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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冰临神下     拔魔txt下载     拔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一十四章 饭王的演讲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拔魔》更多支持!天空飘着雪,锦簇召集冰城的全体妖族,包括那些年幼的小妖,他发表了一通将近半个时辰的演讲,而不是简单地告诉众妖真相。

    申尚和少量妖族已经出发去寻找救兵和猎物,剩下的妖族有**千,他们站在雪地里,离昨晚的战场只有咫尺之遥,扭头就能看见那些巨型浅盘似的大坑。

    饭王锦簇站在一座用雪堆起来的高台上,手里握着一尊三首神像,高高举起,用一次长长的祈祷感谢古神赋予妖族力量,让他们击败了强敌,用词华丽而古雅,大多数妖族根本听不懂,反而更觉得这是神圣的语言。

    最后他说:“古神保佑,咱们结束了一个传说,从此以后,再有妖族说起冰魁的可怕与不可战胜,只有你们,站在这里的每一只妖,可以哈哈大笑,骄傲地说那是谎言。”

    慕行秋站在群妖后面听灵妖的演讲,虽然冰城不能施法,锦簇的话仍能清晰地传到每一只妖的耳朵里,声音响亮,虽然有失浑厚,却充满了感情,当他向三首神像祈祷的时候,感动得一些妖族甚至向他下跪。

    接下来,锦簇向众妖说起了斗转星移阵,描述它的强大与可怕之处,那是一种末日般的法术,覆盖整个世界,没有生物能够逃脱,它能令妖术失效,能让所有妖族失去斗志。

    他的说法有些夸张,但此地的妖族刚刚从一场恐惧与沮丧的迷雾之中走出来。对那种窒息感记忆犹新,因此对饭王的话没有任何怀疑。他们难得地保持安静,没有发出吼叫。全都紧握双拳,怒目圆睁。好像这就要走进战场。

    锦簇说起了七大枢位,没有任何隐瞒,但是在一些细节上做了夸大,尤其是冰城的重要性,在他的描述中,冰城不仅是第一位枢位,还能决定斗转星移阵的一半威力,守住七天。就相当于折断了冰魁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云云。

    然后他谈到了选择,众妖可以离开冰城,他们已经不受诅咒的束缚,想走就走,谁也无法阻拦,锦簇的语气从这时起变得苍凉而悲伤,假装也好,真情也罢,这种声音的确非常有感染力。

    “十几万年。妖族被道统压制了十几万年!咱们反抗,被打倒,又反抗。又被打倒,周而复始,好像这就是永远无法摆脱的宿命。有些妖族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到魔族的帮助,可冰魁就是魔族的先锋,他们将妖族当成阵法的材料,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你们还指望魔族能打破这种宿命吗?要我说,抱有这种想法的妖族都是蠢货,妖族必须依靠自己!”

    “妖族为什么备受欺压?不是因为咱们力量弱小,恰恰相反。妖族拥有这世上最伟大的力量,昨晚的战斗足以证明这一点。可是妖族不团结。分裂和互相仇杀削弱了妖族的力量,很多时候。妖族宁愿看着同类被杀也不想伸出援手,最终,屠杀降到了自己头上。”

    “咱们可以离开冰城,将第一枢位让给冰魁,逃得远远的,换得几天、几个月、几年的安稳,理由则是现成的:这么多妖族,还有道统和人类,凭什么非得是咱们站在这里?”

    众妖鸦雀无声,雪势越来越大,大家却没有注意到,兽妖头顶两角之间堆着几寸厚的雪也不肯拂去,年幼的小妖脸颊涨得通红,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激动,雪遮住了许多目光,可众妖仍然望着锦簇,在等他的回答。

    为什么非得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抵抗冰魁,受益的却是整个世界?

    锦簇沉默了一会,语调急转直下,由高亢激昂变得轻柔和缓,但是仍然清晰,“因咱们已经站在这里。是冰魁把咱们逼来的,强占土地、屠杀妖族,他们会一直这么做下去,总得有一群妖族停止逃亡,转身战斗。这是一个开始,必须得有这个开始,才会有更多的妖族挺身而出参加战斗。咱们刚刚结束一个传说,能不能再创造一个新的传说?”

    应声雷动,震得空中的雪花都在微微颤抖。

    秃子坐在跳蚤的两角中间,这时转向慕行秋,露出奇怪的表情,好像有沙子瞇住了眼睛,“我要是有心,现在就会跳出来,我要是有眼泪,现在就会流出来。小秋哥,我没身体,你有妖丹,咱们也算是妖族吧?”

    这样的场景跟慕行秋想象得不太一样,但他不得不佩服锦簇的鼓动能力,他想起自己断流城曾经做过的几次演讲,没有一次能跟这一次相比,锦簇化妖才短短几年时间啊,以出生算,才只有六七岁而已。

    或许锦簇并不是在演讲,他所说的一切都是自己所深信不移的事实,或许他根本就被异史君的某只魂魄附体了。

    异史君是众魂之妖,每只魂魄都各有所长,没准就有一只最擅长演讲和鼓动。这一解释更加简单合理,慕行秋几乎就要采纳了,可是透过雪花远远望见锦簇那张天降使命般的陶醉面孔,他也和众妖一样,相信这就是饭王的真情流露。

    灵妖一族刚诞生不久,锦簇就迫不及待地扛起首领的大旗,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渴望,他的父亲是一匹普通的枣红马,可他从来没有为此感到自卑,反而变得更加骄傲。

    这一回,他扛起了更大更重的旗帜,跟慕行秋不同,他不会追问这面旗原来应该属于谁,又是谁交到他手里的。

    锦簇最后以这样几句结尾:“道统藏起来了,妖术师们也不见了,只剩下咱们,一群普通的妖族。我知道许多妖族都在想,让咱们也藏起来吧,可是大难临头时候。只有强者才能及时脱身,对咱们这些所谓的弱者来说,这世上已经没有可靠的藏身之处。唯有战斗。弱者才能互为依靠、互为藏身之处,唯有战斗!”

    不管是否理解了这番话的含义。众妖再次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未来的王者正在迅速成长,慕行秋意识到自己正在做左流英曾经做过的事情,但他还是在两人之间划出了一条界线:他更愿意像西介国公主一样,将一切事情都提前说得明明白白,而不是暗中推动,直到结果无可挽回的时候才说出真相。

    他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是不是更高尚一点。

    无论怎样,大获成功的锦簇和激动不已的众妖,让未来在慕行秋眼里变得更清晰了一些。道统或许很久以后才会回来,异史君的计划或许只能保住极少数强者的性命,但是普通的人类和妖族也有希望,像公主和大良这些人不用非得躲藏起来。

    锦簇的演讲结束了,众妖一遍遍地高呼“战斗”,用以回应是走是留的疑问。连秃子也加入其中,跳蚤却冷静得好像一句也没听懂似的,晃晃头,差点将秃子甩下来。

    妖群从慕行秋身边涌过,同族的朋友们互相搂着肩膀。像喝醉了酒一样东倒西歪、大叫大嚷,互相仇视的部族首领手挽着手,在一片嘈杂声中当众发誓尽弃前嫌。兴奋的小妖们蹿上蹿下,围着父母兄长转圈,希望能得一把武器,哪怕是骨制的匕首也好。

    锦簇走来了,身边跟随着一大群热情洋溢的年轻妖族,部族首领们都被挤到了一边,高大的兽妖在这种时候占尽优势,将普通半妖挤得几乎无处落脚,可他们给饭王留下了足够的空间。每只妖都想靠近他,但是谁也不敢真的挨着他。

    锦簇举起手中的神像。朝慕行秋点下头,“就算挖遍整个冰城和狼原。我也要将冰魁首领找出来,来一场真正的决战。”

    慕行秋点头还礼,侧身让出几步,看着众妖像翅膀一样簇拥着饭王远去。

    “我有点嫉妒了,小秋哥,趾高气扬走在那里的应该是你。”秃子望着众妖背影,艳羡不已。

    “趾高气扬?这就是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慕行秋笑着问。

    “呵呵,我总把你和二栓……沈昊弄混。”秃子也笑了,多少年过去了,他记忆里的慕行秋和沈昊还是野林镇的两个孩子头儿。

    锦簇的成功也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后果,小妖们不肯离开,即使父母同意,他们也不肯走,连五六岁的孩子也要参加战斗。

    这件事解决起来可困难多了,锦簇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将五百余名不到十岁的小妖分批送走,全由女妖护送,前往西南方十日路程以外的一个叫做卧牛湖的地方,据说那里的妖族是前些年从极北迁移过去的,应该会接纳投奔者,如果遇到意外,后去的小妖也来得及改变方向。

    慕行秋趁机对小妖们做了一遍检查,结果飞飞是唯一特别的小妖,只有他能吸走一部分法力。

    慕行秋决定有机会要带他去见左流英,以确定小妖体内是否真有道根。

    冰魁发出战书的第四天早晨,出去寻找援兵和猎物的申尚与妖族都还没有回来,留在冰城的众妖为了节省最后一点食物全体放弃早餐,以狂热的交谈充饥,一群小妖却惹出了麻烦。

    一共五十多只小妖,本应在天亮不久就由五只女妖护送离开冰城的,当天早晨,只有他们能享受一顿简单的早餐,可是女妖们端着食物走进房间的时候,发现小妖们全都不见了。

    其中就包括飞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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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五章 失踪的小妖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拔魔》更多支持!慕行秋在地洞里存想了一会,每当有什么事情想不通的时候,他就用这种方式清空脑子里的思绪,当他睁开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时候,就会有某种想法突然冒出来,有时候会很准,但这一次失效了。

    慕行秋变得更困,对小妖们的去向却没有任何灵感,他们可能是被劫走的,也可能是自己躲起来想要参加后天的战斗,可他们能藏在哪呢?为了寻找食物,众妖早就将冰城翻了个底朝天,连砖瓦都被敲得粉碎,一群不到十岁的孩子还能飞了不成?

    锦簇拉开木门跳进地洞,带入一股新鲜的寒气,秃子用三缕头发缠在门框上,跟在灵妖身后,不满地盯着他,因为小秋哥的禁制还没取消,他就闯了进来。

    锦簇抓起地上的水罐,咕咚喝了一大口,随手放下,两条眉毛快要拧在一起,“这帮小崽子,真会选时候。”

    “还没有线索?”

    “什么也没有,他们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比火烧得还干净,要是被我逮到,非替他们的父母狠狠揍他们一顿不可。”

    “你不相信他们是被冰魁劫走的?”

    锦簇冷笑一声,“妖族中间倒是有传言,说小妖被抓去献祭了,冰魁要施展强大而残忍的妖术。可我不相信,这帮小崽子最难缠,总想参加战斗,连他们的父母都没办法,所以才留在最后一批送走。没想到……我敢保证。根本不用找,等到后天中午决战开始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会蹦出来。我就是纳闷。这么多大人看着,他们能去哪呢?”

    一想到内部还有漏洞。锦簇就感到难以忍受,最可气的是首先发现漏洞的小妖们居然利用这个漏洞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秃子,你跟那些小妖关系好,听他们说起过什么吗?”锦簇头不也转地问。

    门框上的秃子摇摇头,“从前天晚上开始我就一直待在小秋哥身边,没出去玩过,他可以为我作证。”

    锦簇轻叹一声,暂时将小妖失踪的事情放下。“申尚就要回来了,他派妖兵送来了消息,大概明天早上就能到,据说收获不小。”

    这虽然是个好消息,锦簇脸上却没有一点喜色。

    慕行秋明白真正困扰年轻灵妖的是什么,“还没找着冰魁首脑的下落?”

    锦簇摇摇头,“我已经找遍了冰城和狼原的每一个角落,连拜月山狼洞都进去查看了,什么痕迹也没有。冰魁首脑会不会跟异史君一样,能以魂魄形态飘来飘去。谁也看不到他的真身?”

    “就算是异史君也不能总在外面飘荡,大多数时候他还是需要一具形体,哪怕是妖术变出来的假身。冰魁首脑肯定躲在什么地方。他需要监视咱们的动向,不可能躲得太远。”

    “没错,有时候我觉得有一只眼睛在盯着我,你知道那种感觉吗?背后发毛,好像有一堆虫子在爬上爬下,可是等我转身的时候,却什么也看不到,那种感觉也随之消失了。你说会不会斗转星移阵对他无效?他仍然能够施法隐形,这毕竟是他布下的阵法。”

    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冰魁的首领是一个还是多个,但锦簇已经习惯于说“他”。

    慕行秋也想过这个问题。“我对法术的了解不多,或许有那种只限制别人不限制自己的禁锢。可那样的禁锢必然存有漏洞,会被高等道士看破。斗转星移阵明显是为了对付道统而布置的,想束缚道士的法术,冰魁应该不会留下漏洞。”

    锦簇沉默了一会,他对法术的了解更少,说不出什么,他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慕行秋,“听说漆无上曾经驱使数万妖兵进入战场,就是为了要他们的血肉施展妖术,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当时就在现场。”

    “这么多妖族因为我而留在冰城,如果他们都死了,我是不是跟漆无上没有区别?”

    年轻的饭王激起大量妖族的斗志,可他的意志并非无懈可击,也有自己的疑惑。

    慕行秋走到锦簇面前,正色道:“漆无上当时并非无路可退,明知妖兵必死还派他们上战场,所要的只是妖术材料而已,野心驱使他做出这一切。这是你跟他的区别,截然不同的区别,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大家活下去,在这个过程中免不了会有伤亡。”

    “活着真难啊,见过太多的死亡之后,我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可总有更悲惨更众多的死亡让我惊讶。用活生生的妖族血肉献祭,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人类和道士身上,想一想就觉得恶心,可妖族却习以为常。这几天来不知有多少妖族跑来向我请愿,希望决战那一天由他们充当祭品。我跟他们说在狼原根本施展不了妖术,可他们说战前献祭是一种仪式,不是妖术,能鼓舞士气,他们都把这当成一种荣耀。”

    “你没同意?”

    锦簇从怀里掏出三首神像,“我说古神另有安排,不允许献祭。说实话,我一点也不相信这块木头能有什么力量,用它点火都比做成雕像更有价值,可我现在越来越离不开它了。”

    “力量多种多样,法术是一种,拳头是一种,你的演讲是一种,没准这木头雕像也是一种。”

    “嘿,可能吧。谢谢你的开导,非常感谢。我得走了,我希望能让这些妖族活下来,他们不应该就这么死掉。‘等死留下的是恐惧与沮丧,战死留下的是希望’,我现在的希望是没说过这样的话……”

    锦簇转身离开,开门的时候又进来一股寒气。

    秃子一直守在门口,茫然地问:“他怎么了?变化真大。”

    慕行秋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锦簇正在为自己将要造成的大批死亡而感到惶愧。这是一种宝贵的素质。让锦簇有别于漆无上和高等道士,或许他早晚也会对杀戮无动于衷,慕行秋希望那个时候来得越晚越好。

    “锦簇的压力很大。咱们应该帮助他。”慕行秋说。

    “当然,小妖们都不在了。这回我也要上战场,虽然不能飞也不能射出红光,但我可以咬啊,瞧我的牙……”

    秃子露出两排牙齿,上排牙有两处豁口,永远也不会长出新牙了。为了证明自己的牙齿十分锋利,秃子在木制门框上狠狠咬了一下,真的咬下一大块。呸呸地吐出来,瞪大眼睛看着慕行秋。

    “哈哈,不是这种帮法。”慕行秋走过去,“锦簇肩上的担子很重,小妖们不了解,以为自己在做好事,其实是在给锦簇、给所有妖族添麻烦。”

    “是啊,飞飞他们这么做真是不应该。”秃子挂在门框上晃来晃去,圆圆的眼睛变成了弯月,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有点不自然。

    “我记得你说过。最狭窄的洞口飞飞也能跟你一块钻进去,在冰城这种地方不少吧?”

    “嘿嘿……不少。”秃子笑得越发不自然。

    “你觉得飞飞他们会不会躲在某座洞里?”

    秃子愣住了,“我也不太……小秋哥。你不会一生气把我撵走吧?”

    “不会,不管你告诉我什么我都相信,我不会撵你走,也不会抛下你不管,我保证。”

    秃子突然往门框上撞了几下,“小秋哥,对不起,我以为参加战斗的妖越多越好,你这么重视飞飞。我以为还是让他留下更好。呜呜……小秋哥,你相信我。虽然没有眼泪,但我真是在哭……”

    慕行秋笑着将秃子从门框上摘下来。推门而出,守在外面的跳蚤立刻跟上来。

    慕行秋拎着秃子向营地深处走去,秃子有点紧张地说:“小秋哥,你不是要把我交给锦簇吧,他现在的样子可有点吓人,打完仗再告诉他,好不好?”

    锦簇的地洞离着不远,他正在召开一次会议,商讨后天中午的决战,慕行秋没进去,而是留给门口卫兵一句话,“会议结束之后告诉饭王,说我去找小妖了,让他放心,小妖们没事。”

    卫兵茫然地点头,虽然已经见过多次,还是对慕行秋与饭王的相似感到奇怪。

    慕行秋转身向对面的冰城废墟走去,他手里的秃子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小秋哥要把我交出去呢。”

    废墟里已经没有妖族的身影了,经过妖火、潜龙之火和寻找食物的几番折腾,这里完全看不出白色之城的痕迹,最后几堵墙也被堆倒,遍地细碎的瓦砾,像是一座大型的垃圾场。

    “带我去找飞飞他们。”慕行秋说。

    “放我下来。”秃子跳到地面,用三缕头发支撑着奔跑,在瓦砾中钻进钻出,很快就不见了,跳蚤以为这是一个游戏,追在后面嗅来嗅去,慕行秋就跟在它后面。

    跳蚤的嗅觉果然灵敏,一直没有跟丢,秃子再次露面的时候,慕行秋离他只有十几步远。

    “应该就是这里。”秃子说。

    慕行秋有些意外,飞飞他们的躲藏地居然不在城内,而是在冰城码头旧址。

    圣子湖已经干涸,铺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慕行秋跳下去,看到秃子身后有一个兔子洞大小的窟窿。

    “是飞飞发现这个地方的,我就进去过一次,里面的地方很大。”

    慕行秋正想着是钻进去还是让秃子将小妖们叫出来,跳蚤已经冲了上去,蹄子猛踩、双角乱挑,没一会工夫就将洞口扩大,然后它第一个跳了进去。

    下面的通道似乎很宽,也很长,过了好一会才听到跳蚤坠地的闷响。

    秃子紧随其后,慕行秋只好也钻进去。

    通道倾斜,有几段颇为陡峭,好在都不高,对从小就爬上爬下的不算太难,对慕行秋来说更是不在话下。

    慕行秋以为通道尽头会是冰城的某座密室,结果却是一座天然洞穴,面积的确不小,容纳几百只妖族也没有问题。

    可小妖们不在这里。

    秃子迷惑了,“说好的就躲在这里啊,怎么会没了呢?”

    跳蚤站在一面洞壁前,慕行秋走过去,洞壁看上去很普通,可是当他伸手按在上面时,猛然发现它在微微蠕动。

    在斗转星移阵的禁锢范围内,居然还有妖术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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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六章 潜龙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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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才过去没多久,活生生的事实就摆在了眼前:一面墙壁正在蠕动,里面充满了强大的妖力。

    自从左眼变成妖丹之后,慕行秋对妖力比从前更加敏感,手掌一触碰到洞壁就感受到在其中涌动的妖力,他立刻收回手掌,心惊不已,一是斗转星移阵的范围内竟然还有妖术存在,二是洞壁内的妖力强大得惊人,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他敢肯定,这股妖力比自己要强大得多。

    慕行秋的左眼妖丹还形成没多久,仗着体内灵气充沛,进展极快,远超普通妖族,跟五丈以上的中妖差不多,可洞壁里蕴藏的妖力更像是十丈大妖甚至更强大的妖留下来的。

    冰魁首脑躲在这里?慕行秋既兴奋又紧张,这里若是真有冰魁首脑,躲进来的五十多名小妖可就危险了。

    跳蚤不知为什么出奇地胆大,向前迈出一步,低头将双角抵在了墙壁上,很快,更明显的妖术迹象出现了,跳蚤的角竟然融入洞壁,接着是它的头、脖子……没多久半截身子就进去了,它却一点也不做挣扎,好像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危险似的。

    秃子顺着跳蚤的后腿爬上去,惊喜万分地叫道:“原来还有密道!哈哈,太有意思了。”说罢一头撞向洞壁,也融了进去。

    慕行秋本想让秃子回去找锦簇。转念一想机会难得,冰魁首领一直躲在暗处不敢露面,自己一个人应该也能对付。一来一往反而耽误时间,还可能打草惊蛇。

    于是他也向前迈出一步。身体贴在洞壁上,慢慢地融入进去。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还能呼吸,可是不能再迈动腿脚,身体自动前行,眼前一片漆黑,连天目也无法穿透,洞壁微温。融入之后感觉非常舒服。

    慕行秋蓄满力量,却没有用上,这面洞壁没有恶意。

    大概十次呼吸之后,蠕动的洞壁将慕行秋送到了另一边。

    秃子在跳蚤背上跑了一个来回,“哈哈,真好玩,我要再来一次。”

    砰!秃子撞在洞壁上,被弹了出去,撞到跳蚤的脖子才停下。

    “奇怪。”秃子不知道疼,却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原来只能进不能出啊。”

    慕行秋也不想出去,他正观察前方的情况,天目又可以使用了。虽然没有光亮,他仍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一条极长的洞穴,起起伏伏地蜿蜒前伸,数十丈之后改变了方向。

    两边的洞壁上布满了一条条的凹陷,非常的规整,不像是天然形成,倒像是故意刻上去的,却看不出任何用处。

    慕行秋带头往前走。几步之后他一下子恍然大悟,“这是龙洞。咱们在潜龙的身体里!”

    “潜龙不是已经烧光了吗?”秃子疑惑地说。

    “没错,潜龙烧光了。没有了身体,才会留下这座洞,瞧两边的凹痕,这分明是龙的肋骨啊。”

    “哦。”秃子什么也看不见,但他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潜龙之火还真特别,把地面烧得干干净净,差点将咱们也烧死,地下居然一点事没有,连灰都没留下。”

    潜龙之火的确独一无二,不能以常理推测,慕行秋继续前走,手掌时不时按在洞壁上,却再也没感受到妖力的迹象。

    至于身后那面能将活物吸进来的洞壁,慕行秋也想明白了,那可能不是谁施展的妖术,而是潜龙遗留的某种能力。

    万子圣母和异史君知道这件事吗?冰魁首脑真躲在这里吗?小妖们还活着吗?

    慕行秋带着一连串的疑问加快了脚步,跳蚤比他更快,它对潜龙遗洞特别感兴趣,跑一会就抬起头来嗅上两下,好像有某种气味在吸引着它。

    秃子停在跳蚤背上,只有他两眼一摸黑,什么也看不到,每隔一段时间就喊一声:“小秋哥,你跟上了吗?”

    “在。”慕行秋每次都回答,他就跟在跳蚤身后十几步远,顺着地势跳下爬上,从未远离,走得越远心里越感到奇怪,潜龙尸体造成的洞穴并不平坦,有些地方落差颇大,他和跳蚤上下的时候都感到有些吃力,那些小妖是怎么一路走过去的?

    跳蚤突然止步,秃子不明所以,急切地问:“怎么了?看到飞飞他们了吗?飞飞!”

    叫声在龙洞里来回激荡,好像有一百个秃子在叫喊,可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慕行秋跑过来,冲秃子嘘了一声。

    他们面前是一处三叉路口,中间的最粗,两条的稍细一些,跳蚤左瞧右看,有点拿不定主意。

    “两边是龙爪。”慕行秋轻声说,脑海中出现巨龙在地面爬行的样子,不寒而栗,难以想象数十万年前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魔族又是如何与这些恐怖的巨兽相处的。

    跳蚤显然听懂了慕行秋的话,抬起蹄子就往中间的路上冲。

    它的前蹄刚抬起一两尺,从左边突然蹿出三个东西,落在跳蚤的头和背上,嘴里发出尖锐的叫声。

    这就是一瞬间的事,三个东西长得颇为奇怪,像是两尺来高的猴子,又像是少了几条腿的蜘蛛,全身灰黑色,与洞壁完全一样,它们刚才就紧紧贴在叉路拐角上,慕行秋秋跳蚤都没认出来。

    跳蚤身上的鳞片细密而坚硬,可那些怪物爪坚牙利,又是挠又是咬,跳蚤疼得上蹿下跳,却无法反击。

    慕行秋扑上去帮忙,可跳蚤动得太快太剧烈。他根本接近不了,只好扬起右手,甩出袖中的鞭子。

    电掣神行鞭是用锦尾马尾毛编织而成。长一丈有余,多年以来慕行秋一直用它施展念心幻术。发出道道闪电,这一次却纯粹只以鞭子本身发起进攻。

    啪的一声脆响,鞭梢击中一只怪物,将它甩到了洞壁上,怪物惨叫一声,顺着洞壁向深处逃去,很快就消失不见。

    慕行秋虽是道士,在致用所和老祖峰学过不少鞭法与拳法。大部分是都教林飒和芳芳帮他从故纸堆中找出来的念心科技艺,多年未用也没有遗忘,当下手腕转动,巧妙地控制着长鞭,又击向第二只怪物。

    怪物有了防备,向上跳起想躲开这一击,慕行秋劲力微调,鞭梢回转,缠住了怪物一条腿,鞭子一甩。怪物直直地撞在洞壁上——噗,变成了一摊血肉。

    慕行秋自己倒吓了一跳,他没想下杀手。力量却不受控制,只是大了一点点就过头了。

    第三只怪物无心恋战,跑到跳蚤头顶,用力弹起向洞顶跳去,准备逃走了,可是只跳起不到两尺就被拽了回来。

    秃子死死咬住怪物的一只脚,三缕头发缠在跳蚤的角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不管怪物是用脚踹还是用手抓挠。就是不松口。他在黑暗的洞穴根本看不到东西,这一咬全凭本能下嘴。居然奇准。

    怪物的叫声越发尖锐,像是恐惧。又像是求助。

    慕行秋轻轻甩动鞭子,将怪物紧紧缠住,“可以了,秃子。”

    秃子这才松口,呸呸吐了几下,“真臭,再让你欺负跳蚤。”

    跳蚤猛地转身,头上的角对准被俘的怪物就要冲过来,它空有一身堪比大妖的力气,居然被几只小家伙偷袭成功,实在让它非常恼火。

    慕行秋急忙伸手拦住跳蚤,将怪物拎在眼前细看。

    它更像是一只猴子,身上覆盖着一层密实的短毛,两只褪色的眼睛向外突起,鼻子扁平,嘴巴极大,里面全是又细又尖的小牙,手脚也跟猴子差不多,指爪更锋利一些,但它没有尾巴。

    模样跟最初的幼魔倒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神更呆滞一些。

    “谁派你来的?”慕行秋很自然地将怪物当成妖族,开口询问。

    怪物拼命挣扎,嘴里不停地发出怪声,慕行秋过了一会才明白,这不是兽妖的方言,怪物根本不会说话。它像是野兽与妖族的中间形态,刚刚开始摆脱兽类的形体,却还没有获得更高的智慧。

    “让我看看它。”秃子着急了,这是他抓到的俘虏,却连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慕行秋取出一颗驱夜明珠,它虽是法术造出的宝物,造成之后自己就能发光,无需法力维持。

    光芒霎时间照亮了上下四方,这亮颇为柔和,并不刺眼,可秃子刚刚张嘴叫出一声“啊”,慕行秋用鞭子缠住的怪物居然爆炸了。

    血雾迷散,慕行秋、秃子和跳蚤谁也没躲开,都沾了满脸满身。好在怪物的爆炸没有特别的威力,只是弄脏了身体而已。

    秃子眨眨眼睛,“我还没看清呢。”

    这怪物虽然实力不强,却很古怪,慕行秋觉得自己也看过不少道书,从来没在哪本书里见过这种东西。

    他收起鞭子,举着明珠继续前行,光亮所到之处,洞壁上隐隐约约有东西在动,数量越来越多,最后已经变得非常明显了,连爬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像是阵阵急雨突然降在屋顶上。

    怪物不只三只,而是成百上千只。

    慕行秋越来越纳闷,冰城下方有这么多怪物,万子圣母、狼王漆野茫、异史君等妖都不知道吗?它们没被潜龙之火烧死,更是匪夷所思。

    有驱夜明珠开道,接下来一段路非常通畅,慕行秋对小妖们的下场却已不抱太大的希望。

    走出足足十余里之后,前方的黑暗之中突然传来说话声。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连道统和魔族也无法全部参透。慕行秋,收起明珠,看看这些最原始的妖族吧。”

    慕行秋将驱夜明珠收回百宝囊内,光亮消失,天目却看得更远。

    他看到一名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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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七章 初妖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拔魔》更多支持!有些人就像是一柄凿子,只见过一两面,也会在对方的脑子里刻下极深的印象,即使相隔多年之后再次见面,彼时的感受依然历历在目,时间如弓弦一般,拉开之后又回到原位,一切都未改变。

    望山禁秘科首领周契就是这样一种人。

    慕行秋对他的印象总是与成串飞舞的星云树种子联系在一起,在望山峭壁上的客房里,就是这位注神道士向他介绍了种子的奇妙之处,还将卷轴上的魔文译成了人类语言,慕行秋正是由此才学会了魔尊正法。

    突然之间,长须至腹的周契又出现慕行秋面前,四周依然是一片奇景。

    五十几名小妖被镶在了洞壁上,束缚他们的不是绳索,而是一团团的透明粘液,所有小妖看上去都在熟睡,身上没有伤口。慕行秋看到了飞飞,他被镶在洞顶,小小的身体蜷在粘液里,睡得正香。

    秃子看不到这一切,他从跳蚤背上悄悄跳到慕行秋肩上,戒备周围,他能听到无数怪物顺着洞壁悄悄爬回来。

    慕行秋能看到,猴子似的怪物正成群结队地贴着洞壁缓缓爬过来,没有发起进攻,而是分群守卫那些小妖,好像那是它们的孩子、它们的食物,珍贵无比,绝不允许外人靠近。

    可它们怕光,所以都用褐色的眼睛盯着慕行秋,由于它们的毛色与洞壁几乎没有区别,看上去就像是一群褐色的甲虫趴在那里。

    “一共三百四十一只。有两只刚才死在你手里。”周契仰头说道,对怪物的兴趣比对小妖更浓。

    “这是什么东西?”慕行秋问。

    “地猴子。”

    “地猴子……好像不是这样。”慕行秋知道自己的见识远远比不上望山禁秘科首座,可他在书中见过地猴子的图片。长不过六七寸,掘洞吃虫为生。与其说是猴子,不如说是老鼠,它们虽然很少到地面上来,但也不至于见光就爆炸。

    “这是刚化妖不久的地猴子,但是它们的化妖很不完整,可以叫‘初妖’。”

    “我不明白……”

    “这不奇怪,没有几个人能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周契顿了顿,“左流英和异史君肯定明白。”

    周契收回仰望地猴子的目光。瞧向慕行秋,“关于妖族的起源有一种说法,说他们都是远古异兽的后代,看来真有几分道理,但这些地猴子证明,妖族其实并非后代,而是一群沾光的幸运儿。潜龙死于魔族时代,它的力量一部分形成毒雾,也有一部分浸润到周围的土地里面,这些地猴子代代受益。个头越长越大,慢慢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可它们还不是妖。”

    “不是,接下来的事情我只能猜测了。潜龙之火杀死了绝大多数地猴子,但是有一些侥幸存活下来,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些。没有龙骨的浸润,它们也活不了多久,这时左流英登场了。”

    “左流英已经吐出注神境界的内丹,潜龙之火就是因此而燃起的。”慕行秋提醒道。

    “内丹可以吐出来,见识不会。这群地猴子已经获得足够的妖力,只需要一点助力就能化妖,即使是吸气境界的左流英也能做到。”

    “可是……为什么?”慕行秋看不出这样做有什么好处。这群地猴子即使化妖也不是强大的种族,而且无法见光。更是不堪大用。

    “这些地猴子变成初妖之后光是吃虫子已经无法满足胃口了,它们在寻找更多更可口的食物。”

    “尸体。”慕行秋有点明白了。

    “布置斗转星移阵需要大量妖尸。尸体当中残存着一些妖力,对初妖来说这是难得的美食,它们不仅会吃,还会大量储存。”周契指着洞壁上的小妖,“左流英知道现在的他挡不住斗转星移阵,所以留下这么一招。”

    左流英仍然一如既往地提前做好了规划,慕行秋忍不住笑了一声,“可这里还是被你发现了。”

    “得感谢乱插手的异史君。”

    “哦?”

    “这批初妖本事不大,但是擅长地遁,这不是妖术,而是它们的本能,挖洞之后还能迅速掩埋,几乎看不出痕迹。左流英封死了潜龙之洞的所有出入口,让外人很难发现龙洞,地猴子却可以自由掘洞出入,偷取地面上的妖尸——如果斗转星移阵按计划布置的话。我不知道异史君是怎么发现这里的,但他觉得这些初妖不够强大,也可能只是对左流英不服气,所以决定再给这些地猴子一点帮助,好打上自己的印记。”

    “原来异史君还在冰城,他造出那面能进不能出的墙壁,然后诱使小妖们进来……”慕行秋说不下去了,异史君自己是众魂之妖,也经常帮助妖族,但是在他眼里,用妖族献祭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牺牲几十只小妖创造出数百只新妖,对他来说是一笔合算的买卖,“真奇怪,异史君居然还能在这里施展妖术。”

    “异史君有点本事,他找到了斗转星移阵的一处小漏洞。”周契没有细说漏洞是什么,“不过他自己也露出破绽,小妖们能进龙洞,我当然也能。”

    慕行秋叹了口气,有件事他迟迟未问,周契也迟迟未提,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入魔的?”

    周契的胡须是黑色的,浓密而柔顺,在一片黑暗中微微闪光,像是经过精心打理,但他没有捋须的习惯,背负双手,再次抬头仰望洞壁上的地猴子和被困的小妖,“活妖的血肉大概能让地猴子的化妖更进一步,我很期待看到这一幕。异史君对妖族的历史了解得比道统还要多,他大概以为妖族就是互相吞噬才变成纯妖的。没准他是对的。他想让地猴子的吞吃能力更强一些,这样的话对斗转星移阵枢位的破坏也更大。”

    地猴子还没有开始吞吃小妖,它们显然有自己的习惯。要等猎物最美味的时候才下口。

    周契的目光慢慢移动,抬起右臂。手掌对准洞壁上的一只地猴子,地猴子冲他发出尖叫,突然像是被绳索勒住了脖子一样,声音变得喑哑,没一会工夫就不叫了,掉向地面。

    附近的地猴子一把抓住了它,这不是同类之谊,而是饥饿。

    十几只地猴子冲上来。你挣我抢将尸体分而食之,其它没机会抢食的地猴子全都嗷嗷地叫起来。

    龙洞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秃子只能听到声音,在慕行秋肩上不安地移动了两下。

    “瞧,吃过同类的地猴子个头会变大一些,它们在用唾液将小妖体内潜藏的妖力逼出来,等到它们吃下去之后,将会更加饥饿,到时候就会不顾一切地冲出地面寻找其它食物,血肉将显得寡淡无味。它们将会专门吸食妖力,留下一堆无用的妖尸。他们可以趁夜行动,一晚上就能吸光几千只妖族的妖力。对斗转星移阵来说,那是一个巨大得不可接受的损失。”

    左流英的计划是与斗转星移阵争夺妖尸。异史君的计划更加激进,他要争夺活妖。

    慕行秋想象那样的画面:地猴子趁夜悄悄钻出地面,吸食妖族的妖力,众妖根本不知道它们的存在,会以为这是冰魁的法术,于是加强对天空的戒备,结果却给予地下怪物更多的机会……

    “你还没说你是什么时候入魔的。”慕行秋追问道。

    周契平举的手臂慢慢转向慕行秋,他果真在斗转星移阵里留下了漏洞。好让自己能够施法,虽然被异史君利用了一次。对他来说还是利大于弊。

    慕行秋严阵以待,右手握住鞭柄。即使在他还能施法的时候,也不是注神四重道士的对手,但在他的脑袋里没有认输和束手待毙这种想法。

    秃子和跳蚤也没有。

    他们三个心有灵犀,几乎在同一时间出手:秃子高高跃起,从空中扑过去,他一直在听声,已经能判断出对方的位置;跳蚤四蹄用力,纵身一跃从侧面发起进攻;慕行秋身如离弦之箭,手中的鞭子像长枪一样刺向目标。

    他们的动作都够快,身手也足够敏捷,只可惜他们的敌人是一名注神道士,而且是能够施法的注神道士。

    周契的手臂纹丝未动,洞穴里产生极轻微的一声闷响,像是一朵花蕾在夜色中突然绽放。

    慕行秋、秃子和跳蚤全都停在了空中,好像也被粘液裹住了。

    洞壁上的地猴子惊恐万状,全都蜷成一团瑟瑟发抖,却没有一只逃走。

    周契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略显疲惫,“我什么时候入魔?这要问你自己,慕行秋,你什么时候带去的魔尊正法?”

    慕行秋已经明白了,周契一施法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注神道士用的根本不是道统法术,而是魔尊正法,比慕行秋用草帽和秃子发出的法术要强大得多,变化也更多一些。

    “生根之法。”慕行秋咬牙说道,他不仅身体被定住,说话也很困难。

    “谁说不是呢?我翻译了那篇魔文,卷轴还给了你,文字却印在我脑子里,我以为我可以挡住魔文的影响,可是——我被它折服了,它就像这世上最纯净的湖泊,而我却是满身尘埃,我必须跳进去,恢复自己的清洁本体。”

    魔尊正法的力量隐藏在卷轴之中,文字只是对法术的描述,可是对一名注神道士来说这就够了,足以让他自行修炼成功。

    周契收回手臂,身体慢慢向上升起,“左流英和异史君对地猴子都安排了自己的计划,现在让我最后加入一个计划吧:道士、妖族、灵兽,三者皆在,我要将地猴子变成我的战士,他们会是冰魁的强大补充。慕行秋,你曾经欠我一个人情,现在是该偿还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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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八章 吸食

    周契消失了,先是化成一团烟雾,很快烟消雾散,人已不见踪影,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会留在这里枯等,而且他知道,地猴子不会立刻吃掉食物。

    只具有初级妖力的地猴子也有自己独门的本事,它们等了一会,慢慢爬向被周契定住的三个目标,居高临下冲暮行秋几人吐唾沫。那可不是随便地啐一口,地猴子个头虽小,嘴里分泌的东西可不少,他们吐出的是一团团的透明粘液。

    秃子呜呜了几声,然后用嗓子眼说:“都怪我,我让飞飞他们躲进来,才会……”粘液越来越多,他不能开口也不敢开口了。

    慕行秋当然不会责怪秃子,是他决定跟进洞的,他原以为冰魁首脑不会是太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会是一名注神道士,但他并不后悔,带进再多妖族也没有用,大家协力也不是注神道士的对手。

    而且慕行秋并不觉得毫无希望。

    他有几件事情想不明白:第一,周契几年前就已入魔,望山是否知情,祖师方寻墨封闭望山是否与此有关?第二,周契是注神道士,完全可以凭一己之力分批杀死冰城众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调集冰魁?第三,异史君去哪了?

    小妖们是在昨天夜里偷偷跑出来的,这表明异史君当时还在冰城,可是布局之后却又一次消失不见,周契显然还没有找到他。

    慕行秋不去想身上越聚越多的粘液,余光扫视,心想这就是一处陷阱,被粘液困住的他们则是诱饵,周契想借机除掉异史君。

    异史君是一只强大而狡猾的魂妖,实力与注神道士相差不多。花招却更多一些,左流英棋行险招才将他活捉,周契绝不会浪费一次杀死他的机会。

    异史君可能藏在任何一只活物的体内。周契找不出来,慕行秋也不能。他放弃这个可能的救兵,开始自己想办法。

    斗转星移阵肯定有漏洞能让某人施法,异史君找出来了,设置了一道能进不能出的石壁,周契施展的是魔尊正法,慕行秋于是试着存思正法的文字,却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周契修炼的是魔尊正法原文,慕行秋记住的却是翻译过来的人类文字。威力大减,而且没有草帽和秃子脑袋里的魔文相配合,这些人类文字更是没有任何用处。

    秃子离慕行秋不远,就在他头顶不到一尺的地方,就这么一点距离,慕行秋却够不着,不过他觉得即使有秃子配合成功施法的可能性也不大,斗转星移阵的漏洞肯定跟法术种类无关,而在别的他不了解的方面。

    数百只地猴子停止了吐唾沫,慕行秋被裹在了逐渐僵硬的粘液里。只能屏住呼吸,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变得困倦,秃子已经睡着了。睁开的眼睛里毫无神采,跳蚤还在挣扎,一红一黄的两只眼睛奕奕闪光。

    慕行秋将自己学过的所有法术、妖术全用了一遍,没一种生效,困意却越来越重,脑袋里像是有鸟在飞来飞去,一阵一阵地眩晕。

    周契和异史君没有出现,地猴子们的第一道美味已经准备好了。

    一只小妖身上的粘液正在变成微红色,表明他体内潜藏的妖力被吸出来了。地猴子争先恐后地围过去,为了争抢一个好位置大打出手。很快它们按实力确定了位置,一只个头最大的地猴子伸开四肢抱住了发红的粘液壳。其它地猴子则努力张开鼻孔,准备吸食妖力。

    慕行秋既恼怒又羞愧,他是来救众小妖的,结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沦为怪物的食物。

    “错或落弱莫。”慕行秋从喉咙里念出了咒语。

    咒语若干次在危机时刻帮了大忙,慕行秋已经很久没有出声念过了,在最无计无施的时候,他又念了出来。

    咒语也没能产生效果,连让空气震动都没做到,但是慕行秋脑子里的困意居然减弱了几分。

    “错或落弱莫……”慕行秋不停地念诵,张不开嘴,只能发出一连串呼噜声。

    正准备吸食妖力的地猴子们暂停了,回过头,一块用褐色的眼睛盯着慕行秋,似乎在奇怪他为什么还能发出声音,然后它们又慢慢爬过来,轮流对着猎物吐出更多粘液。

    跳蚤的双眼慢慢暗淡下去了,慕行秋却不困,仍在努力发声,他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用,可他就是不想就这么睡过去,他还没有屈服,宁愿保持清醒状态看着一切发生。

    地猴子不是聪明的怪物,它们的思维很简单,既然猎物还能发出声音,就一定要用粘液将其彻底包裹住。慕行秋身上的粘液越来多,虽然它们很快就会硬化,可还是有一些慢慢滴向地面。

    慕行秋的左眼和脑子里面同时疼痛起来,由于离得太近,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同一种疼痛,过了一会才发现疼痛分别来自于左眼妖丹和泥丸宫里的内丹。

    他的妖力和法力都在向外流逝,速度不快,却是前所未有的疼痛,他明白地猴子为什么要用粘液让猎物沉睡了,这种疼痛能杀人,人一死力量会消失大半。

    慕行秋自从修行以来受过不少苦,忍耐力远超常人,可这样的疼痛也让他受不了,左眼和泥丸宫像是被小刀子削成了薄片,一刀又一刀,永不停止。

    他仍然坚持在喉咙里念诵咒语,就是不肯向困意和痛意屈服。

    地猴子们的褐色眼睛里露出了明显的困惑,但它们不知变通,依然不停地吐粘液,几只最瘦小的地猴子甚至从洞壁上掉了下来,分泌粘液消耗太多精力了。

    左眼妖丹相对比较弱小,它最后疼痛了一下,眼珠好像被生生摘了出来,里面的妖力全被吸进了粘液里,慕行秋的妖丹就这么结束了。

    粘液变成了血红色,地猴子们全都变得焦躁不安。这红色对它们的吸引力实在太大,虽然已经有十余只小妖身上的粘液变成了红色,可是颜色太浅。都不如这一只猎物浓重鲜艳。

    个头最大的地猴子第一个扑上来,张开四肢牢牢趴在慕行秋的粘液壳上面。

    如果是一般的猎物。地猴子们愿意让最强的首领占先,可这只猎物实在是太美味了,产生的吸引力足以压过等级差距所带来的恐惧。

    数百只地猴子疯狂地冲向血红色的粘液壳,离得最近才能吸到最多,这个道理不用太聪明也能明白。慕行秋身上的粘液壳可容纳不了这么多的吸食者,其实他根本注意不到,在他眼里全是红色,左眼的疼痛虽然停止了。泥丸宫的折腾却还没有结束,他凭着本能在念咒语,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地猴子们在互相残杀,一只被杀死,立刻就被众猴分食。在这样的混战中,个头大未必占优,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第一只扑到粘液壳上的大猴子,一点妖力还没吸进去,就被数十只地猴子撕成了碎块。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地猴子的数量越来越少,个头却越来越大,慕行秋如果不是被泥丸宫的疼痛占据全部意识的话。就能听到地猴子们的尖叫声和身体膨胀时的爆裂声。

    将近半个时辰之后,三百余只地猴子只剩下十多只,全都是一丈多高的巨兽,它们终于达成了妥协,围着血红的粘液壳站立,距离都一样,然后一块翕动鼻孔,准备共同分食美味。

    星落五重内丹里的蕴含的法力还没有被吸完,慕行秋的泥丸宫疼痛依旧。可是地猴子开始吸食粘液壳中的妖力与法力时,他还是感觉到了。

    吸食过程并不难受。反而能减少疼痛,慕行秋的意志哪怕稍微再弱一点。也会心甘情愿地放走这些妖力与法力,可他只是一转念间就开始与那股吸力对抗。

    慕行秋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一边念咒语一边加快内丹的旋转。

    那个改变局势的念头是突然间出现在慕行秋脑子里的:孟元侯的魂魄拥有强大的吸力,可它被收纳在一柄玉斧法器上,受斗转星移阵的影响,即使慕行秋拥有自由身,也无法使用。

    可慕行秋用孟元侯的魂魄施过法,还曾经进入过霜魂剑亲眼见到过魂魄。

    为什么孟元侯能变成琥珀道士?

    慕行秋知道,决定一切的是那股不同寻常的意志,修行逆天之术的孟都教,在被群妖包围的时候,下定了决心,以极为强大的意志产生了不可抗拒的吸力。

    可这股吸力太强大,孟元侯自己也法摆脱,他再没有醒来,直到死后这股吸力仍然存在。

    慕行秋需要的是一股恰到好处的吸力与地猴子对抗,他不想变成琥珀道士,他还要醒过来。

    他继续念那五个字,与此同时集中全部意志争夺粘液壳里的法力与妖力。

    绝不认输。

    慕行秋又想起这几个字,这不是陌生的芳芳魂魄告诉他的,而是那个有血有肉的芳芳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他要夺回属于自己的力量!

    当这些力量被粘液慢慢吸出去的时候,慕行秋无处着手,当十多只地猴子贪婪地大量吸食的时候,慕行秋却在一片混沌当中终于抓住了力量的存在

    他牢牢抓住,他拼命往回拽,他在最胶着的一刻也不忘记念咒语,不是为了增加吸力,而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刻还能清醒过来。

    不知过去多处,慕行秋终于挽回局势,法力与妖力开始回到粘液里,又慢慢流向泥丸宫,可是却发生了一件他无法控制的事情。

    法力与妖力混在了一起,同时进入纯净无瑕、不容杂物的内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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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 逼问异史君

    (感谢读者“不知苦味”的飘红打赏。)

    十几只巨大的地猴子凄厉惨叫,这不是它们期盼的结果,自己明明是猎食者才对,怎么会变成食物?没等它们想明白,惨叫声渐渐消失了。

    黑暗的龙洞里无法计时,很久之后,烟雾缥缈,周契又出现了,这不也是他期盼中的场景:数百只地猴子一只不剩,全都死了,有些被撕成了碎片,有些完整无缺,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地猴子在互相吞噬的过程中口味发生了改变,从血肉变成了纯粹的妖力。

    最后十多只胜利者围成一圈,呆呆地蹲在那里,早已死去多时,褐色的眼睛里暗淡无光,妖力也已被吸光。初妖还不是真正的妖族,妖力一失,妖身随之死亡,反倒是那些看似软弱的小妖,妖力被粘液吸出来,身体却还活着。

    洞壁上所有小妖的粘液壳都变成了浅红色,像一颗颗饱满的初熟果实,微光闪烁,共同照亮了一小段龙洞。

    麒麟身上的粘液壳也发生了变化,不是红色,而是金黄色,在一片红色当中颇为醒目。

    头颅的粘液壳则有些怪异,好像蕴含着各种力量,每种力量却都不纯,以至于五颜六色,显得又脏又乱。

    周契对他们都不感兴趣,目光很光落到慕行秋身上。

    他的粘液壳最厚,已经失去了人类的形状,呈尖塔状,里面的颜色——没法用颜色描述,因为变化发生的太快:这一刻还是浓浓的血红色,下一刻就变成水晶般透明,显露出慕行秋凝重而痛苦的面容,随后血色再次像墨汁一样充满整个粘液壳。

    他在不停地吸收法力与妖力。又不停地吐出来。

    道士的内丹完美无瑕,不能容纳驳杂的妖力,可是又无法将纯粹的法力从中区分出来。只能一遍遍地吸收、吐出。

    慕行秋还在念诵咒语以保持清醒,在普通人听来那是一阵呼噜声。周契却听得一清二楚,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凡人的痛苦无穷无尽,所以才有道士,道士终究不能圆满,所以才有魔。慕行秋,你的坚持并无意义,只不过在延长自己的痛苦而已。但这也说明你还是凡人,连道士都算不上。”

    因为慕行秋的不肯屈服,能与冰魁相媲美的地猴子战士都死光了,周契有点失望,但这点小事不足令他愤怒,他移动目光,开始挨个打量洞壁上的小妖。

    “异史君,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就在这里……附身在某只小妖体内。这一战对你来说太重要了,你不会躲在远处观看。我给你机会让你现身,可你偏偏不肯。地猴子的粘液已经吸出了所有妖力,我只需要一道简单的法术就能把你揪出来。非要如此吗?”

    洞穴里沉默了一会。然后一个声音从洞顶传来,“唉,注神道士怎么都这么难对付。”

    周契的目光恰好盯在那里,一只长翅膀的小妖从淡红色的粘液壳里破茧而出,振翅飞在半空中,壳内的淡红色如烟雾一般缓缓流出,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我给你机会让你救出慕行秋,附在他身上,你或许还有机会与我一战。”

    “施舍的机会总是不太可信。所以我决定给慕行秋一次机会,没准他能自己挣脱这恶心的东西。用谁也想不到的招数打败你。”

    “呵。”周契的不是一个爱笑的人,收起脸上若有若无的微笑。目光转向了黑暗的洞穴深处,“第一眼见到慕行秋,我就知道他不是真正的道士,他缺了一点什么。庞山肯定也看出来了,所以他们把他当成一种尝试,让他修行念心幻术。尤其是左流英,就因为真幻,他对这名弟子简直是着迷了。慕行秋是创造过不少奇迹,可是每一次奇迹的背后都有左流英的影子。”

    周契停顿片刻,“左流英吐出了内丹,远在千里之外,慕行秋还有什么‘想不到的招数’?”

    “我不知道,我要是能想到,就不叫奇招了,对不对?”小妖飞飞体内的异史君说。

    “我一直想与你见面,异史君,你隐藏得其实并不是那么完美,我一直在关注你,比其他注神道士都要早,但我决定暂时不打扰你,让你随心所欲地推进自己的计划。”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真是惭愧啊,难道你故意让老祖峰倒掉吗?”异史君语带讥讽,推动漆无上偷袭老祖峰是他最成功的计划之一,他可不觉得有任何人对此提前知情。

    果然,周契摇摇头,“我只是远远观望,无从了解你的每一个计划,老祖峰的毁亡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一开始甚至有传言说漆无上夺走了祖师塔……”

    异史君纵声大笑,飞飞白嫩而羞怯的脸上出现这样神情,看上去很是古怪,“原来这才是你入魔的原因,你以为祖师塔落入妖族手中,一着急,就修炼了魔尊正法,哈哈。”

    周契没笑,也没生气,“原因并不重要,关键是我看到了真正的圆满境界,道统的修行方法存在严重的缺陷,我们太注重斩情度劫,于是越接近成功,心里剩下的东西越少,最后一无所有。那不是真正的圆满,我在魔尊正法里看到了另一种境界,跟道统的服日芒境界一样纯净,却不需要斩断七情六欲。”

    “说下去。”异史君笑吟吟地鼓励道。

    “老祖峰倒掉的当天晚上我选择入魔,我知道我是孤独的,必须创建自己的势力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所以我毁坏了一些星云树,造成大批魔种出逃的假象。祖师回来了,乱荆山已经令他满腹疑惑,望山的变化又给他一击,他认为这是某家道统的阴谋,所以强行留下当时赶到望山支援的所有道士,关闭了瞬息台,想找出是谁动的手脚。”

    周契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遥望百里之外,“就这样,我给自己争得了一点时间。领悟了魔尊正法更多的奥妙,甚至找到一些志同道合者。没错,望山的入魔者不只我一个,我们是一群人,强大到足以和虚空中的魔种直接联系,能与道统祖师分庭抗礼。”

    “祖师是个聪明人,一发现入魔有漫延之势,立刻带领没问题的道士离开了望山,他知道战斗会破坏镇魔钟。于是干脆将它带走了。”

    异史君长长地哦了一声,“怪不得方寻墨声称十年之内魔族就会重返世间,原来就是他自己搞的鬼,没有镇魔钟,魔种当然很快就能冲出来。望山发生的事情还真是精彩,可惜我没有亲眼得见。方寻墨离开望山之后为什么要躲起来?几年之后还要整个道统跟他一块隐退,他就这么害怕入魔道士吗?”

    “不,祖师不怕我们这些入魔道士,他有本事将我们全都杀死,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祖师掌握着道统最重要的秘密。关于道统命运的一切决定都不是他自己能做出的,历代祖师已经安排了一整套计划,水到渠成。他只需要照做就行了。”

    “道统的祖师当起来还真是轻松。”

    周契的目光转到异史君脸上,穿过皮肤与骨骼,似乎在直接凝视小妖身体里的魂魄,“只有祖师才知道的秘密,只有祖师才了解的计划,你知道我有多想弄清楚这件事吗?方寻墨跑了,却给了我狠狠一巴掌。”

    “我一生都在追寻这个世上的秘密,我跟你一样好奇,嘿。咱们或许可以联手,你想在魔族面前立功。我只是单纯的好奇,互不干扰。”飞飞露出妙计一桩的默契笑容。拒绝显示自己的魂魄。

    “当然,咱们可以联手,几年来我一直在找你,为的就是这个,可是你一直躲着,直到魔像将你吸引出来。听说你被左流英活捉,真是让我吃了一惊。还好,一些都来得及,你终于还是落在我手里。”

    “这可不像是要联手的意思。”异史君笑眯眯地说。

    周契伸出右臂,手心冲着异史君,“告诉我真相。”

    “什么真相?你知道的事情比谁都多,我还想向你讨教呢,比如方寻墨向其他道统说实话了吗?左流英神神秘秘的,知道多少……”

    周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五指微弯,飞飞脸上不属于自己的笑容突然凝固,翅膀的扇动速度大幅降低,四五下之后,掉在地面上,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周契握住空空的手掌,对着虚无说:“你不如我想象的强大。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将魔尊正法流传出来?你明知它早晚会落在道士手里。你对道统祖师和他的秘密到底了解多少?还有你的来历、你的目的、你的计划,统统交出来。”

    周契不动了,他进入魂魄的记忆之中,要将它霸占并摧毁,异史君会因此而死,周契并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整个世界加在一起也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一心只想进入魔尊正法的纯净之湖里,洗去身上的一切灰尘……

    粘液中的慕行秋一直都很清醒,甚至能听到外面的声音,终于明白为什么周契会亲自来布阵,为什么总是不肯现身,原来他在等异史君。

    看到周契眼中无神,慕行秋知道这是一次机会,他强行阻止混在一起的法力与妖力再离开内丹,结束了周而复始的一进一出。

    砰!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裂开了,其实是泥丸宫中的内丹,它无法承受涌入其中的妖力,自行破裂,旋转速度大幅降低,像是在碎瓦砾上滚动的辘轳。

    慕行秋管不了这么多,他必须掌握住这次机会,于是拼力一挣,凝固的粘液壳裂成几块,他从里面挤了出来。

    周契不是魂妖,身体死亡他也会死亡。

    慕行秋一跃而至,半点时间也不想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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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 痛苦的境界

    慕行秋刚刚举起拳头,周契的眼珠转了一下,冷冷地看着他,握着异史君魂魄的手掌突然攥紧,里面传出一声轻微的脆响,像是一只甲虫被捏扁了。

    不过是喘息之间,周契从小妖体内摄出了魂魄,并把它毁掉。

    慕行秋的机会就这么失去了,或许机会从来就没存在过,周契是注神四重的道士,断不会毫无防备地魂魄离身。

    “异史君到底在哪?”周契问。

    慕行秋应该为此感到惊恐的,可他却笑了,“你抓住的只是异史君无关紧要的一只魂魄,里面的记忆还够你塞牙缝的吧?”

    异史君的乌鸦本魂被左流英囚禁过一次,再也不肯轻涉险地,他的大部分魂魄都在魔像里,可洞窟众多的他,当然还有隐藏的备用魂魄。

    本魂一死,众魂皆亡,备魂消散,本魂却不受影响,周契找到并杀死的就是这样一只备魂,他只有异史君的一小部分记忆,周契从中找不到任何问题的答案。

    “或许我应该从你这里找找线索,异史君跟左流英一样,都很看重你。”

    周契对嘲笑毫不在意,他对慕行秋这个人就不在意,觉得这只是一个傀儡,但傀儡身上会留下操控者的痕迹。他的眼神暗淡下来,他要使用控心术夺取慕行秋的记忆。

    慕行秋仍然举着拳头,脑袋却像是被箭射穿了一样,痛入骨髓,本来就已破裂的内丹似乎又被劈了一刀,疼痛像一只从树冠上冲天而起的雄鹰,越飞越高,穿越了云雾仍不停止……

    疼就疼吧。慕行秋的意志也跟着飞了起来,想要超越这疼痛,即使不能阻止它。也要翱翔在它的上方,以留住脑海中的一线清明。他仍然记得本来要做什么,于是举起的拳头像倒下的山一样砸下去。

    慕行秋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一多半控制,只能做出极为简单的动作,他甚至不知道这一拳到底用上了多少力量,却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上面。

    拳头能打死注神道士吗?慕行秋相信这种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但这又能怎样?即使只剩下一根指头能动,他也要指向敌人。

    左流英总是料事如神,异史君总是备下无数后手。慕行秋却总是勇往直前,他也有意培养新的首领和未来的力量,可那都不是他真正擅长的事情。

    在最不可能、最没有希望的时候挥出一拳,才是他的强项、他的本事。

    连左流英都不能再随便进入他的脑子,一名入魔的注神道士更不能。

    慕行秋觉得自己只是轻轻地打了一拳,轻得像是羽毛拂过脸颊,可事实并非如此。

    望山禁秘科首座周契活了一千一百多年,并非左流英那样的胎生道根,也可绝非庸才,刚会走路的时候就被当成一名高等道士来培养。不要说拳头,连蚊虫都不能接触他的身体。

    可这一拳结结实实击中了周契毫无防备的脸上,他怎么会有防备呢?遭到控心术袭击的道士应该暂时失去意识才对。不要说挥拳,连挥拳的念头都不会有。

    一般来说,注神道士是不能对星落道士施展控心术的,可慕行秋自从吐出下丹田的内丹之后,根本隐遁之法已经消失,失去了最基本的三田护持之力,泥丸宫里的内丹虽是星落五重,却不是自己修炼出来的,不具有抵抗注神道士控心术的能力。

    周契了解这一切。所以才会有恃无恐。

    他想从慕行秋的脑子里找出线索的心情有多急迫,这一拳造成的意外就有多大。

    注神道士一歪头。意识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什么也没带回来。嘴里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想了一会他才明白这就是疼痛,自从婴儿期结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周契抬起手在嘴角抹了一下,看到手指沾着一块血迹,他有点纳闷,自己的血居然跟普通凡人没什么区别。

    慕行秋恢复了对身体的全部控制,“想要线索就问我,别再随便进入我的脑袋。”

    周契仍然盯着手指上的血迹,在一千多年的修行中,他从来就没学过如何恼怒,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意外的一击,这些事情对他说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他能理解异史君的狡猾与分魂之计,却无法接受脸上挨的这一拳。

    周契伸出沾血的手,很慢很慢,慕行秋却躲不开,他又被定住了,定得更牢,连目光都无法移动。

    手掌扼住了慕行秋的咽喉,周契平静的双眼像火一样逐渐燃烧起来,一捧顺滑的长须变成了铁刷子,根根分立,好像即将被射出的箭矢。

    “魔尊正法让我无所不能。”周契一字一顿,手上的法力也随之增加一份,他要让对方明白,自己可以随意进入普通人的头脑。

    作为一名注神道士,这是他第一次用手扼住一个人的咽喉,他必须这样做,只是用法术将慕行秋杀死无法缓解他心中的愤怒。

    注神道士愤怒了,从未燃烧的木炭仍然是木炭,入魔让这块木炭更加干燥、更加易燃。愤怒也会带来快感,周契正在体会这种陌生的快感,他要一点一点地榨取慕行秋的生命,就像小孩子一口一口地舔舐好不容易才央求母亲买来的糖果。

    蛮横的法力冲入慕行秋经脉,所过之处势如破竹,肆无忌惮地毁灭,但是有意放慢了速度,让每一寸进展都成为刻骨铭心的折磨。

    慕行秋无法移动目光,也不想移动,他就盯着对面那双燃烧的眼睛,痛苦越多,他的意志越坚定,右手居然慢慢又握成了拳头,可这一拳击不出去,人力终有极限,他能控制手指,却控制不了整条手臂。

    他还可以吸取法力,周契将法力主动送入经脉。倒是省下不少麻烦,泥丸宫里破裂的内丹奋力加速旋转,至于吸入这些外来的法力之后会造成什么后果。已经不是慕行秋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可慕行秋这回弄错了,注神道士的法力不是几百名地猴子汇集在一起的妖力。更不是他这个境界的道士可以接触的。

    慕行秋泥丸宫内丹产生的吸力明明抓住了经脉之内的外来法力,却动不了它分毫,它像山一样稳固,像熔岩一样灼热,稳稳前进,继续摧毁经脉。

    “吸我的法力,你想吸我的法力?”周契的怒火并没有因为敌人受到折磨而稍减,声音更显威严。“我是注神道士,得到过魔种亲自传授的法术,你居然想吸我的法力?”

    “注神境界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们不只能吸收更多的天地灵气,还能得到九大道统至宝的帮助,我们的内丹和法力跟你们低等道士,甚至跟星落道士都大不一样,你想吸我的法力,就跟喝海水解渴一样愚蠢。”

    周契的法力冲进了慕行秋的下丹田,这里已经没有内丹。却还贮存着大量法力和少量还没有被消耗掉的天地灵气,在灼热“海水”的逼迫之下,全都迅速后退。通过残存的经脉进入泥丸宫避难。

    “怀念根本隐遁之法了吗?它的护持之力起码能帮你阻挡一下。”周契一点也不着急,他感觉到慕行秋被定住的身体正在发生不可遏制的微微颤抖,这表明痛苦已经达到极高的程度,但是还能再增加。

    这就是入魔的好处,用不着绝情去欲,用不着压制心中的愤怒,可以尽情报复,从一只蚂蚁身上也能得到大象般的好处。

    “认命吧,屈服吧。”周契劝道。一部分愤怒正转变为好奇,他想知道这个普通的道士到底能承受多少痛苦。

    周契的法力闯入慕行秋的绛宫。

    痛苦没有止境。如果非要给它定一个标准的话,慕行秋觉得自己现在承受的大概是“服月芒”境界的痛苦。他没有定为最高的服日芒,因为他知道待会这痛苦还会增加。

    痛苦占据了一切,慕行秋根本没法产生吸力了,仅存的法力全都退缩到泥丸宫,明知这最后一道防线终究会被突破,他还是决定在这里进行一次反抗。

    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可各种各样的痛苦还是源源不断地传到脑子里,这些痛苦并非混在一起同时到达,而是排着队陆续进驻,你踢一脚,我打一拳,后面还有林立的刀枪剑戟等待着。

    慕行秋的力气不足以挥起拳头,但是还能让他露出一丝微笑。

    这就是他现在唯一的武器,他用笑抵挡无坚不摧的法力,也用笑回答注神道士的“劝说”——他不认命,也不屈服。

    周契的怒火重新上升,输入的法力不小心快了一些,一下子就从绛宫冲到了泥丸宫面前,只要一下,轻轻一下,这个敢打自己一拳的小子就会变成一堆死肉。

    周契及时止住了这最后一击,还有事情要做,这个小子敢拒绝自己的控心术,那就一定要用控心术夺走他的每一分记忆。

    记忆里是否有异史君的线索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要让慕行秋明白强大与弱小的区别,乖乖接受强者的支配,乃是弱者的本分。

    慕行秋终于体会到“服日芒”境界痛苦,奇怪的是,这种感觉更像是一种放松,好像从悬崖坠落,不停坠落,以至于最后产生了某种平衡。

    太多的法力和天地灵气聚在泥丸宫里,慕行秋本打算用它们与外来的法力进行决战,结果根本动不了,它们凝滞了,紧紧包围着已经停止旋转的内丹。

    啪。

    一声脆响。

    只有慕行秋能听到,因为它来自内丹,破裂的内丹,在终极的痛苦之中,重新融合了。

    箭一样的控心术再次射来。

    慕行秋又一次挥出了拳头,这回他能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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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无耻之徒

    (感谢读者“heathers”的飘红打赏。)

    周契的肚子挨了一拳,弯腰后退三步,多年来用途甚少的五脏六腑,这时用翻江倒海般的疼痛表明它们仍然存在。

    这比脸上的那一拳更突然更疼痛,第二次遭受打击的周契却没有那么茫然了,他直起身子,皱了一下眉头,决定结束这场小游戏。

    慕行秋击出了第二拳,没做任何停顿,动作快逾闪电,与第一拳只相隔了瞬间。

    瞬间对注神道士来说足够漫长,周契做出一连串的动作,甚至整理了一下道袍,然后用一根手指抵在迎面冲来的拳头上。

    慕行为的经脉像是暴风雨肆虐过后的道路,早已是一片狼藉,外来的法力直接冲进泥丸宫,击中那颗刚刚复原的内丹。

    慕行秋全身一麻,紧接着脑袋里像是被铁锤砸中,嗡的一声,余音不绝于耳,他不由自主地歪头,身子也跟着稍稍倾斜,但他没有死,甚至没有摔倒,麻木的拳头继续前进,位置稍偏,击中了周契的眉头。

    接下来的打斗场面颇为诡异:周契只是用手指指来指去,慕行秋却像是被重拳连番击打,头部左右摇摆,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可他仍然步步逼近,一拳接一拳挥出去,少数打空,大都击在注神道士的头胸上,逼得对方步步后退。

    这就像是一名老实巴交的道士遇到了蛮横霸道的地痞,一个伸出手想要心平气和地讲些道理,另一个却只是用拳头做出回答。

    但事实恰恰相反,周契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伤,慕行秋遭到不停打击的却是内丹,没有根本隐遁之法产生的护持之力。内丹完全暴露在注神道士的法力之下,一切的防御都是虚设,除了直接承受。再没有任何应对之法。

    两个人都存着最简单的想法,周契想从内丹上摧毁敌人。慕行秋则要消失对手的**,与此同时,两人又都惊讶不已,周契不明白一枚没有防护的星落内丹为何如此坚固,慕行秋也搞不懂一名道士的身体为何如此经打。

    慕行秋挥出第十七拳时候,周契终于改变了打法,身体化作一团烟雾,闪到洞顶。重新凝聚成人形,身上的伤势没法立刻消除,脸上鼻青脸肿,身上道袍破了好几处,尤其是那一捧标志性的长胡子,像是刚擦完肮脏地面的拖布,打着绺、滴着水,全然没有注神道士的风度。

    地面上的慕行秋状况也好不到哪去,身上虽然没有半点伤痕,可是经脉几乎全毁。疼痛从脚趾一直延伸到头顶,好像有一百只钢锯在身上割来割去,他挥出十七拳。内丹却遭受了近百次打击,脑子里晕乎乎的,眼前天旋地转,站稳都很勉强,更不用说跳起来追击敌人了。

    “你终于还是化妖了。”周契也有些气喘,话一出口又皱起眉头,“不对,你的内丹还是道统内丹,只是……只是多了一些妖丹的特性。”

    道统内丹蕴含的法力最多。妖丹驳杂,却更加坚硬。能够抵挡一定程度的法术攻击,慕行为泥丸宫里的内丹此刻就同时具有这两个特点。但他施展不了法术,法力没有用武之地。

    “原来斗转星移阵的漏洞也很简单,只要足够强大就能施法,不过实力会下降许多,你的注神法术大概只能发挥出星落境界的水准吧,就是花样更多一些而已。”

    周契哼了一声,如果他在这里还能发挥注神境界的实力,怎么会允许慕行秋还手?虽然星落境界的法术也足以消灭绝大多数不会施法的敌人,可慕行秋的内丹实在出乎意料的顽固。

    周契轻轻挥手,一枚冰刺射向慕行秋,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既然无法毁掉那枚奇怪的内丹,就用法术杀死慕行秋的身体,他绝不会再进行贴身搏斗。

    他有点理解左流英和异史君为什么看重这个小子了,慕行秋的聪明才智和悟性都不是顶尖,唯独意志坚强得像是一块万年顽石,水浸不酥、火烧不化,最适合做人所不能的事情。

    慕行秋仍然不能施法,眼看冰刺飞来,也不躲避,挥拳格挡。这不是普通的冰,而是五行之水凝成的法术,比普通的刀剑更坚硬更锋利,可慕行秋的身体也不再普通,经脉被毁,法力无处运转,只能像妖丹产生的妖力一样浸润在血肉和骨头中间,这让他拥有了跟比妖族更强悍的身体。

    头两枚冰刺被击得粉碎,第三枚贴着慕行秋左臂掠过,划破了衣裳,却只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周契的脸有些扭曲,是他亲手造就了这枚道、妖合一的内丹,使得慕行秋能够抵御强大的法术,而他却束手无策。

    “魔种不是给了你强健的身体吗?怎么没胆量下来打一架?”慕行秋猜出周契为什么经打了,必然是从魔种那里得到了好处。

    周契的体质的确得到了强化,但他不想跟一个疯子打架,对拳拳见肉的打法更是深恶痛绝,他是注神道士,道魔双修,比同境界的道士还要更强一些,但前提是斗法,而不是比拳。

    斗转星移阵禁锢了别人的法术,也禁锢了他自己,注神一下子降到了星落,周契体验到了弱者的无奈。

    但他还有办法。

    “地面上的决战即将开始,冰魁将杀尽妖族,将冰城变成第一枢位。慕行秋,直到那时你才能离开潜龙之洞,你可以一直留在斗转星移阵的范围内,也可以走出去,咱们再战一次。”

    出了斗转星移阵,慕行秋的体质不会有变化,经脉毁坏严重,能不能恢复施法尚且难说,周契却能自由施展注神境界的法术。不管慕行秋的内丹有多特殊,也不可能接住注神道士的一击。

    “我造就了你。”周契心里后悔,脸上神情却一点也不表现出来,“也要由我杀死你。”

    “先去把你脸上的伤治好,我希望我的对手起码看上去像是注神道士。”慕行秋对威胁不屑一顾。

    “哈哈。”周契怒极反笑,“好小子,我知道不少强者拉拢过你,左流英、异史君……就连魔种也一度希望你能变魔,这让你逃过不少劫难,可你的好运结束了。第一枢位建成之后,出来找我吧,咱们真正斗一场。作为此战的信物……”

    周契目光刚一转动,慕行秋就扑向了秃子。

    慕行秋离得更近,将头颅连同五颜六色的粘液壳一块抱在了怀里。

    秃子是慕行秋最亲密的伙伴,脑子里还有洗剑池的几滴水,这都是周契所看重的。

    “放手。”周契施法,不敢将慕行秋一块带过来,于是操纵秃子的头颅上下翻飞,希望将慕行秋甩下去。

    周契又一次领教了慕行秋的固执,不管头颅折腾得多剧烈,他就是不撒手。

    周契只得罢手,“慕行秋,你得做出选择。”

    慕行秋头晕目眩,紧紧抱着秃子,摇摇头才重新站稳,定睛看向周契,只见他的左手正指向跳蚤。

    “头颅里有洗剑池的水,我不会杀死他,但我会杀死这头畜牲和所有小妖,选择吧,交出头颅,三个时辰之后跟我再斗,还是抱着头颅看我杀死麒麟和小妖。”

    慕行秋保不住这么多目标,事实上他连秃子也未必能保住,周契若是真想痛下杀手,几道法术就能解决,慕行秋只要漏过一道,秃子就必死无疑。

    可是亲手交出秃子,那就跟背叛没有区别,慕行秋做过一次,悔恨至今,绝不想再来一次。他低头看去,秃子的粘液壳里有好几种颜色,只能隐约看到秃子的眉目。

    “即使入魔了,你也是注神道士。”慕行秋希望周契心里还存有哪怕是一丝的尊严。

    “这才是真正的圆满,无需绝情弃欲,却不受任何情绪的影响,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像你这种人有一个现成的说法,叫做‘无耻之徒’。”

    “交出头颅。”周契不为所动,身前出现数十道法术,金木水火土皆有,如果慕行秋继续固执下去,他就要同时发出,一下子杀死麒麟和所有小妖,“我肯给你一个选择,你该知足了。”

    慕行秋愤怒至极,又低头看了一眼秃子,让他惊讶的是,粘液壳的颜色淡下去一些,里面的秃子居然醒了,正冲他微笑。慕行秋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两下眼睛,再次细看。

    秃子的确醒了,他不需要呼吸,在粘液的包裹中醒来也没事,他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没法说话,也没法做出太多的表情,只能微笑,用这种方式告诉小秋哥,他不害怕。

    慕行秋更舍不得了,可是当周契又施展法术要将秃子夺走的时候,慕行秋的双臂没有用力。

    秃子慢慢从手臂中滑出去,他一直在微笑,眼睛还眨了眨,好像自己要被熟人带出去玩耍。他离开慕行秋的手掌,一下子就飞到了周契身边,粘液虽已硬化,表面还有些滑软,周契没有碰它。

    慕行秋的手上沾满了粘液,依然伸在空中,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死死盯着周契。

    “三个时辰之内,地面上的战斗就将结束,到时候冰魁会给你挖一个出口。往北方走,走出斗转星移阵的禁锢你就能找到我,还有这颗头颅。”

    周契化成了烟雾,将秃子包围,片刻之后,什么都没有了。

    与纯粹的法术相比,纯粹的力量还是输了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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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二章 胆怯的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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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尚哼着不知从哪听来的小曲,走进地洞,叫醒还在熟睡的符箓客,“起床了起床了,斩杀冰魁保冰城,阻魔先锋看你我……谁能给我再接两句?”

    符箓客们睡眼惺忪地走出各自的地洞,发现天才蒙蒙亮,于是全都捂嘴打哈欠,一名符箓客抓住申尚的胳膊,“这么早叫醒我们干嘛?没准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觉,睡不好都要怨你。”

    从相貌到性格,申尚从来不是威严的人,跟符箓客更是不分尊卑上下,说话没有忌讳,哈哈笑道:“就算今天要死,也应该起来看看最后一次朝阳初起,为什么要浪费在睡觉上呢?”

    “能不能别提死字了,我刚才还在做梦宰鹿吃肉呢,真不想今天中午自己挨宰。”另一名符箓客说。

    申尚的欢乐情绪一点未减,“越怕死,它越欺负你,蔑视它,就能把它踩在脚下。冰魁并非无所不能,他想让咱们恐惧,咱们就非要哈哈大笑,他想让咱们沮丧,咱们就非要斗志昂扬,他想把咱们都冻成冰棍,咱们就非要……非要……”

    申尚想不到出词儿了,符箓客们果然“哈哈大笑”了,七嘴八舌地讽刺他。

    “热气腾腾!”申尚在一片笑声中大叫,“咱们非要热气腾腾!拿出昨天的剩肉,拿出最后一点酒,让身体热乎起来吧!”

    众妖的营地挨得都很近,申尚和符箓客们的笑声很快就闹醒了周围的妖族,他们纷纷走出地洞恼怒地大吼大叫,质问到底是谁这么可恨。

    在打过几架之后,妖族的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了,于是生火热饭,将最后一点肉都烤了,有酒的喝酒。没酒的就抓几把雪润嗓子。

    气氛逐渐欢快起来,好像两三个时辰之后的决战简单至极,只要吼几声就能夺得胜利。

    到处都有申尚的身影,他跟粗野的兽妖互相吼着谁也听不懂的语言,跟惶恐不安的半妖插科打诨,甚至跟健壮的女妖调笑,“你脸上抹胭脂了?是要给小妖找个新爹吗?”

    所有妖都讨厌他、驱赶他,所有妖也都喜欢他,在他经过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锦簇没有被吵醒。他根本没睡,一晚上都在思考今天中午的决战。他走出地洞,呼吸寒冷的清新空气,听着众妖粗鲁的叫声,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申尚跑过来,像卖艺的小丑一样朝锦簇深深鞠躬,然后用夸张的语调说:“饭王请吃饭,饭王请多吃饭,没准以后人家会称你‘大饭王’呢。”

    锦簇感激申尚带来的欢快气氛。这正是妖军所需要的强大武器,可他脸上却一点笑意也没有,“你说今天会有一支援兵赶到,我怎么没看到?”

    申尚收敛一些。走到锦簇面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这条消息是我打猎的时候一只鸟飞来告诉我的,还说异史君没有忘记冰城的妖族。你相信一只鸟吗?你相信异史君吗?我可什么也保证不了。我更愿意相信慕行秋已经找到冰魁首脑,并且把他消灭了。”

    慕行秋前天下午离开的,迄今杳无音信。这正是锦簇无法入眠的最重要原因,“他说他去找失踪的小妖,跟冰魁首脑无关。”

    “呵呵,没准会有奇迹呢,咱们现在最需要这个。”申尚比喝过一坛老酒的兽妖还要乐观,“慕行秋就是变成一座火山从天而降,把冰魁全都烤化,我也不意外。”

    锦簇无奈地摇摇头,他可一点也乐观不起来,一想到不知有多少妖族会死于今天的决战,他就感到心里发堵。

    他抓起放在门口的重锤,正色道:“半个时辰之后出发去战场,咱们要占据有利位置。”

    妖族的营地昨晚就已经迁到狼原,离预定的战场很近。半个时辰之后,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众妖出动,火堆自生自灭,残羹剩炙扔在一边,地洞的门户随意敞开,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大家都知道这一战会是九死一生。

    众妖聚集在一座坡势平缓的圆形高地上,排列成紧密的队形,他们不打算冲锋,只想死守阵地。

    北边不远就是冰魁留下战书的地方,积雪覆盖了一切,但是众妖都知道残破的尸体还在原处。申尚挑起的欢快气氛逐渐消失,但是诅咒已经不能再影响这群妖族,他们盔甲稀少武器不全,将近一半妖族手里握着的是木棒,可他们仍然留下来迎战强大的怪物。

    “嘿,信使回来了!”负责守望的妖兵喊道。

    从冰城的方向跑来一群妖族,大概四五百只,几天前数十名信使分赴各方寻找援兵,从晚天夜里开始陆续返回,带回来的援兵寥寥无几,时间太短了,冰城周围没有那么多的部族,偶尔找到一些,也没有几只妖愿意跑来参加一场希望渺茫的战斗。

    相比之下,今天能来几百只妖,已经算是不小的成绩了。

    高地上的众妖用吼声欢迎援兵,这群妖族是一帮冒险者,本想参加南方的妖军,结果巨妖王漆无上已死,因此一直在群妖之地流浪,听说有仗可打就跟来了,信使很聪明地没有透露对阵的另一方就是传说中的冰魁。

    锦簇将援兵安排在中间位置,这样他们想跑也跑不了。锦簇自己站在第一排,左右都是最强壮的兽妖,他扭头对身后的申尚说:“异史君还真是大方,送来这样一支援兵。”

    “呵呵,连饭王都会讽刺了,看来今天这一仗还是有可能打赢的。”申尚笑道,他让符箓客站在中间,自己却留在锦簇身后,由于不能施法,他的作用不大,个子又矮,连周围的情况都看不到。

    旁边一只高大的兽妖一声不吭地将申尚拎到自己肩上。

    “下雪了,冰魁要来了。”申尚伸手去接雪花。

    排列阵形花掉不少时间,离正午已经没有多久,失踪的小妖没有出现,慕行秋、秃子和跳蚤也仍然踪影全无,尤其是“妖师”慕行秋,他在第一战中的勇猛表现给予众妖极大的信心。他的消失引发许多猜疑。

    可是谁也没有提起他,锦簇提前做好最坏的准备,他早就告诉众妖,妖师要将小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将他们全都培养成妖术师,那是妖族的未来,所以妖师可能赶不上这场决战……

    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锦簇知道慕行秋不会无缘无故缺席战斗,没按时赶到那就是凶多吉少。

    战斗还没开始,锦簇就放弃对慕行秋的最后一线希望。只想全心全意投入到即将到来的决战中。

    星云树的种子非常小,绝大多数妖族都看不到它们在空中随雪花一块飘来,但是当北方数百步以外的雪地上升起道道蓝光时,众妖都看到了。

    “一、二……”开始还有声音查数,没多久声音就都消失了。

    蓝光连成了一片,已经没办法计算了。

    众妖谨守阵地,无论怎样他们都要聚在一起,绝不分散。

    蓝光开始吸附周围的积雪,显露出一具具人形。又可以计数了。但是没有妖开口。

    那不是几十只冰魁,而是两三千只,个头全都十分高大,因此看上去比挤成一堆的近万名妖族数量更多。他们分散站开,逐渐将妖族团团包围。

    新到的援兵发出了惨叫声,他们也是勇敢的妖族,但还没有勇敢到能够直面冰魁。

    冰魁还在成形。锦簇说:“时候到了。”

    两边的兽妖一块伸手,将饭王高高举起。

    锦簇转身朝向众妖,右手握着重锤。左手举着三首神像,他已经做过好几次慷慨激昂的演讲,这一次只想说几句简单的话,“古神佑我妖族:不求永生,只求一战。”

    “不求永生,只求一战!”众妖齐声附和,压过了新到妖族的哀鸣,还有几只想要逃走的新妖,直接被打晕。

    “不求永生,只求一战。”申尚握着自己的如意,好像这是天下最锋利的宝剑。

    站在兽妖肩上,申尚看得更远一些,因此第一个发现新情况,“快瞧,异史君许诺的援兵到了!”

    众妖延颈观望,果然,从西北方驶来一队骑兵,总数有三四千,坐骑五花八门,颇有一些强大的异兽。

    没有妖族知道这支骑兵的来历,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们的兴奋,一块吼叫起来。

    冰魁已经成形了,缓步向高地上的众妖走来,对西北方的骑兵无动于衷,他们不知变通,只会按照既定的计划作战。

    决战看上去多了一点希望,高地上的妖族坚守,外围的骑兵冲锋,没准能将冰魁消灭。

    可是这点希望存在的时间却短得可怜,众妖的欢呼声还没结束,西北方的骑兵居然调转方向逃跑了。

    这批拥有强大坐骑的妖族没经历过第一战,也没听过锦簇的鼓动,一看到敌人如此强大,一下子就没了斗志,他们甚至没留下来观战,头也不回地原路逃走。

    “今天的荣耀只属于诸位。”申尚大声说,对援兵的来而复逃全不在意,“英雄拯救懦夫,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别埋怨那些逃兵,咱们也曾经一路逃亡,转身面对冰魁并不容易,咱们做到了,只有咱们做到了!”

    吼声再起,悲壮、愤怒、希望、失望、恐惧……一切的一切都在吼声中发泄出来,发散在空中,与飘雪融合,众妖的身体里只留下斗志。

    锦簇跳到地上,双手握住重锤,头顶传来申尚轻松的声音:“说了这么多,终于可以做点什么了。”

    锦簇举起重锤,非常认同申尚的这句话,他已经做好准备,却突然想起了不知身在何方的灵王,他感到愧疚,因为没能将慕行秋带回去见她,甚至没来得及说出灵王对他的爱是多么的深切和与众不同。

    步步逼近的冰魁开始挥动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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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 手心里的粘液

    蝉翼妖飞飞以为自己睁开了双眼,可是眼前仍然一片漆黑,过了好一会才看见头顶上亮着几十只巨大的红灯笼,再仔细看去,那根本不是灯笼,而是一块块透明的东西,里面包裹着伙伴们。

    飞飞一下子想起了刚通过那座神奇洞壁时的情景:暴雨骤降般的密集声音,小而锋利的爪子,成片的褪色眼睛……

    一条手臂突然伸了过来。

    “啊……”飞飞惊叫出声,张嘴就向手臂咬去。

    手臂没有躲避,稳稳地将小妖拎起来。

    “妖师……”飞飞终于认出眼前的男子并非洞中的怪物,既惊讶又羞愧,“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大家……”

    “不,这不是你的错。”慕行秋微笑,他一直跟周契搏斗,好一会没注意到被扔到一边的飞飞了,这只小妖只是被异史君利用,的确没有主动犯错。

    飞飞的妖力都被粘液吸走,异史君控制他破壳而出的时候也没有收回体内,这让小妖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身体不再白白嫩嫩,而是肤色暗黄,皮肉有些松弛,背上的蝉翼状翅膀也变得软塌塌的,现在的他更像是人类的侏儒,而不是一只独特的小妖。

    这才只是短时间内的变化,由于妖力消失,飞飞的体质会越来越弱,包括翅膀、獠牙在内的妖族特征都会逐渐消失,直至死亡。

    异史君不会在意一名小妖的生死。

    飞飞注意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吓了一大跳,想要飞起来,结果翅膀根本不听使唤,轻轻抖了两下就耷拉着不动了。

    “我、我要死了吗?”小妖摇摇晃晃。真是一副将死的样子。

    慕行秋将飞飞放下,右手拇指按在小妖的额头上,这时才想起来。检查道根虽然不算是纯粹的法术,但他经脉已毁。根本没办法将法力从泥丸宫里送出去。

    “你不会死,你会修行纯正的内丹。”慕行秋安慰道,转身望向仍被粘液包裹的跳蚤和众小妖。

    “对不起,我胆子太小了……”飞飞脑子里突然产生一个想法,不等他明白其中的含义就脱口而出,“只要粘液没破,里面的妖力可以逼回体内。”

    “你怎么知道?”慕行秋很是意外。

    “我、我不知道,对不起。这是我胡说八道。”

    “对不起”成了飞飞的口头禅,慕行秋却不觉得他是在胡说八道,或许这是异史君的魂魄残留在小妖脑子里的信息。

    其他小妖都挂在洞壁上,只有跳蚤在地上,慕行秋走过去,双手按在粘液壳上,缓慢地施加压力。跳蚤不是妖,被粘液吸出来的灵力是金黄色,失去这些灵力,跳蚤将变成普通的麒麟。不会飞,也没有堪比大妖的力量。

    粘液壳被手掌按住的地方慢慢凹陷进去,慕行秋隐约感觉到灵力的流动。甚至能够有意识地操纵它们,他加大力量,金黄色的灵力居然真的回转到跳蚤体内。

    最后一丝金黄色也消失了,跳蚤眼珠一转,猛地一扭头,粘液壳四分五裂,它蹦了出来,迅速转了一圈,寻找敌人的下落。

    居然如此简单。

    慕行秋大感意外。发现自己手还沾着不少粘液,有秃子留下的。也有跳蚤身上的,于是弯腰抓起一把土擦了两下。没有全擦掉,他也不在意了。

    龙洞颇为高大,大部分小妖都挂在洞顶,慕行秋就算用力跳起来也够不着,只好顺着洞壁慢慢爬上去,好在龙洞凹凸不平,攀爬不算太难,可是想倒挂在上面就困难了。

    慕行秋就是这时发现手掌上的粘液其实是有好处的,它们摸上去不是特别粘,却能牢牢吸在洞壁上,想要分离的时候也很容易,粘液像是能猜到主人的心意。

    地猴子虽然只是初妖,却有一些独特的本事。

    慕行秋加快速度,一手吸附洞壁,一手按压小妖们的粘液壳,将妖力逼回体内,粘液壳一旦破裂,慕行秋就抓住小妖扔给跃起的跳蚤。

    试过几次之后他开始得心应手,速度越来越快,五十多只小妖顺利被救,谁也不明白状况,挤成一堆不敢吱声。

    淡红色的粘液壳全没了,龙洞里又变得一团漆黑,慕行秋取出宝珠提供光亮,“跟我走,咱们要离开了。”

    没有法术,怎么离开一座已被封闭的洞穴?慕行还没想好,只是决定先回到入口处,异史君创造的那道妖术洞壁仍是最容易打通的地方。

    慕行秋让小妖们都在手上抹一点地猴子吐出的粘液,可小妖们的妖力只是蕴藏在体内,连一成都用不上,粘液在他们手上没有任何特殊效果。

    小妖们的行走速度太慢了,慕行秋将宝珠留给个子最高的一名小妖,对跳蚤说:“把他们带到出口,别让任何东西伤害他们。”

    跳蚤点点头,两只眼睛扫来扫去,显然是在寻找秃子的下落。

    “我会把秃子救回来的。”慕行秋拍拍跳蚤的脖子,跑出几步之后又回来,用胳膊夹起飞飞,加快速度先行离去。

    怎么才能在正常的环境中打败一名入魔的注神道士?慕行秋同样还没有想好,但他必须应战。

    他在洞里一边奔跑一边思考对策,手上的粘液逐渐凝固,他就一块块甩掉,最后只在手心里还剩下一点。

    飞飞极为老实,一路上一声不吭,从不抱怨被夹得是否舒服。

    搭救小妖再加上原路回到洞口,慕行秋花费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那道只能进不能出的洞壁没有任何变化。

    慕行秋双手按在洞壁上,用力推、挪、吸、拍,都没有效果,只好转向旁边的飞飞,“想一想,有没有办法打开这道门?”

    “啊?”飞飞安静地站在黑暗里。没想到妖师会向自己提问,“问我吗?对不起……我、我……让我想想。”

    “你曾经被一只大妖附身,他或许在你脑子里留下了一些记忆。这里就是你们曾经进来的墙壁,能把外面的人吸进来。里面的人却出不去。”

    飞飞记得这件事,双手也按在洞壁上,心里既害怕又着急,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静不心来思索。

    慕行秋没有催促飞飞,又取出一颗宝珠放在地上,继续在洞壁上进行各种尝试。

    他的经脉已经没办法运行法力了,可他的泥丸宫内丹产生的也不再是纯粹法力。里面混杂着一些妖力,妖力可以不走经脉,而是带着法力浸润在全身血肉之中,同时提供强大的力量和抵抗力。

    慕行秋能抵挡星落境界的法术,靠的就是这种奇特的道妖结合的力量。

    可他没法移动异史君用妖术制造的洞壁。

    飞飞想得小脑袋瓜都疼了,摇晃了两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慕行秋伸手把他拽起来,“别想了,我会找到办法的。”

    慕行秋双手搓了几下,手心里总有一小块粘液。没有变干,也擦不掉。

    “对不起,我努力了。”飞飞红着脸说。因为皮肤灰暗松弛,他看上去不再是可爱的人类小孩儿,突然他的眼睛一亮,张嘴喊出四个字:“率兽九变!”

    慕行秋一愣,率兽九变是锻骨拳的九种心法,也是念心幻术最基础的练功手段,飞飞是不可能听说过的,他能说出这个名称,显然是异史君的记忆残留。

    “什么是率兽九变?”飞飞又茫然地问。

    “一套拳法。你想学的话,以后我可以教给你。”慕行秋随口答道。开始琢磨异史君留下这四个字的原因。

    “真的吗?”飞飞激动得脸更红了,然后用很低的声音说。“我……我想学……”

    慕行秋嗯了一声,仍然双手按在洞壁上,开始运行率兽九变的心法,先是一样一样来,龟息、龙跃、鹤翔、虎踞、狮吼、豹突、鳞潜、凤隐、熊舞,都试过一遍,然后同时施展。

    如果慕行秋这时施展锻骨拳的话,小妖飞飞将能看到九条手臂舞动,可慕行秋的力量都灌注在洞壁里,身形不动,自然不会显出多余的手臂,可飞飞还是惊讶地睁大眼睛,因为他看到妖师的身体像微风中的烛光一样微微晃动。

    这是念心幻术第一层,对慕行秋来说只是牛刀小试,他提升到第二层,虽然没有任何法术发出来,但是一心二用的状态仍能达到。

    经脉被毁,慕行秋施展念心幻术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容易了一些,妖力与法力遍布在全身的血肉里,似乎更契合率兽九变。

    慕行秋进入第三层幻术,自从吐出下丹田里的内丹之后,这就是他的极限。在此稍作停留,慕行秋向第四层前进。

    顺利达成。

    慕行秋心中一喜,想要与周契斗法夺回秃子,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念心幻术。

    他没有着急,而是按部就班地提升幻术,第五层、第六层、第七层,接着他有些忐忑了,他想向第八层进发。

    总是差一点,就那么一点,慕行秋觉得他跟第八层幻术只差一个指尖的距离,可他就是够不到,他不停努力,几乎忘了时间和真正的目的。

    砰,一声爆响。

    慕行秋没有达到幻术第八层,而是出现在洞壁另一边,他居然出来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忽然觉得手中有异,低头看去,发现双手手心里各有一小团滴溜圆的粘液,正像荷叶边缘的水珠一样突出于手掌,好像被什么东西拉抻着,当慕行秋收回念心幻术,发现粘液也慢慢回缩。

    原来让他出来的不只是念心幻术,还有这两团粘液。

    在这之前他能逼回妖力、攀附洞壁,小妖们却不能,原因不在于妖力的强弱,而是粘液本身就不同。

    恍惚间,秃子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他在微笑,他眨了一下眼,他在安慰小秋哥,他要小秋哥配合……

    原来,他还留下了一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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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短剑

    申尚开过不少玩笑,鼓舞过许多妖族的士气,在最后一刻临近的时候,他想对自己说几句。

    “死亡死亡。”他喃喃道,像是准备吟唱一首低沉悲凉的诗歌,“你这个恶毒的家伙,什么也不肯给我们留下,四十九天之后,就将我们从世上彻底抹去,从不破例,从不开恩,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敬畏你呢?来吧,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没准你跟我一样,是个步步失败的可怜虫……”

    冰魁的巨剑砍来了,像是风车的叶片,像是被风吹倒的大树,漫天雪花怯懦地让到一边,雪中的风却甘愿为虎作伥,发出助威的吼声。

    妖族也有吼声,他们为自己助威。

    外围都是高大的兽妖,他们手里握着兵器,却没有使用,而是有的低头抬角,有的举臂格挡,甚至有妖族张开大嘴以牙齿迎向冰剑,这都是他们的妖丹,是他们最精良的盾牌,比手中的刀剑棍棒更坚硬,可一旦受损之后也更加致命。

    妖族没有别的选择,他们没有妖术和法术傍身,也没有神兵利器与敌方抗衡,唯有用妖丹拼死一搏。

    一柄柄冰剑击中了妖丹,发出难以言喻的刺耳声音,像是最生涩的两种金属在互相摩擦,还不是一路到底,而是弯弯曲曲、快快慢慢,非要将现场的耳朵都穿透不可。

    申尚没有妖丹,举起了手中的如意,它是召山漱玉科道士造出来的四品法器,比普通钢铁更加坚硬,申尚在上一战中已经验证过了。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刚刚完成这柄如意时的兴奋与激动,骄傲地向同伴们宣布,“这只是过渡。早晚有一天我会拥有一柄真正的九品法器。”

    谁想到那会是一句笑话呢,同伴都在修行的道路上扬长而去,只有他一直留在原地。用着最初的主法器。

    人生就是一场滑稽戏,越是认真对待越会成为丑角和笑话。申尚到了这种时候脑子里想的也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从来就不是能一心投入到战斗中去的勇士,就像他从来不能认真修行一样,他总是跳脱出来,冷眼旁观敌人和自己。

    “嘿,大冰块!”如意接住了冰剑,虽然双臂震得发麻,申尚还是接住了第一剑,他对着那张坚毅但是空洞的脸孔大叫。“你们当中有小妞吗?要不要我给你们堆个漂亮的雪人儿?”

    冰魁另一只手里的冰剑砍过来了,他不懂什么叫戏谑,更没有怜悯、恐惧、慌张这些情感,他挥起剑,不停地劈砍,不快也不慢,除非见到鲜血崩溅出来,否则永远也不会停下。

    四品法器也经不住这样的连番打击,如意最终还是折断了,发出叹息般的轻响。申尚反而无所谓,扔掉手中的半截法器,从乾坤袋里抓出一面铜镜。至于能不能挡住冰剑,他一无所知,也不是很在意,“照照你们自己的样子,连衣服都不穿,不嫌丑陋……”

    冰剑砍来,只一剑,铜镜就变成了碎块,它只是一件辅助法器。没有主法器的种种奇妙好处,申尚这一回不只是手臂发麻。整个人像是被一面比他本人还要高大的盾牌击中,从兽妖的肩膀上向后飞了出去。

    直到这时。申尚才看到更多的战斗场景:妖族正在成批地倒下,妖丹只能抗住几下冰剑的攻击,他们才在冰魁身上凿出几个小坑,就已经失去了防护能力。

    鲜血跟着冰剑一块在空中飞扬,飘雪还没降落就被染红了,冰魁也不再是半透明的,血迹就是他们的衣裳、他们的盔甲。

    后方的妖族正踩着尸体往前拥挤,迫不及待地迎接自己的死亡,申尚说不清这是勇敢还是愚蠢。

    他还在两只兽妖中间看到了锦簇,饭王的个子矮,反而躲过了冰剑,重锤正如雷霆一般砸下去,可他独木难支,很快就会被冰魁盯上。

    申尚被几双手臂接住了,被传往阵地的中间,他动不了,身体好像也跟铜镜一样破碎了,只能望向天空,看着无声飘落的浓密雪花,它们依然洁白,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妖血污染。

    申家长子感到一阵深刻的悲伤,父亲入魔以及不久之前死讯传来时,他没有这么悲伤,母亲为救下入魔的弟弟甘愿接受夺丹除念的惩罚时,他没有这么悲伤,甚至在听说自己从小生活的老祖峰倒掉时,他也只是遗憾,而没有悲伤。

    道士们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论面对的是生是死,都已做好准备,可妖族呢?他们被强者追杀、献祭,时时刻刻生活在恐惧中,面临死亡的时候还要强迫自己鼓起斗志。

    申尚感到悲伤,因为他只是一名吸气道士,没办法挽救自己,也不能挽救扑向死亡的妖族。

    他掉在了地上,妖族正成群地向四面八方涌去,中间的高地已经空了。

    过了一会,申尚自己站起来了,爬到最高处,向四处观望。

    到处都是鲜血,妖族的鲜血,死亡来得干净利索,只是一剑。冰魁倒下了百余具,没有爆炸,空隙立刻被其他冰魁堵住,他们踩着尸体,步步前进,即使倒下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申尚掏出更多法器,铜铃、铜印、珍贵的宝珠……都被他当成了兵器,转着圈四处抛掷,嘴里还在大叫着:“来呀,拿走鲜血,这是你们永远也不会拥有的东西,你们不会死,因为你们从来就没有活过……”

    慢慢地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可是嘴里仍然不肯闲着,法器也扔没了,他就从地上抓起泥土和冰雪,握成团扔出去,每打中一下就兴奋地叫一声。

    突然他定住了,目光越过妖族、血雾和冰魁,望向南方,“嘿,咱们真有援兵了。”

    谁也没听到他的声音,大家仍在浴血奋战,连生死都已置之度外,更不用说援兵。

    援兵真的来了,只有一个。

    “慕行秋!妖师!这个臭小子没死,他回来了,他来参战,他来迎接死亡!加快脚步,这是先到先得的盛宴,晚一步就只有残羹剩炙啦!”

    众妖终于听到申尚声嘶力竭的叫喊,战斗的仍在战斗,后面的妖族却四处张望,妖师是他们当中的最强者,他的到来即使不能获得胜利,也能激起更强烈的斗志。

    慕行秋来了,一路狂奔,好像前方不是战场,真的是申尚形容的盛宴。

    他手里也跟冰魁一样握着双剑,剑不长,跟冰魁的兵器相比,连两根绣花针都不如。

    两只冰魁出离围攻的队伍,迈着大步迎向目标,身上、剑上全都是血迹。

    慕行秋终于赶上了,他以最快的速度跑来,远远地就施展第七层幻术,他还是没法进入第八层,不能突破斗转星移阵产生的法术禁锢,可幻术能加快他的奔跑速度,最重要的是能让手心里的两滴粘液发生想要的变化。

    粘液曾经带着他穿过一堵坚硬的洞壁,现在又变成了两柄细细的短剑,它们感受到了慕行秋心中的蓬勃斗志。

    慕行秋高高跃起,两柄短剑同时劈向一只巨大的冰魁。

    短剑与冰剑相撞,没有任何停留,像是割破薄纸一样顺势而下,冰剑断了,接着是冰魁的头和身体,两柄短剑将冰魁一分为三,比大力士用利斧砍柴还要轻松。

    “哈哈,这就对了,让大冰块们也尝尝被砍倒的滋味!”申尚纵声大笑,就在他的笑声中,第二只冰魁也倒下了,可这两只冰魁同时爆炸,将慕行秋裹在一层厚厚的冰壳里。

    “全体转向南方,跟妖师汇合!”申尚大声下令,必须有更多妖族与慕行秋一块分担冰爆,否则的话,慕行秋就算自己能挣脱冰块,也会耽误时间。

    果然,慕行秋僵在当地好一会没动,申尚不停地下令,跑下高地,推拉拽搡,让所有妖族都调转方向。

    等慕行秋挣脱冰冻,更多冰魁已经放弃妖族向他走来。

    慕行秋再度一跃而起,他知道在天空的某处必定有周契的眼线,他不想隐藏,就是要让周契看到他的杀戮。

    紧跟着这群冰魁,妖族也冲过来了,突然间,这不再是一场送死的战斗,众妖有了希望、有了目的,他们开始相信,自己即使死在战场上,也会有妥善安葬,而不是成为斗转星移阵的祭品。

    众妖向前冲,有一些跑得甚至比冰魁还快。

    慕行秋落在一只冰魁的胸前,一剑刺进胸膛,正中里面的种子。

    冰魁爆炸,这一回,有妖族与慕行秋共同承担,他很快就挣脱出来,拔出短剑,跳向另一只冰魁。

    他不停地跳跃、斩杀、被冻僵,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可他的血却越来越热,他要杀给众妖看,让他们知道希望仍在,他要杀给注神道士看,让周契知道,他一定会赴约。

    死亡的吸引力一下子变弱,此前抢着迎向冰剑寻死的妖族,现在抢着生,他们成群结队地围住冰魁,用手推、用脚踢、用牙咬,冰魁忙着追杀跳来跃去的慕行秋,忽略了脚下的危险,或者说,躲在战场之外用法术查看一切的周契忽略了妖族,只想逮住并杀死慕行秋,因为他认出那是挑战,已经等不及约定的斗法了。

    慕行秋越战越勇、越杀越快,他知道,秃子还在北边等着自己。

    粘液的变化,已经让他猜出秃子悄悄留给自己的东西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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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斗法已经开始

    锦簇觉得有一座山压在自己身上,遮住了视线,阻挡了听力,胸腔一点点下陷,吸不进新鲜空气,也呼不出浊气,再这样下去会像冰魁一样爆炸的。

    锦簇集中全部力量托举身上的山,每一根汗毛都参与进来,他已经不在乎生死,只想痛快地喘一口气,这种无处不在的憋闷感实在让他再多忍受一刻。

    那座山终于移开了,锦簇看到了光、雪和面孔,他都不在意,胸膛起伏,贪婪地呼吸着。

    “饭王没死,饭王还活着!”一个激动的声音喊道,接着是更多同样激动的声音汇合进来,上方的面孔越来越多,遮住了光和雪,像是又有一座山要压下来。

    锦簇伸手去推,面孔散开了,可感觉不太对,这些面孔好像不是他用手推开的,因为他自己也跟着升了起来,慢慢升高,眼前的光越来越明亮,整个世界却逐渐失真……

    不知过了多久,锦簇猛地坐起来,发出一声吼叫,他想起来了,自己还在战斗,成群的冰魁正挥舞着冷酷的冰剑向自己砍来,他得反抗,不能就这么死去。

    可眼前没有冰魁,只有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丑陋、粗糙、伤痕累累,却都洋溢着喜悦,锦簇的身体则被许多手托着。

    锦簇跳到地面,推开妖群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冰魁爆炸之后留下的坑洼,血迹将地面都染红了,天上的雪仍在悄无声息地飘落,迫不及待地想掩盖死亡的痕迹。

    可是也有不少妖族还活着,有的围在饭王身边,有的正在尸堆中拣拾兵甲、割取妖丹、骨头和兽角,这是妖族战后的习惯与传统。也是他们大量器物的来源。

    “住手!”锦簇大声道,突然愣住了,他的两只手臂伸在前面。可是右边的手掌却没有了,光秃秃的。一只妖族青年正要给他包扎。

    锦簇这才感到一阵剧痛,可他又喊了一句,“住手!”

    妖族青年愣住了,不明白饭王为何不肯包扎伤口,断手的血液虽然已经冻住,但还是很危险。

    锦簇指着那些正在收拾战场的妖族,“让他们住手。”

    旁边的兽妖们立刻用各种语言发出命令,所有幸存的妖族。只要还能动,全都聚过来了,那些伤势严重者也努力扭头望过来。

    “不要再切割遗体,那是你们的亲人和战友,即使死后也应该受到尊重。”

    众妖沉默,都对饭王的这道命令感到难以理解,终于有一只怀里抱着大量妖丹的兽妖开口了,“可是没有这些东西,咱们就什么也没有啦。”

    妖族的身体因为得到妖力的长期浸润,遍身宝物。活妖的兵甲、妖器,以及一些日常用品,都是用死妖的各个器官造出来的。不能切割遗体,会让妖族失去大量有用的材料。

    锦簇目光扫过,发现大多数妖族的脸上都露出困惑的表情,知道不可操之过急,于是改口道:“将遗体收集起来,举行仪式为死者送行,然后再切割有用之物。”

    锦簇用完好的左手在怀里摸了两下,掏出三首神像,发现它居然没有任何损坏。于是举在身前,“古神保佑咱们击败了强敌。从今以后,只有在祭拜过古神。得到它的允许之后,才可切割遗体。即使只有一只妖幸存,也要这样做。尊重死者,就是尊重未来的自己。”

    众妖再次沉默,然后一只兽妖扔掉怀抱里的骨角,“希望我死后也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妖族都将已经得到的器物扔在地上,表示愿意遵从饭王的命令。

    锦簇全身虚弱得像是一片羽毛,深深地吸气,这才允许妖族青年给自己的断手包扎,目光再次扫过战场,原本有**千只妖族,活下来的大概只有一两千,这是一次惨痛的胜利,惨痛到再也承受不起下一次。

    如果没有及时赶到的慕行秋,连这样的惨胜也得不到,锦簇在倒下之前看到了慕行秋在冰魁身上跳来跃去,于是问:“妖师呢?”

    众妖都向北望去,妖族青年已经快速包扎完断腕,指着拜月山说:“妖师和申尚去那边找冰魁首脑去了。”

    “就他们两个?”锦簇大吃一惊。

    “妖师不让我们跟去,他说很快就会回来。”

    锦簇抬头望着满天雪花,知道战斗还没有结束。

    慕行秋本想一个人去见周契的,可申尚一定要跟着,“我没什么大用,但是可以当一个见证,我会告诉大家注神道士入魔的可怕,还会到处传扬妖师慕行秋的又一桩伟大事迹。”

    申尚极度兴奋,在战场上手兵舞足蹈,甚至要将死者拉起来一块庆祝胜利,慕行秋只好将他带走。

    很快慕行秋就有点后悔了,申尚勉强能跟上,对速度的影响不大,可他的兴奋劲一直没有消退,话实在太多,从慕行秋手里那两柄无坚不摧的短剑一直说到他两天前将一群鹿撵到冰城时是多么的不忍心。

    慕行秋只好拽着申尚的一条胳膊,加快速度狂奔,终于让他的话少了一些。

    “哈哈,这跟施法……不一样……”申尚吞进太多的风和雪花,没办法说出完整的句子了。

    慕行秋一路向北前进,越过拜月山的时候天还亮着,走出斗转星移阵的范围时已是黄昏,夜色初降,申尚能够顺利施法了。

    “没有法术就像没了手脚,瞧,我又能飞了,刚才那一段路我简直是爬过来的。”申尚的法器都被扔光了,他就直接施法飞在半空中,上下翻飞,围着慕行秋绕圈,做出种种复杂的花样,对自己不多的法力挥霍无度。

    慕行秋仍在地上奔跑,他试图飞起来,可是经脉和绛宫都已被毁掉,道统法术的最基本流程无法进行,一切法术只能在脑子里存思,施展不出来。

    念心幻术却不受影响,慕行秋能够甩出带闪电的鞭子,也能捕捉到申尚那过度兴奋的情绪。

    魔族法力的运转方式跟妖族肯定极为相似,所以公认与魔族关系密切的念心幻术,才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慕行秋放慢脚步,前方是一大片森林,看上去十分冷清,他却已经感受到法术的阻力。

    申尚从天上掉下来,像是暴毙的飞鸟,一头扎进积雪里,但他没死,挺身一下子蹦起来,擦去脸上的雪,“哈,我感觉到了,道统的禁制,真是强大,跟铜墙铁壁一样。”

    “从现在起,你得闭嘴了。”慕行秋说。

    申尚一百多岁了,相貌也跟老人无异,性子却比小孩子还要活泼,但他分得清轻重缓急,立刻闭嘴,双手在唇上做出一连串的动作,表示再也不开口了。

    慕行秋冲着森林的方向大声说:“周契,我来了,咱们还有一场斗法,慕松玄在哪?”

    一阵寒风吹过,森林里传来呼啸声,然后周契的声音响起,“洗剑池水,头颅竟然将池水交给了你。”

    慕行秋瞥了一眼自己的手心,两滴水珠状的粘液正在轻轻摇晃,“慕松玄呢?”

    周契没有现身,从森林里走出一只冰魁,双手在胸前合拢,没有握剑,托着秃子。

    秃子仍然被包裹在粘液里,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像是一盏古怪的灯笼。

    “哇,秃子脑袋里的东西还真是乱七八糟,不过挺好看的。你说地猴子都死光了?真是可惜,我倒宁愿让他们把我的内丹吸走,就不用找杨清音接受再灭之法了,说实话,我有点怕她……”申尚还是开口了。

    道士吐丹会有生命危险,接受再灭之法可以留住百余年的寿命,被地猴子的粘液吸走内丹的全部法力,则会变得比普通凡人还要虚弱,像小妖飞飞一样,活不了多久,申尚的话也只是玩笑而已。

    秃子的处境则更加危险,他能活下来全靠着魂魄里的一点魔种,要是连它也被吸出来,立刻就会死掉。

    冰魁止住脚步,离慕行秋只有百余步远。

    慕行秋没有动,在他面前有着强大的法术禁制,让这一百步变成难以逾越的鸿沟。不管怎样,能看到秃子,让他心安不少。

    “周契,记得我吗?我是庞山的申尚,几十年前咱们见过一面。”申尚是道门子弟,总有机会见到各家道统的高等道士,“真是想不到,连你也会入魔。我记得你一直在研究拘魂研魄之术来着,进行得怎么样了?”

    禁秘科道士都有自己的钻研方向,左流英专注魔种,周契则对魂魄更感兴趣,但他此刻在意的只有一件事,“不要以为你和你的头颅骗过了我,这都是异史君的花招,是他告诉头颅将洗剑池水交给你,他牺牲了一只魂魄,就给你了这么一点东西。”

    “一点?没人敢说洗剑池水是一点吧?要知道洗剑池跟别的道统至宝不一样,一滴水也能拥有整个洗剑池的力量。”申尚抢着回应,四处张望,寻找周契的身影。

    “强大的法器得有强大的力量才能发挥出来,慕行秋,我看到你的双剑了,你还能做出什么?让我瞧瞧。”

    “你会看到的,可以开始斗法了吗?”慕行秋也在寻找周契,一直没有找到。

    “开始?从你离开斗转星移阵的一刹那,斗法就已经开始了。慕行秋,想跟注神道士斗法,你的眼睛得睁得大一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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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 相撞的幻术

    (感谢读者zmcs的飘红打赏。)

    斗法已经开始了,慕行秋却还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突然间,手心像是被蜜蜂螫了一下,低头看去,刚刚还都一切正常的两滴粘液,正要脱离手心,已经升高三四寸,带起一小块皮肤,疼痛就是从这里产生的。

    慕行秋一直在暗暗施展第五层幻术,这时急忙升到第七层,粘液回到原处,却不太老实,东摇西晃的,似乎还想逃走。

    对慕行秋来说局面有些尴尬,强大的幻术能够唤醒洗剑池水的力量,将它变化成自己最需要的兵器,可慕行秋首先得找到目标在哪,才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及洗剑池水应该变成什么。

    周契显然了解洗剑池的这一特性,所以干脆不现身,他已经接连吃过几次轻敌的苦头,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在心里仍然蔑视连内丹都不纯的慕行秋,但并不防碍他以最认真的态度进行这次斗法。

    “念心幻术第七层。”周契看出了慕行秋的底细,“你只能驱动洗剑池一丁点的力量,这可不够,远远不够……”

    慕行秋的双手里各多出一条鞭子,这不是他的电掣神行鞭,而是洗剑池水化成的法器。慕行秋双臂张开,鞭子瞬间暴长至五六丈,鞭梢射出大量闪电,迅速占据大量空间。

    既然找不到目标,慕行秋就干脆向弥漫四周的道统禁制发招。

    噼啪声响起一片,空中出现更多的闪电,那是周契的禁制做出的反应,与念心幻术的闪电纠缠在一起,形成一张密集的大网,覆盖了方圆数里的土地。

    安静的森林不再安静。那些此前不知藏在何处的鸟兽惊慌奔走,鸣叫不已。

    申尚站在慕行秋身边,先是被满天闪电吓了一跳。马上又哈哈大笑起来,“周契。你入魔之后的胆子还是这么小啊,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出来斗一场?难道你害怕一名还不到三十岁的小道士吗?跟你相比,他还只是婴儿……呃,慕行秋,你的确不到三十岁吧?”

    慕行秋点下头,没有吱声,他在全力施展第七层幻术,洗剑池在手。的确能够大幅提升幻术的力量,但这还不足以击败注神道士,他得变得更强,至少由一心七用变成一心八用。

    和在龙洞里一样,他离第八层幻术仍然只差一点,微不足道的一点,慕行秋觉得自己不是实力不足,而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像是脖子上系着绳索的狗,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跑出绳索的范围。除非它能挣脱绳子。

    慕行秋离第八层幻术相差的就是这点力量,并非实力不足,而是有力量使不出来。

    慕行秋泥丸宫里的内丹越转越快。催生更多道妖合一的法力,浸润身体的每一滴血每一块肉,然后以幻术由手心直接流散出去,变成一道道闪电。

    申尚仍在滔滔不绝地嘲笑周契,可是想激怒一名注神道士太难了,即使周契已经入魔,对这种言语讥讽也不在意,他在专心与慕行秋斗法。

    交织在一起的闪电网在逐渐扩大、慢慢降低,慕行秋收手了。因为闪电网快要接触到百步以外的冰魁以及他手中的秃子。

    周围的禁制仍在,一点也没有减弱。周契并未趁胜追击,也收回了闪电。“我已经给你施法的机会了,慕行秋,现在该你接招了。”

    “周契,你可是注神道士,不应该连让三招吗?”申尚大叫道。

    周契的回答就是从森林里逐渐刮出来的一阵狂风,风势虽大,却没有带动一片雪花,站在林地边缘的冰魁也不受丝毫影响。

    慕行秋迈出一步,挡在申尚身前,本想继续用念心闪电接招,狂风即将临身时,他改变了主意,举拳蹲步,用上了锻骨拳,洗剑池化成的鞭子消失,转眼间变成两面银色的盾牌。

    砰砰……一连串的巨响,狂风化形为一只只半透明的猛兽,撞在盾牌上面化为乌有,更多的猛兽接踵而至,从各个方向发起围攻。

    慕行秋以锻骨拳挥舞手中的两面盾牌,紧紧护住身边数尺之内的狭小范围,这次比拼的不只是力量,还有速度,只要稍慢一丁点,就会有风兽挤进来。慕行秋对法术的抵抗力远远强于一般的大妖,可即使是他也不可能纯以**抵挡注神境界的法术。

    狂风不断,慕行秋的手臂也不停,虽然只有两面盾牌,却在上下左右前右形成六道不间断的墙壁,不给风兽留下漏洞。

    地方狭窄,申尚只得一动不动,嘴巴却不肯停下,“嘿,这不是道统法术,周契,你忘本啦。”

    周契练成魔尊正法之后与虚空中的魔种取得联系,从而学得更多的魔族法术,现在的他,可以在道统法术和魔族法术之间随意切换,哪一种都很强大。

    慕行秋想不了这么多,他得集中全部心思舞动盾牌,甚至不敢呼吸。

    周契发出的狂风持续了将近一刻钟,终于停下的时候,慕行秋的双臂和肩膀隐隐作痛,若是没有秃子留下的这两滴洗剑池水,他连一招也接不住。

    “周契,九大道统这么多注神道士,数你最弱,竟然跟一名婴儿小道士打了个平手。”申尚不放过嘲笑的机会,明知没用,也要一吐为快。

    “有形的法术就是这样了。”周契只对慕行秋一个人说话,“念心幻术不是分为虚实两种吗,让我见识一下务虚幻术吧,念心科源出魔门,咱们正好可以一较高下。”

    慕行秋放出了务虚幻术,由于没有根本隐遁之法,他留下一部分幻术自保,分出另一部分在周围的空间里快速巡视。

    这是另一种斗法方式,没有五行之象,没有风雨雷电,无形的幻术像渔网一样尽量散开,谁能先网住对方。谁就占据上风。

    慕行秋处于天然的弱势,他站在雪地里,周契能看到他。他却找不到周契的位置,连大致方向都没有。

    申尚只能隐约感到四周有法术飘动。什么也看不到,害怕影响慕行秋施法,连话也不敢再说,同时有意识地增强自己的三田护持之力,他可不想在两强相争之中成为随手一击的牺牲品。

    慕行秋没有找到周契的情绪,却撞上一团与念心幻术极为相似的力量,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除了尚未成器的小蒿,慕行秋是唯一的念心科弟子。道统的五行之水幻术和妖族幻术各有门道,与念心幻术截然不同,双方只能在成形的幻境中较量,幻术本身无法直接抗衡。

    这一次不同,慕行秋的幻术没有抓住任何情绪,也没有见到任何幻境,就直接与那团幻术相遇了。

    说它是一团,因为周契的幻术囊括的范围很大,慕行秋的幻术却跟闪电一样是条状、丝状的。

    慕行秋脑中一晕,发现自己的幻术正在被对方吞噬。急忙将留下自保的幻术全派出去。

    两道幻术斗在了一起,连慕行秋自己也看不到幻术的所在与形态,只能凭感觉控制着幻术辗转腾挪。

    周契显然也是一样。他的幻术更强大一些,总想将慕行秋的幻术一口吞下。

    慕行秋手心里的洗剑池水变成了两颗宝珠,他将念心幻术第七层发挥到了极致,跟普通的道统法术不同,想激发念心幻术的全部力量,身体必须做出配合,对付不太强大的目标,慕行秋可以只运行率兽九变的心法,面对注神道士。就不能这么悠闲了,他得手脚并用。以极快的速度打出锻骨拳。

    眨眼四五次的工夫,他就能打完全套几十招的拳法。每一个动作都不省略,旁边的申尚虽然拥有天目,看得眼也花了。

    幻术争斗了一会,慕行秋略逊一筹,但是足以自保,就在这时,他左手的宝珠忽然离开了掌心,缓缓向空中升起。

    慕行秋一心七用都在施展幻术,竟然分不出一点精力留住宝珠。

    周契没有遵守诺言只比幻术,还施展了其它法术,他的实力足以兵分两路,慕行秋却不能。

    宝珠就是洗剑池水,虽然只有一滴并不影响施法,可是周契一旦也得到一滴,就会实力大增,远远超过慕行秋。

    “一滴即一池。”周契的声音响起,“牙山却不愿意将池水分开,因为一荣俱荣的同时,还有一损俱损,一滴水受到破坏,整个洗剑池都会变弱。牙山没有坚持要回洗剑池水,实在是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那是因为牙山毕竟是九大道统之一,道士们还要点脸面。”申尚替慕行秋回答,他厌倦了在这场斗法中无所事事,想扑上去夺回宝珠,可他知道这样做毫无用处,只会赔上自己的性命。

    刚刚经历过一场九死一生的战斗,申尚并不在乎死亡,他只有一个希望,自己的死亡能够帮上一点忙。

    “我要是能碎丹就好了,虽然那会连慕行秋一块杀死。”申尚自言自语,他的不怕死只是理智上的决定,在情感上仍然希望活下去,所以他没法碎丹,事实上,他根本就没学过碎丹之术,只能随口一说而已。

    可他真心想要帮忙。

    慕行秋分出一心对他说:“取消你的护持之力,我需要你的内丹。”

    申尚一愣,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他马上坚定地点点头。

    慕行秋现在只能使用念心幻术,他需要道士完整的经脉与三田,施展一招真正的道统法术。

    压制自己的护持之力,主动让另一人控制自己的脑子,不仅需要强大的自制力,还需要绝对的信任。申尚在这两方面都比杨清音差多了,但慕行秋还是突入他的脑子,成功地施放了一道普法术。

    容纳孟元侯魂魄的玉斧出现在空中。

    周契认得灯烛科的一切法器与法术,甚至认出玉斧中的魂魄极为独特,他于是冷笑,蔑视对方的不自量力,难道慕行秋不明白,一名醉心于拘魂研魄之术的禁秘科道士,比真正的灯烛科道士更了解魂魄?

    慕行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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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 无拘的魂魄

    孟元侯的魂魄在被吸入霜魂剑之前,曾经受过左流英的法术加持,因此变得可控,即便如此,慕行秋也得小心使用,每次都要想方设法收敛其中的力量,这一次却是例外,他自己不能施法,申尚无力施展强大的法术,只能召出玉斧,激发里面的魂魄,消除法术加持,然后一切顺其自然。

    孟元侯的魂魄终获自由,无拘无束的自由。

    吸力开始还比较弱,申尚的实力最弱,因此感受最为明显。慕行秋的幻术已经离开,申尚恢复正常,发现自己被一股力量带动着移向十几步以外的玉斧时,不禁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法宝?不分敌我啊。”

    慕行秋一把抓住申尚的胳膊,“别跟它争。”

    “我不争,估计我也争不过。”申尚老老实实控制自己的力量,越发觉得这场斗法不在自己的理解范围内。

    下一拨受到吸引的是两滴洗剑池水,一滴在慕行秋手心里,另一滴刚升起一丈多高,都是宝珠的形态,这时一起飞向半空中的玉斧,速度不快,却没有半分犹豫。

    慕行秋失去洗剑池的助力,务虚幻术立刻弱下去一大截,原本还只是略处下风,现在却是兵败如山倒,周契的幻术席卷而来,慕行秋除了收回自己的幻术,没有别的选择。

    这是最危险的一刻,如果被敌人的幻术攻入头脑,慕行秋不死也会成为废人。

    这也是局势发生大转变的一刻,玉斧里的魂魄不受控制,吸力迅速变强,洗剑池水失去宝珠的形态,恢复成两滴水的样子,在距离玉斧十余步的位置撞在一起。汇聚成为一滴水。

    慕行秋冒了一次险,打赌注神道士更在意法宝,还打赌孟元侯的魂魄连虚无缥缈的幻术都能吸纳。

    他猜准了第一项。周契的魔族幻术已经触摸到慕行秋的脑门,突然又收了回去。在立刻杀死慕行秋和夺取宝物之间,周契做出了一次选择。他了解洗剑池水的强大,也看出了玉斧中魂魄的与众不同,这两样他都想要,可是再晚一会,洗剑池水就会与玉斧融合,发生的结果难以预料,周契要极力阻止这样的事发生。

    慕行秋期望的第二件事却没有实现。孟元侯的魂魄对幻术的确产生了吸力,但是吸力还没有达到至高点,对某些法术影响不大。

    注神道士一心想要的东西,慕行秋和申尚是不可能阻止的。

    玉斧与一滴水同时飞向森林,周契终于现身了,他就飘在冰魁头顶数尺的地方,可能是刚飞过来的,也可能一直在这里。

    距离拉开,申尚感受到的吸力也减弱了一些,心中却更慌张了。扭头看着慕行秋,“这在你的计划之中吗?好东西可都被拿走了。”

    “再等等。”慕行秋盯着百步之外的敌人。

    周契一手握着玉斧,一手托着洗剑池水。身上的伤痕已经消失了,黑色长须顺滑地垂在胸前,神情一如雕像般威严,声音却是轻蔑的,“曾经拥有这么多罕见的宝物,你一定觉得自己很特别吧?没错,高等道士一度都有过提携后进的热情,我也一样。六百多年前,我特别关注过一名年轻的道士。比你聪明,也比你有悟性。可惜他死了,他想创建一套强大的新法术。结果害死了自己,还不到三百岁。”

    周契并非纯粹的缅怀旧人,同时也在施展一系列灯烛科法术压制玉斧中的魂魄,要将它变成听话的傀儡。

    “那你的眼光可不怎么样,比不上左流英。”申尚没资格参与斗法,一心加入斗嘴中来,“慕行秋不到三十岁,做成的事情比你那个不到三百岁的弟子可大多了。”

    申尚根本不认得周契的弟子,只是嘴上不服输。

    周契仍然当他不存在,目光盯着慕行秋,突然又转到手中的玉斧上,“这就是琥珀道士的魂魄吧,有点意思,很有意思。”

    对孟元侯的魂魄,慕行秋只是引导,从来没有过压制,连试都没试过,既是因为实力不济,也出于一种尊重,在他心目中,孟元侯总是孟都教。

    周契精通灯烛科几乎一切法术,很自然地想要驯服魂魄。

    慕行秋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周契贪念一生,他就知道机会即将到来。

    慕行秋再次施法,严格来说这算不上真正的法术,是在他龙洞里受周契折磨时领悟到的吸力,与孟元侯的魂魄相似,只是更弱一些,因为他必须保留一丝清醒,防止自己也变成琥珀道士。

    吸力不算法术,因此也是不可控的,一旦生效就向四面八方辐射,申尚又一次感受到强劲的吸力,只好与慕行秋背靠背,“又来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申尚已经很努力地控制内丹了,可是体内还是有一点点法力无论如何也消除不了,仍然会受到吸力的影响。

    “斗法还没结束。”慕行秋最先吸入的力量是弥漫在周围的禁制。

    周契轻轻摇头,“坚持是一个好品质,做过头就是固执和愚蠢了,慕行秋,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注神道士的法力跟你们不一样,你是吸不了的。”

    “那就将它们当成垃圾扔掉。”

    禁制是法术,进入慕行秋体内却还原为法力,那是注神道士特有的灼热法力,除非有他本人允许,普通道士根本不能接触。

    慕行秋不是普通道士,而是经脉尽毁的道士,毁灭者正是周契。

    正常的经脉才值得珍惜,此时的慕行秋却无所谓,禁制化成的法力碾过破碎的经脉,像是一辆装载千斤的车子行过瓦砾遍地的街道,所过之处,留下深深的辙痕。

    慕行秋相当于又一次摧毁自己的经脉,痛苦丝毫未减,他只能忍受,圆睁双眼。绷紧的肌肉上青筋毕现,内丹无力吸收这股特别的力量,他就将它们引导至绛宫。积聚一会,再一古脑倾泄出去。

    注神道士的法力在破碎的经脉中兜了一圈。不再属于任何人,也没有转化成任何法术,就这么简单直接地进入到空气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彻底消失了。

    三声巨响之后,慕行秋的吸力变得更强,跟玉斧里的吸力发生冲突,双方互相拉扯。数里之内的无形禁制遭到破坏,竟然露出了可见形态,那是数百道流光溢彩的法术,互相增强,互相掩护,形成一个强大的整体,如今分别流向慕行秋和玉斧。

    七声巨响之后,周契手里的玉斧动了一下。

    孟元侯的魂魄吸力更强,可周契在正在施法压制它的力量,反而不如慕行秋了。

    “嘿。斗法果然没有结束。你想自杀,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周契的眉毛微挑,渐渐放松对魂魄的压制。玉斧又稳定住了。

    慕行秋背后的申尚心中越发骇然,他也算是活过一百多年了,还从来没见识、没听说过这种斗法。

    玉斧渐渐占据上风,慕行秋吸入的法力越来越少,痛苦却因此减轻了。

    这次斗法持续的时间很短,玉斧的吸力没有按照周契的意愿平稳上升,在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它的吸力彻底爆发。

    这股力量爆发得太突然,慕行秋想不到。周契更是无从预料,他还没来得及施展任何法术。另一只手里的洗剑池水已经飞到玉斧身上,与它合而为一。

    吸力瞬间又上升了一个层次。连周契也不能等闲视之了,接连施展不同的灯烛科法术和魔族法术,想要控制住玉斧里的魂魄,他有一个简单的想法:慕行秋曾经控制魂魄为己所用,他更没问题。

    又是砰的一声,周契下方的冰魁爆炸了,冰魁受到法术制约不能离开原地,在两股力量的争夺中,除了爆炸别无选择,冰冻之力还没发出来,就被吸入玉斧。

    秃子嗖地升起,包裹在外面的粘液壳严重变形。

    慕行秋和申尚也被吸得飞起来,虽然相隔百余步,却只比秃子晚到一小会,慕行秋左手抓住秃子,阻止粘液壳破裂,右手按在玉斧上,抵抗里面的吸力。

    慕行秋与周契相距只有四五尺,四目相对,谁也不说话,谁也没办法攻击对方。

    周契实力强大得多,可他的法术一出来就被玉斧吸走,慕行秋以吸力对吸力,反而更轻松一些,但他分不出余力施展念心幻术。

    “这不可能。”周契终于开口了。

    “你奇怪为什么不能控制玉斧的里魂魄吧。”慕行秋猜到了周契的疑惑,“这就是你不如左流英的地方。”

    “我比乱荆山宗师更了解灯烛科法术。”周契冷冷地说,可他已经从试图控制魂魄变成了全力自保。

    “左流英比你聪明,他对魂魄使用的是幻术,营造了一个完美的修行环境。魂魄只有在存想的时候吸力才会消失,脱离存想就会产生吸力。灯烛科法术只能用来引导这股吸力,却不能控制魂魄。”

    慕行秋将孟元侯的魂魄收入霜魂剑的时候,左流英就在身边,施展了复杂的幻术,他从来没说过要如何对待这只魂魄,后来的使用与引导,全是慕行秋自己的揣摩。

    周契神色微变,因为他知道,与洗剑池水融合在一起的魂魄,已经不会再受任何幻术的影响了。

    “你也会死在这里。”周契唯一能控制的就是自己声音不要太愤怒。

    慕行秋头也不回地问:“申尚,你怕死吗?”

    “怕。”申尚说话很困难,声音变得古怪,却没有恐惧的意思,“可是能跟注神道士死在一块,还是挺合算的。”

    申尚的合算,正是周契的不合算,他想逃走,可是一切都晚了,法力正从全身每一个毛孔里外泄,根本没办法在绛宫里形成法术,他也来不及像申尚一样控制内丹不再产生法力。

    慕行秋将秃子举成周契面前,受到两股力量的拉扯,粘液壳变得像泡沫一样柔软多变,靠着微妙的平衡才没有破裂。

    里面的秃子早已进入沉睡状态,眼睛却睁着,呆滞无神的目光与周契相对。

    “不准欺负秃子。”

    即使同归于尽,慕行秋也要告诉周契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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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八章 唯一的机会

    “就为了一颗头颅?”周契不能相信、不愿相信、不敢相信,目光越过奇形怪状的粘液壳,盯着慕行秋的眼睛,又问了一遍,“就为了一颗头颅?”

    “他叫慕松玄,来自野林镇,是我最好的朋友。”慕行秋轻轻收回秃子,托在胸前,在两种吸力的拉扯下,他还不能将粘液壳里的各种颜色送回秃子的头内,只能尽量保持外壳不破。

    秃子之所以能活到今天,是因为融合了各种力量,缺任何一种都可能造成致命影响,尤其是那滴洗剑池水,没有它的话,秃子或许早已一睡不醒。

    慕行秋必须让一切都原封不动。

    周契表面上没有多大变化,顺滑的胡须微微飘动,一丝不乱,其实他正在集中全力对抗手中的玉斧,想尽一切办法脱困,虽然明知越是对抗法力流失得越快,他却没有别的选择,这是一个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的过程,内丹早已不完全受他的控制。

    “咱们各退一步,你收回魂魄,我带走冰魁,放弃斗转星移阵的第一枢位。”周契的语气依旧威严,好像这不是建议,而是谁也不敢拒绝的命令。

    申尚张嘴都困难,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叫道:“这场斗法谁输谁赢啊?”

    “平局,以后有机会咱们还要再斗一场。”周契终究不肯认输。

    慕行秋的神情不如注神道士镇定,他既要用自己的吸力缓和玉斧里的吸力,又要分出一部分力量保护秃子和申尚,可没办法再做到镇定自若,此刻的他双眉竖立、两眼怒睁、两腮鼓起,条条青筋清晰可见。一副强弩之末的怪模样。

    “你觉得我能让魂魄停下?”慕行秋可以说话,只是不自觉地有点咬牙切齿。

    周契没有回答,目光向远处扫视。雪已经停了,四周却有乌云滚动。地面的积雪和树木冒出股股浅褐色的气体,这些都是不洁之气,连它们也受到魂魄的吸引,持续涌向玉斧。森林深处,隐藏其中的数只冰魁陆续爆炸,响声震落大量积雪,远处的野兽在惊恐地低吼,鸟类振翅发出莫名的哀鸣。它们体内没有魂魄感兴趣的力量,只是被四周的异象吓坏了。

    琥珀道士的魂魄加上洗剑池水,产生的力量远远超出周契的想象,平生从未体验过的恐惧也像头顶的乌云一样将他整个笼罩。

    入魔增强了他的力量,也让他失去了平静的道士之心。

    “你能让魂魄停下,因为你不想死。”周契的目光重新落在慕行秋脸上,声音重新坚定起来,“即使在这种时候你还想着保护头颅和你身后的道士……”

    “嘿,我叫申尚,道统申家的血脉!”申尚的声音越来越含糊。只能勉强让人听清,他从一开始就控制内丹,受到的吸力比较小。可是再这样下去,内丹早晚会被吸力带动着自己加速旋转。

    周契没有被打断,继续说下去,“你自己也不想死,我看得出来,所以,何必浪费时间呢?如果你一定要这个虚名,好吧,我认输。你打败了一名注神道士,念心科创造了又一个奇迹。”

    不洁之气越聚越多。将慕行秋等人笼罩其中,像是一只深褐色的巨兽在黑夜中呼呼大睡。小山一般庞大的身躯起伏不定。

    慕行秋的左眼已经变回普通的天目,借助浸润全身的道妖合一的法力,视力还是比一般道士要好些,能在一团不洁之气当中看到注神道士略显惊恐的脸孔。

    “只有一种方法能让魂魄停下来。”慕行秋一字一顿地说。

    “快说,什么办法?”周契没办法再装出镇定了,恐惧已经进到他的血肉和骨头里,再也赶不走了。

    慕行秋不吱声,只是盯着周契,只有一种方法能让魂魄停下来,但那不是周契所能接受的。

    周契一脸茫然,道袍被风吹得鼓起,胡须像成团的水草一样飘荡,突然他发出大笑声。周契修行一千多年,见识比慕行秋广博成百上千倍,可一旦身陷恐惧乱了心神,反应还不如一名年轻的道士,但他现在总算想明白了。

    即使没有提醒,他也会想通的。

    “魂魄是虚无之物,必须依靠实在之物才能产生吸力,从前是法力凝成的琥珀,现在是玉斧,玉斧一破,吸力自消……不对,普通的玉斧法器早就该破裂了,可这柄玉斧融合了洗剑池,吸入再多的力量也不会损坏,这是死路一条。”

    “嗯,那就是死路一条了。”慕行秋的面孔可以说是狰狞,声音却平静至极,好像自己犯了一个可以理解的寻常错误,。

    “你在戏耍我!”周契恐惧之外又多了一股愤怒。

    “我只想着怎么打败你,可没心情戏耍你。”慕行秋平淡地说。

    “你就不考虑后果,不怕搭上自己的性命?”周契怒意更盛,体内的法力流失得也越快,内丹的旋转早已失去控制,比鞭子狠狠抽打的陀螺还要快,照这样下去,内丹再过一会就将散尽法力,再也不能恢复。

    对道士来说,这就意味着丹毁人亡。

    慕行秋又没吱声,相当于默认了周契的说法。

    “呜呜,呜呜……”申尚发出一连串的讥讽,随后发出风啸般的大笑,这就是他认识的慕行秋,打起架来根本不想退路,跟当年的吸气道士约架时是这样,如今跟注神道士斗法也还是如此。申尚遗憾自己没法说话了,否则他真要大声赞美几句,而且表明自己一点也不后悔跟来。

    周契还是不相信,他见过道士平静地面对死亡,见过妖族为了获得一点可怜的力量不惜自杀、残杀,可是谁也不会在还有退路的时候选择拼命,慕行秋完全可以不应战,躲在斗转星移阵的范围内,依靠顽固的拳头和身体逞强。

    周契又看了一眼粘液当中的头颅,沉睡的头颅呆滞得不像是活物。“难道你连头颅也不想救吗?你已经替他报复我了,不想让他活下去吗?”

    “他跟我共存亡。”

    慕行秋并非不知死活的鲁莽之徒,但也不是料事如神的高等道士。他原以为有了洗剑池水就能打败周契,发现不能才召出孟元侯的魂魄。一步接着一步,他只是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做出必须的选择。

    此时此刻,他还抱着一点希望,虽然周契不相信,他仍然坚持产生吸力,与越来越强大的魂魄抗衡,同时还在保护胸前的秃子和背后的申尚。

    他相信秃子会理解自己的做法,申尚的笑声则表明已经理解了。

    周契终于明白。想活下去的话,必须自己想办法了,他活了一千多年,精通道统和魔族的大量法术,阅读过浩如烟海的书籍,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在记忆中搜寻脱身之法。

    琥珀道士世间罕有,不受控制的琥珀道士更是独一无二,周契找不到直接的破解之法,只能慢慢推论。

    “有洗剑池相助。玉斧已经成为强大的法器,可它毕竟只是一柄普通的玉斧,不可能无限地承载力量……慕行秋。你是活人,为什么吸力还不如魂魄强大?”

    “因为我不想变成琥珀道士。”慕行秋不敢使出全力,一旦全部意志都用来产生吸力,他就将失去对自我的控制,从而变成无思无想的琥珀,再也无法苏醒。当年的孟元侯就是这样不知不觉死去的,他最初的目的很可能是想用这种方法消灭占据老祖峰的妖族,结果却为巨妖王所用,成为与道统对抗的强大妖器。

    慕行秋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他若此刻变成琥珀道士抵消魂魄的吸力,活下来获益的人只会是周契。

    周契想露出笑容。脸上肌肉不听使唤,显现的却是一副扭曲的怪脸。“你想等我死了以后再变成琥珀道士,好救下头颅吗?”

    慕行秋感到惊讶,一名注神道士居然因为恐惧而无知到这种程度,“我若变成琥珀道士,根本分不清敌我,会继续产生吸力,将慕松玄和申尚全都杀死。”

    “嗯嗯……”申尚的声音连他自己也听不清了。

    周契的内丹越转越快,几乎就要破腹而出,四周的不洁之气已经由乌云变成了狂暴的旋风,争先恐后地进入玉斧。

    玉斧长不盈尺,看上去弱不禁风,可是在洗剑池水的强化下,它源源不断地吸入力量,自身却没有丝毫变化。

    周契曾经迫不及待地将它抢过来,如今握在手里却是甩也甩不掉。

    “漆无上曾经控制过琥珀道士,他是怎么做的?”周契仍不死心。

    “漆无上用的是大型妖阵,你和我都不会,这里也没有那么多的妖血。”慕行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契,观察他的每一个变化,注神道士正在走向末路,全身都在冒出丝丝黑烟,那是法力与不洁之气结合之后的产物。

    恐惧让周契失去了平静,也在最后一刻让他醒悟,他终于从慕行秋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些信息,“你想用我的力量填充玉斧,然后……然后你趁机打碎玉斧!”

    只有注神道士的法力多到能让玉斧承受不住,这就是慕行秋的计划,“我会试试。”他要等周契的法力全部被吸光的一刹那,再倾泄自己的力量,令玉斧无法承受,至于这个计划能否成功——所有的冒险都无法得前得到保证,对慕行秋来说尤其如此。

    对于拥有吸力的慕行秋来说,坚持的时间总会比纯粹流失法力的周契长久一些。

    周契即使在最恐惧最愤怒的时候也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失态,“真是个好主意!”他将情绪灌注在雷鸣般的声音里,“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呢?让我帮你一把。”

    周契一直在控制内丹,现在改了主意,他要放纵内丹,能转多快就要多快,他早该如此的,那样的话舍弃半身修行或许就能击破玉斧,现在却要拼上全部力量才有可能逃过一劫。

    可是没关系,周契相信自己还有机会活下去,而这个不要命的小道士和他的伙伴,周契真是要趁机“帮一把”,送他们跳进死亡的深渊。

    慕行秋也准备好了,谁胜谁负、谁死谁活,就看谁能掌握住那微妙的、千钧一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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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魔介绍:
道火不熄,魔种永传。
逆天之修,顺天成丹。
这是一个被魔种入侵过的少年、在视魔为生死大敌的道门里修行成长的故事。
他被打上“需要警惕”的标签,注定他的人生轨迹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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