人马捆在一起,如同骑兵中的装甲坦克般,才算是将疆场骑兵的配制发挥到巅峰之境。
但那造价也是极为高昂。
如今三国骑兵的防御不过是寻常的扎甲,但在攻击方面的技术完全趋近成熟。
无论丹阳骑兵还是太史铁骑,配备均是完善,训练亦是有素,作战亦是半约定俗成的操作。
抵挡住对方羽箭射来的那一刻,太史骑兵心中均有一个感觉,对方射来羽箭的劲道或许稍高于丹阳骑兵,但也没有到惊人的程度,可太史将军为何会失控?
有一人飞身拾起太史慈跌落在地的长枪,纵到了太史慈的马上,振臂挥枪喝道:“冲!”
众人一怔,因为太史慈从未有过这种命令。
他们跟随太史慈久了,全看太史慈长枪指挥的方向和姿势,决定如何出击。一听那“冲”字,他们就知来人不是太史慈,一看那长枪的姿势,更是和太史慈的命令完全不同。
来人却是单飞!
太史慈有变!
单飞人在军中,见严虎骑兵一出,又感觉到太史慈骑兵的异样,立即知道太史慈恐怕出了问题。他念头转动间,行动亦快。
马上脱缰而起,单飞踩着马头、人头、甚至兵刃之上向太史慈骑兵的方向冲过去。
护军扑落太史慈下马,转瞬又抱着太史慈纵越回了马上。
方才极大的变故,竟还没有惊醒失魂落魄的太史慈。太史慈脸上苍白的没有人色,只是直勾勾的望着前方,嘴唇喏喏不知念着什么。
单飞瞥见太史慈的模样,知道这时太史慈绝对没有办法领兵,他也没功夫询问,眼下他只有一条路走,带着太史铁骑击败对方的严虎骑兵。
对方气势已足。
已方士气低落。
若是逃的话,对方趁势追杀,只怕已方损失惨重。
单飞本是遇强更强的性格,知道这时候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咬牙间,长枪挥动,单飞“冲”字喝出,当先向敌方阵中冲去。
太史铁骑军心已乱。
他们和太史慈出生入死多年,当太史慈是将军亦是兄弟,这些年众人感情深厚,见太史慈有事,难免各个内心惊乱。
但单飞的怒喝如惊雷贯耳,决断似雷厉风行,立即将所有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太史慈倒下,可战役远没有结束。
他们不懂单飞挥枪的手势,毕竟还听得懂他的话语,望得到单飞的行动,一见单飞孤骑独出,所有人热血上涌。
冲!
这时候只有冲出去,才能活命,也才能救得太史将军的性命。
严虎骑兵如雪山崩溃般风行,其势已如虎啸般充盈。
太史骑兵在单飞的带领下,气势终起,马队迅疾提速,阵型不自觉的又成弓形!
单飞就如长弓上利箭的箭头,眼中亦泛着箭矢般的寒光。
成功人士不打无把握之仗。
他这次硬着头皮而上,却早在冲锋前就想到接下来如何操作。
脑海中迅疾将刘备、太史慈方才领军交战的经过复习一遍。有疾风剌面,单飞心中飞快的盘算着彼此的距离,感觉对手面容依稀可见时,单飞断喝道:“枪!”
该出投枪了。
对方气势正猛,这时就应该打击下对方的气焰。
他指挥的枪势虽不对,但断喝如雷,轰隆隆的传出去,三军皆闻。
众人惊错,从未想到过天底下竟有人一声怒吼能够让三军动容。
陆逊早发现这面的异样,惊愕之下恨不能分身援助,等见单飞接管太史铁骑搏命对攻时,心情激荡。
单统兵就是单统兵!
关键时候,绝对顶得上!
单飞怒喝声中,太史铁骑如受其怒火感染,闷喝投枪!
全力投枪!
他们亦知道行军如棋,先手至关重要。
太史铁骑一直都是以迅疾、威猛闻名,在太史慈的指挥下,处处抢占先手,这才能在出击对敌时如风吹草堰,无往不利。
可这时己方先手已失,诸多不利。
能不能扭转先手,本看这逆转的一击。
众人双眸充血,全部均是凝聚了周身的力气——枪出!
严虎军中几乎同时投枪。
双方距离急剧缩短。
投枪半空纵横交错,分别击向对方。
太史骑兵纷纷提盾硬抗。
这时候若没有极为高明的身手,漫天排枪中该如何躲避?
只有硬抗!
抗住要害,抗住杀伤,哪怕去死,也不能惊错倒退,阻挡了后方兄弟们前行冲刺的斗志昂扬。
有马儿悲嘶,中枪后浴血而倒,有人栽落。
太史骑兵折损十数人。
可严虎的骑兵,倏然塌了一块!
太史铁骑本是媲美丹阳青巾军的存在,绝境中全力一击,虽然马速较对方稍缓,但众人无论从速度、还是力量上,都是胜过对手一筹。
一筹足矣!
对方的将领在单飞的喝令压迫下,被单飞带跑了节奏,在单飞喝令投枪时几乎同时让手下出击。
他们本以为双方距离相若,己方马快更占优势,哪想到对方臂力雄厚,投枪速度远较他们要强!
严虎骑兵投枪的距离稍短,不过击在太史骑兵前沿,但太史骑兵投枪深入,却落在敌手的军阵之内。
炸弹爆炸时差点距离,只要不落入水中,对爆炸杀伤力的影响或许不大,但投枪落地的距离,已成为双方决定性的力量。
严虎骑兵坍塌一块,后方速度立减。
单飞敏锐的感觉到这点,那一刻就如发现檀石冲进攻时力乏一样。万法一同,兵道如武道,不过是被气势实力左右,只要能最快的发现其中的弱处,针对出招即可。
一鼓作气,气竭者输!
严虎的骑兵已露出了破绽。
杀!
双方距离急剧缩短,单飞知道这时候已到白刃见红的时候,手中铁枪展动,就向那身着白色大氅的人冲去。
双方速度太快,单飞虽已接近那人,却还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记得魏三说过的话——严虎喜穿白色大氅。
挽弓挽强,破敌斩将!
杀了严虎,对方的骑兵不攻自破。
单飞脑海中转过这个念头时,距离严虎已不过数丈的距离!
严虎部被太史骑兵投枪击得速度稍缓,严虎也终于有些停顿,可他似极为冷静,只是漠漠的看着单飞的到来,全然没有将单飞放在心上的模样。
这人脸色苍白的可怕。
怎么和死人一样?
单飞一瞥之间,心中蓦地泛起了凉意。他见严虎望来时,不知为何,就感觉有死人诈尸望过来一样。
杀!
严虎并未开口,但他身边有人早高声断喝,那人长枪一挥,早有难数的骑兵再摘投枪,虎视单飞。
投枪将出未出……
单飞眼下的目标只有一个——斩将!杀了严虎,己方才可绝境再生!
严虎骑兵的目的亦是相同——全力杀了单飞,击溃那撑着太史铁骑的最后一丝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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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359节 绝境张扬
太史铁骑本已败了,太史慈失魂落魄那一刻,太史铁骑就败了。
太史慈是军魂,魂魄一散,军心如何能够不散?
谁都没想到太史慈还未清醒过来,单飞就接过太史慈的铁枪,在单飞的指挥下,太史铁骑居然扭转了局面。
眼下的严虎骑兵落在下风!
严虎未语。
他由始至终的坐在马上,只凭他的出现,就惊得太史慈大为异样,指挥骑兵的是他身边的一人。
那人身材高瘦,人在马上竟如孤帆耸立般。
是严虎手下没死的那个一帆吗?单飞望见那人时,心中转念。
见单飞匹马单枪的杀来,一帆毫不犹豫的指向单飞。
杀!
太史铁骑和己方实则极近,已到白刃相交的时候,一帆心中转念,知道若杀了单飞,太史铁骑再无首领,胜负尚未可知。
严虎骑兵投枪尽出,目标竟只向单飞一人!
众人胆颤。
单飞高飞。
他几乎在投枪飞出那一刹,就感觉周边寒意大起。高手和名将一样,都是变化求机,能在危机来临前及时避让。
他左手盾,右手枪,在投枪掷出前那一刻倏然高飞而起,惯性连同他自身的冲劲,竟让他如天马行空般飞扬。
投枪几乎是擦他脚底而过。
单飞仍旧借势冲向严虎。
太史慈惧怕严虎复活,他单飞不怕,哪怕严虎再活一次,他也能让严虎再入坟墓!
严虎骑兵望着半空中那高飞急冲的人儿,眼中均是露出惊骇欲绝之意。
他们投枪一出,算准了单飞无处可躲。
但那是在常规的情况。
他们从未想到过有人振臂高飞竟如飞鸟般张扬,亦没想到数十只投枪尽皆落在那人的脚下,不过如浮云一样。
弓弦急响!
一帆早弯长弓,手指震荡间,有连珠箭飞射向半空的单飞。
单飞怒喝!
一帆张弓,他出枪!
空中的他几乎踩枪而行,但还能行有余力的出枪。
手臂一振,长枪化作一道寒光骤出。
箭崩落,血飞扬。
一帆弯弓搭箭的刹那,觉得单飞再无可避,却没想到单飞不但能躲避,还能抢先一步的出手。
这实在是一种震撼的景象。
双方战马奔腾,将遇未遇时,正是惨烈难言的前一刻,却有人高空腾飞,随骑兵平行而冲,驾云一样。
投枪横行置单飞于绝境。
单飞竟还能绝境反杀斗志昂扬!
当当当!
羽箭击在单飞左手的盾牌之上,一帆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意,不是为了单飞人在空中自如有如飞鸟,而是骇异自己的脖子蓦然发凉。
单飞枪势如电,抢先一步贯穿了他的脖子,斜斜刺出。
一帆大喝声中翻身落马。
单飞没去看落马的死人,却看着那铁枪带血,贯穿一帆后,还能向一帆身旁的严虎电闪刺到。
“当”的声响。
铁枪滴血,未及严虎时已然上扬而飞。而严虎动也未动,随即带骑兵和太史铁骑冲撞在一路。
单飞不寒而栗。
他人在空中躲避投枪已是耗力,那一枪并非他全力施展,但已贯注了八成的力道!杀一山时,他甚至没用五成的力道。
他出枪时,那一帆正挡在严虎的旁侧。可他必须出手,他已经没有了出手的空间。
全力纵越而起,他人借马势,顺势而为,这才能有那超过投枪的惊天一跃,但他终究不能逆转空间,也没时间迂回杀敌。
马蹄急响。
弹指寸光。
他只能先杀一帆,再取严虎,那一枪贯穿一帆后,据他估计,还有四成的力道残余。
一帆必死!
他感觉那枪对严虎难以造成实质的杀伤,可他从未想到过严虎根本未曾动个手指时,那长枪已从严虎身旁飞起。
这个严虎有金钟罩、铁布衫?还是早就非人,有了不一样的神通?
单飞转念间,身形仍旧前冲,却已将将跌落。
没有了一帆的命令,但严虎骑兵还是毫不犹豫的长枪上攻,刺向下落的单飞。
这一次,此人绝没有避让的可能,众人心中均想。
不想单飞高跃时早就想到跌落的结果,他不是刺客,没什么舍己杀敌的决心,一击不中,他没功夫返身再杀,但已考虑到跌落的情况。
单飞出盾。
有火光闪现。
双方骑兵虽在决战生死的那一刻,但还是有不少人向单飞的方向望过去,然后他们就见到一个极为奇异的情况。
单飞竟从敌方的枪尖上滚了过去,滚出一溜儿火花,居然毫发无伤!
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是惊错万分,根本没有留意到严虎避开那一枪也很是诡异。
“斩!”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严虎骑兵还未稍动,太史铁骑精神振作,他们听得出来,那是太史慈的声音。
太史慈终于清醒过来了?太史慈只要还能发令,那太史铁骑就不会败!
所有人蓦地来了自信,霍然拔出缳首刀,一路斩杀了过去。
有鲜血漫天,染红了白色的扎甲。
单飞早在那之前就滚到队伍之后,一脚踹落个最后排的骑士,倒坐在马匹上,反手一拉马缰,竟将那马儿硬生生的拉停。
微舒口气,单飞额头微汗。他一路从枪尖上滚来,倒不是刀枪不入,而是团缩了身子,以盾牌抵挡住枪尖的攒刺,巧妙的利用枪尖的穿刺力量旋转避让。
枪枪击盾,他却毫发无伤。
这招说起来简单,但若没有绝佳的眼力,大胆的想法再加上杰出的身手、借力使力的神通,一般人早就扎在了枪尖之上。
严虎的骑兵终乱。
太史铁骑挥刀劲斩,几乎是划出了一道血染的长河,单飞早听到太史慈的断喝,又见其脸色还是苍白,但看起来已经还过神来,单飞大喜叫道:“太史将军,还是你来领兵的好。”
太史慈目光投远。
单飞见状回头望去,目露惊诧之意。
他身后不远处,有刘备、魏延率兵杀来!
刘备这家伙怎么会攻击山越的左翼?
单飞念头不过一闪,刘备也看到了单飞,脸上的诧异不言而喻,他显然也没有想明白——单飞这小子不是在中军阵中吗,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
不过此时此刻,刘备顾不得再和单飞说些什么,冲到太史慈身前道:“敌人还有后招!”
单飞心中微凛,才待开口发问,突然收声。
他知道敌人的后招是什么了。
西方远远处,有黑线如麻,竟然又有难数的山越冲了过来!
我擦!
这山越比山中的老鼠还要多,方才那一茬已经万人之多,怎么又像来了万余的人手?下崽也没这么快吧?
单飞心中凛然,转念再想,对方让聚集在秣陵的山越退到了江乘,本来就是要联手对敌。
当初他还想不明白山越为何要在平原开战,感觉对方的智商在拉低,如今想来,对方的智商一点不低,而是另有高招。
方才严虎骑兵突出的那一下,骇得太史慈差点死掉,若不是他单飞拼命背锅,太史铁骑说不定已溃,如果太史铁骑败了,只凭丹阳的骑兵,只怕很难支撑。
丹阳骑兵一败,陆逊领的步兵千余淹没在山越的海洋中,如何会能幸免?
敌手先驱百姓,后用诡兵,如今又有万余山越后援,如果方才杀散的山越重新聚拢,那个严虎好像还没死,带着骑兵再战的话……那胜负还是未知之数。
对方不简单,似都知道太史慈会来?这才派严虎抵抗?
单飞心中暗惊。
他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经此乱战后,他知道有本事的逃命机会也大,这也就怪不得刘备屡战屡败,却很少被人抓到。
他单飞若逃,就算冥数的人要抓他都是不易,更不要说这些山越。
可丹阳兵怎么办?
刘备的想法和单飞并无偏差,他击溃中路的山越,随即看到远方竟还有山越大军杀来,暗想对方分兵两路,前后纵延之法看似简单,实则极为有用。
山越人多。
指挥山越的人就仗着这“人多”二字,先期用万人来耗掉丹阳兵的锐气。铁骑虽厉害,可排枪已投,箭壶弓箭空了一半,单刀染血,长枪有折,最要命的是——骑兵也是人,这些人不是机器,急需休整补给然后才能精力充沛的再战。
若和山越二度冲杀,等人困马乏时再想着别的计策,为时晚矣。
太史慈抬头看向天空。
铅云低垂,看不到阳光。
“应是晌午了。”太史慈突然道。
那面还打着呢,这个太史慈居然还在看天色,等着吃午饭不成?
刘备、单飞面面相觑,单飞见刘备望来的眼神,明显问太史慈今天有没有吃药的模样,单飞暗自摇头——没吃药,这病无药可治。
单飞看出太史慈依旧脸色苍白,虽然说神魂归舍,但还满是诡异的模样。
“太史将军,我等两路出兵,击溃围住陆校尉的山越,然后可分路掩杀护送陆校尉等人先撤。”刘备建议道。
他素来从容,这一刻终于有了焦急之意。
单飞知道刘备是真心为丹阳兵着想,感觉此计可行。
咱不是逃,咱是战略性的撤退!
不想太史慈居然纹丝不动,握着马缰的手青筋暴起,但对刘备的建议并不认可,“我们不用撤!”
“为什么?”单飞急声喝道。
太史慈只回了四个字,“因为青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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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节 诱饵
什么因为青巾?
单飞一头雾水,心中不满。他对太史慈其实挺有好感,方才见太史慈布阵攻敌那一刻,他心中着实佩服。
自古领兵的人不少见,但能把骑兵作战玩出艺术的人不简单。
可严虎骑兵一出后,太史慈就换个人一样。
那身披白色大氅的人应是严虎,太史慈如今不信也得信了,不然他不会骇的那么厉害。
可严虎就算活转了又能如何?
单飞始终不解太史慈这般畏惧是为了什么。可眼见大敌当头,太史慈还慢条斯理的模样,单飞心中火起,才待让太史慈清醒清醒,就听刘备皱眉道:“丹阳青巾也来了?”
单飞心中一震。
丹阳青巾?
江东孙权手下最精锐的那支铁骑?天下八大铁骑之一,甚至可媲美虎豹.骑的骑兵?
太史慈点点头,嘴角却露出丝涩然的笑。
单飞感觉太史慈有点精神分裂的样子,丹阳青巾这时若能来绝对是好事,为何太史慈一副哭丧的模样?
“他们何时会到?”刘备抬头看了眼天空,看不到太阳在哪里。
这时双方仍在激战。
山越前队万人连折了中阵和左翼,严虎骑兵方才和太史铁骑对砍,太史铁骑虽折了不少人手,可严虎骑兵更是损失惨重。如今严虎骑兵离的远远的,一时间不知进退,却也没有再攻过来。
唯独完好的山越右翼对陆逊急攻不下,眼见丹阳两队骑兵均是虎视眈眈的望来,心有惧意,有的人已萌生退意,但见已方大军又至,又只能坚持下去。
陆逊亦见到远方蜂拥而来的山越,见到太史慈、刘备居然还有心情聊天,心中错愕,但着实分不出人手询问。
太史慈听刘备询问,眼中有寒芒闪现,缓缓道:“就是现在!”
刘备一怔,不等回话时,陡然向南方望去!
南方的天空上蓦地传来数声爆响。
那声响来的极为突然,可说惊天动地。
转瞬之后,西方远远处、东方的天空同时有爆响传来,直如放炮一样,大地都为之震颤。
三方同时有爆炸声传来,平原交战的众人倏然都止住了厮杀,无论丹阳兵还是山越,神色均有不安之意。
太史慈眼中精光微闪,脸色苍白依旧,轻声道:“青巾来了。”
单飞心中愕然。
东方、西方和南方遽然传来爆炸声响,单飞倒不稀奇。他知道火药在宋时才出,在这之前,军中多以锣鼓传信明号令、通消息,但古人的智慧无穷,并不局限这简单的传信方式,还有各式各样的传递消息的手段。
比如摸金校尉的响哨,还有爆竹。
这时的爆竹和现代的爆竹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现代的爆竹里面装是火药,古时是在竹子内点了火,通过竹节内的空气膨胀引发竹筒的爆裂,发出响亮的声音。
《荆楚岁时记》中记载这东西是用来驱赶山魈恶鬼的,过年用爆竹驱逐“年”这种怪兽也是采用这种方法。
这种爆竹原理简单,慢慢有了些变种,通过加些材料使声音益发的响亮,慢慢的就开始军用化,演变成号炮之类。
如今的炸裂声就很像爆竹这玩意搞出来的。
眼下三方均有爆仗声响,响声这般惊人,倒更类似军工方产品,极可能是孙家的产物!
丹阳青巾来了?
孙家大军来了?
这次山越作乱联合了太多方势力,诡计百出,单飞早看出问题不对,暗想这哪里是平叛,这分明就是攻打孟良崮啊。
陆逊还和二傻子一样的鞠躬尽瘁,我单飞自以为找到接锅的人,可一不留神还是陷入其中。但就算是他都感觉到山越大有问题,太史慈会看不出来?
太史慈看出来了,这才赶来!
而在太史慈赶来的同时,孙家人亦早有计划,山越伏击丹阳的援军,平原接战诡计不断,而孙家大军不管山越如何,早在外边又形成个大大的伏击圈,在外围对这些山越进行绞杀!
这就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单飞想到这里,暗自叹息。
这帮人好会玩!
太史铁骑中早有一骑奔入陆逊的中军所在,消息一传,丹阳兵欢呼雀跃,立即转守为攻!
爆炸声后,无论前方溃散的万余山越,还是新来的山越援兵,终于有了仓皇之意。
他们就算不知道丹阳青巾来了,却也知道眼下的形势对他们已是不利。
不多时,众人已见东、西、南三方均有尘土高扬,冲铅云更暗,那显然是急行军的气象。再过片刻,众人甚至可看到远方枪尖如林汇聚后特有的寒芒。
丹阳兵不过两千人,一直和数倍于己的山越在交手。但如今看来,孙家出动的兵马数量,甚至已经不差山越。
早溃的那万余山越再也无心聚拢,四散逃窜。
新援的万余山越见状不好,突然转而向东杀去!
而围攻陆逊部的山越亦是开始向东逃窜。
他们不是傻的,以多敌少都是苦战不下,如果对手大军前来,怎能坚持下去?
丹阳步兵的困境顿解。
众人前一刻还是提心吊胆的,蓦地见山越崩溃,均是长舒了口气。
太史慈并不急于追杀,传令道:“陆校尉、徐元、傅婴,你三人率丹阳骑步兵,尾随追击这些山越!”
陆逊微怔。
他不是不满太史慈代为发令,江东竟有援军,实在让陆逊喜出望外,如今看援军的规模,似要毕其功于一役,将吴郡、丹阳近海的这片山越隐患尽数排除,他趁机多摘点胜利的果实正是好事。
可骑兵不是由刘备掌管吗?
刘备何等人物,早带魏延策马闪到一旁。
陆逊见刘备毫不居功,心中感激,立即率骑兵尾随山越追去。他亦聪明,暗想已方都是拼了数仗,很是疲惫。追那万余山越,被人反咬一口就得不偿失了,如今孙家大军从东西南三面迫来,唯独北方没有人手,不过是因为江乘北近长江,孙家大军就是要三面合围将山越逼到江边或劝降或毙杀。
他既然想明白这点,只要带丹阳兵,做为插在山越心腹的那把尖刀,随时搅动两下,就让山越极为难受。
太史慈终望向严虎的那队骑兵。
严虎骑兵和太史慈交手后,损失颇惨,但两队交错时,严虎骑兵一直远远未动,应是算定山越还有后援,准备给太史铁骑和丹阳兵最致命的一击。
可山越狡诈,却也没想到孙家更是滑头。
原来孙家早得知他们的动向,派诱饵出来不过是吸引他们的注意,孙家在双方开始接战时早悄然从三面围困,布下了弥天大网。
呼哨声中,严虎骑兵倏然转向南冲。
单飞、刘备互望一眼,静等太史慈的决定。单飞感觉太史慈不会追,他看得出太史慈内心深切的忌惮。
刘备却想,孙家以外来户的身份称雄江东绝非无因。孙策霸勇独绝,如今看来,就连孙权、孙尚香都是运筹帷幄。孙权、孙尚香早看出山越为乱的问题,但却不动声色的调动人马,孙尚香甚至更像不将山越为乱放在心上,只派名不见经传的单飞统兵,定是要麻痹山越的警觉,这女人着实是极为厉害的角色。如今严虎骑兵逃命,太史慈为斩草除根,当不会对其放过。
太史慈目送严虎骑兵离去,动也未动,片刻才道:“刘将军、单统兵,此番一战,太史慈又欠了两位一个人情,不过太史慈如今还想请两位做件事情。”
你是觉得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是吧?
单飞心中嘀咕,听太史慈道:“两位都是当世极为聪明之人,如今这情况,想必不用我过多的解释。”
他策马前行,去的正是严虎骑兵离去的方向。
单飞、刘备互望一眼,策马跟了上去。
太史慈继续道:“今日若没有刘将军、单统兵领军,我等设下的诱饵只怕会被对方一口吞下,吴侯派来的援兵亦会苦战一番,难以将山越尽数剿灭。”
见单飞、刘备均是沉默不语,太史慈勒马肃然道:“我知道两位对我等隐瞒事实不满,但这次必须用饵兵才能麻痹山越。徐元、傅婴均是当不起大任,这次本来应是孙翊太守亲自出兵为佳,可他蓦地失踪,孙郡主暂无人可用,这才请单统兵出马。单统兵又能请得动刘将军帮手,实在是江东幸事。这件事极为紧要,不便提前泄漏。不过孙郡主很担忧丹阳的子弟……”
顿了片刻,太史慈诚恳道:“孙郡主亦担忧单统兵的安危,这才派我率兵赶来援助。”
刘备满脸黑线,暗想你们担忧来去,怎么唯独没有提及我的名字,莫非我死了就是白死吗?
太史慈沉声道:“孙郡主说,单统兵若是知道真相后,恐怕对她不满,郡主请太史慈提前代她向单统兵致歉。”
刘备目光略闪。
单飞心中本有不满,暗想这件事孙尚香早就知晓,但当初派他出兵平叛却是轻描淡写的模样,甚至装作给他个好活,免费出差旅游般,哪想到让他差点去地府一游。
这种女人,恁地这般沉稳的心思?
但见太史慈言语赤诚,单飞倒没想到孙尚香还会考虑到他的感受,心中气恼稍平,可随即心中冒出个更大的困惑——太史慈早知此次用兵的真相,无非是诱敌反包围。太史慈隐瞒此事是对他单飞、刘备不公,但于作战计划而言,并没什么问题。
可太史慈为何唯独代孙尚香向他单飞致歉,却对刘备没什么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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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节 摊牌
单飞心中疑窦暗生,知道太史慈外粗内细,不会忽略这个小小的礼节。太史慈若随口向刘备致歉,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太史慈却没有说出,其中只怕另有玄机。
太史慈见单飞微微一笑,似是毫不挂怀的样子,策马又向南行去。
刘备神色平淡,竟也没有多说什么。
单飞见太史慈一路向南,倒搞不明白他究竟想着什么。
要追严虎骑兵吧,这速度也是太慢了,要是不追严虎,太史慈明显是在循着严虎离去的方向。
不多时,前方兵马已现,有旌旗招展,旗上均绣个“程”字。
单飞见围来的兵士都是江东子弟的着装,骑步兵结合,最少有三千人之众。
太史慈见到那队伍前来,勒住了马缰。
不多时,前方有一骑飞奔而至,“太史将军,程将军说了,有骑兵从此突围,他带人劫杀一阵,被他们跑了数十骑。不过……”
那骑看了单飞、刘备一眼,欲言又止。
太史慈道:“但说无妨。”
那骑遂道:“严虎跑了。”
太史慈眼角又跳了下,许久才道:“你们也确定那是严虎的骑兵?”
那骑犹豫下才道:“程将军说应该无误。”见太史慈并无二话,那将道:“太史将军,我等还要围剿山越。程将军请我转告,恕不招呼了。”
那面的大军开拔,继续向北挺进,想必是要和东西两方的人马对山越形成合围之势。
太史慈目送那大军远走,解释道:“这是程普将军的队伍。”
刘备目光老道,一见江东军阵容的威肃,就知道领兵的绝对是老将。江东姓“程”的老将只有一人能带出这般的队伍,那人就是程普。
程普自孙坚起事后就跟随孙家,先后帮孙坚讨黄巾、战董卓、力斩华雄、大破吕布,坐稳孙坚手下四杆枪的头把交椅,又帮孙权训练丹阳青巾,其人无论用兵武功,都是着实了得。而自孙策、孙权接掌江东以来,程普若论资格,已在诸将之首。
程普居然也来此平叛?刘备暗自摇头,对孙家的策划很是心惊,暗想刘表派他前来合谈,他虽问心无愧,但兄弟张飞都猜到了刘表的用意,以孙家的精明,是否早有怀疑?
刘备心中凛然,可毕竟多经风雨,仍能保持神色不变。
太史慈说话时眼中寒芒微闪,随即隐去,继续策马南行.
南方地势渐变崎岖,很快又现丘陵。
再过个把时辰,前方山脉连绵。太史慈人在山口沉吟许久,眼皮子似乎又在跳动不停。
单飞、刘备面面相觑。
太史慈虽不说,可不但单飞、就算刘备都察觉到太史慈的神情不属。
山越处心积虑的图谋作乱,太史慈见山越被破后就再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如果山越为乱在太史慈眼中都是无关轻重,那让他如此不安畏惧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山中响哨传来,有人从山中快步走来,又是先望了单飞、刘备一眼,见太史慈示意他但说无妨,遂道:“启禀太史将军,严虎部是从此道而退……我等奉命并未拦截。”
单飞心中一怔。
只凭此人寥寥数语,他知道太史慈、孙家对严虎的行踪,甚至比对山越还要重视。
太史慈点点头,领众人入山,循山路而进。
天近黄昏,太史慈命众人暂且用饭后,又带众人一路行下去。如斯将近半夜,山中凄冷,时不时有野兽嚎叫声此起彼伏,单飞、刘备虽是不惧,但也暗自惊心。
单飞忍不住道:“太史将军,你究竟要带我等去哪里呢?”
铅云已去,天空虽有薄云浮荡,但抬头望去,仍能见北斗方向。
单飞见星辨向,知道众人入山后折而向东,是向海岸的方向。
太史慈脚步微顿,并不回头道:“前方再过十数里,有一山叫做狼牙峰,地势极为险恶。费栈在那里建堡依险而抗,我等始终对其无可奈何。”
刘备皱眉道:“如今费栈率山越来江乘作乱,堡中必定空虚,因此太史将军带人反袭他的老巢?”
单飞不能不说刘备头脑活络,分析的合情合理。
太史慈点点头道:“刘将军说的丝毫不错,不过若袭击费栈的老巢,本不用两位出马的。”
单飞、刘备互望一眼,暗想这种避实就虚的好活你们不给我们做,一定要我们死扛山越才开心嘛?
不过单飞对山越为乱始终兴趣不大,这次平叛算是赶鸭子上架,他最关心的事情倒是严虎死而复活的事情。
太史慈一直隐瞒的秘密,很可能和长生香有关。
单飞就是怀着这个念头,才跟了太史慈一路。看了刘备一眼,见他闷葫芦一样,单飞暗想以刘备的脑袋,只怕亦是想到这点。
张飞一直在寻三香,刘备就算不对他单飞有敌意,如今刘备落魄至极,要想咸鱼翻身,对三香的神奇怎会熟视无睹?
太史慈话说半截,策马再次前行。十数里很快就过,前方有山峰耸立在连绵的山脉之中险峰四面壁立,高有数十丈,抬头望去,感觉山体直如利剑般,简直要插到天上一样。
山上怪石嶙峋,除有一条窄且险恶的山道通往山上,单飞再没看到其他的道路。
这种山势着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费栈选这种地址建堡顽抗很有眼光。
单飞想到这里,极目望过去,见到山顶似有堡立,占地颇广的模样。不过他所立的地方和山顶距离颇远,看得不是十分真切。
众人将近山下时,有人从暗中闪出,低声道:“太史将军,前方已在山越的监视下,我等一直小心的不让他们发觉动静,不过对方究竟有没有察觉,我等并不知情。”
单飞见说话那人年纪虽轻,但脚步沉稳,举止亦是谨慎,倒感觉此人是个人才。
太史慈轻声道:“子明辛苦了。”
那叫子明之人瞥了单飞、刘备二人一眼,略有迟疑。
单飞一路行来,着实见到不少人向太史慈传递信息,看起来比山越还要神秘。而这帮人见到单飞、刘备在场时都是迟疑谨慎的模样,明显是对外人的介入满是戒备。
这些人图谋狼牙峰,只是为了拔去山越在这里的尖刺?
太史慈神色恍惚,但还留意到叫子明那人的迟疑,径直道:“吕蒙,刘备将军和单飞统兵是奉郡主之命参与此事。因此、有话但说,不用隐瞒。”
吕蒙肃然道:“遵令。”
单飞心中稍颤了下。
吕蒙吕子明,江东大将,日后是袭取荆州、擒杀关羽的关键人物,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俗语说的亦是吕蒙。
单飞这段时间见大人物倒是见的麻木,知道吕蒙扬名天下还是以后很久的事情。不过他知道这种发迹的人物都算是潜力股,适当招呼也是无妨,遂对吕蒙微笑点头示意。
吕蒙略有发怔,随即点头回礼,心中对单飞略有好感。
不过他们所行之事本来极为隐蔽,这刻更是紧要关头,吕蒙慎然道:“太史将军,前几个时辰有人陆续回转此地,严虎亦在此列。我等已将狼牙峰四面围困,只等信号一出,抢攻破堡不难,擒住贼首亦有把握。”
单飞暗想江东诸将如此慎重其事,看起来策划许久的模样。这样看来,倒真如太史慈所言,不用他和刘备出手,既然这样,太史慈找他们二人来这里做什么?
太史慈点头道:“如此甚好,有子明来安排,我最放心不过。”他摆摆手,等吕蒙退下后,太史慈这才转望刘备道:“刘将军,你我虽是朋友,但人各有志,本难勉强。我自跟破虏将军后,感其恩义,此生对孙家鞠躬尽瘁,孙家若有吩咐,太史慈送命也是要做的。”
刘备微皱眉头,思索着太史慈的言下之意。
太史慈继续道:“江东孙家命运多磨,先有孙坚将军殒命岘山,后有破虏将军英年早逝。孙家江东基业初起,可窥视江东的人却不止是山越。”
顿了片刻,太史慈缓缓道:“据我所知,刘表、黄祖从未放弃图谋江东的打算。”
一言落,山谷幽寂。
秋风吹凉了冷夜。
刘备沉默。
太史慈看了刘备许久,“前一段时间,有锦帆贼甘宁为乱长江,杀人越货无所不为,力图吸引江东的注意,掩饰山越作乱的计划。因此我听刘将军前来讲和,倒很是意外。”顿了片刻,太史慈似漫不经心道:“不知道刘将军对锦帆贼所为有何看法?”
刘备半晌才道:“甘宁甘兴霸少不知事,但如今早洗面做人,我虽和他话都没说过十句,但观人知行,只怕……此事并非甘宁所为。”
他说话时慎重其事,无论谁听到他所言,绝不会怀疑他的真诚之意。
因为他评价的问心无愧。
太史慈凝望刘备许久,这才问道:“那会是谁冒充锦帆贼行事呢?”
刘备沉默下来,并未言语。
太史慈转望单飞道:“单统兵,你这么聪明的人,觉得此事会不会和曹操有关呢?我听说妫览曾和江北的刘馥有过书信往来,而山越作乱的首恶费栈,也早被曹操收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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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节 孙家的祸根
单飞一颗心打鼓般的巨震几下。
太史慈向刘备询问有关锦帆贼的事情,还不让人意外,毕竟刘备和甘宁是一个地方的,太史慈要从刘备口中得知是否甘宁为乱江东实属正常。
可太史慈询问他单飞有关曹操的事情,这究竟有几个意思?
在常人来看,刘备不是和曹操更加熟悉吗?太史慈应该问刘备才对!难道在太史慈心中,他单飞和曹操更熟吗?
单飞自江东伏外设伏围剿山越后,对孙家人再不敢小瞧。
孙策二十六岁前就能一统江东,孙尚香年纪比他单飞还小,居然能一刀击退檀石冲和破军的联手,孙权比他不过略长数岁,但这次平定山越,早露出老辣沉稳的手段。
就算那个从未谋面的孙翊,和他年纪仿佛,但人家小小的年纪,把妹的手段一流,他单飞那时候,还在玩泥巴认古董,哪有旁的心思?
孙家人各个都是怪胎。
单飞心怀此念,对太史慈的询问倒不敢等闲视之。他虽然低调的从未显露身份,但刘备、张飞早就知晓他的底细,会泄漏他身份的人也是有的。
孙家人是否早对他的身份有了疑心,甚至已然调查过?
神色不变,单飞故作皱眉道:“曹操也在图谋江东吗?”
太史慈凝望单飞良久,“单统兵,破虏将军一统江东的前后,曹操都没放弃过分化江东的念头。而江东山越受曹操封赏的人也是难以尽数,费栈就是其中的一个。据我等消息,曹操封费栈为蕲春太守,甚至授其朝廷印绶。”
刘备一旁道:“曹操此举只怕不是为了江东百姓,而只想让江东重趋分裂,百姓日陷苦难。”对于曹操,刘备倒也不吝评价。
山谷又静。
单飞没辩解什么,他对曹操使用这种方法也没什么意外。
自古打着平定天下的旗号却手段无不用极的人多了,老曹也不例外。
都说诸葛亮未出茅庐,已定天下三分之计,那曹操这种人物,又如何会不制定平定天下的策略?
讨辽东、收荆州,转下江东,早是曹营集团的既定计划。
江东日渐势大,就算郭嘉没有出手干掉孙策,可以曹操的聪明,分化江东的心思肯定没有消停过。
曹操能收复黑山军去对付袁绍,怎会不借用山越的势力对付江东?只要山越不停作乱,江东无力扩张,老曹再取江东,就会省了很多气力。
不过单飞只知道妫览有意联系曹操,倒没想到费栈居然也是受曹操的指使。怪不得石来一直没有再出面,石来到底想着什么?老曹要是知道他单飞帮助江东大破了山越的兵马,对他又会是怎样的态度?
心中蓦地颤了下,单飞突然想到当初山谷伏击战中,那个和一蝠一山一起出手对付他的那人是哪个了。
是荀奇!
只有荀奇才会对他有那么由来已久的恨。
他当时觉得那人很是熟悉,一直没有想到荀奇,实在是因为没有想到曹营中人会和山越搅在一起,但如今想来终于恍然。
曹操鼓动山越给孙家添乱,派发丘中郎将前来协助不正是理所当然?
这笔帐也够烂的,一时间怎么能算的明白?
见单飞始终沉默,太史慈突道:“两位可知我为何将这些事情说了出来?”
刘备、单飞虽是心中无愧,不过均想自己来此难保不被对方认作是敌手派来的卧底,太史慈不是蠢的,话有暗指,难道这时候准备摊牌动手不成?
见二人不语,太史慈神色苦涩,轻轻叹口气道:“我想告诉二位,人心狡诈,还请两位小心防范。”
单飞和刘备均是一怔,太史慈若是翻脸,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可他们没想到太史慈居然没有追究的含义,反倒像有提醒他们的意思。
远望山峰如削铸般,太史慈喃喃道:“人心狡诈,可终究还有让人信得过的兄弟。”目光缓缓从刘备、单飞身上掠过,太史慈轻声道:“刘将军,当初你所带人手不过数千,我知道很多人都劝你莫要自损实力,可你还坚持出兵,那一刻起,太史慈对你已是心服口服。”
刘备沉默片刻,鼻梁微酸道:“太史兄言重了。”
他素好仁义,当初在北海,面对数万的黄巾军,仍旧力排众议的出兵为孔融解围,实则是因为一腔的侠胆意气,不想辜负赏识之人的期待。这些年来,他着实以仁义为先,但心中却是难免困惑——为何好人总没有好的结局?每次听张飞抱怨让他换种方式活活,他心中孤愤中夹杂着心酸,执着中带着惘然,不知道是否还要坚持下去。可听到太史慈一言,他又感觉以往的所为,或许在旁人眼中傻了些,但终究值得。
太史慈涩然笑笑,再望单飞道:“今日若无单统兵锐身赴难,太史慈和手下说不定尽数葬在江乘,太史慈以往对单统兵或有不服,但今日……亦是佩服在心里。”
他说到这里时,神色满是诚挚之意。
单飞、刘备暗舒了口气,他们隐约听出太史慈是告诉他们,江东已知刘表、曹操的算计,甚至知道刘备的无奈、单飞的底细,但太史慈竟没追下去,用意又是哪般?
太史慈抬头再望山顶,低语道:“要入冬了。”
他微紧下身上的甲胄,似乎不堪寒冷之意,接着又道:“太史慈戎马一生,如今已是不惑之年,可心中的困惑反倒益发的多了起来。”
刘备比太史慈还要年长几岁,闻言更是感慨。
不惑之年本该意志坚定,没有困惑才对,可人生在世,又有哪几个能够做到?
太史慈喃喃道:“你们想必也看出我很是害怕。”
刘备默然,单飞反问道:“太史将军究竟在怕什么?”
太史慈眼角又跳了下,自语道:“你们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诡异的死人。”他眼中又露出极为恐惧之意,终于说道:“严虎死的时候很是古怪,他上身是****的。”
单飞略有诧异,暗想孙策、严虎、许韶几人在房中商量许久,总不是有点腐情吧?但这绝不应是太史慈害怕的理由。
“我看得到严虎致命的伤口。”
太史慈五官似乎都在细微的颤抖,足见他内心的震撼,“我甚至可看到他的心脏在跳动,越跳越慢,渐渐的停了!”
你说过了!
单飞记得当初太史慈呵斥朱然的时候,曾将这场面说过了一遍。他心中不解,暗想你确定严虎死了,他又活了,这件事或许奇怪些,但毕竟也可能是医学上的奇迹罢了,你为什么……
他不等再想下去,就听太史慈苦涩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为何能看到他心脏在跳动?”
“砰”的大响。
有响炮的声音竟从山顶的方向传来。
单飞、刘备都是一愣,随即听到山下响炮声亦起,转瞬间杀声四起。
江东兵攻堡了。
可响声怎么会是传自山顶?
难道江东兵早就有人潜入堡中卧底,或者江东兵秘密另择道路攀上山顶,对山越形成内外夹攻之势?
不过单飞这时对攻堡并不在意,听响炮声声,他的一颗心也是怦怦大跳,那一刻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奇特的画面。
郭嘉站在秦皇镜前,照得到自己的心脏。
见太史慈脸色苍白如雪,单飞惊醒道:“你是说……你能径直看到严虎的心脏?”
刘备被单飞言语提醒,脸色倏然发青。
太史慈霍然望向单飞,身躯颤抖道:“你怎么知道?你也见过这样的人。一个透明的看得到心脏的人?”
秋风凉,长夜凄清。
三人坐在马上,都感觉到严冬将至的寒冷。
单飞眼皮子也是跳了下,半晌才道:“我没见过。”
太史慈长吁一口气,“我宁愿你没有看到过。”他握着马缰的手微微颤抖,喃喃道:“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可怖的情形,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让人一眼看得到他的五脏,看得到他心脏在向外溢血,看得到他心跳一点点的慢下去,看得到他甚至对我笑笑,你们可知道,他是对我在笑!”
单飞想到那种情形时,也是不寒而栗,但还能冷静道:“他笑什么?”
“他笑着告诉我,他一定会重新活过来。”太史慈一字字道:“他说等他活过来的时候,他会永垂不死!”
这本是荒诞不羁的说法,但单飞、刘备竟没出声反驳,因为他们亲眼目睹严虎活了过来。
单飞更不会怀疑什么。
他亲眼目睹了秦皇镜的神奇,那一刻突然在想——秦皇镜和严虎这样肯定有些关系。
永垂不死,那不就是长生吗?
难道说秦皇镜和长生香亦有关联?
曹棺拿走了秦皇镜,他不仅仅是为了对巫灵儿的承诺,难道说他也在追寻着长生香?他知道秦皇镜和长生香有关?
“然后呢?”单飞无视太史慈的惊凛,反倒热切问道。
太史慈没有回答,却有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然后……这就是孙家祸根的开始!”
单飞霍然回头,就望见那如新月的眼眸中流露着秋霜般的冷芒。
说话那人竟是孙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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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节 永生
孙尚香竟然来了?她来这里做什么?为了狼牙堡的严虎?
单飞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下意识向她身后望了眼,孙尚香竟然是孤身到此,并没有带那帮叱咤丹阳的娘子军。
幸亏没有带来,如果真的带来的话,这帮女人的胭脂气息恐怕早传到了山上。
单飞这么想是因为随风而来,有股淡淡的檀香气息,那是从孙尚香身上传来的。他不记得自己初见孙尚香的时候,嗅到过这种檀香。
他不是那种成天围着女人转的男人,但对嗅觉经过了特别的训练,不然也不会对血腥气,铁锈这些气味很是敏感。
感觉到孙尚香似略有不同,单飞倒没有自作多情的认为人家是为了他在打扮,他急于知道原委,虽对孙尚香突来略感奇怪,还是问道:“郡主为何这么说?”
孙尚香望向了山上片刻,开口道:“严虎是被我大哥所杀。这件事太史将军最清楚,还是由太史将军叙说好了。”
太史慈苦涩笑笑,接道:“那时正下着雪,我见到严虎那般模样的时候,惊愕可想而知,等听到他临死还笑着说自己能够永垂不死,一定能活过来的时候,我更是骇得不能动弹。”
没人笑他。
单飞、刘备本对太史慈如此恐惧心存困惑,但知道自己若是和太史慈一样的境地,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们知道我那时候第一个念头是什么?”
太史慈问了句,见众人都没回答,自顾自道:“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将他斩个七段八段的,然后一把火烧了。我那时候……竟对他说的话有一点相信。”
单飞听出太史慈言语中的颤抖,暗想他有这种念头不足为奇,“可你……应该没有这么做?”
如果太史慈这么做了后,严虎还能死而复生,那实在太可怕了。
太史慈艰难的摇摇头,“我不是不敢那么做,我那时候心中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我不想让他活过来!等我终于有了气力想要下手时,破虏将军突然走了出来,喝止住我。那时破虏将军脸色也不好看,他说是他杀了严虎,让我四下看看有没有别的活口。”
单飞心中微凛,他一听这句话,立即想到孙策已将许家中人斩杀的一干二净。
太史慈接着道:“我那时候很是奇怪,忍不住问破虏将军有关严虎一事,不想他很有些不耐,让我抓紧去看看。”
他是要支开你。
单飞旁观者清,立即意识到这点。
太史慈目光空洞的望着山上的火光熊熊,接着道:“我和破虏将军相交数年,从未见到他这般暴躁的模样。不过我终究还是听从他吩咐,四下仔细搜寻,发现许韶所住之地其实没有几人,但那几人和许韶般,尽数毙命。等我回转再见破虏将军时,发现破虏将军还在,可严虎的尸体竟然不知去向。”
是孙策搞的鬼!
不然谁能在孙策的眼皮子底下将严虎的尸体运走?
单飞立即想到这点,听太史慈继续道:“我向破虏将军询问严虎一事,亦追问尸体去了哪里。破虏将军只回了我一句——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忘记了吧。”
心中微震,单飞记得孙翊对董胆也曾说过这种话。
太史慈长叹一口气,似要将多年积郁的心思吐个干净,“我是想听从破虏将军的吩咐忘了此事,可谁知道这噩梦……”
他没再说下去,但在场三人都知道,太史慈是说这噩梦没有尽头,他终究要有面对噩梦重来的时候。
良久,狼牙峰厮杀声竟弱。
单飞听厮杀声已是从近山顶处传来,暗想江东军准备很久,对于狼牙堡倒是一攻就克。可要捉严虎,似乎路上亦有机会,太史慈、孙尚香定要等严虎回转狼牙堡才下手,只怕另有打算。
望向孙尚香,单飞心中疑惑重重,真怕孙尚香和魏伯那帮人一个毛病,没想到孙尚香见他望来,开口道:“严虎尸体是被我大哥藏起,我大哥的目的,是为了长生香!”
单飞已想到这个可能,但听孙尚香亲口承认,还是心中震撼。
孙尚香说出此事时,眸子中带丝迷雾,喃喃道:“孙家的祸根,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种下。”
单飞听孙尚香两次提及祸根,搞不懂长生香为何变成祸根,谨慎道:“郡主为何这般说?”
无论孙尚香怎么说,他都会听下去,他怕的是孙尚香不说。
孙尚香秀眉微蹙,玉容中却带着坚定之意,“据我所知,严虎初被大哥所擒时,大哥饶了他,是因为严虎说许韶知晓长生香的玄秘,大哥被他言辞所动,许诺给严虎高官厚禄,让严虎前往许韶那里探秘,”
看到太史慈握拳的模样,孙尚香道:“太史将军,我大哥在这件事上一直在瞒着你。”
太史慈垂下头,并没多说什么,可谁都看出他身躯微颤,心中很是激荡。
孙尚香也不过多劝慰,接着道:“严虎不久后就给我大哥传信,说已知长生香的玄奥,让我大哥前去许韶所在之地寻他。我大哥素来恃武无忌,只带了太史将军前往。但这件事本是极为隐秘,我大哥终究没有和太史将军说明。等我大哥见到严虎、许韶时,二人对他都是极为恭敬,而许韶更是愿摒弃前嫌,领手下归顺我大哥。”
单飞心中暗自奇怪,这些事情太史慈看来也不知情,孙尚香又是如何知晓?
孙尚香竟似看出单飞的困惑,随即道:“这些事情,本是我大哥对我提及。”
单飞心思微转,“那旁人知晓吗?”
孙尚香明白单飞问什么,径直道:“此事如今只有你们三人和我知晓,我二哥略有所知,三哥一直并不知情。”
单飞皱了下眉头,不解孙策为何独对孙尚香提及此事。
太史慈心中本有惆怅,暗想他当孙策是多年的兄弟,不想孙策竟对他一直刻意隐瞒此事,但听孙翊竟也不知情,他心中多少好受一些。
孙尚香接着道:“我大哥听许韶同意投靠,心中高兴,当下许诺许韶、严虎官位。可我大哥更是关心长生香一事,等他开口询问时,许韶支吾半晌,直到看我大哥要发怒时,许韶这才提及,他祖上本有长生香,但使用后,会如严虎一般的情形。究竟为何这样,他并不明了。但许韶又说,使用长生香的人会死而复生,这点绝对不假。”
太史慈脸色又变。
单飞暗想只凭“死而复生”四个字,对天下人已是极大的诱惑,不然天底下怎么会有那多人不惜一切代价延续几年的寿命?
但天底下的人若知道使用长生香后会变成严虎那般模样,是否还要使用,那是值得斟酌的事情。孙策蓦见严虎的样子,只怕也是承受不起……
他心中已有猜测,倒真如他所料,孙尚香随即道:“可我大哥乍见严虎的模样,和太史将军一样的惊愕。他震惊之下,只以为许韶、严虎用心险恶的引他入彀,当下出手重创了严虎,又杀了许韶一干人等。”
沉默片刻,孙尚香秀眸中闪过丝悲哀之意,“但我大哥清醒过来后,终于感觉此事很是玄奇。许韶、严虎未见得是骗他。”
这两人死的冤枉!
单飞觉得孙策所为也是正常,无论哪个,突然见到严虎那般模样,只怕在惊惧下都会做出偏激的举动,孙策不被严虎吓到,还能重创严虎,已是非一般的镇静。可孙策这种人清醒过来,立即知道严虎、许韶那时候是真心投靠,不然周边不会不设伏兵。
孙策就是想到这点,这才让太史慈去寻有没有活口、或者说是去查看有没有埋伏。
严虎、许韶既然没有埋伏,那他们本是真心投靠,但事情阴差阳错,才导致如此难以挽回的结局。
“我大哥在太史将军离去后,立即藏好了严虎的尸体。”
山峰厮杀声已停,想必江东兵顺利占领了狼牙堡。
孙尚香沉默了良久,又向山顶看了眼,轻声道:“之后的数月,严虎的内脏竟一直没有腐烂。”她这么说觉得怪异,解释一句,“他上半身的肌肉皮肤不见,只有内脏骨骼被看得到,心脏显露的最是明显,我大哥甚至可以看到他心脏的伤口在体内慢慢的结疤。”
单飞见多了尸骸白骨,胆子极大,可听到这种诡异的事情,还是感觉头皮有些发麻。见孙尚香镇静自若的说出这些事情,倒对这女人的胆量很是钦佩。
很多女人见个蟑螂都要跳脚,孙尚香验尸官一样的冷静实属难能。
“我大哥对此觉得奇怪,平日多是留意严虎的尸体变化。单统兵,你见过不朽如同沉睡般的尸体吗?”孙尚香突然问道。
单飞摇摇头。
他知道什么千年古墓的干尸很多算是不腐,但那些尸体的样子比腊肉还要差,像严虎这样的,他不要说见到,听都是第一次听到。
孙尚香“哦”了声,轻声道:“三个月后,严虎活转了,而且言语走动自如,除了透明的样子不改外,和没受伤前没什么两样。”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太史慈听了却是几乎呻吟出声,就算刘备都是脸色改变。
严虎真的活了?而且早在很久前就活转了?那他为何直到如今才开始为乱?
单飞见过无间香的奇特,对长生香会带来什么样的效果都准备接受,这时还能冷静道:“后来呢?”
“我大哥知道长生香的确能让死人复活后,就感觉那不就是意味着长生并非虚妄?因为人的寿命有终,只要等死前使用长生香,长眠一段时间再复活,那不是可永远的延续性命?”
单飞怔住,他对长生香有过万般的揣测,却从未想到长生香中的长生会是这样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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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节 长生的缺陷
长生长生!
死而复生的延续生命,那更像是“常生”之意,这就是长生香让人长生的真谛?
孙尚香“长眠”两字用的倒妙,严虎不像是死去,更像是长眠。
很多动物都有冬眠的属性,类似长眠,唯独人类没有,为什么?单飞那时候突然有了这么个奇怪的想法。
“可我大哥说了——长生香有个重大的缺陷。”孙尚香纤眉弯弯,秀眸中闪过分哀伤之色。
长生香有重大的缺陷?
单飞听到这句话时迅疾想到了无间香的缺陷——在鬼丰眼中,无间香也是有缺陷的,因为无间香能送人到以往的时光却不能返回。
但鬼丰、徐慧均说他可利用无间香回转。
他没有尝试。
这不是闹着玩的,单飞对这两人都难信任,若轻信之下使用了无间像曹棺一样回不来怎么办?
曹棺是疯子,但他单飞不是。他清醒得很,如今他已知道晨雨多半在白狼秘地,正要赶过去寻找,万一回不来那得多闹心?
无间有缺陷,怎么长生香也有缺陷?
是了,这长生香能起死回生很是神奇,听孙尚香的意思,你死之前一点长生香,睡一觉后就会能完好无缺的回转,那有多美妙?你看严虎这种重创下还能活过来,这长生香用在垂死、老人身上说不定更有妙用,最起码多活几年是可能的。
你如果有长生香,就有无穷的复活机会,那不就是长生吗?
现代人一直也在研究这理论,比如器官移植什么的,就是哪里不好换哪里,可等整个人都被换一遍,连脑袋都被换掉后,这人还是原先的那个人吗?
长生香不用换,直接还你一个重来的生命,这种妙用比器官移植看起来强很多,最少人的本质没变。但要变成严虎那种模样,恐怕很多人都要掂量一下,更不要说指挥千军万马的孙策。
如果孙策变成严虎那鬼样子,被兄弟手下知道的话,谁会跟他?
这就是长生香的缺陷!
如果长生香能让人死而复活,却又什么都不改变的话,那就是完美无瑕了。
单飞想到这里,蓦地想到魏伯不是从冥数偷了长生香吗?可为何没有变成严虎那模样呢?难道那老头子纠正了长生香的缺陷,而冥数都不可以,冥数这才想方设法钓魏伯出来?
可无间拼命的在改变,最少在他单飞看来,使用无间就是为了改变,使用长生的人偏偏又不想改变……
一想到这里,单飞甚至有了啼笑皆非的感觉。
发明这三香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脑袋?
他那一刻想到的极多,倒是忘记了问话,刘备忍不住问了句,“郡主,长生香的缺陷可是会让人体变得异常吗?”
刘备不知道孙尚香为何当他面说这种秘辛,但他亦追寻三香多年,有这种关键的线索,如何会放弃?
孙尚香点头道:“不错,我大哥认定,严虎变成这般模样,肯定是使用长生香的方法有差。严虎醒转后,听我大哥这般说,只是说许韶让他自己在间密室点燃根有食指长短的金色香,之后他昏过去一段时间。”
白色无间,金色长生,和曹棺说的无异。
单飞和刘备一样,也奇怪孙尚香直言不讳的将孙家秘事清楚说明,但他悄然推敲孙尚香言语的细节,感觉可信度极高。
“严虎当初也不知这种效果,醒来后极为震骇。许韶却说,若非如此,也不能让我大哥相信此事,可许韶没想到我大哥相信此事后,他已被我大哥所杀。”
孙尚香幽叹道:“严虎知道自己死后复生,对大哥出手一事并不忌恨,反倒说要和大哥携手改正长生香的缺陷。”
单飞心中暗想,严虎要改长生香的缺陷是真的,不忌恨孙策说不准。不过孙策也是利用严虎来找长生香,倒是一拍即合。
这时前方有脚步声急响,吕蒙快步奔来,见到孙尚香后施礼道:“郡主,我等早派人凿山为道,从狼牙峰背面而上冲进堡中,和山下的兵士里应外合破了狼牙堡,可是……堡中人手不如我们想的那么多,那些人被我等或杀或擒,却没人知道严虎的行踪,我等确信严虎是退入这里的,而听那些堡兵所言,严虎回转后也的确没有离开。”
“那你觉得他会到哪里?”孙尚香反问道。
吕蒙立即道:“我等早派人封锁了下山的要道,他们绝不会逃离狼牙峰。我们只怕堡中另有密道藏匿,正让人抓紧搜寻。”
孙尚香点点头,示意吕蒙领路,策马到了山脚下后弃马登山。
单飞、刘备都听到节骨眼上,暗想这次如果不听完孙家和长生香的秘密,下次得用长生香才能知晓究竟了,一念及此,二人不用吩咐,早跟在孙尚香的身后。
刘备到了哪里,魏延都是贴身跟随。方才魏延一直立在远处避着忌讳,见状本要跟上来,却被刘备用眼色止住。
山势陡峭,山路崎岖,但众人均是身怀武功,走起来倒不吃力。
孙尚香没辜负单飞、刘备的苦心,继续道:“之后我大哥又探得很多长生香的事情,知道荆楚的二次葬法极可能和长生香有关。传闻中,最先采用那种葬法的人就是见过活着的白骨,知晓其中的奥秘,这才想用二次葬的方法、朽肉埋骨让死者复活长生。不过他们没有长生香,自然无法让死人复活,而后知晓这秘密的人越发稀少,但朽肉埋骨的习俗却流传了下来。”
单飞记得庞统说过此事,不过那时他没想到这种葬法是和长生香有关。可听孙尚香所言,单飞倒觉得极有可能。
不过关中、郑洛也有这种葬法,这习俗是效仿荆楚吗?
“这是很久以前的风俗了,我大哥查不到起源何在。”
孙尚香不紧不慢的说道:“严虎走后没有多久,有个道士来找大哥,说是和严虎有过交情,听我大哥对长生香有兴趣,他有妙法改正长生香的缺陷,而他还带了一根长生香来,那根长生香比严虎形容的要长很多。”
单飞立即问道:“那道人是谁?”
“那道人叫做于吉!”孙尚香毫不隐瞒道。
刘备一旁本沉默无语,闻言皱起眉头思索,好似没听过这个名字的模样,单飞心中微颤,他知道于吉这个人。
无论演义还是历史,于吉此人均是与孙策之死密切相关。
演义中说孙策遭人伏击后并未立即毙命,而当时于吉正在江东烧香习道,制作符水帮百姓治病,引发了百姓的狂热崇拜。孙策见之不满,这才斩了于吉。不想于吉神通广大,死后还把孙策搞成神经分裂——孙策走到哪里都能见到于吉的影子,这才惊吓得金疮崩裂毙命。
而正史只是隐晦的说于吉把社团搞大了,对孙策的政权不利,这才引发了孙策的杀心,就算孙策的娘亲吴夫人帮于吉求情,都是没有拦住孙策的杀心。
原来于吉竟和长生香有关,他能弥补长生香的缺陷?他怎么弥补?
单飞想到这里,听孙尚香又道:“我大哥听了于吉所言,大喜若狂,那些日子就和于吉形影不离的在一起。我那时候感觉有些不对,曾对我大哥劝解,我说世上无尽善尽美之事,我等何必因为求了个十全十美,反倒让人生有了遗憾?”
她蓦地这么说了一句,很有沧桑之感。单飞、刘备微愕,细细琢磨孙尚香的言下之意,倒感觉余味无穷。
孙尚香幽叹又道:“不过我大哥那时候入魔一样,并没有听从我的劝告,而后他跟于吉出门一趟。等再回来后……”
她说到这里时,声音略有发颤,但随即平静了下来,“他叫我去见他。”
单飞悄然望了孙尚香一眼。
这时月正明,清辉一抹撒落在孙尚香白玉无瑕的脸颊上,却有着浓浓化不开的伤感。
“我入了我大哥的房间,就发现他穿的严严实实的,甚至还戴着头盔,连脸上都拿着布带缠上,而他的整个人,亦是坐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影处,我连他的眼睛都看不到。”
她将这个环节说的极为仔细。
太史慈、刘备若是没经历过严虎的事情,或许不明所以,但此刻多少明白究竟,全身微微的颤抖。
孙尚香接着道:“我一看他那种模样,就知道有变故发生,你们恐怕不知,我大哥极为的英俊爽朗,每天都要照下镜子,从不会将脸这般包裹起来。”
神色略有凄然,孙尚香看了三人一眼,“你们想必已经猜到,他终究还是用了长生香。而且……”
缓步走到狼牙堡门前,孙尚香似下定决心的模样,终于道:“而且他和严虎不同,他用的长生香远比严虎要多,严虎不过是上身透明,显露出五脏,但我大哥却变成了一具活生生的白骨,走动自如的白骨。”她没再说下去,眼中没有恐惧,却有泪光。
这时夜凉水月,如明镜当空。
众人虽早有预料,听孙尚香说出真相后还是难掩心中的震骇,但见孙尚香月下伤感的模样,众人均是减了些惶恐,多了些钦佩。
他们这时才明白孙策为何那般模样还要见一眼这个妹妹。
那时候孙尚香还是稚幼的年华,但在那锦弓金箭的华丽外表下,这个少女已有着远超太多男儿的果敢和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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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节 迎战
秋风吹冷夜,树影动婆娑。
孙尚香叙说往事的时候没有畏惧,只有心伤。或许在她心中,亲人变成什么模样不重要,但失去亲人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众人先是心惊,后被孙尚香情绪感染,心中很是感慨,一时间都没想着去问下文。
许久的功夫,太史慈咬牙道:“此事难有……”
他“可能”两字不等说出,见孙尚香望过来时的忧伤,随即止住了下文。太史慈知道孙尚香没必要在此事说谎,可他心中满是不解,是真正的不解!
“破虏将军糊涂了不成,他为何一定要用长生香?”
在太史慈心中,男儿死也好,活也罢,痛快就好,为追求个长生,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根本不值得。
孙尚香没有回答。
单飞对这个结局倒不意外,他想秦皇汉武有机会用长生香的时候,绝不会怠慢,唐太宗就是相信长生什么的,这才多服药石导致身体出现了问题。
这可都是华夏金字塔尖的人物。
这些人也克制不了对长生的**。
有权的人很少有不求长命的,越有权的这种心思反倒越重,因为他们想将自己的权利千秋万代的延续下去,不然也不会有什么万岁万万岁的说法。
不过孙策年纪轻轻就使用长生香,倒的确让人有点奇怪。
众人静等了良久,将近山顶堡上时,孙尚香才道:“我当时还小,见到我大哥那模样,知道他还是出事了。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无论你是否有所预料,但该来的还是会来,因为什么样的人,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你或许可以勉强将那事情稍加拖延,但你真的很难改变一人的性情。你如果无法改变这个人的性情,只要时机成熟,他迟早还要做出他想做的事情。”
她说这话时言语依旧平静,但神色却有些无可奈何。
单飞三人没想到孙尚香年纪轻轻,对很多事情的体会却是异常的深刻——孙尚香说的再正确不过。
不过……孙策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才导致他一定要使用长生香?
“我大哥说他杀了于吉,因为于吉骗了他。于吉说多用长生香,会有不同。但多用长生香,只会让身体更加的透明,但不能让人长生后又回到正常的模样。”
停在堡门前,孙尚香道:“我大哥那时候才将严虎、于吉的事情详细说给我听,又说他终于忍不住长生的诱惑,使用了长生香,但他……已变成了一具活着的白骨,头颅亦是如此,他这才穿戴成那般模样。”
单飞心中微动,突然想到董胆见过个活着的白骨,那莫非是孙策不成?
不然孙翊为何憔悴疲惫和那人谈了很久?
孙策还没死吗?
他那种人,就算变成那种模样,应该也不会自尽。可他若没死,孙家为何传出他的死讯?孙策又去了哪里?
心中疑团阵阵,单飞知道这是孙家的**,他听着就好,孙尚香若是不讲,他在刘备、太史慈两人面前,就不便询问。
这时堡中厮杀已停,火把照得堡中有如白昼般,江东兵有列在堡门警戒动静,更多的人是在忙碌的查看堡中各处。
严虎不在堡中!
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就因为这样,也难逃走。江东兵扼守住狼牙峰的要道,如果严虎没有肋插双翅飞到天上的话,他只有一个不见的可能——他入了堡中的密道。
孙尚香轻盈的入了堡门,立在堡坪之间,对江东兵搜寻不得没有不耐,更没有催促。她低声又道:“我大哥对我说,他这个样子,绝对没办法再在军中留下来。他面对我的时候,看起来虽是平静,但我知道,他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出现在我面前,也信我能面对这一切,但他没有办法再面对兄弟……还有妻子。”
单飞理解孙策的心理。
一般人变成孙策那种模样,说不定早就崩溃,就算不崩溃的也没办法忍受旁人看怪物一样的目光。孙策虽是意志坚强,但能面对妹妹说出这一切已是不易,但他自诩风流的人物,那种模样比杀了他还难受,怎会留下?
刘备却想,孙策、周瑜攻克皖城后,皖城有绝色姊妹大小乔,孙策娶了大乔,周瑜娶了小乔,两对壁人,可说是一时佳话。孙策这样子,看起来不是死了,而是隐了,但听他言语,还是念及着大乔,想必是很爱大乔吧。
孙尚香立在月下,新月般的眼眸又带着些朦胧。
“我大哥说,让我们当他死了就好,我们就传出了他的死讯。”
“因此破虏将军并没有死?”太史慈激动道。
孙尚香轻点下螓首。
“那他在哪里?”太史慈追问道。
孙尚香反问道:“你不怕见他吗?”
太史慈身躯颤了下,想必想到面对一副走动白骨的模样,但他随即道:“我和他是兄弟,无论兄弟如何,我都不怕。”
他这句话说的诚心诚意,孙尚香听了,幽叹道:“他若听到你这么说,想必会好受些。只是……我在那之后,也没见过他。”
太史慈神色失落。
孙尚香又道:“他见我的时候,已决定离去,但还是放心不下创下的基业,遂向张昭、二哥简单交代后这才离开。他选择将江东的权利交给二哥,因为二哥虽也好武,但性格却比他沉稳许多,亦听他的话。我三哥武功或许更高,但三哥若接管江东,以他的性格,肯定要追查我大哥的死因……”
单飞皱了下眉头。
如今事情渐渐清晰明了,孙策听信于吉的话用了长生香,反将自己变成了透明的白骨,他这种人难忍这种情形,看来终究隐退。这件事虽是诡异,孙策隐瞒属下也是有情可原,可他为何要瞒着兄弟孙翊呢?
“他瞒着三哥,因为他知道这件事绝不能追查下去!”孙尚香立在月色下,有着难言的孤单。
为什么?
单飞、刘备心中同时怀有困惑,太史慈一旁道:“或许破虏将军根本不应该寻找长生香。”
孙尚香向太史慈望过去,“我大哥当初的确也这么说的,他已后悔。可是我们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对不对?”
单飞心中微震,指尖却触摸到身上暗藏的无间香。
孙尚香没有望向单飞,继续道:“我大哥不想我们追查此事,因为我大哥那时候已知道,若追查下去,长生香给孙家带来的只有更多的灾难。”
眸光从刘备、单飞身上掠过,孙尚香道:“这也是我为何要将这件事和你们详细说明的一个原因,我不想你们再经历这个灾难。”
刘备脸色微改,琢磨着孙尚香是真心劝告还是危言耸听。
单飞看着那朦胧的眼眸望过来,许久才道:“多谢。”
孙尚香扭头看向天空的明月,半晌才道:“不用客气。”默然许久,孙尚香又道:“我大哥也是如此劝诫二哥,二哥最听大哥的话,已绝了寻找长生香的念头。但我三哥却是不然。我虽让他莫要查下去,可他表面答应了我,却根本听不到心里。”
神色苦涩,孙尚香道:“那时我虽是明了很多事情,但对很多事情也是懵懂无知。我听了三哥的承诺后,本以为这件事就算了了,可直到近来,我才发现,他一直瞒着我在追寻大哥的死因,甚至找到了长生香的线索。这次我到丹阳,本是要阻止他,可一切却已经晚了,他想必已经去了冥数那里,因为我大哥变成这般模样,本和冥数密切相关。”
单飞、刘备均是身躯微震。
太史慈紧皱眉头,“那个传说中的秘地?”他居然对“冥数”二字也不陌生,随即道:“郡主,你既然知道叔弼去了冥数,为何……还在这里?”
孙尚香蹙眉道:“我知道我大哥的死和冥数有关,也猜到三哥去了冥数,但我不知冥数在哪里。”
太史慈愣住,拳头握紧。
他虽有满腔的忿然,但不知向谁来发。
“我听我大哥所言,始终没有追查过此事,可我如今一定要查出冥数的所在。”孙尚香轻声但又坚决道:“你们想必已经见过严虎?”
太史慈身躯已不颤抖,但脸色难免难看,“不错。”
“他是严虎?”孙尚香反问道。
太史慈毫不犹豫道:“他化作灰我都认得。”
孙尚香看向单飞,“你也见过他?你确定他不是白骨?”
单飞摇头道:“我是第一次见过严虎,我只感觉这人很是诡异,如同死人般,他穿着甲胄,我看不到他的身躯。”
他倒还考虑到其他的可能。
孙尚香沉吟片刻,“像我大哥和严虎这样的人,本不会再考虑旁的事情。”
众人均是点头,暗想若是变成严虎、孙策那般模样,想做的事情不是长生,就是恢复原状了。
“可严虎不但作乱,看起来还是首脑人物。”孙尚香又道:“这么说,他可能已经恢复原样了?不然他怎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单飞、刘备心中微动,倒感觉孙尚香的设想很有可能。
“这件事本和冥数有关,严虎能够恢复原样,也可能和冥数有关。”孙尚香又道。
太史慈恍然道:“郡主执意要在这里活擒严虎,莫非是想从他口中探得冥数的地点?”
单飞暗自皱眉,心道你探得冥数的地点能如何,难道还准备杀过去不成?
不想伊人那一刻有着难言的坚定,新月般的眼眸闪着明月般光辉。
“不错,我就是准备从这里得知冥数的地点,然后去看看冥数的那些人物,是否真的如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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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节 歧路
孙尚香竟准备向冥数挑战?
月色下,孙尚香言语平淡,但谁都能听出她的坚决之意。
单飞低声道:“郡主,冥数那些人……如果要对付的话,恐怕要谨慎行事才行。”
刘备、太史慈本来以为单飞要劝劝孙尚香,听他这么一说,倒吸了口冷气,再看单飞的目光更是不同。
这小子居然也要对付冥数?
单飞见刘备、太史慈诧异的神色,正色道:“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传说中的冥数根本不应插手世俗之事,可眼下他们不但插手,还屡次对江东不利,我只怕……破虏将军是中了冥数的算计这才用了长生香。”
太史慈怒眦欲裂,低喝道:“你说什么?”
单飞道:“太史将军,你觉得严虎的离去和回转,于吉带着长生香出现,自己不用却让破虏将军使用,是因为什么原因?”
太史慈怔住。
刘备亦露出沉吟之色。
他们被孙尚香所言吸引,那时候只想着长生香的诡异和缺陷,孙策选择正确与否,但还没想到旁的地方,等听单飞所言,这才感觉此事很有蹊跷。
“你是说……冥数是在陷害破虏将军?”太史慈周身微颤。
单飞笑笑,“我没有这么说,不过……方才郡主不是说,破虏将军这般模样,本和冥数密切相关,而孙翊太守亦像去了冥数?”
太史慈这才发现眼前这小子不但勇猛,若论头脑的清晰缜密,竟也丝毫不差。
他茫然望向孙尚香,就听伊人道:“当年我大哥说了,长生香一事追查下去,对孙家不是好事,他说这件事到他这里就算终结,也让我们兄妹绝对不要再加理会。”
顿了片刻,孙尚香叹口气道:“我那时知道长生香和冥数有关。我并不想去找长生香,亦不想理会冥数,但我直到如今才发现……大哥的想法是错的,有时候问题既然出现,我们就只有面对,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沉默许久,孙尚香喃喃道:“这是孙家的宿命,只要孙家人不死,就一定要面对,一定要解决!”
她话音才落,就听前方脚步声急促,吕蒙走进来,低声道:“郡主,我等已发现堡中密道。”
众人精神一振。
孙尚香轻点下头,吕蒙会意,当先领路到了堡中大堂处,堂中有个巨大的石制屏风,但如今早就错开,露出其后一条斜斜向下的森森通道。
那通道黑黝黝的看不到底,直如要通到地狱一般。
见孙尚香看着地道沉吟不语,吕蒙已道:“方才已派精通土木术的人带人手进去查看。”他话音未落,洞中有一点火光传来。
有兵士上来道:“启禀郡主,这条通道长达十数丈,但前方是条死路,俞六正在查看是否还有别的出口。”
孙尚香知道俞六就是精通土木机关那人,商量道:“单统兵,我等进入看看。”
吕蒙骇了一跳,“郡主千金之体,不宜亲身犯险。”
太史慈亦道:“不错,我和刘将军前去看看就好。”他暗想自己和刘备吃的盐比单飞吃的米还要多,二人入内,说不定对发现秘道会有帮助。
刘备心中嘀咕,暗想你放着一个钻地行家不用,扯上我实属不智。
他知道单飞是摸金校尉统领,更知道若论地下的活儿,单飞这小子若论第二,在场众人没有会称第一的。
可太史慈已入了地道,向他招了下手,刘备不好推脱,只能钻入地道。
地道有一人之高,极为深邃。刘备随着太史慈沿着地道斜斜走下去足有十数丈,等看到前方微亮的火光时,就见一个人如同老鼠般正半蹲在地上敲敲打打,想必就是那个俞六。
听太史慈等人前来,俞六站直了身子,抹了下额头的汗水道:“太史将军,我听遍了这条甬道的地下,并没有发现中空的地方。”
太史慈不懂机关,但知道要有藏身之地,肯定会是空间才对,他皱眉道:“这里莫非是故作疑路吗?”
他考虑问题多从兵法入手,暗想这里明明有条地道,却是死路,难道是引人误入歧途的。
刘备皱眉道:“这条路挖起来并不容易,耗时绝非一两日的功夫。”
太史慈很快明白了刘备的意思,“这帮人不会费这功夫挖出这条没用的通道?他们更不会知道我们来才设计这条歧途,因此严虎一定还是藏身这里?俞六,你快点找找。”
俞六苦笑道:“太史将军,属下尽力而为。”
他多少有点泄气的模样,正准备从入口处重新勘探地面和两侧的石壁,就听一人道:“看了头顶没有?”
众人怔了下,吕蒙听出是单飞的声音,暗想这事让你小子参与就不错了,如今你小子又瞎掺合什么,你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吗?可望见孙尚香就在单飞的身后,吕蒙倒不好开口呵斥。
刘备却是抬头向上望去。
俞六更是神色微变,一拍脑袋道:“对了,我倒忘记要看头顶。”
他其实不是忘记,而是根本没有想到这茬,这本是人的视觉盲点。常人一入地道,只想着向下,最多留意周围和地底的变化,很难想到头顶还有什么文章。
俞六一路向下,暗想这条通道多半通往山腹,这才一个劲的向下查看。但这时候已深入地下十数丈,上方已有不小的空间,难道当初挖掘地道的人用了个心眼,反掘向上不成?
他一念及此,长身用工具试探上面的动静。听了片刻后,俞六神色激动道:“上面很有问题。”
太史慈、吕蒙愕然无语,倒没想到单飞能够蒙中。
他们不知道单飞无论在现代还是在如今,土里讨生活的时间居多,若论地下的功夫,着实精湛。
阴宅、阳宅和地下暗道机关之流,均属于华夏建筑学的范畴,除了施工条件不同,很多理念都是大同小异。
单飞更奇怪的建筑都见过,对于这种地道的经验远较旁人要多。
那面的俞六又在忙碌起来,单飞见其也是拿出铜钵铁锤之类敲打倾听,暗想只有现代才开始采用声波探测,以往的时候,干这行的还是靠耳力居多。
不多时,俞六已从上方取下块石板,凑火望过去,见到顶部有个铜制的拉环。他伸手才要去拉,单飞心中微动,低声道:“等等。”
众人均怔,不解单飞的用意。刘备领兵自负,但这方面绝对保持着谦虚,见单飞如此,立即道:“会有机关埋伏吗?”
吕蒙摇头道:“应该不会。如有机关的话,那严虎进去不一样要拉环,那不是将他自己算计了?”
太史慈点头赞同,刘备却是沉吟不语。
单飞皱眉道:“这石板是取下来的,如果严虎躲在上方,那石板是谁装回去的?”
这是个极为简单的道理——入口再合,里面的人就无法将石板再重置回原地。
但这时候能想到这点,却需要一个很不简单的脑袋。
吕蒙怔住,片刻才道:“或许是他的手下?”
单飞道:“你不是说他手下均不知道他的去向?”见吕蒙神色不悦,单飞倒不介意,分析道:“如今的一个可能就是严虎的手下知晓严虎的下落,他们被吕校尉擒住却撒谎了。另外一个可能却是——这石板是严虎他们自己合上去的。”
吕蒙本以为心思缜密,考虑周到,没想到单飞更是考虑多,一时无语。
刘备也感觉到问题所在,困惑道:“如果是第二种可能,严虎入了上面,怎么会合上石板呢?”
众人费解时,俞六已道:“一个可能是严虎退回去了。另外一个可能……是地道另有入口,这个吊环不过是开启入口的机关。”
见吕蒙、太史慈都在看着头顶那吊环,俞六心悸道:“这地道未见得是让人误入歧途,但拉动这个吊环,可能会有杀人的陷阱出现。”
众人暗自惊心,吕蒙、太史慈心中却是不信——若非单飞提醒,俞六都找不到这吊环,可这吊环竟是杀人的机关?这个严虎恁地这般精算的心思?
俞六再望单飞,虽不知道单飞的身份,可对其佩服的简直五体投地。
“这位大人……”
“是单飞统兵。”孙尚香暗处道。
俞六怔了下,暗想如今统兵都开始琢磨这土木之术,看来自己要多加努力,不然很有失业的可能,“单统兵,依你之间,这机关如何破解?”
单飞略有沉吟。
孙尚香竟然想和冥数斗斗,他很是喜欢。
他早看冥数不顺眼了。
孙尚香能一刀击退檀石冲、破军的联手,以单飞推算,这女人的武功恐怕和他不相伯仲,甚至比他还要高明很多。
没有三分三,不敢过梁山,孙尚香这女子绝对是个聪颖算计的女子,她既然敢和冥数叫板,说不定会有底牌。
他单飞击败了檀石冲这条看门狗绝不是结束,而更像是他向冥数宣战的开始——凭什么你们冥数能追杀我?我就不能干掉你们?
冥数不好惹,难得有人、而且是个实力不差的人向冥数宣战,这时他绝对不会错过。
有人向不公的强权叫板的时候你看热闹,等没人再叫板后,那时候你会发现只能孤军奋战了。
单飞是现代人,自然懂得联手维权的道理。
见众人望过来,他也急于知道严虎的下落,查到冥数的所在。这次再不藏拙,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单飞接过了俞六手上的工具,自信道:“我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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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节 步步杀机
太史慈、吕蒙吃惊的难以言语。太史慈已经知道单飞不简单,能在疆场指挥太史铁骑击败严虎骑兵,又在乱军中杀了严虎手下高手一帆的人,怎会简单?
可他没想到这个统兵还是多面手,俞六做不到的事情,单飞能够做到?
单飞不理众人诧异的目光,早将两侧石壁和地面又听了一遍,对于头顶也没放过,他如今内息雄厚,感觉极为敏锐,俞六听不到的东西,他却能够听到。
都是玩土木的,却也有上工下工之分。
等将工具递还给俞六后,单飞问道:“有长绳吗?两丈左右就好。麻烦再取几面盾牌来,这里人手一面就好。”
众人完全一头雾水。
俞六也是奇怪,可见孙尚香点头示意他听从单飞的吩咐,俞六道:“我手头没有,我这就去给单统兵取来。”
江东兵攻克狼牙堡,凿险要为道,绳索这种东西必不可少。
俞六出外后不久就带来一根结实的长绳递给单飞,又将盾牌人手分了一面。
单飞接过长绳后,将一端系在那吊环上,然后道:“都退后一些,两丈之外吧。”
他说话时亦是退开两丈,手上扯着绳索的另一端。见刘备退到自己的身后,单飞暗想这老小子够朋友,也的确够谨慎。
刘备仁义,可不意味着他蠢,他知道单飞专门搞这东西的,在现代的人都不信什么砖家,可刘备知道单飞让他退两丈外,必定有单飞的道理。
乱世中的刘备颠簸流离的能活到现在,本有他的能耐。
太史慈、吕蒙互望一眼,又向孙尚香望去,终于还是迟疑的退到了单飞身后。
单飞见前方再无旁人,一手拉着绳索,一手拿着盾牌,众人见他这般模样,难免也是戒备起来,均持盾护在身前。
考虑了片刻,单飞终于用力一拉绳索。
前方顶上那吊环果然是活的,倏然向下一动,然后众人就感觉眼前一花,前方看似极为厚重的花岗岩地面倏然而起,将前方的道路完全封死。
道路虽封,花岗岩封住的甬道内却是咯咯声不绝于耳,又过了片刻,前方再没了动静。
众人心中凛然,一时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吕蒙悄然后退数步,见前方再无异样,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单飞不等回话时,前方那封住的花岗岩无声无息的落下,又现出前方的道路。
俞六递上火折子看了下,脸色改变。
众人亦是目瞪口呆。
前方本来都是极厚的花岗岩铺路,就算俞六都完全听不到脚下还有暗道,但此时此刻,前方的地面完全塌陷成个坑道,竟又露出条通道。
俞六见单飞不再说话,跳到坑道中轻声道:“这下面果然另有空间。”
吕蒙快步上前,这才发现地面陷下一人还高,那条通道的周围竟全是严整巨大的花岗岩石,厚度超乎想象。
这种岩石弄一块都是不易,这周边均是如此规模的花岗石,除了人工雕琢搬运来外,再没有别的可能。
做出这种暗道,所费的功夫绝非一点半点。
吕蒙初时不以为意,细想之下却是为之骇然,暗想这种工程就算以吴侯之力做起来都是费力,更不要说其中还有极为巧妙的机关动力?
这里不过是山越费栈的老巢,这帮山越怎么会有这般本事?
见众人均是脸色肃然,不知和他是否想的一样。见单飞还是捏着那绳索不语,吕蒙笑道:“多亏单统兵提醒,才让俞六找到这个地道。不过……其实不用单统兵那么小心,我们若是站在原处拉动拉环,整个人不过沉下去,好像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拎着手中的圆盾,吕蒙四下看去,“这周围也没看到什么箭矢射出来。”
太史慈知道吕蒙年少气盛,对别人出风头难免会挑点问题,一旁道:“小心总是没错的。”
俞六留意四周的环境,神色渐转惊惧道:“太史将军,我等若没有单统兵,这会儿只怕早被夹成肉饼了。”
“什么?”太史慈、吕蒙异口同声的问道。
俞六弯腰下来,从地上捡起一点粉末道:“这是方才我投石问路后没有捡起的石子。”
太史慈、吕蒙均是骇然失色,就算刘备都是脸色改变。
他们已经明白俞六的意思。
俞六知道这里有严虎藏着,探路时难免小心翼翼,投石问路看有没有敌手的埋伏本是老办法。
俞六看起来没少丢石头,有块石头正好落在地道的尽头。
可如今石头变成了齑粉!
众人脑袋都是活络,不用俞六解释已然明白——石子是被上下的花岗岩硬生生的夹成了粉末!
原来吊环一拉,有花岗石凸起随即封住甬道,转瞬地下的花岗岩上升而起,直到顶部再下。吊环下若有人的话,在拉动吊环那一刻,前后道路均被封死,除被夹死外,再没有别的路走。
吕蒙额头汗下。
太史慈疆场上对敌难数,从未将生死放在心中,但想到方才不过转念间就已生死永隔,也是手脚微凉。
二人望向单飞时,不再有任何轻视之意。可二人心中还是难免惊诧——单飞这人看起来并不出众,乍一望,实在难信他的本事高明如斯,常人轻视倒也正常。郡主为何对他绝对的信任,莫非郡主对他很是熟知吗?
单飞没什么得意,反倒更是警觉。
他想的比吕蒙还要深远。
要抓严虎绝不用等到严虎回转狼牙堡才下手。巨人棺下的天坑是天然的生态环境,但无论巨人棺的入山口机关还是天坑中潜水艇密室,都和这里的机关仿佛,亦和许都外的活死人墓仿佛。
这像是一类人创出的环境。
孙尚香让太史慈带他单飞来狼牙堡,恐怕早知道这里会有密道,孙尚香也知道他能开启密道?孙尚香知道他的底细?可孙尚香让刘备来这里做什么?
单飞那一刻内心警觉,表面仍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众人一下那暗道,眼中均有诧异之意——他们竟像是从屋顶走了下来,到了一间极大的石室。
石室内除中间一张石桌一张石榻外,并无他物。
吕蒙、俞六二人一到这石室,俞六抢先查看此地的机关,吕蒙最先看到石室有四道侧门。
哪道侧门藏着严虎?
吕蒙这片刻的功夫,早传出号令,上方随即下来十数个精壮的汉子,均是手持利刃。吕蒙吩咐道:“你等分成四组,从四门而入,若遇严虎,生擒来见郡主。记住,一定要生擒!”
俞六这会儿的功夫已查勘过四道门户,发现并无机关,遂一一打开。那十数个汉子应令分别入门查看动静。
太史慈虽未亲身去查,但手按刀柄,心中满是紧张之意。
单飞一入石室,目光却落在石桌之上。
石桌上刻着两个人像。
人像全是赤.裸,和他那时候卖的经络穴道图仿佛。不同的是现代的人体经络图多是含含糊糊的照古书抄录描绘,更多的都是个平面图,而那两具人像刻的却是栩栩如生,同时将人体的经络穴道标注的清清楚楚。
单飞一看到那两个人像,目光就很难移开,因为他知道人体的经络如川,六腑藏海,穴道在人体内更是深浅不一,各具妙用。
古人极具智慧,给穴道起名时往往具有极其深刻的作用和用意。他学了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后,对人体内部阴阳变化的领悟已是极为深刻,但一看到那如呈现在眼前的人体穴道经络图,看着那上面标注的穴道如涌泉、照海、太溪之类,立即觉得人体内的气息强弱、关联变化竟和穴道所标含意极其类似。
如果说自然常识分科是人对自然界的理解和认知,但穴道就是人对自身内在的了解和功能设想,单飞霍然想到。
古人对人体怎么会有这么深邃的见解?
是秦皇镜的功劳?魏伯不是说秦皇镜甚至连人的经络穴道反应都能照得清楚!
秦皇镜能照人体五脏经络,长生香能让人体透明……
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单飞脑海中光亮闪闪,似乎将一切渐渐关联时,有脚步声响,那十余汉子已经从四道门后走了回来,纷纷道:“房中没有严虎。”
众人均是一怔。
他们找密道、破机关,终于来到这个看似普通,实则奇诡的环境,暗想严虎再无旁路可走,哪想到这里居然还无严虎?
严虎会去哪里?
难道这里还有暗道机关?吕蒙想到这里,立即向俞六望去,俞六擦下额头的汗水道:“我已经细心找过……这里……”
他话未说完,单飞突然伸出手去,接住了上方落下的一滴液体,鼻翼动动,豁然抬头向上望了去。
众人亦随他抬头望去,就见石室顶部黑黝黝的一片,看不清究竟。
“怎么回事?”吕蒙立即问道,“来人,搭人梯,拿火折子上去看看。”
单飞心中惊骇,急声道:“不要!”
他说话间,转头四顾,突然发现地面有横纹交错,不知何时,其中的纹道已在流淌着黑黝黝的液体。
“这是什么?”有人亦发现脚下的异常,凑火折子向地下观看。
单飞脸色急变,一枚铜钱飞出,正中那人手上的火折子,火折子飞天,早被单飞一把抓住,喝道:“都灭了火折子。”
地上竟像是石油,而头顶滴落的亦是石油,这些石油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
单飞大喊间,众人错愕,但在那片刻的功夫,早有十数点火星从四道门内弹了出来,霍然落在地上。
“轰”的声响。
石室陡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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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368节 镜室
从油滴落下,到石室变成火窟,不过片刻之间。
单飞想到此行危险,却未想到对方手段这般毒辣,入口杀机,石室火烤,危机往往都是在不经意之间。
他被石桌上人体穴道图吸引,暗想这里这么多人呢,要抓严虎并不困难。他哪想到严虎居然无声无息的在这石室地表引入石油,这是什么鬼地方,为何会还会有石油存在?
单飞念头陡转间,石室内已成火海,有浓烟立起。
这时情形和放火烧山不同,山火从风走,或许还有空隙可避,但油火地下燃起,根本无从躲闪。
“郡主快走!”吕蒙急声叫道。他飞纵时,已到了方才下落的入口前,单飞被人体图吸引,吕蒙却时时刻刻留意着危险,他早派人扼住上方的入口,只怕万一入口闭死,这些人就要活生生闷死其中,但他亦没想到杀机来的如此突然。
火光中,有人影翩跹,已投入一道门中。
是孙尚香!
旁人或许没有看清,但太史慈目光不差、单飞眼光更是敏锐,同时发现这点。
太史慈脸色微改。
单飞脑海中立即闪过两个念头——跟过去,退回去?
念头转动时,单飞早就凌空而起,随着孙尚香先后投入石门之内。
太史慈骇然失色,他虽早知道单飞的勇气,却没想到此人在这种关头表现的勇气,简直让他汗颜。
他太史慈有照顾孙尚香的重任,单飞却没有,但这种关头,第一个跟孙尚香冲过去的竟是单飞?
厉喝声中,太史慈亦要跟随冲过去,但前方火焰陡涨,太史慈虽是身手高强,也却扛不住如斯烈火,几乎须发都燃,被猛火硬生生的迫退数步。
“太史将军,快上来。”吕蒙焦急叫道,随后向后厉喝道:“绳索!”
他虽是武功不差,但面对这般火焰,亦不敢再跳下去。
太史慈却是置若罔闻的模样,身形高跃而起,这一次竟然冲过火焰,落到孙尚香进入的那道门前。
“喀”的声响,门竟合上。
太史慈一把没有推开石门,一颗心沉了下去。
他这时全身着火,如同火人般,前进还有活路,但这刻离入口早远,再退回去绝没什么可能。
有一人扑来,抱着太史慈倏然滚入另外一道石门内。
吕蒙额头冒汗,见到扑出那人竟是刘备,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惊,但大火陡起,烤得众人在入口都是无法立足,吕蒙连连倒退,厉喝道:“取水来。”
俞六嘶声道:“要取沙!”
这时石油比煤矿还要稀奇,根本未在世间应用,见到的都少。俞六总算见过此物,知道要将这些大火扑灭用的要是沙,只有隔绝了空气,这些大火才会熄灭。
但取沙灭火的时光,石门内几人究竟会变成怎样?会不会早就窒息而亡?
石门一关,外边声音立绝。
单飞见前方那倩影飘忽如雾,那时候除了诧异孙尚香如何会炼就这般身手时,还想着四间房都射出了火星,这么说对方最少有四人!
方才那些丹阳兵居然没有搜到人,就只能说四间房都有暗道。
吕蒙带的这些人打仗或许可以,但若论对地下机关的精通,那可远远比不上摸金校尉——可能也是因为南方如今未经大规模开发,有名的坟墓不算太多的缘故。
不过严虎这些人放把火,绝不是想烧死他们自己,严虎他们藏在暗道,肯定会有活下去的办法。
和孙尚香追上这些人,然后破解暗道,找到这些人的藏身之所,他和孙尚香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单飞想到这里的时候蓦地止步,前方又现出一间石室,室内极为简陋,不过一张木榻而已。
孙尚香就立在房间的正中,她在看着那张木榻。
这不会是山越居住的地方,而更像是隐居世外的人住的地方。
这里的人费尽心思的在山腹开出石室,巧设机关,不过要在这里休息,看看穴道图?单飞百思不得其解。
单飞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听孙尚香看着那张木榻道:“我进来的时候,没看到人影,只听到木榻的那面有声响。”
伊人根本没有回头,不过算定单飞一定会跟上来的模样。
单飞二话不说,俯身拉住木榻的边缘,向上拉了下。
他这时候的力气或许不能举鼎,但拎起一张木榻绝不会吃力。
木榻动也未动。
单飞燃了火折子,看了眼地上,鼻翼动动,房中还残留些石油的气息。他那一刻极为的专注,稍微弓下身子仔细查看着地上,很快发现木榻旁有个浅浅的脚印。
脚印染了外边的石油。
石油已然浸向这面的房间。
炽热袭来。
这人放火后,脚尖踩到了地面的石油却未觉察,回转时匆忙开启了木榻关联的地道……
单飞脑海中闪过这幅画面的时候,并不被逼近的炽热惊乱,他镇静的将左脚脚尖对准了那脚印,稍蹲下身子,琢磨着那人使劲的角度时顺势一推木榻。
木榻滑开。
有地道无声无息的闪现。
单飞立退,孙尚香却闪身到了单飞的身边,和他并肩而立,秀眸向他望来,眸中似也有些惊诧。
伊人显然没想到单飞开启这道机关不过用了几息的时间。若非伊人对单飞早有信任,几乎怀疑这暗道机关是单飞设计出来的。
单飞这次开启机关凭借的完全是敏锐的观察和嗅觉,还有对人习惯的留意。
见孙尚香望来,单飞低声道:“小心。”
他手中盾牌还在,灭了火折子,拎着盾牌矮身小心翼翼的进入了地道,见侧壁有一扳手,他心中微动,稍微扳动下,已封住了上方的入口,暂时隔断了火源。地道不长,从空气的流动性来感觉,前方居然是个不小的空间。
单飞并不急于前行,等感觉稍微适应了前方的黑暗后,立即屏住了呼吸,默然倾听周围的动静。
有檀香幽幽,呼吸细细,那是孙尚香的体香和呼吸。
除此之外,他听不到旁的动静。
心中极为警惕,单飞凑到孙尚香的耳边低声道:“怎么办?”
这个严虎不简单!
他先是吓倒太史慈,狼牙堡被破后,他还能绝境反击,若不是他单飞会几手,完全听吕蒙他们的,说不定早死了两次。
对严虎这样的一个人物,虽不闻名经传,他单飞再不会掉以轻心。
孙尚香未语,纤手微扬,手上竟发出幽蓝的光芒,原来有颗夜明珠被她托在手上。
单飞怔了下,夜明珠本是他的标配,这东西能照明还不耗氧,和现代的手电筒一样方便,他没料到孙尚香居然也有一颗。
蓝光一出,周围大亮。
那一颗夜明珠刹那间化作千颗万颗的模样,点亮了幽暗。而在房间大亮的时候,单飞蓦地发现有人影憧憧,均是立在他们周围静默无言。
单飞手脚刹那冰凉。
他从未想到这附近竟然有这多人在埋伏,可他方才为何根本听不到这些人的声响?
身形微弓,单飞手持盾牌,随时准备暴起的模样,不过他很快放松了自己身体,微松了口气。
他周围不是有很多人,而是有很多铜镜。
铜镜错落排放,在夜明珠突出照明的时候,交相辉映,将夜明珠和他单飞、孙尚香照了出来,这才让房间大亮,同时在周围现出很多影子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摆放这么多铜镜做什么?
单飞瞥了眼孙尚香。
伊人眼中亦有困惑,但手指却摸在刀柄上,保持着警惕。
单飞暗想这少女不但心思缜密,若论沉稳,还远在太史慈之上,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种性格,总不是和他一样?
念头微转,单飞知道孙尚香对此地也是茫然,放弃了询问的念头,提盾四望。他发现密室宽敞,但其中除了铜镜外,再无异物。
石室中静的让人心悸。
单飞忍不住微微吸气保持着放松,缓缓站起身走到面铜镜前,谨慎的用枚铜钱敲敲面前的铜镜。
铜镜是正常的铜镜,看其花纹,应该是秦汉前战国左近时代的出品。
单飞知道年代不同,画风也不同,这道理不但可应用在现代,用在古代也是一样。秦汉主题多求仙,明清风格好世俗,战国是近远古崇拜的时期,铜镜花纹多以盘龙怪兽为特征。
看一眼那铜镜的花纹色泽,他已经有八成把握确定了铜镜的年代。
战国的铜镜,为何会立在这里?
这里在战国时就已存在吗?
单飞想到这个念头时,透过镜子的影子看着身后的孙尚香,见她正托着夜明珠给自己照明,轻声道:“这里好像没什么,我们另找出路……”
他话音未落,脸色突然变的极为难看。
那一刻——镜子中蓦地多出个身影。
黑黑的身形,幽暗中带着难言的惊心。
身影遽出,夜明珠的照耀下,立即化作幻影千重。然后单飞就看到一道电光击来,化作千万道光亮向孙尚香袭来。
“小心!”
单飞呼喝声中,突见新月升起。
孙尚香出刀。
单飞查看铜镜的时候,她一直在留意周边的动静,女人的直觉通常敏锐,她的直觉在女人中更是出类拔萃。
此中杀机深邃。
来剑本是凌厉,绝对是高手刺出,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更如同千万剑的刺来,让人根本分不清真幻。
当!
空中火星闪现,新月刀却正劈在剑尖上。
单飞没料到孙尚香出刀如此准确,但在刀剑交击的那一刻,却感觉身边有光华一闪。
光华现,镜室内蓦地闪出千万道雷电向单飞轰来!
.(未完待续。)
第369节 包子铺前的思念
镜室迷离,有光华大作。
单飞到这个世界,也算交手百炼,但真没遇到过这种诡异的环境、这种奇特的袭击。对方武功本是毒辣高明,借镜室地利,更显得深不可测。
严虎怎会有这高的武功?
还是来人根本不是严虎,而是冥数中人早和严虎勾结?冥数中人潜在这里,就等单飞他们进来,对他们施加暗算?
转念不过瞬间。
雷光千万道的袭来,单飞虽知或许不过是一点剑光罢了,但他没有孙尚香那般明辨的本事。危机关头,他爆喝声中,双手一合,竟抱住铜镜。
眼见那凌厉的寒光尽数要击在他身上时,所有光芒倏然弹回。
镜室诡异。
来人一剑刺出,本以为单飞就算避开他这一剑,也会手忙脚乱,哪想到一剑刺出后,单飞抱镜后突然消失不见。
他一剑刺向的竟是自己!
变化不过瞬间,但来人随即明白单飞在那刹那光景,不过是将镜子举起反转到身后,以铜镜接了他这势不可挡的一剑。
当!
剑刺铜镜,声音暗哑,但那一刻,来人已由暗到明。他和同伴伏击此处,自然知道此间的环境,亦要依仗地利杀敌。可他没料想单飞利用地利的本事亦是高绝,这快就精熟地利以矛破盾化解了他的攻势。
微闭双眸,来人心中凛然,飞快的向旁闪去,倏然没入一面铜镜之后。
而几乎在他闪避的同时,高空风涌,有盾牌砸在来人落足的地方,火星四射。
镜室响声大作。
单飞人在镜后抗了对手一剑后,早就趁势翻身上了铜镜之顶,甩手一盾却被对方躲过。他身形闪动时,抄起地上的盾牌,瞬即闪入另外的铜镜之后。
这时镜室只有四人,但夜明光华下,众人只见四处均是人影绰绰,早分辨不出敌手身在何处。
单飞暗自焦急时,眼前陡暗。
夜明光华消失不见!
人影倏然全灭。
单飞暗自叫好,心道孙尚香很是聪明,知道拿着夜明珠就和靶子一样,灭了夜明珠虽不见了敌手,但也削弱对方的地利,无疑是一招妙棋。
如今他和孙尚香不占地利,眼下要想击败对手,当求熟悉地形再说。胎息一起,单飞绝了外息,甚至闭了双眼,只凭耳力和感觉来分辨周围的动静。
镜室内有四人,只有一人在缓慢的呼吸。
那是孙尚香在呼吸。
单飞暗自凛然,心道对方难道和他一样,都是胎息的高手?眼下只有孙尚香是在明处,对方若是袭击,恐怕会最先对孙尚香出手。
他平生未遇这般怪异的险境,但生死关头,想法反倒前所未有的敏锐。他暗想对方若是对孙尚香出手的话,自己不正好伏杀对方?
一念及此,单飞轻掏出几枚铜钱,运劲挥出。
铜钱击中铜镜后,一时响声四起,单飞借声响的掩盖早急挪了数步,已和孙尚香不过数步之遥。
镜室静寂。
单飞甚至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就在这时,不远处似有亮光微闪,那道亮光本是极为微弱,但镜室实在太暗,又有太多的镜子,将那亮光耀的如同暗夜雷电般。
亮光一闪就灭。
敌手有了动静,那亮光好像是火折子的光亮,他们燃了火折子做什么?单飞念头急转间,暗叫不好。
他那一刻突然想到自己初到这个世界,杀了熊达、熊耳那一幕。
那时活死人墓阴暗不见天日,他急中生智,利用了火折子化明为暗的光景,杀了熊家兄弟两人。
孙尚香显露在明处,敌手要杀孙尚香,径直动手就好,可敌手为何要吹燃火折子又挡了光亮?
对手知他会半路劫杀,用的难道是他当初的那招,点燃火折子就是要照出他的方位对其狙杀!
单飞生死关头,念头转的极快,倏然抬头向上看去。
有一点光亮腾空而起,就要向单飞的方向落来。
“嗤”的声响,单飞铜钱立出,未等火折子飞来,早将其击飞到室顶之上。
火星爆射。
对方人影倏现,将将腾空而起……
新月亦现。
孙尚香同时飞跃纵身,过了数面铜镜,向镜后就要杀出的那人斩去。
单飞亦是扑向另外一个,人未至,铜钱早出。
那两人没料到单飞猜到他们的用意,抢先一步发难。局面倏转不利,那两人低叱声中,出剑相迎。
单飞这时才看到这二人的全身,却和全然没有看到一样。
那两人一身黑衣,就算一张脸都被黑巾蒙住,只是露出漆黑的双眼。二人被单飞扭转了形势,虽慌不乱,一人竟能在刹那间连接孙尚香的数刀,另外一人却早在铜钱射到时,身形倏转,再次没入铜镜之后。
火星缭乱。
和孙尚香对招那人连接数招后,亦是退到铜镜之后。
这两人一招失先,却不硬拼,耐心极好的要利用地利刺杀孙尚香、单飞二人。
孙尚香那时却不放弃,身形翩跹间,早追斩到了镜后。
厉芒陡现。
有双剑合并,从镜后暴起而出,径刺孙尚香。
新月陡亮,黯淡了天上的繁星点点。
火折子将将落下。
孙尚香和两个黑衣人在那片刻间拼了数招。
那两人心惊孙尚香看似柔弱,但刀法犀利,和二人相抗竟然招招抢攻,丝毫不落下风。
孙尚香亦是心中凛然,她曾面对冥数的檀石冲、破军合击,一刀伤敌,武功高明不言而喻。但眼前这两人联手,虽说占据了地利的优势,或许招式不如檀石冲、破军气势恢宏,但若论出招的犀利狠毒之处,甚至还在檀石冲、破军二人之上!
严虎身旁怎有这般犀利的高手?难道真的如单飞所料,一切都是冥数暗中操纵?
孙尚香心中惊错,但仍能分辨出镜室的虚幻,眼角余光瞥见火折子将落未落,暗想只要火折子灭掉,只怕众人重新要陷入等待之中。
火折子突灭!
剧斗中的三人均怔,这时先是纵越后退,不求攻敌,只求先闪过这不利的局面。
当当当!
镜室内突然传来雷霆般震动的声响,惊天动地般的嘹亮。
孙尚香先是骇异,随即见镜室有一人影如梭,不停的撞在镜室内的铜镜上,她知道那是单飞,先是惊诧单飞的举动,转瞬明白他的用意,心中微喜。
单飞出手。
孙尚香和敌手缠斗之时,他看出对方配合无间,自己若和孙尚香联手,在这诡异的环境下,说不定反伤了自己人。
眼见火折子将落未落,单飞暗想就算火折子再灭,双方不过重陷以往的磨斗,对方占尽了地利,可他要胜出……何必拘泥地利?
对了,毁去镜子又如何?这镜子立在这里,或许有它的作用,但我若死了,哪管它洪水滔天?
他本是不拘一格之人,一念及此,瞬间就想着付诸实践,在火折子将落未落之际,一脚将火折子踩灭!
镜室立暗,单飞却不停留,早持盾飞扑而出,撞裂了一面铜镜。
铜镜极硬,但他如今这般身手,捏金都能留痕,以硬盾来撞损铜镜绝不费气力。刹那间,他已撞裂了七八面铜镜,同时在撞碎铜镜时,左手连挥。
铜镜沉重,却在他挥舞中接连飞起,荡起镜室中狂风阵阵。
他知道孙尚香极为机警,见他出招,定然会暂等时机。他这招是用来防备自己身在明处被敌手暗算。
这招看起来简单,但在他借力使力下,撞碎撞毁的铜镜如入龙卷风般飞舞,规模益发的宏大,不到片刻的功夫,镜室内铜镜大半损坏。
而他就要带动如龙卷风的铜镜向其余的铜镜冲去时,突有女子闷哼传来。
单飞一怔,没想到竟然殃及到了孙尚香,身形倏然一停。
就在此时的光景,一个声音似从天籁传来。
——单飞,你来了?
单飞身躯狂震,那一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是个女子的声音。
不是孙尚香。
那声音竟似晨雨发出的!
晨雨怎么会出现在镜室内?单飞失神的功夫,周边带起的铜镜均落。
有幽香暗传,早飘到单飞的鼻端。不是孙尚香身上的檀香,莫非是晨雨的气息?
晨雨竟在这里?
单飞和晨雨厮守许久,乍一听晨雨的呼唤,又闻到香气传来,脑海中立即想到——这不是孙尚香气息,自然是晨雨身上的香气,一念及此,他忍不住放声高呼道:“晨雨,你在哪里?”
他眼中蓦地有泪光闪现。
谁说相见不如怀念?那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怨自艾。于己或能自怜,于人有甚相关?
爱一个人,一定要见,而不是怀念。
人生流年短,弹指伤红颜。
单飞不习惯回味感情,自伤自怜。
他只会将对晨雨的全部感情深深的埋在心底,偶尔泛起,只想着晨雨说过的话语——我在等着有一****笑着走到我的面前告诉我,“并肩的单飞和晨雨,一直在勇敢的面对一切!”
他一直在默默实现自己的承诺。
他不想浪费气力去伤感。
因为他知道伤心只是自身的情绪,伤心或许让你感觉会舒服一些,但跨越那银河的天堑,靠的从来都是自身执着的信念。
想见,努力凭行动去见,而不要自怜自伤的怀念。
可他还是被那一句近在咫尺的呼唤激发了全部深埋的情感。
是晨雨!
那一刻,他眼中热泪盈眶。
镜室陡亮,四野空旷。
有桃花纷飞而落。
桃花林前竟有包子铺座落,而包子铺前,晨雨正含笑向他走来,深情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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