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让我来给你治病
这个他说的是谁,君小姐立刻就明白。
大人的情感尚能控制,孩子则难以装作若无其事,毕竟是父女。
“他长的很好看。”她笑道,伸手比划一下,“个子这么高,有点瘦,但很结实,走路喜欢晃悠悠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学着师父的样子走了几步,站到了赵汗青面前。
赵汗青原本认真的看,见她陡然站到面前眼神有些躲闪的后退一步,下意识的抬手挡了下脸。
“他的眼跟你的眼长得一样。”君小姐接着说道,没有因为她的躲避而退避,看着她露在外边的一双眼。
赵汗青看她一眼。
“他还给你画像了。”君小姐柔声说道,“画了你从小时候到现在的样子。”
赵汗青眼里如同点燃火苗,怀疑震惊惊喜忐忑不安交汇。
“你要不要看一看?”君小姐更轻柔的说道,唯恐声音大了吓跑了她,也不待她回答自己转身走回山石边坐下来,打开药箱拿出手札,“你娘不同意,我也不为难你,不让你看别的,就只看一眼你的画像,你看看像不像。”
她自顾自的说着,一面刷刷的翻开手札,一直翻到最后停下来。
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接近,身边也有一片阴影投下来。
君小姐没有抬头,手抚着纸上的四五岁的女孩子画像。
“这个,是你小时候吧。”她问道。
“这不是我。”赵汗青说道,人就要向后退去。
君小姐已经抓住她的胳膊,抬头看着她。
“这是你。”她说道,一手再次翻动,翻到最后一张十四五岁的画像,“这就是你。”
赵汗青的神情变得激动起来。
“这怎么是我?我这么丑。”她喊道,指着手札上的画像,“她那么好看,我这么丑,我这么丑。”
君小姐握着她的胳膊不放。
“你不丑,你是因为生病,你的病治好了就是这样。”她沉声说道,“你爹画是你治好的样子。”
赵汗青看着她又看着画像,胸口剧烈的起伏,身子不停的发抖。
“你爹就是为了给你治病才离开的,他走了很多地方,就是要找给你治病的药。”君小姐接着说道,用力的握紧她的胳膊。
赵汗青怔怔看着画像一刻,视线转向君小姐。
“那他呢?为什么不回来?”她问道,虽然是质问,但眼神却是藏不住的期盼。
因为他死了,君小姐嗓子辣痛。
“因为还有一味药没有找到。”她神情认真的说道,“但是已经找到了药方,我先给你治,等你爹回来拿到最后一味药,你的病就彻底的治好了。”
赵汗青将信将疑的看着她。
“你应该也知道爹很厉害吧。”君小姐看着她说道。
赵汗青垂目。
那个男人有多厉害,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他的故事天天被讲述,就连几岁的小娃娃都能倒背如流。
“他很厉害,非常厉害。”君小姐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他既然画你这么好看,你就一定能变成这么好看,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他吗?汗青,你让我给你看病吧。”
她说完这句话,二人之间陷入沉默。
这沉默是短暂的,下一刻赵汗青就伸手扯下了遮面。
“我不信他。”她说道,看着君小姐,“我信你。”
…………………………………
夜色深深,屋子里的灯火依旧明亮,一声轻响从另一边传来。
君小姐扭头看去,见是睡在外间的柳儿将枕头扫了下来。
君小姐笑了笑起身走过去给她放好,柳儿没有醒来,咕哝几句梦话翻个身裹紧了被子。
君小姐重新站到几案前,揉了揉酸涩的眼。
她终于看明白师父手札里记载的那些只言片语,甚至觉得有些杂乱的病症是什么意思了,多多少少的都牵涉到赵汗青这种菊花疮。
菊花疮这个名字也是手札中提过的。
生下来的时候并不明显,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大,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长在脸上也就等于毁了这一生,更不用说,还会恶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夺去了性命。
对于师父这个聪明又骄傲的人来说,这种病出现在他女儿身上,而他又治不好,的确是很大的打击。
所以才离开家,找不到治疗的药绝不回吗?
君小姐叹口气。
毫无疑问紫英仙株就是为了赵汗青的病,但一株两株的显然不够。
师父不够,她现在更不够啊。
而且也不是只靠着紫英仙株就能治好的,君小姐揉了揉脸,慢慢来慢慢想,师父既然已经开始找药了,一定是有了办法,这手札里的胡乱信息再好好的研究下,肯定能找出药方。
屋子里的灯被逐一熄灭,山村的夜陷入静谧。
………………………………..
“你是怎么给铁脚叔做脚的?”
听到声音,君小姐抬起头,看着蹲在树上的女孩子。
“很麻烦也很简单。”她笑道,将一颗药草小心的挖出来,“熬牛筋做脚,打铁做骨架。”
噗通一声响,赵汗青从树上跳下来。
一开始见到的时候君小姐还吓了一跳,但这几日天天看到她也就习惯了,这女孩子在山上奔走,在树梢间跳跃很是轻松随意。
夏勇媳妇说过,因为脸上疮的缘故,母女二人一直住在山上,赵汗青更是不与村人来往,从小就是一个人在山上玩,一直由杨景带着打猎,教授一些技艺。
上树攀爬对于与山为乐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都是他教你的吗?”赵汗青问道。
“是啊。”君小姐点点头,又笑了笑,“他教我的不止这些,很多我当时都没有注意,后来才知道是多重要的技艺。”
赵汗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很喜欢你。”她说道,“你长得这么好看。”
君小姐放下手里的铲子站起来。
“首先他并没有很喜欢我。”她说道,“再者,他不是因为好看不好看才离开你的,最后,你不难看,你只是生病了,他是喜欢你才离开你的。”
赵汗青抬眼飞快的看她一眼。
“并没有喜欢你,为什么会教你这么多?”她问道。
君小姐眨眨眼。
“因为我缠着他,他没办法了。”她说道,又笑了,“其实啊他很讨厌我的。”
赵汗青很少与人打交道,对于这样的话觉得有些听不懂。
喜欢会离开,讨厌的反而留在身边?
“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还是干活吧。”君小姐拍拍她的肩头,“你也可以帮忙。”
“我?我能帮什么?”赵汗青说道,“我又不会采药治病。”
君小姐揽着她的肩头指着一棵树。
“你看到那树上的一只秋蝉了吗?”她说道。
深秋的山林枝繁叶茂色彩斑斓,晨光映照期间令人眼花缭乱。
君小姐的话音落,赵汗青已经点点头。
“你会上树,去帮我捉五只…”君小姐说道。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赵汗青从腰里摸出什么扬手一扔,伴着一声急促的嘶鸣,秋蝉从树上跌落。
君小姐愕然。
“不用上树,这样就可以。”赵汗青说道。
君小姐回过神看着她。
“你真厉害啊。”她满脸惊讶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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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山静世道有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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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没有被人夸赞过,赵汗青有些拘束的低下头,再次看着自己的手,脚尖踩着泥土。
“这算什么厉害。”她低声说道,“就是飞镖而已。”
君小姐看着她腰里挂着飞镖,再看她身后背着的弓箭。
“那你射箭也很厉害吧?”她问道。
赵汗青哦了声。
“我会,杨大叔教我了。”她说道。
“来来,快给我看看。”君小姐拉着她说道。
赵汗青有些拘束,但还是依言拿下弓箭,对着山林间专注的扫视,忽的拉弓松弦,嗡的一声,箭如流星,草丛里一只野兔被钉在了地上,抽搐一刻一动不动了。
山林间响起君小姐的欢呼声。
“你太厉害了,你太厉害了。”她拍着赵汗青的肩头喊道。
有这么厉害吗?不就是一只兔子……赵汗青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露出了笑容。
“你爹就没有教我射箭。”君小姐说道,眼睛一亮,“不如这样吧,汗青你教我射箭,我教你识草药。”
“我,我能学吗?”赵汗青迟疑一下说道,眼神里有些期盼又有些不安。
“当然能,来吧。”君小姐笑道,拉住她的手,“我们先去找几种跌打损伤的药。”
赵汗青被她拉着有些无措的跟上去。
来吧,我把你爹教我的教给你,你爹带我做过的玩过的吃过的我都带你来一遍。
君小姐回头看着她一笑,握紧了她的手。
看着两个女孩子手拉手行走在山林间,站在不远处的杨景露出笑脸,又收起笑。
“大嫂,妞妞对大哥好奇是没办法的事,你不要怪她。”他说道。
站在一旁的萧织笑了笑。
“怎么会,那是父女天性,我怎么会去因为我自己的喜好遏制她。”她说道。
父女二字出口,杨景的神情微微欣喜。
“大嫂,那大哥你是能…”他忍不住说道。
“不能。”萧织打断他干脆的说道,“不能原谅。”
杨景忙低头应声是。
一场寒雨打下满山落叶,北风乍起的时候,君小姐给铁脚的做的新脚也完成了。
经过这一段的调养,铁脚被磨伤的小腿也养好,看着铁脚安上新脚小心翼翼的迈出第一步,围观的人群爆发出欢呼声。
“铁脚,再走一个。”
“铁脚,跑一个。”
大家笑着喊着打趣着,一向沉默寡言的铁脚神情激动不已,脸色通红,不仅要走,还拉住夏勇要骑马。
“我们这里哪有马。”夏勇笑道。
当初来时带来的马都已经老死了,人养活还不容易,也买不起养不起马。
“想要马吗?”站在一旁的柳儿竖着耳朵听到了,立刻喊道,“明天就去买。”
柳儿如今这种做派已经不再让大家尴尬拘束,闻言都笑起来。
“不用笑啊,我说话算话。”柳儿得意洋洋说道,转头看到大路上有几人骑马而来,她咦了声,“看,德盛昌的掌柜来了,我跟他说。”
离开热闹说笑的人群,君小姐走到村口看着庆源府德盛昌的掌柜翻身下马。
他的神情几分焦灼,俯身施礼。
“君小姐,出事了。”他低声说道,“金人和大周正式开战了。”
正式,开战。
君小姐神情亦是一沉。
金人和大周因为十年前签订协约之后,就和平共处。
当然这十年间相处并不算多平和,但不管是野外边境零星出现也好,还是突袭城镇抢掠也好,那都不叫开战,因为金人偷偷摸摸,周人撞见了就打,打了就跑,跑了就骂一通了事。
现在竟然说正式开战,所谓的正式开战……
“下了战书。”庆源德盛昌掌柜肃容说道,“目前金军已经集结万众,从东西两边压来。”
战书,万众金军,那的确不是来去匆匆的侵扰烧杀抢掠了。
君小姐默然一刻。
“他们哪来的底气敢这样做?”她说道。
“或许是积攒了十年的力量,想要再次一试。”掌柜的说道。
“他们积蓄十年,成国公也没有荒废十年。”君小姐说道,“他们敢来,咱们自然也不惧。”
掌柜的点点头。
“是的,成国公已经传令各府备战,永兴军永兴军广成军也都调动集结。”他说道,“此时各地百姓日子还算如常,按照要求储备米粮减少外出。”
“这里的米粮也足够了。”君小姐说道,“你们暂且不用费心。”
掌柜的应声是。
“君小姐也不用担心。”他又笑道,带着浓浓的当地口音,“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金贼来势汹汹大张旗鼓,结果半个月就被打回去了。”
君小姐含笑点头。
“我相信成国公有这个本事。”她没有丝毫迟疑的说道。
这是真的相信,不是敷衍或者自我安慰,她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担忧,掌柜的看这女孩子的神情有些惊讶,对成国公这么信任啊。
“我父亲以前是抚宁县令。”君小姐笑了笑说道,“我也是在北地长大的,在北地的人哪个不信成国公。”
那倒也是,掌柜的笑了,又将最近的北地的动向说了说,留下方承宇的家信告辞,走到院子里又被柳儿揪住要买马。
“要买很多,人人一个。”她说道。
掌柜的眉头挑了挑,忍不住看了眼君小姐。
他知道君小姐对这个丫头很是纵容,要什么就买什么,但马匹可不是蜜饯,人人一袋子也无所谓。
“买吧,有了马匹出入行走都方便很多。”君小姐说道。
“那每人一匹?”掌柜的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粮草就要重新准备了。”
“先来十匹马吧。”君小姐说道,“日常行路也就够用了。”
掌柜的应声是带人离开了。
柳儿立刻高高兴兴的去给大家宣布买马的消息,这让村民又掀起一阵热闹。
君小姐则将开战的消息告诉了夏勇杨景。
听到这个消息二人并没有什么惊慌。
“君小姐不用担心,我们这里偏远,且易守难攻。”他们只是说道。
“这里是庆源府,如果真到那个时候,就说明朝廷的防线被攻破,那才是应该担心的事。”君小姐笑了说道。
杨景没有笑,只是哦了声。
“那就是朝廷官府们担心的事了。”他木然说道,“与我们无关。”
敌军破境,国之不安,生灵涂炭,这本是人人都应该担心在意的,更何况他们还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官兵。
官兵就是为了保家卫国,怎么会说与我们无关这种话?
君小姐看着他几分探究,夏勇已经轻咳一声。
“当然担心,当然有关。”他整容说道,“这件事要告诉大家,从今起更要戒严戒备。”
说罢拉着杨景告退传达去了。
君小姐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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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开局不妙
敌兵压境,民心惶恐,纵然有成国公以及五路大军屯守集结,整个北地还是笼罩了一片阴云。
放眼望去,繁华热闹的集市已经消失,来往奔走的兵将一刻不停,一个个披挂严整,让人望之畏惧。
路上的人摩肩接踵,推车赶马,拖家带口,离开居住的村庄,按照官府的布置汇集到城防严密的府城,以及就近的屯堡。
人可以走,但很多牲口粮食就不得已要抛下,损失是不可避免了,不过只要人还在,成国公守住边境击退金贼,那这些损失也不算什么。
而且北地已经安稳十年了,大家相信成国公依旧能保北地安稳,所以尽管阴云密布,奔走转移的民众虽然忙却并没有慌乱。
但当消息传到京城时,整个京城的人都慌乱起来,安稳了十年,但二十多年前金贼铁蹄踏破国都长驱直入连皇帝都掳走的记忆还残存在很多人的心底。
朝堂上更是气氛紧张。
朝会从天不亮一直到天黑,朝官重臣才得以出宫回家,第二日又继续着。
“河北西路河北东路全部戒严,全境闭门清道。”宁炎宣读道,又看着众人,“如今贼奴压境,吾等上下同心,必击退贼寇。”
坐在龙椅上似乎有些焦虑不安的皇帝打断了他。
“成国公怎么做的朕不想再听了。”他说道,神情满是疲惫,很显然几日睡不好,“有没有确定这次来的多少贼奴?谁为统帅?”
宁炎尚未说话,坐在一旁的黄诚幽幽的先开口了。
“贼奴三万,由大鹏王拓跋乌为帅。”他说道。
听到这数字和统帅,朝堂上响起一阵吸气声。
三万!
“当年国难时也不过二万贼。”一个须发花白的官员喃喃说道。
“而且这次竟然是拓跋乌为帅。”另一个官员亦是自言自语。
当年其兄拓跋苏被成国公乱军中射死,金贼皇室陷入纷乱,拓跋乌逃亡五年归来砍杀其弟,扶持拓跋苏长子登位,被封为大鹏王。
拓跋乌跟其兄关系要好,此时来势汹汹,肯定是要报仇雪恨。
宁炎清楚的看到皇帝的脸色变白,在看朝堂中的氛围,他忙抬手示意。
“他们报仇雪恨?我们才是血海深仇。”他沉声喝道,“他们三万贼兵,我们大周泱泱四万五万兵将又有何惧?”
他说着对皇帝拱手。
“北有成国公帅五路军,西有太原东有山东南有河南总兵数众,我大周犹如铜墙铁壁,任它金贼来势汹汹,也势必无功而返,剿杀殆尽。”
是的没错,十年安稳养的兵强马壮。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陛下,我们大周的兵将岂是畏惧金贼,当初金贼割我州郡,夺我子民,今日也是我们报仇雪恨,夺回失地的时候了。”
另有几个大臣站出来叩首。
“陛下,仁孝皇帝还被囚居金地,为万民之安我们奉约守信,此次金贼毁约破信,臣请陛下命大军迎回仁孝皇帝之灵啊。”
他们声音哽咽,更有两个老臣哭了起来,以头抢地,花白的须发越发凌乱。
这让大殿里先前的畏惧惊骇气氛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悲愤。
而悲愤也是力量之源。
“陛下,请战!”
“陛下,请调集兵马上北。”
一时间跟多的大臣站出来纷纷说道。
皇帝也被这悲愤抚慰,神情恢复平静,坐直了身子。
“爱卿们…”他说道。
话刚出口,就听得外边传来一声尖利的禀告。
“急报!急报!鹞子关失守!金贼过了拒马河,容城失守,雄州告急!”
伴着喊声,一个禁卫冲进来,在他身后跟着太监,太监手里高举着一封文书。
朝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站在队列最后的宁云钊抬起头。
“这可是,不妙了。”他自言自语说道。
大殿上变的如同集市般热闹。
太监们搬着舆图摆过来,皇帝已经从龙椅上走下来,朝臣们都挤在舆图前,看着几个武将指点出具体的位置。
“这个路线还是先前侵袭河间府的。”
“上一次说疏忽有情可原,那这一次呢?”
“备战这么久,还被人轻易的就攻破了,安肃军在那边是死的吗?”
嘈杂的喊声质问声不断。
皇帝额头上冒出细汗,扶着太监的胳膊。
“成国公在哪呢?”他问道。
宁炎伸手指着一个地点。
“成国公如今正在遂城。”他说道,“率领广信军布防。”
“这布什么防?布什么防?这金贼都过来了……”有大臣急道。
“过来又如何?”宁炎亦是喝道,打断了这大臣的话,伸手点着舆图上的拒马河一线,“金人三万大军,下了战书,一鼓作气,攻破一个拒马河,攻破府城又有什么奇怪的。”
四周的人都愣了下,嘈杂声停下来。
“战事才起,胜败不定,一时的胜也不是胜,一时的败也不是败。”宁炎接着说道,再次伸手在舆图上点了点,“我相信,不日之后成国公大军赶到,那才是真正的对战,我也相信,成国公一定会胜!”
大殿里一阵安静,这安静让适才的烦躁慌乱平息几分。
“对,宁大人言之有理。”
“没错,虽然已经下了战书,但这依旧是突袭。”
“拒马河那边只有区区三个屯堡,怎么可能是三万大军的对手。”
大殿里再次响起议论声,更有几个武将上前指着舆图,介绍保定顺安永兴军等等的布防集结路线,再三保证兵力充足。
皇帝扶着太监面色好转。
“金贼既然敢来侵犯,我们就要他们知道,十年前我们能打的他们退避三舍,十年后,我们依旧能。”宁炎肃容说道,“这一战,就让金贼听到我们大周就害怕,让他们再也不敢踏入我大周境一步。”
宁炎转身对皇帝施礼。
“陛下,万胜!”他躬身说道。
一众大臣纷纷施礼。
“万胜,万胜。”
皇帝看着众臣,挤出一丝笑。
“好,好,万胜。”他整容说道。
大殿里气氛再次热烈,几乎所有人都躬身高呼,除了永远木桩石雕一般的陆云旗,以及被恩赐君前对坐的黄诚。
对于陆云旗来说,除了皇帝的话,他别的什么都听不到,不管是家国大事,还是黎民生死。
而黄诚则坐着微微俯身,并没有抬手,垂下的视线似乎睡着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心有所系不可弃
除了一些军政要臣留下继续商议处理政务,其他的朝臣都散朝离开。
陆云旗一向不参与这些事,相比那些三三两两作伴行走低声说话的朝臣,他一个人走在最后显得孤零零。
当然没有人会觉得他可怜,更没有为此幸灾乐祸。
宫外锦衣卫们等候着,见他过来纷纷施礼。
“陆大人。”
一旁似乎也在等候自家大人的男仆走过来,手里捧着一个食盒。
这男仆上前立刻被锦衣卫们阻拦,男仆并没有害怕也没有恼怒,神情恭敬的原地站着施礼。
“黄大人还要一刻才会出来。”陆云旗看他一眼说道。
“有件事想要托付大人。”男仆说道,“我家老爷身子不好,这是太医叮嘱要服用的补药,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帮忙送进去。”
这天下敢这样请陆云旗跑腿帮忙的也没几个了。
陆云旗看着他没有说话。
“听闻公主身子不适,这味补药也正对咳疾,所以大人特意吩咐准备了两份。”男仆接着说道,“我家大人一直惦记公主和怀王,希望他们百病无忧。”
说罢将食盒高举过头顶,不再多发一言。
这意思别人可能听了不觉得如何,就是个日常客套话,站在陆云旗身边的江百户却心里很清楚。
这是一笔交易。
黄诚的意思是说,他会保怀王长命无忧。
如果是别人说,江百户肯定嗤之以鼻,但黄诚在皇帝面前的地位,让他不得不相信。
如果皇帝动了杀某个人的心思,谁都劝不了的时候,黄诚肯定能做到,相反,黄诚也能让皇帝动了杀某个人的心思。
陆云旗嘴角勾了勾,江百户立刻会意上前接过,那男仆道谢躬身退开了。
江百户将食盒打开,看到里面果然摆着两个盖盅,散发着清香。
“给黄大人送去吧。”陆云旗说道。
江百户应声是,拿出一个盖盅,递给一个锦衣卫,那锦衣卫立刻捧着向皇宫疾步而去。
“不知道黄大人想要你做什么?”江百户低声说道。
“我能做什么。”陆云旗说道,“无非是睁一眼闭一只眼罢了。”
这已经足够了,陆云旗闭一只眼,就如同阎王闭只眼,对于很多人来说就能捡条命。
江百户应声是不再言语。
“成国公世子现在在做什么?”陆云旗问道。
江百户哦了声。
“适才在喂马。”他说道,“刚才送来消息说是在给马刷毛。”
又嗤声一笑。
“他肯定知道消息了,还做出一副淡定的样子。”
“不是做出来的。”陆云旗说道,看着前方,“人家有个好爹。”
………………………………..
刷子在马身上刷过,枣红马摇着尾巴甩起,朱瓒抬手打下去,马儿打了个喷嚏,表达很享受他的伺候。
“二哥,你别急,拒马河破了,容城失守,雄州告急并不是我们不行。”张宝塘急急的说道。
朱瓒哦了声,围着马转过来。
“我不急啊。”他说道。
张宝塘也忙跟着转过来。
“…金贼的兵力全部压在了雄州线上,他们退避抵不住也正常。”他说道。
“不正常。”朱瓒说道,手里的动作没停。
张宝塘点点头。
“是啊,所以你别…呃…你说什么?不正常?”他说道,话说一半才反应过来朱瓒的话,顿时愕然。
朱瓒神情依旧,动作轻松的刷着马毛。
“拒马河那边因为受过一次侵袭,父亲定然加强的布防,纵然三万金贼能攻破拒马河,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拿下容城。”他说道,“安肃军一定是出了问题。”
张宝塘神情变幻一刻。
如果是自己人中除了问题,那可就不妙了。
“你别急。”他看着朱瓒再次说道,只不过相比于先前,他的语气也没有那么安慰人了。
朱瓒哦了声。
“我不急呀。”他说道。
这是给他说了目前北地军情之后,第三次说不急了。
第一次第二次张宝塘认为他是在宽慰自己,但事不过三,现在看来他是真不急。
张宝塘瞪眼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急?”他问道。
朱瓒拍了拍马背,初冬的日光下枣红马越发显得膘肥体壮。
“第一,我相信我父亲能解决这件事。”他说道,神情平静,声音也是不同以往的沉稳,“第二,我在这里急,也没有用,所以何必呢?”
是啊,急有什么用,相隔千里,插翅也飞不过去。
这不急既是胸有成竹的轻松,又有些无奈的心酸。
张宝塘沉默一刻。
“没错,有伯父在肯定没问题。”他扬起笑脸,神情坚定的说道。
“那当然。”朱瓒说道,拍了拍马臀。
枣红马打着喷嚏走开了,在一旁晃悠着嚼着绳子的另一匹马立刻乖乖的站到朱瓒面前。
“你们这些畜生倒是会享受,让本大爷伺候。”朱瓒骂道,“可是要给钱。”
嘴里骂着,毛刷子已经落在了马背上。
“要不你再去找皇帝闹一闹?”张宝塘又说道,“能尽快回去最好。”
朱瓒哼了声。
“闹多了烦了。”他说道。
是说闹多了皇帝烦了吗?
“这是忠孝两全,情理之中理所应当的事。”张宝塘说道。
朱瓒笑了,用毛刷子拍打着马背。
“理所应当的事多了去了。”他说道,又皱眉,“行了,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分寸。”
张宝塘哦了声点点头。
朱瓒却又停下动作。
“不用担心,最多两天父亲就能到雄州。”他说道。
两天?
张宝塘算了下距离,神情有些不安。
“金贼那边已经分出三路去阻拦伯父.”他说道,“实在不行,放弃雄州反而更好。”
朱瓒握着毛刷子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刷着马背。
“一寸江山一寸血。”他说道,“血怎么能白流。”
………………………
血从来不白流。
夕阳如血,雄州府城的上残旗尸首血迹遍布,喊杀声响成一片。
一个个穿着铠甲的金兵叫喊借着长梯爬上城头,与城头上的大周兵将血战在一起。
这时候已经不讲什么队法阵列,只有杀红了眼的以血换血以肉搏肉。
一番厮杀,伴着石头热油火把将扑上城门的金兵击退,城头上厮杀暂时告一段落,但呜咽的号角还在城外不断的响起。
李先林站在城头上,他的身上满是血迹,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已经接连三天的恶战,让这个四十多岁征战多年的汉子神情显得几分憔悴。
他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想要看清城外还有多少金兵集结,但脚下一个踉跄,先前战死的兵士还躺在地上。
放眼看去,城墙上到处都是死伤的兵士,有在地上翻滚的有勉强坐起来自己绑扎伤口的,哭声喊声呻吟声一片。
“民夫呢?”李先林喊道,带着几分恼怒,“还不快把城墙的人抬下去。”
站在他身旁的五个将官神情悲痛。
“大人,已经没有民夫了。”一个将官哑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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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他会破日来
李先林怔了怔这才想起来,昨天最凶险的时候民夫们也都上了城墙,用石头热油木桩来阻止金兵登城,手无寸铁的民夫们几乎都死在了城墙上。
而城中的青壮年今日也都握着刀枪上了城墙。
“就只有妇人们可以来做民夫了。”另一个将官低声说道。
李先林沉默一刻没有说话,迈过死尸伤兵看向城外,城外的金兵正在集结后退,先前的攻城让他们也死伤不下,而且北损毁的云梯也要重新修复。
这些城下的金兵只有几百,且也都带了伤,不足为惧。
李先林要在意的是更远处,他抬眼向前方看去。
雄州城地势平阔,一眼可以看出去很远,就在城外西北两里,可以看到金人的大营,此时旗帜林立,兵马肃然列阵,那里至少有三千人马,甚至更多。
这几日那里的兵马不断的轮流出动,来攻击雄州城。
“援兵如果来的话,恐怕要从南边走才更容易。”李先林忽的说道。
这话让身后的将官们神情一黯。
“不会有援兵来了。”一个将官喃喃说道。
他们已经坚守七天了,如果有援兵也早就该来了,但现在只看到越来越多的金兵集结,援兵却一个没看到。
“哨探说,金贼分兵三路,其他地方也自顾不暇,要么是没有多余的兵力来,要么来的途中也受到阻拦。”另一个将官低声说道。
城头上几个就将官沉默一刻。
雄州城已经没有救援的意义了,还不如坚守其后的城池。
作为将官他们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他们是其他地方的将官,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李先林腮帮子动了动,握紧了手里的刀。
“会有援兵来的。”他说道,“大家打起精神,休息一下,我估计金贼会在夜里再次攻城。”
他说着转过身。
“我去跟童知府说,再换一批丁壮上城。”
说罢大步下了城墙,将官们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分外的悲壮。
而府城内亦是一片哀戚。
按照先前的号令,治下的民众们都躲避到了城池坚固的府城,此时大街上都睡满了人,富户豪商们也早已经将家中的米粮放开,已经不讲究什么身份等级你的我的,城能守住大家一起活,城破了大家都是一具死尸。
“你们知道破城之后会是什么样吗?”有个老汉神情呆滞的坐在地上喃喃说道。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这并不是个愉悦的话题。
“我记得十几年前金兵入境的时候,我们隔壁的城破了,整个县城的人都被杀了,杀了还不算,塞进井里,挂在树上,点火烧了…”老汉并不介意没有人询问,自顾自的说下去,他的眼神已经有些癫狂。
这是恐惧绝望带来癫狂,会想野草一样蔓延将人的神智淹没。
“我们的城不会破。”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头顶上落下。
民众们忙抬起头,看到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过来,纵然街面上一片狼藉,他的官袍官帽干净严整,威严肃重。
这是雄州知府童杰。
“知府大人。”民众们忙纷纷施礼。
“我们雄州城不会破,李监军率军拒敌,而援兵也马上就要到了。”童知府说道,“只是要辛苦大家共同出力度过难关了。”
先前癫狂的老头也渐渐的冷静下来。
“是是,凭大人吩咐。”他夹在人群众跟着喊道。
差役们上前,按照童知府的安排将这些老弱妇孺分成三班,照顾伤兵以及从城墙上抬死尸。
看着大街上纷纷奔走忙碌的民众,童知府的眼内闪过哀伤。
“还能扛多久?”他转过身看着走近的李先林低声问道。
李先林的腮帮子再次动了动。
“最多今晚。”他说道,“金兵又增加了。”
这么快!
七天的坚守,三天的城头鏖战,雄州这里的守兵已经不多了,而金兵却还在源源不断。
靠着这些老弱病残吗?
那岂不是完了,童知府的身形似乎摇晃了一下。
“援兵…”他说道。
“援兵会来的。”李先林打断他,声音有些急促。
童知府看着他一刻。
“李监军,我不想问援兵的事了。”他说道,“我只想问,为什么只有你们一千人守雄州城?其他广信军呢?”
听他问这个,李先林的脸上几分茫然。
是啊,为什么他们守城守的这么艰难,就因为本该都来的广信军却突然消失了二千众,原本以为他们去了别的屯堡,但如果真是附近屯堡的话不可能不来救援,哨探也探查回来,说广信军已经退走了。
怎么可能呢?到底出了什么纰漏?
“我不知道。”他喃喃说道。
呜咽的号角声陡然传来,这让说话的二人猛地打个哆嗦,旋即便是脚下传来的马蹄踏地聚集而来的撼动。
“金贼攻城了。”童知府说道,面色有些惨白,“这才刚结束没多久。”
“看来他们是要在天黑之前拿下雄州城了。”李先林说道。
“怎么办?”童知府脱口说道。
李先林拔出腰刀。
“能怎么办。”他厉声喝道,“拔刀,拉弓,一死而已。”
……………………………….
重新上了城墙,如血的残阳还未消失,照的城墙上如同血染一般到处都是通红,李先林的脸亦是红艳艳,看着城下滚滚而来的金兵,狼头旌一片铺天盖地,一眼扫去足有千人。
这是从那边大营里轮番出战的金兵,吃饱喝足休息的足够,如同饿虎下山势在必得。
李先林回头看着城墙上待命的兵将,这时候甚至不能说是兵将了,残兵以及府城里能集结的男人,一个个神情茫然,很多人连刀枪握的姿势都不对。
这完全就是送死了。
死就死吧,总归是要一死的,战死也比被俘杀死强。
“大家想想身后的妻子儿女。”李先林说道,眼里是决绝的悲壮,回首看府城内,“能守住一刻,他们就能多活一刻,只要等待援军到了……”
援军..
四周的将官神情已经木然。
还会有援军吗?
“退,退了..”
一个声音忽的响起。
什么退了?
李先林看向那人,那将官神情愕然,伸手指着城外。
“金兵,在退。”他说道,他的声音满是疑惑,似乎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怎么可能?
李先林忙看过去,果然见那些已经涌来待攻城的金兵忽的如同潮水般退去。
发生了什么事?
远处有一声声的战鼓传来,如同万马奔腾,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同时一面旗帜出现在天边。
先是一面紧接着是两面三面,铺天盖地密密麻麻,而旗帜下则是密林般的长枪。
在这一片旗帜长枪林立中,一杆大旗渐渐出现,与那些鲜红的旗帜不同,这面大旗是黑色的上,其上写着大大的朱字。
黑旗红字,与天边降落的残阳融合,随着旗杆的越来越高,就像将夕阳又挑了起来,整个大地变得明亮。
“成国公…”李先林喃喃,似乎看到那旗帜下端坐的一个威武高大身影。
成国公。
隔得再远他也认得出,没有人认不出,那是成国公。
他如同被扔进油锅里的鱼一般炸了起来,扑过去扶住了城墙。
“成国公来了!”
成国公来了!
成国公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避世如桃源
当说道成国公来了时,说话声停下来。
“然后呢?”
有女孩子急切的声音喊道。
初冬的正午,嶂青山村口大树下,大青石上堆着秸秆枯草,这是常年的习惯,供年长的人坐在其上晒着太阳。
这里也是村民们冬日最喜欢聚集的地方,此时大树下站着蹲着很多人,但坐在大青石上的不是村中的老者,而是庆源府德盛昌的掌柜。
他对大家讲的便是几日前发生的雄州围困战,一口气讲到这里,他拿过小茶壶吸溜了一口润润嗓子。
柳儿已经迫不及待的催促起来。
“然后自然是成国公击退了二千金贼,解了雄州之围,保住了百姓们。”坐在一旁木墩上的君小姐笑道。
掌柜的笑着点头。
“是的,成国公必然是无敌的。”他带着几分骄傲说道,“我们北地人都知道。”
他说这话看向四周,期待得到乡亲们的附和。
雷中莲这些护卫们都是外地人,对于成国公的感觉可能没有多深刻,只有生活在北地的民众才最清楚最感激。
但现场一片安静,四周站着或者蹲着的村民神情平静,似乎没听到他说的什么。
是这里的山民太闭塞了吗?
掌柜的愣了下。
不过现在已经是战时了,日子可跟以前不同了,成国公的胜败关系的可是大家的生死。
他轻叹一口气。
“还好成国公及时赶到,要不然雄州城可就完了,要知道雄州境内一半多的百姓都躲在城内,金贼过境,那可是烧杀抢掠一空的,动辄屠村屠城。”他接着说道,“百姓生死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雄州位置太关键。”
他说着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几下。
“这里保州,莫州、霸州,跟雄州这位置……”
“这位置不对。”
一个村民忽的说道,打断了掌柜的话。
掌柜的愣了下,什么不对?
君小姐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她轻咳一声,顺手从大青石上抽出一根秸秆点在掌柜的画的保州的位置。
“这个错了,保州在这里。”她说道,在地上另外勾了一个圈。
啊?哦,在这里吗?他去过保州,但去过知道路跟画出一个地方具体位置还是有区别的,要不然舆图为什么那么难得。
再难得方家也肯定有,君小姐见过也不意外吧。
不过那个村民……
掌柜的有些怔怔。
“雄州位置很重要,但成国公这次能赶过来保住雄州,也不容易吧?”君小姐忽的问道。
这话让掌柜的打个机灵,冒出的念头抛到一边。
“是啊是啊。”他忙说道,又叹口气,“成国公这一路过来啊,真是杀出的一条路,前有伏兵后有追击,多少人劝阻不要再过去救援了,最怕过去之后雄州已经陷落,且不说无用之功,疲惫奔来的成国公,就要被占据州城的金贼痛击了。”
柳儿听的连连点头,雷中莲等护卫们亦是紧张又激动,虽然他们是护卫护镖,但那跟战场上厮杀是不同的。
男人,尤其是习武之人,总有一种嗜血的征战的天性。
“他是怎么杀过来的?”君小姐亦是好奇的问道。
成国公征战的传奇都是十年前的事,对于那些久远的故事,作为小孩子的她并没有多在意,尤其是见过成国公之后。
那个坐在书房里穿着宝蓝细布袍,面容虽然算不上白净细腻,但却因为浅浅笑而透出温润谦和之气的成国公,身形比朝中常见的文官要高大一些,但也并不是书上讲的猛张飞一般的英雄好汉。
他像个读书人。
“成国公当然也算是个读书人。”父亲回答过她的疑问,“要做一个好将领,必然是要读过很多书的。”
没想到现在能亲耳听到成国公真切的打仗了,当然,这种事并没有人期盼。
但成国公打仗的故事的确是人人都喜欢的,那种绝望之中总能杀出一条生路的故事,是激励也是抚慰。
掌柜的再次喝了几口茶水,清了清嗓子就要讲。
“小马要生了。”
一个孩子忽的在远处喊道。
柳儿要的马匹前一段已经顺利的送来了,且还有几匹母马,掌柜的考虑的是种田的总是要养些东西的,养牛养猪,养马也是可以的。
村民对于马匹的到来欢喜不已,视若珍宝的供养着。
听到说要下小马了,围着大树下的人轰的一声起身。
“这么快?”
“不是明天吗?”
“行不行啊,有没有危险啊。”
“怕什么,又不是没有伺候过马,有老六在呢。”
大家说说笑笑的向马厩所在奔去,转眼这大树下就只剩下君小姐一行人。
掌柜的神情愕然。
“可是,我要讲成国公大战围城金贼…”他喃喃说道。
难道还不如生小马吸引人吗?
几个年长的老者走路慢,听到他的喃喃,回头看了眼。
“打仗无非是那些事。”一个老者说道,“有什么稀奇的。”
打仗无非是那些事?
哪些事啊?
不稀奇?说的好像他们见过多少打仗似的。
掌柜的瞪眼,看着这群人走开了。
这些人,可能真的见过打仗,君小姐想着他们自称官兵,拥有的兵器,布置的阵法,更不用说师父手札里的铠甲兵器兵阵。
他们到底什么来历?有过什么过往?又为什么隐居在这里?肯定不会是因为赵汗青的病。
“哎呀不要管他们啦。”柳儿催促道,“快接着讲,成国公怎么打赢这些围城的金贼的?他真那么厉害?”
只要君小姐喜欢听就好,这些人听不听随便,掌柜的重新打起精神,抑扬顿挫的讲着成国公率将士们怎么排兵布阵,怎么跟金贼野外对战,虽然长途奔袭一路厮杀过来,但依旧迅猛如虎下山,将金贼节节击退,最终仓皇逃退。
柳儿雷中莲等人听得专注出神,君小姐也似乎看到了那对战的场面,成国公端坐在圆阵中,虽然没有亲自杀敌,但兵士们如同他的左右手,随着他的安排打出收回,一刀一刀击碎敌人的铠甲,击碎他们的心胆。
夕阳如血,君小姐抬起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在山头的太阳。
“听起来很容易也很美,但实际上并不容易。”她自言自语说道。
掌柜的点点头,轻叹一口气。
“战事越来越紧了。”他低声说道,也看了眼这个山村。
远处牛儿晃着尾巴慢悠悠的随着牧童归来,炊烟正在袅袅升起,村中传来一阵欢呼,那是因为一匹小马出生了。
跟外边相比,这里真是世外桃源一般。
随着时间的推进,战事越来越激励,很多繁华热闹的北地州府,商行已经停止,店铺关门,村落田地被舍弃,人们投奔亲友,有钱的人则拖家带口向南逃去。
但能向南奔去的人毕竟是少数,很多人故土难离,也没钱离开,大家都在等待着成国公赶走金贼,如同以往那样,北地再次恢复安稳繁华。
“我相信成国公能做到。”
站在山林里,君小姐说道,松开了手里的弓箭。
嗡的一声,简陋的自己做的羽箭稳稳的落在草靶子上。
赵汗青哦了声,成国公对于她说没什么感觉,如同这里的所有村民一样,对于外边的征战也浑不在意,拔下箭甩手扔回来。
“再来一遍。”她认真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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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南方的冰一打赏和氏璧,(づ ̄3 ̄)づ╭?~
谢谢大家。
周五喽,真是时光飞逝如电,怅然。(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踏云而去
伴着寒风,雪粒子洒落下来,京城的街道上行人变的匆匆。
这个冬天的雪下得格外早,这让京城里乞丐日子变的不好过,尤其是最近又多了很多。
大约从一个月前,京城里渐渐来了很多北方口音的人,有老有少,拖家带口聚集到京城,这些人长途跋涉到这里已经精疲力竭,也没有手艺本事,只能混迹与街头桥头乞讨为生。
这些就是因为北地战乱逃来的民众。
他们的到来提醒着京城的人们,北地的战事还在持续,甚至并不乐观。
朝堂上的气氛亦是凝重焦灼。
“竟然连丢了三城,这就是你们说的一时败不是一时败吗?”皇帝愤怒的喊道,“这都多少败了?”
宁炎站在堂前神情几分坚定。
“金贼来势汹汹,避其锋芒退让也是正确的。”他说道,“更何况成国公退兵时护送百姓,且将城堡一扫烧光,金贼占据了只是个空城,既不能补给也没人力重建,反而耗费分散了兵力。”
黄诚在一旁笑了。
“依照宁大人这么说,这败的还很光荣,还要嘉奖了么?”他说道。
宁炎毫不在意他嘲讽。
“这不是败,这是战略。”他说道,“将在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是因为战场上形式瞬息万变,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
“这都是成国公一面之词。”又有大臣站出来说道,“我看是他自找借口,好大喜功才导致的节节败退。”
“没错,短短时日,丢了三城,失了一个总管,死了两个监军,还口口声声说什么策略,还有功了?”另一个大臣亦是满面愤怒的斥责,“还要各地援军皆听从他的号令,他想干什么?”
面对质问,宁炎没有丝毫的畏惧。
“你们怎么只看到我们的伤亡?金贼折损的数额你们都忘了吗?”他说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便有几个大臣也站出来,将金军的伤亡也报了出来。
相比于大周官兵的折损,金兵的确更甚。
“谁知道是真的缴获还是别的什么。”一个大臣哼了声。
另一个大臣立刻瞪眼急了。
“你这什么意思?你是说成国公谎报军情?”他愤怒的喊道。
“谎不谎的谁知道,反正整个北地如今都在他成国公手中。”有人也说道。
“你是说成国公一手遮天?”
“我可没说,这话是汤大人你说的。”
朝廷里顿时吵成一片,几个大臣面红耳赤,口沫四溅,都恨不得打起来。
这种场面每日都在上演。
“都住口。”龙椅上的皇帝按着额头喊道。
他的声音有些无力,还是太监们尖声喊着,御史以及禁卫们上前将这些吵闹的大臣制止住。
“朕不想知道这是什么策略,朕就想知道什么时候金兵能退?”皇帝面带焦虑的说道。
这话让大殿里一阵安静。
“陛下,征战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宁炎沉声说道。
“那就要累及数千将士吗?”黄诚幽幽说道。
宁炎转头看向他。
“累及?黄大人这话说的什么意思?将士们为国征战而亡是错的吗?”他说道。
“那要看是为国而亡还是为他成国公好大喜功而亡。”黄诚不咸不淡的说道。
“黄大人…..”宁炎喝道,刚开口门外传来一声急报。
因为战事,急报隔几天就会传来,朝臣皇帝都已经很熟悉了,闻言立刻停下吵闹看向门外。
所有的人的神情都很紧张。
好消息,一定要是好消息。
宁炎心里在想,黄诚心里也在想,虽然他们期盼的好消息并不一样。
“启奏陛下,开德府失守,知府杜妙殉节。”举着急报的太监跪地颤声喊道。
开德府,那是河北东路靠南的一个府城,二十多年前金人就是从这里冲进围住了都城,四方救不得,皇宫被困,皇帝被掠。
这是大周皇室不想回忆起的耻辱,也是天下人都不想记起的噩梦。
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这一幕竟然又出现了。
昔日重来。
大殿里死一般的安静,旋即见皇帝从龙椅上站起来。
“来人…..”他发出一声喊,喊声颤颤,面色苍白,一语未了人抖了抖跌坐回龙椅上。
太监们吓了一跳。
朝臣们也顾不得争执震惊,纷纷向龙椅涌去。
“陛下。”
“快宣太医。”
大殿里陷入一片混乱。
宁云钊依旧站在队末,他没有资格挤进去,也没有去挤着,站在原地跟其他未能上前的官员一样,神情焦虑不安。
但如果仔细看他的焦虑不安都比别人要平淡很多,但现在没人注意他,大家都踮着脚看向前方,不时的低声议论。
“这也太巧了。”宁云钊没有跟旁人议论,只是低声自言自语,眉头微皱。
………………..
“这也太巧了。”
朱瓒将嘴里的牧草吐出来嗤声说道,用手点了点地上。
地上勾勒出一个简单的舆图,摆放着石块代表城池,一根根牧草则摆出金人行进的路线。
“只有一股精兵,在多方金兵的掩护下,硬生生的闯进这里来,这与其说是攻占,不如说是孤军深入的冒险。”张宝塘说道,“我们都知道金兵善骑射,行动迅速,做到这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也许不止是金兵的掩护。”四凤忽的说道。
张宝塘愣了下,朱瓒神情无波,依旧平静。
“你查出来了?”他问道。
张宝塘不解的看向四凤,前一段四凤是出门消失一些时候,说是有公干,原来这公干是朱瓒的吩咐吗?
“具体查不出来,但有些将官阳奉阴违不战而逃是真实的。”四凤说道。
这种事在战场上并不少见,也不能说明什么。
“是不能说明什么,但他们的行为却造成了很多不该出现的后果,这就太巧了。”四凤说道。
朱瓒抬脚将地上的石子牧草踢乱。
“我明白了,这金兵并不是为了战,而是为了吓。”他说道,踩着适才标记为开德府的地方,“一切行进都按照曾经破我国都的路线来,就是为了让皇帝朝臣百姓想起当初的事,心生畏惧。”
张宝塘听明白了,噗嗤乐了。
“这金贼这次还会玩这个把戏了。”他说道。
“这个把戏很管用呢。”朱瓒说道。
四凤也没有笑,神情更沉默一刻。
“就在适才,皇帝下令要成国公调兵援救开德府,同时驻守开封。”他说道。
张宝塘瞪眼。
“伯父怎么能动,动一发而牵全身。”他说道,“不用伯父回来,这股金贼在开德府也长久不了。”
四凤苦笑一下。
“因为,陛下害怕。”他低声说道。
朱瓒拍了拍衣衫,看向西北。
“我要走了。”他忽的说道。
四凤和张宝塘愣了愣,似乎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你们今天来,告诉我开德府失守的消息,我现在跑去为国杀敌,理所应当合情合理,也不会怪罪到你们身上。”朱瓒接着说道。
这的确是合情合理,但现在问题的关键可不是这个。
“你怎么走啊?”四凤问道。
朱瓒已经走开几步,闻言回头笑了笑。
“就,走啊。”他说道,抬手放在嘴里打出几声呼哨。
伴着呼哨声,四凤张宝塘就听到马儿嘶鸣,同时地面震动,出什么事了?他们回头,顿时神情愕然。
只见一群群马从马厩中冲出来,向着四面八方奔去,整个监马厂如同滚雷袭来。
“马惊了!”朱瓒一声大喝,人向着马儿奔去,他的速度极快,很快混入混乱的马群中,再一眨眼已经越跃身上马,在奔腾的马群中犹如一艘小船起伏。
但小船不仅没有被浪头打翻,反而隐隐引领潮头。
整个马厂都被惊动了,所有人都跑出来,却没有办法阻拦如同滚滚洪水的马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群跃出了围栏,向四面八方而去。
马惊了,马跑了。
喊声不断的响起,人们四散奔忙。
我日.
四凤和张宝塘呆立在原地,唯有这个词能表达心情,看着视线里已经远去的人影,张大嘴久久合不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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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指正。(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英雄难为
京城人仰马翻,兵丁侍卫差役在街道上奔驰。
锦衣卫们也一队队疾驰向四面八方。
看到这一幕的百姓们纷纷色变。
虽然军情保密,但在这京城里又有什么真正能保密的事,北地如今的状况京城的民众知道的比官府还清楚。
“怎么回事?不会是金人又打到京城来了吧?”
“不是才到开德府吗?”
“那谁说得准。”
“快收拾东西跑吧。”
如今人心惶惶,这消息顿时如火燎原,整个京城里沸腾起来,顿时人仰马翻所有人都向城外涌去,倒是把官府又吓了一跳。
“不是金人打来了,是监马厂的马跑了。”
武城兵马司的人不得不四处解释安抚。
马跑了值得这么大张旗鼓的?别把我们当傻子,民众们哪里肯信,接连发生几次冲击城门的事件。
一时间京城里外人仰马翻,想来金人打来也不过这般。
“还不够乱!还嫌弃不够乱是不是?”
皇帝气的将几案掀翻,指着一屋子的官员。
“你们都是废物,都是废物。”
满屋子的官员跪地齐声称有罪。
“陛下,民众们已经安抚了,解释清楚了。”一个官员上前说道,“趁乱闹事煽动的已经抓了一批,因为拥堵踩踏的伤者也都有安置。”
皇帝听了这话却并没有多么开心,眉角抽了抽。
“怎么解释的?”他问道,不待那官员回答,就接着说,“监马厂的马是跑了,但要追的不是马,而是成国公世子。”
事实就是这样,而且当这样解释后,听说是成国公世子跑了,民众们竟然立刻都相信且冷静下来。
“原来是成国公世子啊。”
“就知道成国公世子不闹事则罢,一闹事就满城轰动。”
民众们说说笑笑的探问着,消息也就飞快的传开,甚至不用他们去费口舌的解释,事件人心就这样平息了。
真是让人无语的事,官员迟疑一下应声是。
皇帝的脸色很难看。
“看到成国公世子这样跑了,民众们一定很高兴吧?”他说道。
这话听起来并不怎么。。。。官员忍不住抬袖子擦汗,还没想好怎么说,那边皇帝已经从地上捡起一本奏章砸下来。
“废物!你们这群废物!”他愤怒的喝道,“一个被看管的罪犯,就这样跑了,在朕的眼皮底下就这样跑了,闹的人仰马翻,比金人打进来还吓人,这是让全京城的百姓看朕是个废物吗?”
官员们再次叩头齐呼。
“陛下息怒,臣等有罪。”
皇帝怒骂一通气喘吁吁的坐回龙椅上。
“到底怎么回事?那么多人看着朱瓒怎么就让他跑了?人都是死的吗?”他竖眉喝道。
几个官员对视一眼,硬着头皮站出来。
“不是人的事,是他让那些马突然都跑了,人根本就拦不住。”一个官员说道。
皇帝的眉角再次抽了抽。
“你们的意思是,人不听他的话,畜生听他的?”他说道。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官员们对视一眼,但好像就是这样。
…………………….
“他说是去追马,但一路打着呼哨,那么些马儿都随着他跑。”
“这几百匹马东南西北四散,到最后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
江百户对陆云旗说道,脸上满是恼火。
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算到这小子会利用畜生来趁乱逃走。
当时百马在大路上奔腾的场景真是吓人。
这些畜生又不是人,根本不懂刀枪弓箭威胁,如同滚滚江水袭来席卷一切阻挡。
朱瓒混迹其中简直势不可挡。
陆云旗神情木然。
“这是我的错。”他说道,一面纵马转身,“我的确没想到,他喂马能将这些畜生喂成这样。”
“大人,这不是你没想到,谁也没想到啊。”江百户苦笑说道。
他是怎么做到的啊?这人怎么什么都会啊?而且还如此的厉害。
承认对方厉害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多少在世人眼里厉害的人最后在诏狱里也就那样。
“能跑也不算什么,能活着才算厉害。”陆云旗淡淡说道。
江百户领会他的意思。
“那我们就动手吧。”他请示道。
“传令各地,成国公世子负罪而逃,只要见到,不论什么场合,就地诛杀。”陆云旗说道,抬了抬手,“负罪而逃,北地又战乱,死个把人太常见了。”
江百户应声是。
这宣告可不是只是对大周官府们,还是对侵入北地的金人,抓住或者弄死成国公唯一的儿子,对于金人来说,比攻占几座城池要重要的多,他们甚至愿意拿几座城池来换。
到时候只怕反而轮不到他们出手了。
放着好日子不过,那就去死吧。
陆云旗催马疾驰向皇城而去。
皇城里皇帝一通砸骂后,喘着气又开始垂泪。
“真是内忧外患,难道是上天在惩罚朕。”他说道。
满朝官员再次俯身同悲。
“陛下,这件事要立刻通知成国公。”一直安静无声的黄诚忽的说道。
“朕当然要通知他。”皇帝恼火说道,“看看他养的好儿子。”
黄诚躬身施礼。
“还请陛下再次下令成国公调兵回防开封府。”他说道。
“不是刚发了诏令吗?还没走出多远呢。”皇帝没好气的说道。
“如今情势危急,多发几道诏令,也可以显示陛下对成国公的倚重。”黄诚说道,神情带着几分哀求,看上去可怜巴巴。
看到他这样子,皇帝也觉得自己可怜巴巴。
什么倚重,是哀求,是他在哀求祈求成国公快带兵来救他。
皇帝身子微微发抖,他深吸几口气。
“再发一道怎么够。”他放缓声音说道,“再发两道,不,三道,不,十道。”
…………….
“陛下,此时万万不能诏令成国公回开封府。”
大殿里宁炎的声音响亮而坚持。
这句话他已经说了好几天了。
但诏令还是按照皇帝的吩咐,分隔一天一封的发向北地成国公,今日是第十道诏令待行。
皇帝发的已经麻木了,听得也麻木了。
“难道就看着开德府生灵涂炭?”他说道。
“陛下,各地的援军就要赶到了,没有必要让成国公那么远跋涉奔来,成国公地位重要,北地战事正紧,一旦他动,那整个北地都要动乱,入侵开德府的毕竟少数,如果北地失守,那几万金贼就要涌入。。。”宁炎急声说道。
皇帝干脆的打断他。
“朕信任成国公。”他说道,“朕相信他能做好这件事。”
朕信他还忠君敬上。
皇帝的手握着扶手攥起。
宁炎还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一声急报。
“陛下,成国公奏请不回防。”
皇帝的眼一凝。
不,回防。
大殿里顿时一片凝滞。
但急报的声音还没完,有太监再从外边奔来高举着一封急报。
“陛下,成国公奏请不回防。”
一声接一声的成国公的奏请从殿外疾奔而来,就回应着一封接一封发出的诏令。
九封诏令,九封拒奏。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面色铁青。
“陛下,臣请治成国公朱山大逆不道之罪。”黄诚站起来,再没有以前的颤巍巍,大声说道。
更多的大臣也随之站出来。
“陛下,臣请治成国公朱山贪功之罪。”
“陛下,成国公狂妄。”
“陛下,成国公有恃无恐,骄纵无礼。”
一声声的弹劾在大殿里此起彼伏。
原本要反驳的宁炎的声音被淹没。
有恃无恐?这是提醒皇帝成国公世子已经离开京城,不再被质押吧。
真是一件事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看法,宁云钊抬头看着义愤填膺捶胸顿足的大臣们。
成国公世子逃了,他们便看到成国公有恃无恐,怎么就看不到成国公世子逃向北地,罪令随之通告遍地,他所处的境地多么危险。
其实这个时候最为一个父亲,成国公率兵回防才是最应该做的。
就算不为了黎民百姓,不为了江山社稷,为了自己的儿子,是最简单最应该的事。
他回防,既遵照了皇帝的命令,又能解救身处险地的儿子,这才是一举两得聪明行为。
但他没有,他看不到自己的儿子身处险地,他只看到如果他回防会引发北地大乱,会害了北地的黎民百姓,会毁了江山社稷。
成国公这一封封拒领命遵诏,看起来是违背圣意抗旨,其实他是在拒绝一个父亲该做的事。
“当个英雄,不容易啊。”宁云钊喃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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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龙腾遮天(观云海)、11页知名、南方的冰一打赏和氏璧(*^__^*)
谢谢你们,周末愉快,恭祝老师们节日快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谈笑有安排
冬日的嶂青山阴寒干冷,但劳作并没有停止,清晨的山村里传来一如既往的梆子声,以及男女老幼的呼喝声。
这声响一直持续了很久,待雷中莲等人满头大汗的回来,柳儿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怎么又这么久?”她问道,将热在灶火上的饭菜端出来。
“他们说冬日都这样,因为农活不忙,所以练的多。”雷中莲说道。
柳儿再次撇撇嘴。
“有什么好练的,不就是挥着长枪傻乎乎的东戳一下西戳一下。”她说道。
她自然也去看过热闹的,然而觉得这热闹不好看,枯燥无趣也就不去了。
“还不如雷大叔你的枪耍的好呢,跟夏二叔说你教他们好了。”她大方的说道。
雷中莲笑了。
“他们中每个人的确没有我的枪术厉害,但他们几个人就比我厉害了。”他说道。
柳儿听不懂也不在意,给他们端好饭就抱着手炉取暖。
“小姐上山了?”雷中莲问道。
柳儿点点头。
“也快回来了。”她说道。
每日君小姐跟雷中莲等人的作息是一样的,他们去练兵,她则上山去,跟着赵汗青练箭,然后带着赵汗青辨识草药。
一阵香气在林间散开。
“好了好了能吃了。”君小姐说道,将面前被点燃的枝叶用石头和土掩埋。
赵汗青蹲在一旁的石头上看着君小姐将两块用枯叶包裹的根茎挖出来。
“这真的能吃吗?”她好奇的问道。
君小姐两手倒着将一块根茎的皮剥开,嘴里吸着凉气。
“你尝尝就知道了。”她说道,将木茎根递给赵汗青。
赵汗青将信将疑的接过。
跟君小姐在一起她已经不戴遮面了,先用鼻子闻闻,这才小心翼翼的咬了口,顿时眼睛一亮。
“好吃吧。”君小姐挑眉说道。
赵汗青已经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一面含糊的嗯嗯两声点头,很快就吃完了一块。
“我从来不知道这种不起眼的草竟然长着这么好吃的根茎。”她眉飞色舞的说道。
“我原来也不知道。”君小姐笑道。
赵汗青神情微微黯了一下。
“是他教你的?”她问道,眼神几分嫉妒。
他自然是指赵志宜。
“确切的说不是他教我的。”君小姐笑道,“那是没有吃的了,他挖出来充饥,并不是特意挖来给我玩或者解馋的。”
充饥…….
他过得也不容易吗?赵汗青默然。
君小姐将自己手里的木茎掰下一半递给她,赵汗青也没客气的接过吃起来。
“而且他很小气的。”君小姐又笑道。
小气?
杨大叔他们讲的故事里,那个男人如同神明一般存在,神仙可是不会小气的。
赵汗青看着君小姐。
君小姐指了指她手里的根茎。
“我那时候就吃了半个。”她说道,撇撇嘴,“你爹都不肯给我多吃。”
“是因为,吃多了不好吗?”赵汗青迟疑一下问道。
君小姐哼了声。
“什么啊,他说他要吃饱了,他最重要,我小孩子饿一饿不要紧。”她说道。
竟然这样说吗?大人们不都是该让着小孩子的吗?
他….还真….有意思。
赵汗青忍不住笑了。
“你还笑。”君小姐伸手捏了下赵汗青的鼻头。
手上的灰留下一道印记,君小姐哈哈笑了。
赵汗青抹了把看到手上沾的灰,便立刻也从地上捏了把灰烬抹在君小姐脸上。
山林里顿时响起女孩子们清脆的笑闹声,走过来的杨景看着嬉笑玩闹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子,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君小姐。”他唤道,“城里送来的信。”
这些日子因为局势越来越不好,商户都关门,德盛昌也不例外,过冬的米粮都储备丰足,君小姐便让他们不要再过来,消息用信鸽传递。
对于信鸽夏勇等人竟然也很熟悉,所以君小姐就干脆让他们接受传递,并没有非要雷中莲等护卫不可。
君小姐停下笑闹,也不在意脸上被抹的黑,走过来接过小卷轴,看完寥寥一句话,她的神情变得肃重。
“形势已经这么糟糕了啊。”她低声说道,吐出一口气又抬起头,“杨大叔,麻烦你安排下,我要进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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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寒风吹过,地上的枯叶乱飞,在城门前盘旋。
“一个多月没来,这城里怎么变成这样了?”一个男人瞪眼看着紧闭的城门惊讶的说道。
“金人不是还没有打到这里来吗?怎么看起来变成空城一般。”雷中莲也说道。
想起他们来种痘时的繁华热闹人来人往,跟如今差别真是太大了。
“形势果然很糟糕了。”君小姐骑在马上说道,看着城门上严阵以待的兵丁,“叫门吧。”
君小姐的名头很好用,听到这个名号,城门立刻就打开了,进了城听到消息的周知府也赶了过来。
“我的君小姐,您怎么还没走?”他惊讶的说道,又一脸不安,“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在我们这里。”
君小姐安抚了他,又问如今战事怎么样。
官府是绝对不会告诉民众真实的战局情况,总是君小姐也不例外,甚至更不会跟她说。
万一她振臂一呼大家跑吧,那庆源府就乱了。
周知府打着哈哈笑。
“当然没问题。”他说道,“有成国公在君小姐放心就是。”
其他的并不多谈,君小姐也没有多问。
“是的,有成国公在没有问题。”她点点头说道。
“有成国公在的确是没有问题。”
来到德盛昌,掌柜的也这样说道,只不过他的神情沉沉。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成国公能不能在。”
一面拿出正要派人送去的更详尽的书信。
这些信有来自京城方锦绣的,也有阳城方承宇的,看完这些信,京城发生的事,以及朝堂上的纷争君小姐就都了然了。
“成国公不会离开的。”君小姐说道,“如果离开才是中了金人的奸计,朝堂上有人被吓糊涂了,成国公可不会糊涂。”
说到这里又默然一刻。
就怕朝堂的人不是被吓糊涂的,而是故意装糊涂。
还有朱瓒,他这次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了,比起先前进京更艰难。
“告诉北地的所有德盛昌,如果遇到成国公世子竭力相助。”她说道。
所有,这是传达命令?竭力相助,这话也很熟,正是方少爷对各地德盛昌的吩咐。
那这意思就是这位成国公世子享受和君小姐一样的待遇。
德盛昌的掌柜愣了下,但想到方少爷的吩咐。
“君小姐的话就是我的话,她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在每一次的书信往来上,这句话总会写在首页,几乎成了德盛昌的信条。
“是。”掌柜的躬身应声。
因为要连夜赶回去,君小姐便不再停留。
“现在北地太乱很不安全,请知府派兵士护送吧。”掌柜的看着院子里站着的男人们。
除了雷中莲等两三人,其他的都是一身土气神情呆呆的村民。
怎么不把自己的护卫都带来,这些人不可靠吧。
“不用,他们足够了。”君小姐说道。
君小姐的话听从,不要添乱,掌柜的只好躬身应是,又给他们准备了几袋子米粮驮在马背上,看着他们离开。
……………………………………
暮色降临的山路上,连鬼影子都看不到,想到沿途经过看到的空无一人颓败荒芜的村落,君小姐的心情很沉重。
十年才养起的繁华安稳,一朝就毁于一旦,再复原又要很多年。
忽的一阵脚步声细微的传入耳内,君小姐在马上陡然坐直了身子,而走在前方的杨景也伸出了手。
行进的队伍顿时停下来。
“哈!竟然遇到大肥羊了!”
怪叫声从路旁传来,同时树林中跳出七八个男人,手里举着刀斧,神情凶恶又兴奋。
果然乱世多匪贼,君小姐看着这些人叹口气。
“杀了他们。”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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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有些不舒服,情绪也很糟糕,周末请个假,一更,抱歉,见谅。
感谢?最后一枪?、尊荣汇、11页知名打赏和氏璧,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厚爱。
祝大家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手起有刀落
自从金人打来以后,菜头觉得日子突然过的舒服了。
以前他在城里卖苦力,活的跟狗似的,当北地戒严民众们或者退避府城,或者向南逃窜,看着这些以往高高在上的人变的惶惶不安,菜头心里突然很舒畅。
他跑出了城,先是在路上偶然抢了几个村民的包袱,村民不敢反抗,而官府也没有理会,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好日子来了。
他纠集了一伙同伴,开始沿路劫掠,逃亡的民众人心惶惶,比往日更好欺负,而官府也忙着戒备金人,懒得理会他们这些劫匪。
不抢不知道,原来北地这些民众这么有钱,这半个月来他们过上了天天吃肉夜夜当新郎的日子。
当然不是没有人反抗,但他们一来劫掠之前都是挑拣过的,那些有护卫的有钱人他们自然不会去骚扰,只会对付那些落单的或者手无寸铁的一看就是乡下人的。
如今这种肥羊越来越不好找了,能逃的都逃走了,已经两天了他们还没开张。
没想到暮色降临时竟然遇到这一队人。
四五个男人,穿的普通,面色满是土气,一看就是常年呆在闭塞的地方不出来的山民。
人数不多,且马背上还驮着包袱,而且还有一个年轻女孩子随行。
这真是大丰收。
菜头跳出来,准备说出那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但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到女声轻柔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杀了他们?
杀了谁?什么意思?
菜头有些怔怔,就见那几个面带土色呆傻的男人翻身下马,顺手在马腹上一抽,同时跨步一跳,几乎是一眨眼间人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随着人过来的还有刀。
明晃晃的…刀。
刀!
菜头瞪大眼。
这些人竟然也是劫匪吗?.
他张口要喊,就觉得天旋地转,视线里的人变的模糊低矮。
怎么回事?
他怎么飞起来了?
这是菜头最后一个念头。
菜头的头落在地上滚了滚,跟随他的男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发出一声惊叫,胡乱的举着刀迎战。
但那几个男人也已经并排冲到身前,齐刷刷的刀劈下来,看起来平淡无奇,但他们却无法招架。
这是碰上同行了?而且还是很厉害的同行!
“误会….好汉…饶…”
喊声才出口就戛然而止,几把刀准准的刺入几个男人的胸口,再拔出来血飞溅,人扑倒在地上抽搐一刻便一动不动了。
从这七个男人跳出来到死在地上,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雷中莲甚至都只来得及下马,手里的刀都还没抽出。
好猛。
看着收刀站直身子的杨景五人,雷中莲心里唯一这一个念头。
这是他第一次见他们杀人。
以往在田间见他们挥动农具没什么感觉,原来放下农具,换成刀就如此的骇人。
而更让人惊骇的是他们听到命令的反应速度。
君小姐并没有惊讶,似乎这是理所当然。
“国难当头,这些人不去杀金贼,只会欺负自己人。”她扫过地上的尸首,带着几分冷厉,“真是畜生败类。”
说罢看了眼路旁的树木。
“将他们悬挂于路上,以示警戒。”
这一次雷中莲没有再落后,跟随杨景等人利索的将这几个男人挂在路旁的树上,菜头滚落的脑袋也被捡起来扔在树上。
君小姐看也没再看这些尸首一眼纵马向前,一行人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黑暗笼罩这条路更无人行走,一直到第二天天大亮,路上才出现了行人。
这是一群十七八个男女老弱,背着大包小包,很明显是要往府城去。
他们的神情畏惧,小心翼翼的左右探看着。
“听说那群劫匪就在这条路上活动。”一个妇人低声说道,拉紧身边的孩子。
“没事,我们人多。”一个年长的老者说道,虽然话说的痛快,但眼中却是几分不安。
人再多也只是老弱妇孺,哪里是那些年轻力壮的男人对手。
“不能再拖了。”另一个男人低声说道,“四周的人都走了,咱们再不走,等形势更紧张了就走不了,现在就撞运气吧。”
“对,我听说菜头这群人昨日往城东去了,今日没在这里,咱们走快些,到了大路上就安全了。”有人忙跟着点头说道。
大家也不过是互相安慰罢了,路该走还得走。
所幸一路走来果然没有见到人跳出来。
千万别有人,千万别有人,随着越来越靠近传说中劫匪出没的地方,众人心里的默念越急切。
忽的一个孩子叫了声。
“有人。”
这一声吓的众人魂飞魄散,更有两个妇人腿一软坐在地上,走在两边的男人们勉强稳住身子,忍住惊慌的四下看。
路上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人。
“瞎喊什么?你见鬼啊?哪里有人。”男人们松口气,恼火的骂着中间的孩子。
那孩子满脸惊恐,伸手指着路旁的大树。
“树上。”他颤声说道。
树上?
大家只顾着看两边前后,倒没有注意上边。
难道这些劫匪开始藏在树上了?
众人心惊胆战的抬头看去,顿时瞪大眼,妇人们更是发出一声惊叫。
树上竟然悬挂着七具尸体,有一具还尸首分离。
太可怕了!
已经乱到这种地步了吗?
“那是那是菜头他们。”一个男人忽的喊道。
那群劫匪?
这句话让众人纷纷上前看去,再三确认这正是那几个无恶不作的劫匪,顿时欢喜一片。
“谢谢老天爷。”更有几个老者跪地叩头,“收了这些畜生祸害。”
“这关老天爷什么事,定然是官府做的。”有男人们也立刻反驳,神情欣慰又欢喜,“有这样的官府在,我们没什么好担心的,北地一定能平稳。”
“是的是的,没错没错。”
“大家快点往府城去。”
一群人欢天喜地的搀扶着疾步前行。
而此时比庆源府靠南的开德府,民众们却没有这般的欢喜,四野人迹罕见,极目远去,村落残破,还有未燃尽的黑烟冒起,一派凄凉景象。
而从那边黑烟冒起的方向,又荡起无数烟尘,伴着一声声怪叫,十几骑铠甲披挂严整的疾驰而来,他们穿着打扮明显与大周将士不同,而且他们的马背上驮着满当当的袋子,以及四五个年轻女子。
他们疾驰在大路上,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向前方而去。
烟尘渐渐平息,路边沟壑的枯草忽的抖了抖,一个人头冒了出来。
他的脸上身上都灰扑扑的如同在土里滚了一圈,也正是如此趴在草丛中如同一体不被发觉。
“呸。”他将嘴里的枯草吐出来,一双俊目望着远去的骑兵闪烁着寒意,“真是一把好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事了拂衣去
夜色降临,冬日的大地上寒意森森。
一座颓败的村落里燃起了大火,夹杂着怪笑声。
火光映照着十几个骑兵穿行其中,一路走一路将看到的房屋点燃。
这个村落很显然已经没有人了,或者跑了或者死了,但尽管是一座空村,他们也要把能烧的都点燃烧光。
在村外支起帐篷,眼前在夜色里腾起烟火燃烧的村落就似乎成了他们的篝火。
铠甲解下,马背上驮着的包袱女人都被扯了下来,肉被架在火上烧,女人们则发出凄厉的惨叫。
两个趴在燃烧的房屋旁沟壑下的一老一少神情迷茫又绝望。
村里的人除了逃走的都死光了,他们是躲进地窖里,又被家人的尸体覆盖上才逃过一劫,才从地窖里爬出来就遇到这一幕。
这是开德府啊,这不是金人的境地啊,他们区区十几人竟然如此的猖狂。
猖狂到夜半十几人就敢在距离开德府城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露营。
看着燃烧的村落,听着那边女子们的惨叫,老人眼泪直流,死死的捂住怀里孩子的嘴,唯恐他发出声音来。
周兵呢?
来救援的周兵呢?
身后忽的伸出一只手。
在这暗夜里无声无息出现犹如鬼魅,老人吓的失声,那只手已经按住了他的嘴。
声音一丝不漏的被堵住。
“别怕,砍柴的。”
耳边低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什么砍柴的?老人脑子里空白,就见那人已经伏在了身边,借着火光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年轻男人,脸上灰扑扑的,只一双眼如星辰般璀璨。
他的一只手举着一只弩弓,就在说话的同时对准了空地上的金军。
他想干什么?
老人念头才闪过,就听得嗡的一声,一只重矢离弦,伴着声响就见一个正搂着一个女子作恶的金兵一声惨叫,人向前扑去趴在地上抽搐两下不动了。
原本欢笑的营地顿时变得混乱,十几个金兵跳来抓起身边的兵器,厉声叫骂着四下乱看。
老人浑身发抖。
太胆大了,太胆大了。
这偷袭只能杀死一人,然后就会惊动这些如狼似虎的金兵。
老人看着身边的年轻男子,他来去自如,一袭得手立刻就能逃了,但自己和孙子可是跑不动。
跑不动就跑不动吧,至少亲眼看到一个金兵被打死,已经足以慰藉了。
他老了没用了,杀不了敌,活着也没用,这个年轻人却一定要活着,能够杀敌能够报仇。
“你快走,我引开他们…”老人动嘴呜呜说道。
年轻人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松开了手,但却没有像老人想的那样转身跑开,而是跃身向那群金兵而去。
他疯了啊!
老人喊都喊不出来,抱紧了怀里的孙子,又是怕又是心酸流泪。
这年轻人估计是家破人亡,为了报仇拼死一搏了,也不想活了。
那年轻人已经与迎面发现他的金兵撞到了一起。
四周火光映照下,他的手里的弩机已经换成了大刀。
这年轻人的动作极其的快,冲到那些金兵面前时,一个金兵手里的长柄刀还没有挥起来。
噗的一声闷响,年轻人手里的刀已经刺入他的心口,那金兵发出吼叫,人也被带着甩向一旁,砸在另一个金兵身上。
两人都惨叫着跌倒。
年轻人没有追杀补上一刀,人已经回转,手中刀还带着适才那个金兵的血,就准准的割上了身后举到劈过来露出狰狞的金兵的脖子。
那金兵一声未发人已经打着旋向后跌去。
这一眨眼一个动作一气呵成,杀死了两个金兵,快的躲在一旁的老人家都几乎没看清。
好厉害的年轻人!
老人看的头皮发麻几乎窒息。
这么厉害的年轻人,可千万不要死了啊。
但这可能吗?
这可是有十二个金兵,他却只有一个人。
随着他的念头,那年轻人已经跟其余的金兵缠在了一起。
金兵们也杀红了眼,嗷嗷胡语叫骂着。
火光跳跃,夜色昏暗,老人只觉得双耳嗡嗡眼花缭乱,只看到一个又一个的金兵倒下。
劈头,刺胸,割喉,一人一刀,一刀毙命,刀刀不落空,一人抵十人。
老人看呆了,近处被掠来的女子们也看呆了,最后连幸存余下的金兵也看呆了。
一向嚣张凶狠的两个金兵脸上浮现惧意。
这惧意让其中一个脚步一乱,年轻人手里的刀斜劈他的肩头,硬生生几乎划到他的心口。
比起一刀致命瞬时死去的其他人这金兵惨叫声音大且持久。
他人在地上翻滚,惨叫声震耳欲聋,也击碎了最后一个金兵的心神。
“偷袭。”他用古怪口音的喊出一句汉话,转身就向马匹跑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他刚转身,年轻人手里的刀就飞了过来,刺入他的后心,一声惨叫人扑到在地上抽搐。
年轻人随之跨步上前,踩在那金兵的背上,将刀猛地拔出来,血顿时喷溅了一身。
“多新鲜啊,不偷袭,老子还先跟你们报山门耍一套把式看看啊。”他嗤声说道。
村落里的火还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间或响起粱墙倒塌的声音,除此之外一切归于平静。
这平静只是短暂的,片刻之后那些幸免于难的女子们大哭。
“恩人,恩人。”她们哭着喊着对这个年轻人叩拜。
躲在一旁的老人也抱着孩子跌跌撞撞的奔来。
但这个年轻人好像没空理会他们,只是在死去的金兵身上翻找,似乎没有找到满意的东西,口中骂骂咧咧。
“真是穷死了。”
抱着孩子走近的老者听到他说这句话。
穷死了?他要找什么?找金银珠宝吗?
杀金兵还需要在意这个吗?
“恩人。”老者颤声说道,抱着孙子就跪下叩头。
年轻人却起身走开了。
“你们快走吧。”他说道,“我没时间也没办法护送你们到安全的地方。”
不待老人以及女人们再说什么,人已经疾步冲入夜色里,如同来时一般眨眼不见了。
如果不是地上躺着的金兵,大家都要怀疑这是一场梦。
“他是什么人?”一个女子哭声问道。
说是官兵吧,但单独行动,又敢一人对战十二人的官兵还真的没见过。
如果官兵都这么厉害,他们开德府何至于落到今日这境遇。
老人模模糊糊的想着,最初那年轻人出现时在耳边说的一句话。
“他说,他是砍柴的。”他喃喃说道。
这乡下砍柴的竟然能这么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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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三顾三明、11页知名打赏和氏璧。
周一可能不愉快,但还是要加油,加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砍人的砍柴人
天色大亮的时候,耳边的吼声让蹲在表山堡上打瞌睡的兵丁猛地醒过来,一个个的忙打起精神。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敢偷懒。”丁军头愤怒的骂道。
“大人,我们不是想偷懒,实在是熬不住。”一个兵丁大着胆子说道。
“对啊,大人,援兵什么时候到啊?”另一个兵丁也忙问道。
表山堡军头丁大山脸色黑了黑,显然这两个问题他都不想回答,能找的借口能推搪的理由这半个月都用光了。
忽的他眼睛一亮。
“看那边。”他说道。
那边有什么?兵丁们忙看过去,顿时吓了一跳。
一阵尘烟翻腾,日光下一队人马铠甲鲜明,但却与他们明显不同。
不是金军还能是谁。
兵丁们吓了出了一身冷汗,整个城堡上都紧张起来。
在这里戒备了半个月,他们对这群金兵已经熟悉了。
这是占据了七里台的金兵,仗着开德府里的三千金兵做后盾,耀武扬威,到处劫掠。
不是没有人跟他们打过,但这些一路从北地直杀入到这里的金兵极其凶悍的,配备也极其精良,在和他们的交战中根本就没有占到便宜,反而引来开德府金兵的反扑。
因为形势不明,再加上安利军撤走,留守的各路驻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势,只被吩咐等候援军。
援军也不来,又不敢再冒险出战,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兵在面前耀武扬威横行霸道欺凌百姓。
“这群狗贼又要去哪里祸害?”几个兵丁狠狠的啐了口骂道。
金兵越来越近到了城堡前,但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挑衅叫骂,而是沿路向前方而去。
不知道又有哪个村落要倒霉。
城头上的兵丁神情愤怒,但丁军头低声嘱咐别惹事只能压制住,戒备又恨恨的看着这些金兵。
但有一个兵丁忽的看到这群金兵中的一人,眼神变得通红,手里握紧了弓箭。
“狗贼!”他猛地跳起来,“还我爹娘命来。”
伴着喊声手中的弓离弦,行进的金兵队伍里一人嗷的叫了声翻下马。
这突然的事让里外的人都吓了一跳。
丁大山更是出了一声冷汗。
“马都,你干什么?”他低声喝道。
被唤作马都的小兵浑身发抖,似乎也没有料到自己能射中,神情似喜似悲。
“是他杀了我爹娘。”他颤声喊道。
就在前些时候这伙金兵砍杀了路上逃向屯堡的一群民众,其中就有小兵马都的爹娘。
这是不共戴天之仇,丁大山也不好说什么。
“备战吧。”他沉吟一刻肃容说道。
城堡上的兵丁们立刻都行动起来,将弓弩对准了城下的金兵。
金兵尚处于混乱中,将那位被射中跌下马的扶起来,这金兵并没有被射中要害,从地上站起来捂着伤口哇哇的叫骂着,其他的金兵则羞恼调转马头将弓弩对准了这边城堡。
但为首的一个金兵将领喊了几句什么,这些金兵带着几分不情愿收起了弓弩,对着城堡上的人骂了几句,上马走了。
烟尘滚滚,很快消失在视线里,城堡上的周兵还有些怔怔。
竟然走了?
被射伤一人,竟然没有还手就走了?
射出一箭的马都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般瘫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膝头呜呜的哭起来。
这哭声里有欢喜有悲伤也有自责。
他当然知道自己适才这一箭会给屯堡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群金兵这样离开了,丁大山还是松口气。
“看他们的方向是去开德府,估计是叫帮手了。”有兵丁低声说道。
这话让大家再次紧张起来。
马都的抽泣声也更大。
丁大山黑着脸踢了他一脚。
“哭什么哭!没出息!”他喝道,“给我起来,一箭都没射死,再对战的时候你可别给我丢人。”
马都抬起头,神情有些怔怔,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丁大山已经不再看他,拔出腰刀。
“传令,备战。”他吼道。
…………………
但一直等到第二日,也没有金兵再杀来,反而那群金兵一去不还。
这是怎么回事?
丁大山派人出去打探,很快得到了消息。
原来这些金兵不是去搬救兵了,而是搬回开德府去了,这几日并没有再出来。
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嚣张的金兵突然如此?
哨探带回来的消息更令人震惊。
“七里台的金兵被人一晚上杀了十二个?”丁大山惊讶的喊道。
这话让整个屯堡的兵丁都围过来,神情惊讶又敬佩。
这些金兵有多厉害他们交过手心里很清楚,一般是他们三人才能牵制住一个。
能杀十二个金兵,那来的人肯定不少。
“这是哪个地方的兄弟们干的?”大家纷纷问道,“没听到调兵的动静啊。”
哨探摇头。
“不是咱们的人干的。”他说道,“而且不是很多人,有目击者说是一个人干的。”
一个人!
原本喧闹的众人瞬时安静下来。
一个人杀了十二个,他们完全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人了。
这简直不是人。
“这是什么人?”丁大山问道,神情满是渴求。
这等好汉一定要招纳军中来。
“目击者说,他自称是乡下砍柴的。”哨探说道。
众人再次安静。
乡下砍柴的….
莫非是家破人亡的乡下人,孤胆英雄的要杀金兵报仇?
众人的脑海子里自动补出这人的身家来历,甚至连样子都勾勒了出来。
干瘦老实淳朴,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种日常几乎不说话的木头似的,但被逼到无路可走就会突然爆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这种人并不少见,不过,能爆发到一人杀十二人的程度,实在是前所未闻。
现在乡下砍柴的都这么厉害了啊?
“这日常都砍的什么柴啊。”丁大山喃喃说道。
哨探没有听到他的喃喃,想到什么又忙从袖子拿出一个卷轴。
“还有大人,这是发布的通缉令。”他说道。
丁大山皱眉接过。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通缉谁。”他没好气的说道,展开一看其上的画像,以及文字神情惊讶,旋即又复杂。
“成国公世子啊……”
他默默的看了一刻,将卷轴递给身边的人。
“传令下去吧。”他说道。
……………………….
被火烧了一半的山上,山石陡峭林立,在冬日里显得更为狰狞。
这是因为有民众躲进山里,所以金兵顺手放了一把火。
此时的山里已经没有了百姓,毕竟这里躲藏着没吃没喝也是死路一条。
一片荒凉阴森中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穿行在山中。
他穿着布衣有些凌乱,草绳束腰别着一把斧头,低着头似乎在寻找什么,不时的翻开脚下的石头。
因为低着头,看不清他的形容表情,只看到他走的步子越来越快。
很快就到了半山腰,转过一个山弯他停下脚,用力的嗅了嗅,抬起头看着空静的山林露出笑脸。
如果此时有看到通缉令的人在场,就会认出这就是成国公世子朱瓒。
朱瓒并没有被通缉杀无赦的焦虑,神情轻松随意。
他站在山间更显得孤寂。
但片刻之后四面八方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十几个男人。
这些人穿着打扮普通,相貌年纪不同,相同的是他们腰里都别着一把斧头。
他们一语不发向朱瓒围来,朱瓒也不再说话向他们走去,站到其中一个男人面前。
那男人手里拎着一个包袱,看到朱瓒站过来便打开。
朱瓒背对着众人一番动作,再转过身就成了一个络腮胡大汉,头发也斑白遍布,除了那一双眼依旧灵动,整个人都变的老了二十岁。
直到这一刻,四周聚拢的男人们才齐齐的后退一步,又齐齐的拱手俯身。
“大哥!”他们齐声喝道。
朱瓒按住腰里的斧子。
“干活吧。”他眼神沉静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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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推迟到8点(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来者非善可敢见
马都已经在城堡上守了三天了,熬的双眼通红也不肯去歇息。
虽然没有任何人说他,但全堡上下戒备等待金兵来战,他认为都是因为他那一箭。
虽然消息说因为十二人被人袭杀,金兵放弃了七里台退守开德府,但并不是金兵就被吓破胆子了,反而疯狂的在寻找那位乡下的砍柴人。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想起这边的仇跑来了。
这城堡里的三百多个守兵外加七百民众能不能存活就不一定了。
一阵尘烟在远处扬起,是骑兵。
终于来了吗?
马都顿时绷紧了身子,牙齿咬的咯咯响,城堡上的其他人也紧张起来,但很快就发现驶来的骑兵是隔壁一个屯堡的守军。
十几个周兵在一个四十多岁的军头的带领下来到了城堡下。
“王大哥,你们怎么来了?”丁大山接到消息迎出来惊讶的问道。
自从金兵占据了开德府,安利军退走,他们这些散兵就轻易不敢出堡城了。
有屯堡的高墙护佑,还可以与金兵一战,在外边遇上了可就没什么底气了。
所以各个屯堡之间除了哨兵来回传递消息,带人出来相见已经有些日子没有了。
“丁老弟,那个消息你听说了没?”王军头神情激动的问道。
丁大山叹口气。
“毕竟北地战事这么紧张,成国公世子他急着回去也是情有可原。”他低声说道,“但另一方面说,军令如山倒,皇命不可违,他这样越狱私逃,的确是大逆不道,抓住了之后大家好好劝劝他,他这样做不仅帮不了成国公,反而更添乱不是。”
王军头神情古怪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呢?”他说道,“关成国公世子什么事?”
丁大山也瞪眼。
“不是通缉成国公世子的消息吗?”他问道。
王军头呸了声。
“谁说那个。”他说道,拉住丁大山的胳膊,神情激动,“开德府的金兵被杀了十几个。”
这个啊,丁大山嗨了声。
“王大哥你消息也太闭塞了,我早就知道了,说是乡下人…”他说道。
他的话没说完,王军头打断他。
“又。”他说道。
又?
丁大山愣了下,旋即神情震惊。
“又?”他也重复道。
王军头点点头,冲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字。
“十八个。”他说道。
十八个!
我的亲娘老子哎!
难道又是那个乡下砍柴人干的?
丁大山只觉得心要跳出嗓子眼,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英雄好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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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个人头在开德府城门前一字排开,经过一夜血迹已经凝固,日光下面容狰狞,显示着死前遭受的痛苦。
站在城墙上的金兵叫骂声不断,但城门却始终紧闭没有打开,这让他们的叫骂声显得几分胆怯。
一队去搜查夜袭七里台金兵的队伍,仗着人多势众天黑的时候没有回府城,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所有的人头就被摆在了城门前。
竟然全军覆没。
站在城墙上的金军将领气的面色通红。
一路从北杀到这里是很不容易,也折损了不少人,但却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羞恼。
这是挑衅,这是**裸的挑衅。
同时也让人震惊。
一个人,做到的吗?
“不是,伤口不同,哨探说现场的痕迹也看出应该是十几人。”一个副将用胡语说道。
十几人?
原来不是一个人?
如果早知道是十几个人,他们就绝对不会只派出十几个人去搜捕。
那原先的一个人是诱饵吗?
这些汉人果然卑鄙无耻。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金将气的再次哇啦哇啦叫骂,随着他的骂声,城门大开一大群金兵涌出来,嗷嗷叫着围住十几个金兵头颅。
金兵将领也全副武装的奔出来,正要吩咐众人去追剿,收拾同伴头颅的几个金兵忽的叫起来。
他们说的是胡语,此时声调更加怪异,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
躲在暗道里的丁大山忍不住稍微探头,隐约看到一个金兵举着一把斧头在大喊大叫。
金兵用的都是长柄斧刀,这斧头就是常见的乡下农具。
这斧头有什么特别?
看样子金兵很害怕?
丁大山看到那将官喊了几句什么,一众人收拾了头颅,如潮水般退了进去,城门瞬时被关上。
竟然没有派兵去追剿凶手?这是吓回去了?出什么事了?
丁大山一头雾水,旁边挨着他的哨兵扯了扯他的衣袖。
“砍柴人。”他低声说道,“他们说是砍柴人来了。”
哨探都多少听懂一些胡语,这也是成国公当年的要求。
砍柴人,杀了金兵的的确是砍柴人,但,被杀了这三十个人,金兵就真吓的连搜查都不敢了?
至于吗?丁大山更不解了。
“卧槽!”
听了这句话,屋子里一个军头猛地一拍桌子。
他的力气极大,本有些不结实的桌子哗啦一声散了。
桌子上摆着的茶碗也都摔在地上,屋子里立刻响起骂声。
这些都是被召集来的就近的几个屯堡军头。
丁大山更是心疼自己的家当。
“石大傻子你发什么疯。”他没好气的喊道。
“砍柴人啊!”石军头没理会他,人已经跳起来,伸手指着北方,“那是梳碧湖的砍柴人啊,卧槽,怪不得金狗吓得闭门不敢出了,何止杀了三十人啊,这砍柴人杀的金人足够堆起一座柴山了。”
梳碧湖的砍柴人啊!
屋子里静默一刻,旋即轰然。
虽然距离北地偏远,但军中事务往来,砍柴人的故事传奇又热血,自然也流传开来。
只是没想到砍柴人会离开北地来到这里。
“莫非,是成国公的安排?”一个军头忽的说道。
皇帝诏令成国公来援助开德府,而成国公断然拒绝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成国公不回来,其实他们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北地那边要阻挡的是一两万的金兵,这样一比这里的两千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战场上就是这样,总要有取舍,总要顾全大局,而很多时候所谓的顾全大局,就是要牺牲小局。
他们也认了,这就是当兵的难免遇到的事,上了战场就随时准备去死。
只是没想到,成国公没来,派了砍柴人来了。
“可是,砍柴人不是不属于军队吗?朝廷还让缉捕过,说是扰乱民心乱军务。”另一个军头迟疑一下说道。
这也是事实,当初锦衣卫还让成国公严查砍柴人,否则就弹劾他养私兵,那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砍柴人只是杀金人,现在金人来咱们这里,所以他们也只是来杀金狗了。”王军头想了想说道。
丁大山摇摇头。
“那北地金狗更多。”他说道。
要杀金狗在北地更痛快。
一众人坐在屋子里,围着散落的木桌茶碗苦苦的思索,忽的有兵丁神情慌张的跑进来。
“大人,不好了。”他喊道。
屋子里的军头们顿时都身子挺直。
因为折损太多,金人愤怒,决定对他们这些屯堡官兵动手了吗?
兵丁神情有些古怪,伸手指着外边。
“是一群自称,砍柴人的人来了。”他说道。
砍柴人。
屋子里的军头们再次一僵。
果然是背后莫说人……
砍柴人啊。
一向只在闲谈中的人物,突然就到了他们屯堡的门外,就要见到活的了!
这感觉有些不真实的古怪。
还莫名的有些怯意。
一群糙汉子如同二八怀春少女,握紧了自己的手,神情踌躇。
见,或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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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11页知名打赏和氏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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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说的容易干不干
见或不见,砍柴人都在门外。
且表明了身份,等待会见。
难道不见?难道躲藏?这屯堡就这么大地方,躲哪里去?
再说了,他们又不是金狗,相反还是杀了金狗的好汉…….
丁大山跨出一步,对来通报的兵丁就是一个瞪眼。
“这叫什么不好了。”他竖眉喝道,“这些让金狗闻风丧胆的好汉来咱们这里,这是天大的好事!”
他的大喊让呆滞的众人回过神。
对呀,虽然这砍柴人身份有些不妥,但都这时候了,能杀金贼的都是自己人,更何况还是这么勇猛的人。
“开门。”
“请。”
“看看这等让金狗闻风丧胆好汉。”
“列队相迎。”
众人纷纷说道,跟着丁大山向外走去,那兵丁则先跑着传达军头们的命令,其实不用他们传达,当城堡外那群人报出名号的时候,整个屯堡的兵丁民众都蜂拥而来。
金狗被杀了三十人,且龟缩在开德府城内不敢出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但对于是谁做的都还不太清楚,大家所知道的还是最初传言的一个家破人亡暴起报仇的乡下人。
待看到从城堡外走进来的一群人,大家又恍然。
原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大家看着这走过来的十几个男人,他们身形不等,年龄不等,穿着粗布麻鞋,腰里都别着一把斧头,不管年纪大小,面容都灰扑扑的,似乎蒙了一层黄土,这让他们的眉眼变得模糊,就是那种扔到人群里毫不起眼的人。
这是一个村子的人还是一群同样遭遇的人一拍即合?
看起来的确是乡下人啊,老实又朴实,更没有官兵这般长枪弓箭在身,真是他们杀了那么多金狗?
躲避在屯堡的内的民众不觉得如何,但上阵杀敌见过血的丁大山远远的看到这走来的一群人,就心里打个寒战。
血腥气。
浓烈的血腥气。
他见过的兵将们自然都是带着血腥气的,但如果说他熟悉的血腥气是在战场上被血水淋过,那这些人则是在血水湖中泡过的。
怪不得只凭一把斧头就吓的金人闭门不敢出。
丁大山稳了稳心神上前。
“这是我们军头。”有机灵的兵丁忙引荐。
丁大山便看到这群人微微让开路。
“这是我们头领。”其中一个男人说道。
砍柴人的头领都来了?
丁大山等人心里再次快速的跳了几下。
军队有将官,城镇有官府,村落有村长,砍柴人自然也有头领。
擒贼先擒王,官府一直想要抓住砍柴人的头领,但这位头领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都没有人说清他的年纪相貌,只知道年纪不小了,被所有的砍柴人尊称一声老大哥。
没想到这个头领既然亲自来到这里了。
丁大山手心出汗,就好像他年轻时因为战功被上官召见时的那种感觉。
想见,又不想见。
不管想见还是不想见,别人的脚步都不会停下来。
丁大山看到一个身形魁梧发鬓斑白的络腮胡男人站到面前。
“你好。”他声音沉沉的说道,“我是砍柴的,你可以称呼我老九。”
老九啊。
这年纪看起来不算太老,但也不算年轻,一双眼很是睿智,也很凶,丁大山只看了一眼就忙移开了。
“我,我是丁大山。”他忙说道。
老九点点头,视线扫过丁大山身后的将官。
这些人也正好奇的看着他,见他看过来莫名的有些慌乱。
要不要自我介绍一下?
他们心里想到。
“我们进去谈?”老九先开口说道。
哦对,进去谈,这里人这么多没法说话。
丁大山等人回过神忙伸手做请,驱散了民众拥着这些砍柴人向屋子里走去,落在后边的几个军头对视一眼,
“好像,有点反客为主。”一个军头低声说道。
而且他们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连金狗都害怕的人,气势自然大一些,从这一方面来说,这位领头人反客为主也理所应当。
战场上本就是靠实力说话。
大家互相使个眼色跟了上去。
如同这边兵丁在外侍立一样,砍柴人们也没有跟进去,只有老九跟着丁大山等军头进了室内。
但很快丁大山又喊人,两个兵丁忙进去收拾了地上的碎桌椅茶碗。
“沏好茶来。”丁大山红着脸说道。
老九抬手制止。
“不用了。”他说道,“时间紧迫,长话短说。”
这位头领说话很干脆啊。
丁大山看了眼身边的同伴们,那就不用再介绍下大家了吧……
“那好。”他也干脆的说道,“不瞒老九你,我们刚才正说到你们,你们真是厉害。”
他说着竖起大拇指。
其他军头们也忙附和。
“是啊是啊。”
“短短两日你们就杀掉了那么多金狗。”
“金狗真是吓破胆子了。”
他们笑着说道。
老九神情淡然,只是微微笑了笑。
“不值一提。”他说道,摆摆手,“吓破胆子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我们要的是他们死。”
这话说的真是霸气,又轻松。
丁大山等人咽了咽口水,有点不知道怎么接。
这不行,这气势太弱了,明明大家年纪差不多,怎么在这头领面前跟个怀春少女似的。
太丢人了。
王军头轻咳一声。
“是啊,金狗真是人人得而诛之。”他肃容说道,“我们正…”
“那我们就一起弄死他们吧。”老九打断他接过话说道,拍了拍腿站起来,“明晚袭击开德府,将这些金狗一网打尽,收复开德府。”
开,开,开玩笑?
满屋子一片寂静,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老九,神情呆滞。
他们在说什么?不是刚见面,坐下来,说了不到两句话,怎么就说到要去收复开德府了?
开德府啊。
三千金兵啊。
三千啊!
“不到三千了。”老九说道。
好吧,被他们杀了三十个,还剩下多少个?
啊呸,丁大山心里啐了口,这是算这个的时候吗?
再说,三千和二千六七百有什么差别!
“老九啊,这件事我们再商量….”他结结巴巴说道。
“当然要商量。”老九说道,“我就是知道你们今日都聚在这里,所以才过来大家一起商量一下。”
他竟然探知他们的行踪,在场的军头们忍不住对视一眼。
老九再次坐下来。
“来,商量吧。”他说道,“干,还是不干。”
大哥,这叫商量吗?这也太随便了。
丁大山等人神情惊慌失措,看着大马金刀坐在面前的男人,如同看到了要抢亲的恶霸。
嫁,还是不嫁?
不嫁也得嫁!(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他让我们到这里来
砍柴人突然的来访已经够让人吃惊了。
现在又说要他们一起去收复开德府。
屋子里五个年纪都在四十岁,当了几十年兵,手里没有三十至少也有十个金贼性命的军头脑子有些乱。
事情怎么就这样了?
“老九啊,这事得从长计议啊。”丁大山说道,这一次不敢再停顿,唯恐被这男人打断,“我们现在人不多,就近的五个屯堡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人,再远处倒是还有三个屯堡,人数多一点,但毕竟没有上峰命令,我们也不好调动他们。”
“杀金狗,还需要上峰命令?”老九看着他说道。
话是问话,但他的语气却是陈述。
你们是砍柴人,不服朝廷管束,当然不需要命令,但他们可是官兵,上头一直说等候援兵,并没有说让他们动手。
当然,没援兵,单靠他们这几个猴人也动不了手。
这砍柴人说白了就是土匪,只不过杀的是金贼,跟土匪说规矩的确不容易。
丁大山抹了把汗。
“不瞒好汉你,我们接到等候援军的命令,再者每个屯堡都收留着近千的百姓。”他叹口气说道,“不是我们怕死,实在是不敢不能死。”
他们当然也想杀金狗,但实力相差太悬殊,自己战死了也无所谓,关键是身后护着的这些百姓也就跟着完了。
只能依靠着屯堡苦苦的坚守援兵到来。
王军头等人也纷纷点头。
“我们比不上好汉你们来去自如痛快淋漓。”他们诚恳说道,“但对金狗的恨是一样的。”
老九点点头。
“其实我们过来,成国公是知道的。”他忽的说道。
成国公!
丁大山等人一怔。
这什么意思?难道说是成国公让他们来的?
成国公能调动他们?
所以,他们真是成国公的人?
成国公豢养私兵……
屋子里的人心神再次微乱。
这,这话可不能乱说,他们听到还是没听到?
“是这样的,北地大军压境。”老九缓缓说道,“成国公也再次围剿我们。”
围剿?
那就不是了….丁大山等人松口气。
这位大哥,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简洁好不好?
“说北地军务要紧,容不得半点疏漏,不许我们扰乱军情战事。”老九接着说道。
这个很有道理,为什么朝廷对砍柴人不允许存在,就是因为他们不服管教,肆意行事,有时候会坏了大局。
毕竟战场战术很严谨,一步错就可能整个战局溃败。
成国公治军守境应战果然稳妥思虑周全。
往日砍杀金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真到了大战的时候,就不容一点闪失。
丁大山等人神情肃穆崇敬,想要夸一句成国公英明,但念及这砍柴人身份还是咽下去。
“成国公英明。”老九却点点头说道,毫不掩饰敬佩,“我们很崇敬他。”
哦,丁大山等人心里都说道。
老九看向他们,并没有立刻接着说下去,似乎在等待什么。
丁大山灵光一闪。
“成国公英明。”他忙说道。
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了,纷纷点头。
“成国公英明。”
“成国公有勇有谋。”
待他们话音落了,老九才点点头继续开口。
“所以我们听从他的话,退开了。”他说道,“成国公又告诉我们说北地金兵太多了,我们杀百十来个也没什么意义,如果我们真想杀金贼,不如捡着少点的金贼去杀,那样的金贼死一个就损失一块。”
他说着拍了拍腿,似乎在模仿成国公的神态,将手伸出来一指。
“所以你们去开德府吧。”
所以他们就来开德府了。
原来是这样,丁大山等人恍然。
“所以,你们说援军,我们就是援军。”老九看着他们沉声说道,“你们说上峰命令,那杀金贼就是成国公的命令。”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丁大山等人有些懵懵的点头。
“那大家这商量好了吧?”老九说道,“干还是不干?”
丁大山等人顿时清醒过来,再次慌乱。
大哥,这还是太快了。
才说了两三句话而已。
“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好好商量。”丁大山忙说道。
老九点点头。
“好,我们来商量一下。”他说道,大脚在地上一扫,勾出一个四方框,“这开德府城你们比我们熟悉,有什么办法能潜入城中吗?”
商量,商量这个吗?不,不对吧。
这个岂不是就要打了?
他们要商量的不是这个吧?
众人有些怔怔,但有人下意识的开口了。
“开德府城墙坚固高大,易守难攻。”他说道,“但也不是进不去。”
“是啊。”另一人也忙跟着说道,“当初留了几个暗道。”
“但是这暗道都被毁了。”也有人摇头,“原本当初是有人要护送知府从这暗道离开的,知府拒绝了,并亲手毁了暗道,誓与城共存亡。”
想到那场惨烈的事,屋子里一阵沉默。
那么惨烈的,死就白死了吗?就一直这样看着吗?
丁大山忽的攥紧了拳头。
“还有一个暗道。”他说道。
还有?
大家都看向他,丁大山是距离开德府最近的守兵,对于府城的军事秘密也最了解,他说有那就一定有了。
只不过…
“有暗道又怎么样?一次只能过去一个人,而城中有兵马精壮的金兵三千人。”王大山摇头说道。
进去了无疑是羊入虎口。
“所以才要大家一起。”老九说道,脚在地上点了点,“我们进去,杀了守城,打开城门,你们在一起进来攻城。”
就是一起,也只有不到二千人….怎么攻啊。
王大山等人咽了口口水。
老九笑了,拍了拍身后的斧头。
“怎么攻?”他说道,“拿命攻。”
他站起来。
“我们常跟金贼打交道,这些人是很凶恶,单兵作战能力很强,但他们有一个弱点,大概是因为人丁稀少的缘故,特别不能承受大量伤亡。”
这个还真没有听说,在场的军头们专注的看着他。
老九看向他们,伸出一巴掌。
“我可以告诉你们,只要干掉金贼五百人,就足能让他们五千人溃散。”
五百人就可以令其溃散?
军头们眼睛不由一亮。
这样的话……
不待他们说话,老九已经用脚点着勾勒的开德府城内。
“我们会先在这里、这里,放火,这里住着大部分金兵,然后干掉西城门的守兵。”
随着他的说话的指点,军头们下意识的围过来,就如同日常听从上官安排调遣。
“你们进城迎敌,我们则趁乱杀向詹铁木的所在。”
詹铁木就是开德府金兵的首领。
擒贼先擒王对金人也是通用的。
火烧,会解决一部分金兵,引起混乱,杀掉詹铁木会让金兵失去主心骨,夜色掩护,他们比金兵更熟悉地理环境,知道哪里能躲藏,怎么伏击厮杀。
这样听起来好像很容易。
军头们神情变得有些激动。
王大山轻咳一声。
“我们只有一千七百人。”他说道,“而且金兵本就装备精良,又占了开德府的兵器库,我们可只有破刀烂枪,连像样的铠甲都没有。”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将众人浇醒。
兵力实力还是太悬殊了。
老九用脚踩了踩地上的图,挺直了身子。
“明晚才开始,你们有时间考虑。”他说道,“我们到时候会这样做,城门打开,来不来你们自己做主。”
大哥,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们还怎么做主啊?
众军头哭笑不得,要说什么,老九已经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下。
“哦还有一件事。”他转过头说道,“我们这是自己的行为,与成国公无关,免得给他惹上麻烦,坏了大局,所以希望你们可以隐瞒我们的身份,如果我们死了,就当没有这回事,如果我们成了…”
他看着身后的军头们。
“那是你们的奋勇杀敌夺回失地,为国为民尽忠。”
此话一落,屋子里五个军头的眼里似乎有火苗,噌的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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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今天放假哦,归家一路顺风和和美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