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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仲星羽     大刁民txt下载     大刁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两百一十七章 装疯卖傻

    市立医院单人病房,环境雅致。李云道推门进入的时候,薛红荷正坐在床头给绿荷削苹果,看到李云道出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拎着水果刀便气势汹汹地迎了上来:“李云道,上次你怎么保证的?姑奶奶我上次跟你放话了,再让绿荷受到一点伤害,老娘把你的小鸡#鸡切成片下酒!”薛大妖孽挥舞着手中的水果刀,对着李大刁民咬牙切齿,仿佛下一个瞬间真要将之前的威胁付诸实施。今天的薛红荷穿着一身职业套裤,与以往妖艳魅惑的装束形成极大的反差,以至于李云道看得颇为不习惯。

    “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出乎薛红荷的意料,李云道居然没有辩驳一句,望向微笑坐在病床上的绿荷师姐面露歉意,“是我太不小心了,置师姐于那般危险的境地。”

    靠在床头的绿荷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脸色倒是比之前红润了不少,看着李云道微微一笑:“这怎么能怪你呢?怪也要怪我自己太不留心了,才上了别人的当。”目光转向薛红荷,嗔怪道,“红荷,这不能怪师弟,他也不想这样。”

    “绿荷,你就是心地太善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吴广那畜生为什么每次都敢在你面前为所欲为,就是看你好欺负。你让他来欺负我试试?”薛红荷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绿荷一眼,又转向李云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把老婆孩子往北京一扔,自个儿在西湖逍遥快活!”

    李云道苦笑:“这不是因为西湖这边局势太紧张,夭夭他们来的话,我怕有危险嘛!”

    薛红荷冷哼一声:“所以你就忍心让我们家绿荷承受这种风险?”

    “红荷……”绿荷师姐怕李云道太难堪,连忙打圆场,幸好此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吴老爷子。

    老爷子一看到李云道,愣了一下,随后面色一沉道:“绑架绿荷的那个畜生呢?”

    李云道知道老爷子虽然是个文人,但骨子里嫉恶如仇,解释道:“在路上被人追杀时,陶德庆腰上中了一枪,到了市局才发现这家伙中枪了,现在正在公安医院里取子弹。”

    老爷子沉声道:“这样的败类居然能在你们警队潜伏这么多年,你们之前的局长一个个都是吃干饭的?”

    李云道苦笑,老爷子舍不得迁怒自己,只能拿旁人开刀:“老师,您记得当年震惊全国的西湖421纵火案吗?”

    老爷子点了点头:“一家六口,还有两个小孩子,都被催账公司的人烧死在家里,这样的惨案,当年是全国瞩目的。”

    “陶德庆是421纵火案的幕后主谋,所以这家伙应该死定了!”李云道跟吴书联老爷子解释了一番,老爷子更是对陶德庆恨之入骨。

    “云道,这样的败类,一定要把证据做死了,以防他翻案。这种人不判死刑,天理难容!”老爷子愤愤道。

    “老师,您也就别跟着生气了,抓坏人是小师弟的职责,他有数的!”绿荷笑着从老爷子手里接过保温桶,打开闻了闻,“嗯,好香咧,老师,是鸡汤吗?”

    老爷子摆摆手:“这么多年没下厨了,丢功了!”

    绿荷抿嘴笑了笑道:“才不会呢,老师您不是出版过《饮食中国》的系列丛书嘛!如果不是您的身体不允许,没准您还会走南闯北地吃遍全国的美食。老师的手艺,顶呱呱哩!”

    李云道也跟着拍马屁道:“那当场,咱们老师是什么人?吴书联吴老爷子,当代最伟大的博学家,纵贯古今,通晓中外,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咱们吴老不知道的?”

    老爷子笑骂道:“你们师姐弟俩不用一唱一和地拍我马屁,只要你们身体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薛红荷见师徒仨其乐融融,也不好再跟李云道互怼,瞪了李云道一眼便又到床边继续给绿荷削水果,只是她削水果的动作实在笨拙得可爱。

    李云道将带来的果篮放下,到洗手间洗了手,从薛红荷手里拿过水果刀:“我来吧!”说着,一手执刀,那苹果在他另一只手上飞速旋转起来,仿佛表演杂技了般,眨眼的功夫, 苹果削好了,苹果皮居然连断都没断一次。

    薛红荷看得心中啧啧称奇,但嘴上还是挑衅道:“有在家练杂技的时间,还不如多出去抓几个坏人!你也不知道你这个西湖市公安局局长是怎么当的。”

    李云道笑了笑,没跟她斗嘴,只是笑着将苹果递给绿荷师姐,又给老爷子削了一个,正欲给薛红荷也削个苹果时,战风雨突然来了电话。

    “头儿,医院这边有新情况。”

    李云道立刻意识到陶德庆那边可能出了问题,噌地一声站了起来:“他又耍什么花样?”

    战风雨语速极快道:“子弹是取出来了,但陶德庆疯了。”

    “什么?”李云道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家伙在装疯卖傻,企图通过这种方式躲避法律的制裁,“不要急,让医生也不要急着下诊断书,等我来了再说。

    病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云道的身上,吴老爷子问道:“出什么事了?”

    李云道如实地描述了一遍,不等老爷子说话,薛红荷便怒道:“这分明就是在装疯,李云道,你绝对不可以让他得逞!”

    绿荷师姐看着李云道,轻声道:“云道,你们市局大门口新来的保安好像也在地铁里……”

    李云道点头一笑:“师姐你放心,恶人自有恶人磨,凡事都讲报应。”

    临走前,吴老爷子将李云道送到楼下:“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道理老师懂,你绿荷师姐也懂,所以我们你不用太担心,安全的问题我回头跟绿荷商量一下,不行的话,我们就回江南去了。千万不要因为我们,影响了你的工作!对于陶德庆这样的坏人,一定要严惩到底!”

    李云道看着一头鹤发的老人,心中微微有些发酸:“老师,我知道您是给我授课,才辗转江宁、西湖,我却总还找各种世俗的理由不去上课……”

    老爷子笑了笑:“能相中你这匹千里马,我这个当伯乐的应该偷着乐才对!我倒是不是怕别的,就怕我和绿荷拖了你的后腿!”

    李云道摇头:“如果连你们我都保护不了,又谈何去保护全西湖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老师,您要是住得习惯,就放心地在西湖住着,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您觉得江南好,那就回姑苏的小院,我定时去看望您,顺便上课。”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我吴书联晚年还能收你这么一个关门弟子,这才是我此生为这个国家作出的最大的贡献。”

    李云道离开的时候,老人在医院门口伫立许久,他活了一辈子,经历过太多的人和太多的事,他能看得到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潜力,更让他觉得难能可贵的是,这孩子身上对百姓、对国家难得的一片赤子之心。这个拥有上下五千年的古老国度需要什么样的官员,这一点老人比谁都清楚,从人治到法治,这个国家还需要经历漫长的过程,也许在这个过程,这个在昆仑山困读二十五载等身书的赤诚青年,才是这个过渡阶段里,国家与民众的最好的选择。

    之前到了市立医院,夏初便被李云道赶回家休息了,此时李云道只好打车赶到公安医院。从医院门口,到大厅,都布置了刑侦队的人,四楼走廊里也有荷枪实弹的便衣警察,战风雨就站在病房的门口,一脸焦急和不耐烦,看到李云道出现,才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头儿,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他娘的真想冲进去一枪崩了这姓陶的。这他妈什么鸡#巴玩意儿,一枪崩了他,老子还是人民英雄!”

    李云道笑骂道:“你要真一枪崩了他,你他娘的就是个等着判刑的狗熊!还英雄呢,真到那个时候,想帮你我都无能为力。”隔着病房的玻璃,李云道看到一片狼藉的病房,斜眼流着口水的陶德庆蜷缩在病房的角落里,双目空洞无神,毫无焦点,如果不是知道这家伙穷凶极恶的过往,说不定还真会相信他是不是已经傻了。

    战风雨将主治医生请了过来,医生是个近六十岁的白发老者,看着病房里的陶德庆道:“从医学的角度来看,他后腰脊椎中枪,不排除对大脑产生影响的可能性,而且人的精神世界是很复杂的,也不排除受到巨大精神刺激后,人会精神崩溃。”

    李云道笑了笑,望着年迈的主治医生道:“抛开医学角度,钱院长,您觉得他这是什么状态?”

    钱院长微微一笑,摘下老花眼镜,一边擦拭一边笑着道:“李局,如果这会儿我杀了人,又怕被枪毙,变成一个傻子,估计是最好、也是最方便的选择了!”

第一千两百一十八章 怎样的奇女子

    “能不能鉴定出他真实的精神状况?”李云道问钱院长。

    钱院长摇头道:“换成任何一位精神科医生,以他目前的情况来分析,都会给出精神分裂的结论。”

    “那您的建议是……”李云道笑着望向钱院长,钱培恩是公安医院的院长,算是公安的自己人。

    钱培恩院长笑了笑:“在公安医院这么多年,这样的犯罪份子也不是一个两个,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留院观察,反正他的枪伤要养一段日子。一个人装疯卖傻,总会露出一些蛛丝蚂迹的。咱们也不是没有碰到过这样的顽固份子,时间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李云道看到蜷缩在墙角的陶德庆,与之前的狡诈凶狠判若两人。此时的陶德庆留着口水,时而傻笑不已,时而面露惊恐,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手舞足蹈,如果不是见过他在警犬支队的颐指气使,绝对不会有人相信这样一个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家伙居然会是震惊全国的421纵火案的幕后主使。

    “这世上,果然是善恶自有报应。”战风雨也很感慨,陶德庆在西湖公安体系里是出了名的独断专行,原以为只是挪用#公款,却万万没想到爆出421主谋这样的猛料。

    走廊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一位穿着湖青色连衣裤、头发烫成大波浪的女子迎面走了过来,正西湖日报的戴纪菲。她正好来公安医院看朋友,没料到在走廊里看到李云道,愣了一下,立刻热情地迎了过来:“李大局长,你也来看病人?”等看到钱培恩和战风雨也在时,敏感的戴记者立刻意识到情况可能有些复杂,往病房里看了一眼,顿时一惊:“陶德庆?抓到了?”戴纪菲的消息很灵通,陶德庆潜逃的事情她前两天就已经听说了。她出跟陶德庆有过几次交集,对这个眼神总是色眯眯的警犬支队长印象不佳,所以陶德庆因挪用#公款潜逃,她也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隐隐听说潜逃的陶支队长很可能还涉及某个大案。

    “他怎么了?”戴纪菲好奇地打量了一眼病房里的陶德庆,转向李云道,“怎么这幅样子?”

    李云道似乎这位戴大记者很不感冒,摇头笑了笑,很礼貌又很官方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戴记者,案子还在调查中,细节不便透漏。”

    戴纪菲白了李云道一眼,转向战风雨:“战帅哥,你们局长太不近人情了!”

    戴纪菲在局里采风的那几日,跟刑警支队的人关系都处得不错,也包括战风雨在内,不过今天头儿在跟前,战风雨也不敢放肆,摸着后脑勺笑道:“戴记者,这是大案子,所以你要理解我们局长!”

    “哟,还真有大案子?”戴纪菲眼前一亮,记者的八卦之火雄雄燃起。

    战风雨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看李云道的脸色,幸好局长大人似乎并不在意,但还是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被戴纪菲抓到什么把柄。

    戴纪菲倒是一点儿都不买李云道的账,想了想,又问:“李局长,这陶德庆是不是在装疯?”‘

    李云道一脸微笑的表情不变:“戴大美女,您说我应该怎么回答呢?”

    戴纪菲嘻嘻笑道:“实话实说呗!”

    李云道摇了摇头,戴纪菲又把目标转向钱培恩院长:“钱院长,陶德庆现在什么状况?”

    钱院长看战火烧到了自己身上,连忙连连摆手:“这个……我那边还有点事,李局长,戴记者,您二位慢慢聊!”

    “小气!”戴纪菲冲钱院长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又不依不饶地拉住李云道,“李大局长,前阵子外面都谣传你要调去住建局当一把手,好多人都说是真事儿,我也信以为真了,正打算等你走马上任了,给你组织一场接风洗尘宴呢!谁知道谣传了半天,您是打定主意在公安局不挪窝了,还害我打赌输了两百块钱。”

    李云道淡然一笑,道:“那倒是让戴美女操心了,咱们都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党和人民的一块砖,哪儿有需要往哪儿搬!”

    戴纪菲撇撇嘴,很认真地仰头看着李云道:“李局长,我怎么总觉得你跟我说话这么官方呢?你不是对我有成见?”

    李云道笑道:“戴大记者误会了,你可是西湖日报的王牌时政记者,怎么可能会对你有成见啊!误会误会!”

    戴纪菲蹙了蹙精致的鼻头:“没成见就好,否则我一定请曲书记给咱俩好好调解调解!”

    目送戴纪菲离开,李云道这才松了口气,一旁的战风雨看得发笑:“头儿,你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一见戴记者就犯怵呢?好歹人家也是西湖新闻系统排名前三的大美女。”

    李云道摇头苦笑道:“没听说过什么叫防火防盗防记者吗?成也媒体,败也媒体,咱们功力不够的时候,还是尽量离传媒远一点。人怕出名猪怕壮,被他们盯上,总不是什么好事。”

    战风雨想了想,点头道:“也对,无论正面报道还是负面#报道,都不是头儿你想要的。但怕就怕戴记者对咱们市局有了成见,以后事事都拧着来!”

    李云道笑道:“放心吧,咱们这位戴记者很聪明,她不会胡乱站队的。”

    战风雨的目光又落到病房里的陶德庆身上:“头儿,这家伙怎么办?”

    李云道轻笑一声:“先让他在医院住着,加派人手看牢了他,只要他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总会露出马脚,但注意千万不能让他给跑了。陶德庆做人做事都毫无底线,真被他跑了的话,会成为危害百姓的大毒瘤。”

    “头儿,你这会儿去哪儿?你的车送修理厂了,要不我开车送你?”战风雨见李云道要走,想送送他。

    “不用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我走两步,就当散散步。”李云道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走出医院。

    从医院出来,街上已经灯火辉煌。西湖是省会城市,人口超过千万,此时街上车水马头。出了医院,李云道便放慢了速度,一边走着一边放空自己,但身边突然响起汽车喇叭声打断了他难得的宁静,转头却看到一辆红色的克莱斯勒漫步者,车身小巧,跟主人戴纪菲的气质很相配。

    “李大局长,怎么没有司机?去哪儿,我送你?”戴纪菲摁下车窗,热情地跟李云道打着招呼。

    “谢谢,我散散步,正好锻炼锻炼,你有事的话先走吧!”李云道委婉地拒绝了戴大美女的邀请。

    “别客气呢,上车!”戴纪菲仿佛铁了心要送李云道,以怠速状态跟着李云道,任狙击后面车子的将喇叭摁得震天响。

    李云道看了一眼后方排成长龙的车队,苦笑一声,只好开车坐上了戴纪菲的副驾:“那就麻烦戴美女送我到最近的地铁站。”

    戴纪菲却白了他一眼道:“你家不是住玫瑰园吗?我直接送你回去,我顺路!”

    李云道笑了笑:“行,那就有劳戴记者了。”

    戴纪菲笑道:“别一口一个戴记者,我叫戴纪菲,你要么就叫我的名字,反正就跟你那个什么戴记者一字之差,要么你就跟我的朋友们一样,叫我菲菲。你叫我戴记者,我总觉陌生得厉害!”

    李云道点头:“行。”

    戴纪菲很健谈,主动打开话匣子:“听说你家在北京?”

    “嗯,媳妇儿和儿子都在北京。”李云道点头,望着车窗外的夜景,一时间有些发怔。许久没有回去看看夭夭和儿子了,说不挂念那是假的,只是如今一桩事情接着一桩事情,自己如今才知道什么叫分身乏术。还有远在纽约养胎的阮钰,自己这几天忙得没时间跟她视频,指不定又在生闷气了。想到千里之外的家人,因为各种犯罪份子而变成坚硬的内心又慢慢温暖起来,脸上的线条也多了几份柔和。

    戴纪菲听到李云道提起“媳妇儿和儿子”,不知为何心中腾起一股浓浓的醋意,也许是因为除了身边的这个年轻局长,其他男人们总是围着自己转,强烈的好胜心让她有种企图征服身边这个男人的欲望。她情商很高,自然不会将内心的真实情绪表露出来,很自然地笑了笑:“李局长,你夫人是做什么的?”

    说到蔡桃夭,李云道的笑容愈发迷人:“她啊,原先是军人,如今是北大的老师。”

    “北大的老师?这么厉害?”戴纪菲故意奉承道,“你夫人一定是个大美女。”

    她原以为李云道也会顺便奉承她两句,却不料李云道只是点了点头:“嗯。”

    女人,原本就是一种善妒的动物,这一个“嗯”,让戴纪菲顿时生出无名之火,她内心深处很不服气,但表面上仍笑眯眯的:“李局长手机里一定有你夫人的照片,我倒想看看,什么样的大美女才能拿下咱们西湖最年轻有为的干部!”

    李云道也思妻心切,拿出手机,翻开相册,这是年初休假时李云道用手机帮蔡桃夭拍的,照片的女子蹲在一条清澈的小溪旁,不施粉黛,却顾盼生辉,一颦一笑都能扣人心弦。

    见李云道看得发怔,正在等红绿灯的戴纪菲将脑袋凑了过去,看到手机上的女子,竟也忍不住轻呼一声:“好美!”

    “谢谢!”李云道笑着道,“能娶到我媳妇儿,应该是我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

    无论什么样的女人,对于比自己更漂亮的女人都是充满敌意的,可是戴纪菲也说不出为什么,对于照片上那容颜倾国倾城的女子,她连妒忌的情绪都没有。此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别的男人会围着自己打转,而李云道面对自己从来都是彬彬有礼,目光中没有任何一丝情欲的成份,相反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答案就在照片上的女子身上,她很好奇,一个女子,之前是军人,如今是大学老师,还嫁了李云道这样的男人,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奇女子呢?

第一千两百一十九章 终身的军人

    京城,颐和园。一处承载中华民族无数辉煌与耻辱的地方,曾经的皇家园林,经历侵略者的摧残与羞辱后,如今历久弥新。碧波潾潾,仿西湖而设的昆明湖畔,长发素衣的美貌女子一手抱着一个瞪着灵气大眼睛的男童,一手指着不远处的万寿山:“凤驹,那里万寿山,旁边是转轮藏,就是爸爸的弟弟十力叔叔修的藏传佛教佛经书架。旁边是昆仑湖石碑……”她独自一人抱着孩子,上万寿山,下万寿山,走过苏州街,路过荷花池,博闻强记,对于第一处名胜古迹的讲解都是深入浅出。那圆睁着一对灵气大眼睛的孩子仿佛真能听懂一般,不哭也不闹,静静地由女子抱在怀中,似乎很努力地听着女子的每一句话。

    如此仙宫朱蕊般的女子,再带着一个灵气十足的娃娃,在这园中的回头率近乎百分之百,转到烟溪岚雾时,女子放下娃娃,那孩子极懂事地蹒跚着抓住女子的裤腿,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亭台楼阁。女子将如瀑布般散落于肩头的黑发用青色的发布随意地束在脑后,蹲下身子点了点头小家伙粉嫩的额头:“我家凤驹快一岁了,聪慧无双,妈妈也不知你为何不肯开口说话,爸爸开玩笑说,凤驹也许是在修闭口禅。兴许我家凤驹修的真是不说话的禅意,对吗?”

    小家伙突然冲女子笑了起来,大眼睛眯成两只小月芽,小酒窝仿佛按照女子面颊上的模子刻子出来的一般。女子亲了亲小家伙的额头,又重新将他抱在怀中:“凤驹想爸爸了吗?”

    小家伙捧着女子的脸亲了又亲,女子咯咯笑了起来:“看来凤驹也想爸爸了呢!”

    夏末皇家园林郁郁葱葱,到佛香阁时,女子擦了擦额上的微汗,却徒然皱眉——色彩斑斓的楼阁前,穿着绿色军装、肩上金星闪耀的老者笑盈盈地望着她和怀中的孩子。她默默走近,老人逗弄她怀中的孩子:“小凤驹,还认得爷爷吗?”

    灵气的孩子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口水喷了那老人一脸。老者也不生气,摸了把脸上的口水:“小家伙,是个带把的种!”

    女子帮孩子擦了擦嘴角,面色清冷道:“我退伍了。”

    老人嘿嘿笑着,蹭了蹭小家伙面颊:“这孩子长得真俊俏,跟你小时候一个样儿!”

    女子沉默不语。

    老人终于挺起胸膛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女子叹气道:“桃夭只是一介小女子,如今相夫教子才是桃夭最为重要的职责。”

    老人正色道:“家国天下,没有国,哪来的家?”

    女子摇头道:“一屋不扫,又何以扫天下?”

    老人沉默良久,才道:“西南边陲之争由来已久,边境上有多少像凤驹儿这般大小的孩子因为战火而流离失所啊!”

    女子抱着怀中的孩子,久久沉默不语。

    微风吹过昆明湖面,波光十色,却在这游人如织的处暑季节显得有些清冷。

    良久,女子才抬头望向肩上金星耀眼的老人:“什么时候出发?”她的面色很复杂,对怀中的孩子似乎充满了歉意,下意识地亲吻着孩子的面颊。

    老人叹气道:“越快越好。”

    她想了想:“不比从前了,家里我得安顿好。”

    老人又轻叹了一口气:“好好跟云道谈谈,我相信他会理解的。”

    她点头:“给我三天时间。”

    老人望着昂首望着蓝天白云:“几十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三天了。”

    她目送老人大步流星地离开,聪慧的孩子伸出如藕断般的双臂捧住女子的面,仿佛他也知道老人的出现,意味着自己许久都见不到母亲了。

    女子将孩子搂在怀中,轻声道:“凤驹啊凤驹,刚刚那个爷爷是妈妈的老上级,西南边境敌国屡次犯境, 妈妈本不想多管,但许许多多像凤驹一般大小的孩子流离失所。妈妈是军人,哪怕退伍了,也仍然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员,这是妈妈的责任和义务。凤驹啊凤驹,爸爸从小一个人在那所苦寒的寺庙里长大,习惯了孤独,妈妈去打坏人的时候,凤驹去西湖陪爸爸,好不好?”

    大眼睛笑得变成两道月牙儿的小家伙似乎真听懂了,咿咿呀呀兴奋地在女子怀中蹦跳着,女子似乎有些吃醋,嗔怪道:“妈妈天天带着你满北京城溜达,也没见你这么兴奋,一说去西湖找爸爸,你就这般开心,妈妈要吃醋了呢!”

    小家伙咯咯笑着,凑到女子的脸颊旁香了又香,女子笑得合不拢嘴:“逗女人开心的功夫也是遗传,这般大小就会哄女人开心,长大了还得了?”

    老人出现仿佛丝毫没有影响女子带着娃娃逛这皇家园林的心境,从佛香阁出来,她又抱着孩子去了文昌阁和谐趣园,又在园中试了些江南的点心,这才抱着孩子踏出这座写满沧桑历史的文化遗产。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缓缓停在女子的面前,司机是一个胡子刮得很干净的中年男子,身材壮实,腰杆挺得笔直,看到女子和怀中的孩子时,一脸复杂的表情:“小姐,真的要去吗?”

    女子轻叹一声:“一日是军人,终身是军人。七叔,你也是军人,你应该明白的。”

    蔡玄七望了一眼女子怀中的孩子:“只是可怜了小凤驹,还这么小,你就不在身边……”

    女子疼惜地亲了亲怀中的小家伙,此时刚过午后,正是小家伙的午睡时间,伏在母亲的怀中入睡,对于任何一个孩子来说,都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东西都带了吗?”女子问蔡玄七。

    蔡玄七仿佛微微叹了口气道:“都带了,援朝主任追问了一路,估计放心不下的话,她也要跟去西湖的。姑爷一个人在西湖,又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唉……”

    蔡桃夭微微一笑:“十力小喇嘛是云道亲手带大的,放心好了,我家凤驹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蜜糖宝宝,前几天我也正担心,男孩子一直跟着我,会多了几份阴柔,少了几份男儿应有的气魄与胸襟,让云道在孩子身上花些时间,对孩子的成长也是有利的。”

    蔡玄七担忧道:“西湖的局势不是太稳定啊……”

    蔡桃夭道:“所以七叔你也要留在西湖,反正我先要去集训一段日子才会带队派赴西南边陲,等局势稳一点了,或者云道身边有人搭把手了,你再过来也不迟。”

    蔡玄七一惊:“小姐,姑爷那边可以让老爷子再加派人手……”

    蔡桃夭望着熟睡的孩子,摇头道:“七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这一年也几乎天天看着凤驹长大,说实话,换别人,我不放心。云道那边忙起来没日没夜,你在的话,至少安全上我不用担心。”

    李局长的夫人带着儿子来探班了!这个消息几乎在瞬间传遍了整个市局大院,连不在大院里办公的几个支队也收到了八卦消息——怪不得小局长面对警花们总是彬彬有礼,连西湖日报的大美女戴纪菲也不假颜色,答案原来在局座大人的夫人身上。许多与局长夫人擦肩膀而过的人都不禁感慨,如此美若天仙般的大美女还是头一回见到。

    局长办公室内,李云道开心得像个得了三好学生的孩子,抱着小凤驹亲了又亲:“儿子,怎么会突然就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说的是儿子,但眼神却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媳妇儿。

    蔡桃夭望着仿佛大孩子一般兴奋难捺的李云道,微笑道:“你儿子想你了,一听说要来找爸爸,兴奋得像只小猴子。”

    李云道嬉皮笑脸地看着媳妇儿:“儿子想爸爸,媳妇儿就不想相公了?”

    蔡家女子拿出手帕,帮李云道擦着额头的汗:“跟个大孩子似的,一个人在西湖待得舒服吧?也不想我跟儿子了吧?”

    李大刁民立刻拿出跟毛#主席保证的态度:“想!怎么不想,每天每时每分每秒都会想!说实话,要不是这儿的事情实在太让人头疼,我都想让你俩搬到西湖来了,这样我每天一回家都能看到你和儿子!”

    蔡桃夭笑道:“接下来你每天都能看到你儿子。”

    李云道嘿嘿逗弄着怀中的凤驹,半晌才反应过来:“只看到儿子?媳妇儿呢?”

    蔡桃夭歉意道:“三儿,接下来你要辛苦一阵子了。”

    李云道一愣,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拉着蔡桃夭坐到沙发上,将儿子放在腿上:“又要你带队?这次是哪儿?”话问出口后,李云道的脸色瞬间变了几次颜色,国际时政他天天都在关心,此时不用蔡桃夭回答,他也知道了答案,“西南边境?”

    蔡桃夭点了点头:“中将亲自出面,倒不是怕驳了中将的面子,只是想到边境有许许多多像我家凤驶一样的孩子会面临战火的煎熬,我便想去早一些结束这场纷争。”

    李云道苦笑良久,最终深吸了口气道:“我不担心别的,只是你的安全……这一次也不是跟弓角合作,战火无情,安全才是我最为担心的事情。”

    蔡桃夭笑了起来:“你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

    李云道颠了颠膝盖上的小家伙:“担心我带不好儿子?”

    蔡桃夭点头道:“凤驹的聪慧不亚于十力,沟通方面我不担心。只是你工作这般繁忙……”

    李云道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绿荷师姐和老师都在西湖,有人帮忙看着小家伙就行,而且正好把小家伙交给老师,启蒙教育咱俩就不用担心了,一代哲学大师吴书联当我儿子的启蒙老师,想想我都觉得兴奋!之前老师说什么也不肯搬来玫瑰园,明儿我就让老师和师姐搬到玫瑰园来住。”

    蔡桃夭笑了笑,意味深长道:“绿荷师姐是个苦命的女人,你可要善待师姐!”

    李云道立刻一脸正气:“媳妇儿,我一颗红心就向着你和疯妞儿。”

    蔡桃夭掩口笑道:“不要紧,这正宫娘娘的位置,我还是自信能坐得稳的,况且我不在你身边,疯妞儿那边又大着肚子,你身边多个人照顾你,我也放心一些。”

第一千两百二十章 不称职的父亲

    小局长夫人来“视察”,范志宏找理由来了办公室一趟,华山来了,战风雨来了,夏初来了,木兰花来了……几乎能找到借口来小局长办公室一趟的人都各种借口来看了看这位传说中的绝世美女。范书记见多识广,一看就知道小局长这位夫人可不是那些只可远观的花瓶,知道蔡桃夭曾经的军人身份和现在的北大老师身份后,更是惊为天人。战风雨和木兰花从办公室出来便一致认为局长夫人是他们见过的美女中最顶尖的,无人可出其右。夏初见了局长夫人,唯诺了半天,才蚊子一般问能不能跟夫人合个影,弄得李云道哭笑不得。

    等“参观大军”偃旗息鼓,蔡桃夭才笑着道:“原本还担心你在西湖会不会水土不服,现在看来,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李云道笑着摇头道:“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没那么多富贵病,跟人相处,多点真诚,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如果不是担心教育问题,我倒真想带凤驹去昆仑山住上几年,让他大伯教他些功夫底子,身体好才是根本。”

    蔡桃夭点头道:“以后找机会经常带他回去看看,弓角也不会在大山里呆一辈子,三年后他再下山时,正好凤驹四岁,正是打功夫底子的时候,到时候把凤驹扔给弓角,男孩子还是要多吃点苦头,这样对成长有利!”

    许乐案在规定的三天时间内破了案,狠狠还了严东阁一巴掌,李云道正好可以喘口气,请了半天假,带着媳妇儿和儿子一起去了一趟灵隐寺。

    李云道自幼在寺庙中长大,对于佛寺有着天然的亲近。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寺如今香火鼎盛,善男信女和游客络绎不绝,向来不拜佛的李云道破天荒地拜了寺中的每一尊佛像。

    站在飞来峰上,一身素身的女子问身边抱着孩子的李云道:“为什么今天要拜佛?”

    李云道指着山下一百二十亩寺院连廊:“听说灵隐寺很灵!”

    蔡桃夭笑问道:“为我拜的?”

    李云道笑了笑:“为你,为凤驹,也为自己。”

    蔡桃夭笑着点了点男人的额头:“临阵磨枪,佛祖会理你吗?”

    李云道不以为然:“我在昆仑山侍奉了佛祖二十五年,连道藏都偷来给他老人家读了,凭什么不理我?”

    蔡桃夭嫣然一笑:“歪理邪说。我倒是担心你,七叔说那边契而不舍地已经追杀过你几次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也不要一味地退让,你总退让,人家指不定还以为你怕了,一而再再而三,而且这些事情京城的老爷子们也不一定清楚,你弄出些动静来,说不定他们要先偃旗息鼓了。王爷爷虽然去世了,但我爷爷和疯妞儿家的老祖宗还要,孔叔叔毕竟还要再干五年,他们就算再嚣张,也要顾忌这几家的感受,不是吗?”

    抱着儿子的李云道点了点头:“媳妇儿批评得对,老虎不发威,别人就当你是病猫了。”

    蔡桃夭笑道:“他们可不敢把你当病猫,顶多以为你这只老虎睡着了。醒了的话,反击就是,大不了闹到京城去找老爷子们评评理,神仙打架,也不带这么让下面的孩子遭罪的,显然是有人借了京城那边老爷子的名头,拿着鸡毛当令箭了。该打就打,该杀就杀,魑魅魍魉,少一个对国家对百姓都算是好事。”

    男才女貌,再加一个灵气十足的大眼睛娃娃,赚足了回头率。下山时,李云道看到远远跟在身后的蔡玄七,道:“让七叔跟着你,这样我放心。”

    蔡桃夭摇头笑道:“你工作那么忙,如果吴老和师姐能帮忙搭把手的话,还得七叔在,否则真碰上什么事情,远水救不了近火。我这边你放心,这回除了特战旅外,还有两个师会同时开拔进驻西南边疆。”

    李云道掂了掂手中的小家伙:“估计要不了多久,小姑也要杀到西湖来了。凤驹是老王家的独苗,离了小姑的视线,她一定放心不下。”

    蔡桃夭点头道:“如果小姑也来,我倒是放心多了!”

    李云道笑道:“小姑也就是帮师姐和老师搭把手,安全上还是得靠七叔。天狼和关芷应该都执行任务去了,否则有他们在,倒也无须担心了。”

    蔡桃夭笑而不语,王援朝这位王家幺女的故事似乎只有那位驾鹤仙去的老爷子才一清二楚。

    绿荷师姐还在住院观察,李云道带着蔡桃夭带到医院时,恰好薛红荷也在。薛红荷跟阮钰是闺蜜,跟蔡桃夭的关系算得上微妙。见蔡桃夭带着孩子来西湖,顿时觉得奇怪,等知道蔡桃夭要回部队时,却放下成见肃然起敬:“孩子留在西湖吧,反正绿荷在,你让你们家那口子带孩子,还不如交给他小姑呢!”薛红荷听过陈家老爷子对蔡桃夭的评价,当世木兰四个字能从陈家那位的口中说出,算得上是极高的点评了。尤其是在工作后无意中得知蔡桃夭的经历,薛红荷对这位生在红色家族的女子更是充满了佩服与敬仰,此时蔡桃夭为国家而选择暂别孩子,更令她心情复杂。她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李云道,此时她才隐隐有些明白,为何蔡桃夭和阮钰会不约而同地选中这样一个男人,换成任何一个普通男人,妻子在此时作出这样的选择,应该都不会如李云道这般淡定吧。

    吴老爷子听说蔡桃夭两天后就要赶回部队,微微叹气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安心去,你若放心,孩子就放在西湖,老头子和他绿荷师姐会一起帮忙,苦不了孩子的。”

    蔡桃夭有些感动:“就怕这孩子顽皮,扰了老师您的清静。”

    吴老爷子抚须笑道:“正好我这个关门弟子总不来上课,我就教他儿子,指不定又教出个大家来,也算是我给国家民族发挥最后的一点余热了。”

    绿荷师姐体内麻醉药成份已经排得七七八八,此时也欣然劝慰道:“夭夭你就放心回部队,云道你也忙你的,孩子就由师姐帮你带。”

    李云道顺势提出让老爷子和绿荷搬进玫瑰园空着的那套公寓,没想到原本执意不住豪宅的老爷子居然一口就答应了:“也好,让我这糟老头子也享受几天天伦之乐。”

    李云道干脆又请了两天假,剩下的两天都准备用来陪伴即将远行的蔡桃夭。

    疯玩了一天后的风驹早早就进了梦乡,而另一间房内则上演着小别胜新婚的绮丽缠绵。

    大汗淋漓的李云道长吁一口气躺下时,不由得感慨:“终于知道为什么古时候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说法,媳妇儿,你要是天天在西湖,我估计也得三头两头请假了。”

    从面颊到粉颈均一片潮红和蔡桃夭有气无力道:“如果疯妞儿也来了,你就真成正儿八经的吃软饭的小白脸了。”

    李大刁民大言不惭道:“吃软饭也是一门技术活儿啊!”

    蔡桃夭道:“疯妞儿想让凤驹去美国,我尊重你的意见。”

    李云道皱眉道:“资本主义有什么好的?看她回来我不打她屁股!待得乐不思蜀了都!”

    蔡桃夭道:“你这会儿嘴上功夫厉害,等人家真回来了,挺着个大肚子,看你舍不舍得打。对了,疯妞儿临盆的时候,你要去吗?”

    李云道点头:“无论如何是要去一趟的,疯妞儿那天视频说是个闺女。”

    蔡桃夭笑道:“闺女好,爸爸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她起身从包里拿出一玖玉佛,“这是当初那块和田玉打磨的小件,前阵子小叔寄过来的,送给小疯妞儿当出生礼物吧!”那玉佛雕工精细,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显然蔡修戈花了大价钱请的名师出手。

    李云道没有接那玉佛,笑道:“你先随身带着,等你回来再亲自交给那孩子也不迟。”

    蔡桃夭微笑道:“兴许几个月也就能回来了。”

    与妻儿团聚的日子里,时间总是飞逝而去的,李云道觉得还没能跟蔡桃夭说上几句话,已经到了第三日的清晨,醒来时,床头上多了一张纸,和几行娟秀而有力的小字。

    “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等我回来!”

    李云道微微叹气,应该是天没亮时,蔡桃夭就已经踏上了归队的征程,他知道,蔡家女子对自己和孩子是心怀愧疚的,所以不愿自己和孩子送她。

    这几日身边多了一个人,此时又突然消失,李云道有种怅然若失的错觉,稍稍调整了心情,来到隔壁房间,小家伙居然已经醒了,瞪圆了眼睛,咯咯笑着望着自己。

    自从凤驹出生以来,李云道普一直觉得仿佛活在梦中一般,这种面对另一个自己和生命得以延续的感觉让他觉得无比奇妙。

    凤驹快一岁了,仍不会说话,却极少哭闹,大多数时候都是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观察着四周的事物。

    李云道拿起床头的一张单子,上面是蔡桃夭写好的凤驹起床后的种种事项,李大刁民看得目瞪口呆,连同讲故事在内,足足二十八项,这还是上午九点钟以前的。李云道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个父亲当得有多么不称职。

第一千两百二十一章 强买强卖

    昆仑山常年积雪,夏末的山风带着山里特有的味道吹进山腰处的那座古旧喇嘛庙。穿着迷彩短袖的短发女子勤快地擦拭着大殿里的那张陈旧条案,除了怕亵渎了那尊慈眉善目的佛像,不敢去擦上面的灰尘,寺庙中大大小小的物件都被勤劳的苦草姑娘擦得一尘不染。十点的时候,姑娘开始生火做饭,柴火劈得大小均匀,她很喜欢看自己的男人劈柴时的样子,从抡起斧子,到劈中木柴的正中央,力量精准,一抡一劈,无不彰显着阳刚之美。水是从几里外的小溪里挑的,是山上融下的雪水,清甜可口,没有任何污染。在外人看来,这样的生活很清苦,但陈苦草却很快爱上了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外界的纷繁扰人,有的只是鸟语花香,山清水秀。

    庙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苦草很警觉,脚步虚浮,跟弓角的脚步声完全不一样,这个在女子特战队经历严格培训的姑娘熟练地从腰间抽出军刺,在那脚步声踏入厨房的那一刻,军刺的顶端便顶上了来人的喉头。来人神色慌张,两撇漂亮的小胡子此时也乱糟糟的,正是山脚下流水村的村民布尔汉。

    “我……我……我找李老大……李老大在吗?”布尔汉看着那柄造型奇特的军刺,就算没见过,他也看得出,这玩意如果真捅进自己的喉咙,铁定是活不成了。

    村民们时常来庙中祭拜佛祖,苦草对这些淳朴善良的维、汉混居的村民们印象不算差,此时见是跟小叔子李云道明显很熟悉的布尔汉,便收了军刺问道:“你找弓角?”

    “对对对,李弓角,武林高手!”布尔汉很笨拙地做了个白鹤亮翅的动作。

    苦草见他滑稽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山里的汉子们大多淳朴善良,也没有城里人的尔虞我诈,苦草其实很喜欢跟这些流水村的村民打交道:“弓角一早就进山打猎了,日落前才能回来。”

    布尔汉面露焦急之色:“日落?那来不及了。”

    苦草问道:“出了什么事?”

    布尔汉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村里来了几个玉贩子,看中几家存着的玉胚子,价格谈不拢,那伙人硬赖着不走,还打伤了阔其喀尔和陈老四,这会儿乡亲们围着那伙人,但他们有刀有枪,估计要出事了。”

    苦草对质朴的流水村村民印象都不错,而且据说弓角三兄弟说到底都是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的,哪怕少年时经常跟村里的少年起冲突,但到了如今这个年纪,讲的是乡里乡亲。苦草将灶膛里的火头焖灭,拍了拍满是灶灰的双手,扎起头发:“走,我跟你去看看。”

    布尔汉将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你一个小姑娘能顶什么用?要出了什么事情,李家三兄弟铁定饶不了我。”

    陈苦草摇了摇常悬在腰间的那把军刺:“我有这个。”

    布尔汉继续摇头:“不行不行,他们有枪。”

    陈苦草笑道:“放心,他们不会有机会拨枪的。”

    布尔汉还是不放心:“大妹子,还是等李老大回来再说吧,他在的话,保准出不了事。”布尔汉一脸愁容,“这样吧,我进山找找他,你在这儿等着我们。”说完,布尔汉急匆匆地出了喇嘛寺,沿着山道进山寻李弓角去了。

    陈苦草望着布尔汉匆忙的背影,撇了撇嘴,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换上战术靴,想了想,还是将56式军刺摘了下来,换了一把常见的军用匕首,便往山下的流水村赶去。

    就在村口众喇嘛迎走十力嘉措的空地上,流水村的男女老少几十人将两辆老式悍马越野围在中间,悍马车的引擎咆哮着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声,车头一次一次向村民们手拉手组成的人墙逼近。流水村的村民们脸上的表情不一,有的坚毅,有的害怕,有的愤怒。

    红色悍马越野的司机是个平头的年轻人,戴着墨镜,穿着紧身的t恤,露出虬结而饱满的肌肉。

    “他妈的,给我冲过去,我就不信,一帮刁民,为了几块玉石,真敢把命豁出去。”副驾上是一脸横肉的胖男子,大金链挂在肥硕的脖子上,面露凶光,不断催促司机加油门冲出村民的包围圈。

    “老板,真出了人命就麻烦了!”平头青年不敢真这么撞过去,尤其是看到人群中有老人和孩子。

    被平头青年称为老板的胖男人伸手便在青年后脑勺上给了一巴掌:“你他妈的吃里爬外,你的工资是老子付的,我他娘的花钱雇你就是解决这种问题的,你他娘的现在告诉我怕出人命?操,拿钱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怕出人命这种事。给我碾过去,出了事情我负责!”

    平头青年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心中忿忿,正欲一脚油门踩到底的时候,忽然车身一颤,听到外面车轮泄气的声音,青年却没原由地心头一松:“老板,车子好像爆胎了。”

    “操,早不爆晚不爆,便便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怪不得要倒闭,回去就换了这辆破车!”胖老板火气很大,“下来换胎,一帮刁民,奈何不了我们。”

    平头青年从悍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却来看旁边白色悍马的司机也下了车,两辆车的两只后轮均瘪了下去,两名司机均意识到,这绝对不是意外。

    “谁,谁把车胎戳破的?”白色悍马的司机是个身材健硕、纹着花臂盘龙的大胡子,后颈处有一条蔓延至后背深不见底的刀疤,此时他恶狠狠地拔出腰间的手枪,瞪着流水村的村民,围成圈的村民们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村民们后撤时,穿着迷彩服和战术靴的姑娘却笑盈盈地走了出来:“几个大男人,欺负山里的老实人,有劲吗你们?”

    纹花臂的大胡子眯眼打量着一身迷彩色的姑娘,很明显,姑娘并不是这穷山恶水里的人,尽管她脸上有着轻微的高原红,但与这流水村的女人还是流露出完全不同的气质。

    平头青年也很好奇地打量着姑娘:“是你戳破了我们的车胎?”

    陈苦草指着那辆白色悍马道:“做生意,一个愿买一个愿卖,这才是公平交易。你们用强买强卖的方法拿掉村民冒着生命危险进山采出的上好玉坯,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平头青年自知理亏,目光落在那花臂男的身上。花臂男狞笑一声:“谁说强买强卖了?让他站出来我瞧瞧!”

    村民们都不敢当出头鸟,包括阔其喀尔在内的几个胆大的男丁都被打伤了,唯一一个敢说话的布尔汉又进山找李弓角去了,一辈子生活在穷乡僻壤的村民们大多只敢窝里横,面对花臂男和平头男这类拿着刀枪的凶恶外人,却没了往常的勇气与胆色。

    “瞧瞧,我们做的是公平买卖,三万块买你们三块玉胚,一万一块,这些刁民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花臂男讥笑着走向陈苦草,“倒是姑娘你戳破了我们四只车胎,这是要留哥哥在这儿当新郎的节奏吗?”

    陈苦草不退反迎了上去:“你要当我的新郎?”

    花臂男淫笑不已:“哥哥身强力壮,保证你夜夜高潮……”

    花臂男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身子突然凭空倒飞出去,近一百八十斤的身子,倒飞出五六米远才颓然落地。

    花臂男几乎没看清那姑娘是怎么出手的,看旁观者清,平头青年看得目瞪口呆,花臂男一百八十斤,自己就是加速奔跑侧踹出去,也就勉强达到这样的效果,这柔柔弱弱的姑娘轻松一抬脚就将花臂男踹飞出五六米,这样的功力就算放在部队里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

    陈苦草自己也吓了一跳,这半年的大山生活,别的没干,就光跟着弓角学功夫了。弓角练的是走阳刚路线的功夫,教给陈苦草的却是阳中带柔的内家功法。部队里最多练练硬气功,但这半年的内家功法练下来,陈苦草自己对这样的成绩也吓了一大跳,但更多的却是兴奋和欣喜。

    花臂男挣扎了几下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恼羞成怒,拔出腰间的匕首,如一头发疯的狗熊般,轰隆隆地冲着陈苦草刺了过去。

    陈苦草刚刚在为自己半年的成绩开心不已,转眼看到花臂男持着寒光闪闪的匕首冲了过来,娇叱一声,不退反进,小碎步迎上去,侧身躲开花臂男的刀锋,脚下微微一勾,左肘重重摆击在那花臂男的后颈,轰地一声,花臂男摔了个狗吃屎,腾起无数灰尘。

    村民们很解气地哄堂大笑,这硬激怒了摔得鼻青脸肿的花臂男,爬起来后扔掉匕首,掀起后腰的衣服,抽出一把仿五四式的手枪,对着天空就是砰砰两枪。

    陈苦草这下不敢再乱来了,早知道这家伙身上配了枪,刚刚应该下狠手了,此刻自己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花臂男流着鼻血,模样看上去狰狞异常,枪口对准了陈苦草:“你再来啊,再来啊!臭婊子,你再动一下看看,老子怜香惜玉,你当老子是病猫?”他端着枪,一步一步朝陈苦草逼近。

    苦草不是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倒也不慌张,皱眉看着那花臂男道:“仿五四?你们是什么人?”

    花臂男一声狞笑,端着枪冲上去,一脚踹在苦草的小腹上,苦草闷哼一声,弓着身子倒退了三四步。

    平头青年劝道:“猛哥,算了,跟一个姑娘,没必要斤斤计较,补了车胎,咱们早些下山就是。”

    被称为猛哥的花臂男瞥了平头青年一眼:“你算什么东西,滚一边儿去!”说着,冲上去又是一脚。

    这一次的力道比刚刚大出许多,苦草吃痛,后退了五六岁,一屁股坐在地上。

    花臂男不依不饶,枪口缓缓抬起,面目狰狞地对准了苦草的小腹:“不要你的命,但你这辈子别想生孩子了!”

第一千两百二十二章 三箭

    花臂男猛哥将枪口对准了苦草的小腹,面露讥讽,手指缓缓触动扳机。

    平头青年面露不忍,转过头去,但猛然间瞳孔收缩,那对黑色的眸子里徒然倒映出三根疾速飞来的长箭,与此同时,村头广场旁的陡壁悬崖顶上跳下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雄壮身影。

    那第一箭精确无比地击在花臂男手中的枪上,箭矢力道奇大,花臂男猛哥只觉得手中一麻,枪便脱手,恰好他扣动扳机,子弹打入苦草身边的土中,溅起无数尘土。猛哥还未曾反应过来,第二箭便已经凌厉而至,箭身穿过花臂男的大腿,将他整个身子死死地钉在了地上,第三箭却是算准了花臂男倒地后的姿势,箭矢径直穿过那只刚刚持枪的手臂,同样死死钉在地上。

    从那悬崖顶到村口的空地,足足有几十米,那半裸着身子的高大青年却如履平地,在峭壁上借了几步,几个起落便已经落入村民的包围圈中,恰好站在平头青年与陈苦草之间。

    平头青年不是没见过高大威武的身材,但眼前这个铁塔一般的男子却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健壮的人类,猛哥在他看来算得身材健硕,但这刚刚从悬崖一跃而下的年轻男子,单上臂就足有普通人的大腿粗细,再加上那超过两米的身高,站在那边几乎有种遮天蔽日错觉。

    花臂男猛哥此时才反应过来,发出阵阵哀嚎。那赤着上身却穿着一条军用制式迷彩裤的男子如坚实的铁塔一般,蹲下身子查看陈苦草的伤势时,面色却柔和得如同最温暖的春风:“应该等我回来的。”他轻声说着,“有没有受伤?”

    见到他出现,陈苦草心中大定,微笑摇头:“是我自己学艺不精,要是换成指导员的话,他早就没命了。”

    巨塔一般的汉子起身,缓缓走向被钉在地上的花臂男猛哥,笑容憨厚:“你是个男人,这么欺负一个女人,你真的觉得好吗?”见到这巨塔般的男子出现,围成人墙的村民们居然欢欣鼓舞起来,见到刚刚不可一世的花臂男被巨大的箭矢钉在地上,纷纷拍手叫好。

    李弓角手中拿着一张巨大的牛角大弓,背后的箭囊里还有五六根木箭,规模和长度比起刚刚射出的三箭更令人瞠目结舌。李弓角一手塔在箭身上,猛地拔出,那花臂男再次惨呼一声。

    平头青年终于忍不住,此时再不出手,或许就没有机会,三两步冲上去,从半空中一个膝撞正轰向李弓角的太阳穴。这一击他用了七成的力道,本以为算得上是雷霆之势,却不料那背弓的高大青年只是脑袋微微偏了偏,而后轻轻摆腰,右手将拔出的箭矢放回箭囊,左臂顺势摆出,轰向平头青年的胸口。平头青年大惊,双臂交叉连忙格档,却在那左臂触及自己时,感觉仿佛被一记重锤轰中一般,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轰一声砸在那红色悍马车的引擎盖上。平头青年欲再起身,却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他知道,自己受了很重的内伤。

    红色悍马的副驾玻璃突然打开,一只双管#猎枪玻璃上方伸了出来,对准那高大的青年直接扣动了扳机。

    轰地一声,枪口青烟缭绕。

    再看那青年却早已经不在刚刚的位置,开枪的肥硕中年男子正愕然于青年的消失,下一个瞬间,却看到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猎枪,枪管抵在门框上,微微一用力,枪管竟弯成了圆弧。肥硕中年人连忙将枪身也送出窗外,忙不迭地合上车窗,见那铁塔般的青年站在车外,中年胖子笑得浑身肥肉乱颤:“我这车是防弹的,你有种打碎玻璃啊!”

    那青年冲他憨憨一笑,扔下猎枪,便一把抓住车门把手,微微一用力,竟将门把手轻松地扯了下来,戴着金项链的中年胖子看得一阵肉疼,这车已经停产了,所有的零件都是国外进口的,换个把手也得大几千了。

    见打不开车门,青年再次憨憨一笑,提了口气,微微蹲下身子,双手扳住车身的底盘,一声轻啸,震彻山谷。那数吨重的车身竟被他硬生生地抬起,右侧车轮已经缓缓离开地面。

    车内的胖子惊得目瞪口呆,还未等他开口,那青年又是一声猛吼,哐地一声,悍马车竟被他硬生生翻了几十度,车里的胖子跌坐在驾驶舱里动弹不得。

    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白色悍马的后座门突然打开了,这回走下来的居然是个女子。这竟也是一个长得颇奇怪的女子,下巴极尖,一时分不出她的年纪,乍一看好像才二十出头,但眼角的鱼尾纹却深得如同五十老妪。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绸衫,静静地站在车旁看着如同神话中的力士一般的李弓角,神色平静:“你的功夫很不错。”

    李弓角憨笑如常:“那是他们水平太差。”

    女子微笑道:“他们一个是洛阳最好的拳手,一个是退伍的特种兵,差也不算差。你考虑一下,跟我下山,我包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你跟我走,我把玉石都还给他们,刚刚付的钱我也不要了。”这看不出年纪的女人应该是这一行四人里的首领,看起来她对李弓角的兴趣很浓,甚至大过了对于那几块玉石的兴趣。”

    不等弓角开口,陈苦草便啐了一声:“老妖婆,恬不知耻,一把年纪了,不知道脸上打了多少玻尿酸。”

    弓角憨笑道:“我说怎么她的皮肤一会儿看着像小姑娘,一会儿又像老太婆,原来整过容啊。”

    陈苦草道:“这老妖婆有苦怪,弓角你要小心些。”

    弓角看向那女人,仍旧一脸童叟无欺的憨笑:“把玉石还给布尔汉,他们把钱还你,就当你们没来过这里。”

    女子冷笑一声:“你打伤了我两名手下,弄坏了一辆车,就想这么算了?”

    弓角不喜欢跟人争辩,陈苦草便抢道:“你们抢伤伤人在前,我们自卫反击在后,你还有理了?”

    女子瞥了陈苦草一眼:“小丫头片子,不跟你一般计较。大块头,你叫什么名字?”那妖婆一般的女子似乎仍没有降低对弓角的兴趣。

    弓角憨笑摇头,看向陈苦草。

    陈苦草嘲讽道:“一把年纪了,早些回去养老吧。”

    女子道:“你们都当过兵过?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可以叫来一卡车的兵?”

    陈苦草意识到这女人的身份应该不是那么简单了,但嘴上还是不能服软:“叫一卡车的兵又怎样?人民子弟兵,你还想屠了这个村子不成?你以为这会儿是在清朝?”

    女子当真从车里拿出一只卫星电话,拨了个号码,上来便道:“碰上些麻烦了,给我来一卡车荷枪实弹的兵。”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陈苦草有些好奇这女子的身份,弓角却开始皱眉,他原本对军队已经失望透顶,如今一个明显不是军人的女子,如果真的一个电话就能招来一车荷枪实弹的兵,他觉得或许下山后,再也不用跟军队有任何交集了。

    平头男子强忍着胸口的气血涌动,从翻车九十度的悍马里救出了肥硕的中年胖子,胖子出来后嚣张气焰一扫而空,退缩到了黑色绸衣女子的身边,平头青年又帮花臂男处理了箭伤,但车里只有简单的外伤处理装备,真要疗伤还得去山下百公里外的县城。

    看不出年纪的女子似乎有恃无恐,时而冷冷打量流水村的村民,时而微笑打量李弓角,看着陈苦草时,眼神里更多的是戏谑。

    陈苦草小声问弓角:“如果她真叫来了一卡车的兵,怎么办?”

    弓角道:“来打圆场,欢迎。来欺负村里人,来一个教训一个,来两个,教训一双。你回寺里,把我的装备取来。”

    陈苦草嗯了一声,飞奔回喇嘛寺,取了弓角的装备包,又飞奔回来。

    装备包也是一只迷彩色的军用背包,鼓鼓的,似乎塞满了东西。

    陈苦草的越野速度是弓角一手调教出来的,再加上近半年的跑山运动,苦草的越野能力比起半年前只强不弱。

    一盏茶的功夫,苦草便已经拿了装备包回到村口的空地上,远方的山道上,尘土飞扬,盘山路上两辆运兵卡车正气势汹汹地扑向这座与世无争的小村庄。

    黑色绸衣的女子冷眼看着李弓角中的装备包,她不认为一个小小的装备包就能对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士兵产生什么威胁,她只是好奇,这个时候,这个大山里冷不丁冒出来的大块头,拿着这个装备包装备做什么。

    弓角看了一眼这个与国内制式迷彩图案截然不同的装备包,平头青年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外军的装备,等李弓角打开装备包,一件一件往外拿着装备时,平头青年后背徒然冒出一身的冷汗。

    “你是雇佣兵?”平头青头皱眉看着李弓角。

    陈苦草没好气道:“你才是雇佣兵,我们是正儿八经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少见多怪!”

    一把匕首,是外军装备的阿拉斯加捕鲸叉,不是那种军迷收藏品,而是正规渠道特供给外军使用的制式货。

    看到匕首时,弓角的眼中露出一丝痛苦,这把刀是赤霄的最爱,如今这些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可在天堂里生活得安好?

第一千两百二十三章 只有一个轩辕

    弓角只从装备包里挑了两样东西,一个精钢所铸的链式拳套,一把战术甩棍,剩下的又都放回了装备包内。

    陈苦草见弓角看到这些东西时面露悲色,心中不忍,劝道:“逝者已矣!”

    弓角点了点头,眯眼望向那两辆越来越近的运兵卡车:“国之利器,却被人拿来消遣。”他的内心很沉重,尤其是看到那些越来越近的年轻面孔,就仿佛看到了当年在训练场上挥汗如血的自己。

    山道上的运兵卡车越来越近,那黑色绸衣女子的表情则愈发戏谑:“你确定不跟我走? ”她打量着这个如古代悍将般的汉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她手下不是没有能人,但是的确缺少这高大青年这般生猛的角色。刚刚这青年从悬崖顶上一跃而下时,她就起了惜才之心。

    李弓角憨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他连一边抛头颅洒热血的军队都放弃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能吸引他呢?

    轰隆隆的卡车声越来越近,目力所及,已经能看到那卡车上站满荷枪实弹的士兵。

    除了特种兵退伍的平头青年,花臂男猛哥与那肥硕的胖子眼神中不约而同地写满了幸灾乐祸——跟汪夫人斗?有九条命也不够你这么折腾的。

    陈苦草紧紧地拽住了李弓角的胳膊,她并不害怕,只是担心身边的青年会怒发冲冠。这大半年,李弓角心中憋着什么样的怨气只有她一清二楚,但愿那些无辜的士兵们不要来触及了这个男人的逆鳞。

    两辆运兵卡车在距离翻车的悍马旁停了下来,一身戎装的士兵们鱼贯从卡车上跳了下来,在口令声中迅速集合。这应该是半个连的兵力,带队的是个中尉副连长,三十来岁,个头不高,皮肤黝黑,清瘦而精神。士兵们的出现震慑到了围观的村民,原本因为李弓角的出现而显得底气十足的村民们,纷纷往村子的方向后退了几步。村子里的人都不傻,面对这些扛枪的大头兵,就算是村里最强壮的男人也抵不过一粒子弹。

    那黑色绸衣的汪夫人冲李弓角扬了扬下巴,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得意,看来汪家的面子哪怕在这海拔数千米的地方,也一样好用。

    她轻笑一声,看着那一脸微笑向自己走来的中尉:“刘连长,麻烦你了,大老远的,还让你跑这一趟……”

    刘连长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但在下一个瞬间却与汪夫人擦肩而过,汪夫人还想说些什么时,却看到那带着几十号荷枪实弹的士兵气势汹汹而来的刘连长径直走到那大块头的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军礼:“首长好!西北战区九十二集团军第五师特战旅西北狼特种大队新兵连六十七人集合完毕,请首长指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连陈苦草也愣住了。

    刘连长行着军礼,身子崩得笔直,望向李弓角的目光中充满了狂热般的崇拜。

    肥硕的胖子也傻眼了:首长?这深山老林里哪里来的什么劳什么子的首长?这刘连长是青稞吃多了,吃傻了吗?汪夫人这个正牌的关系户他不认,跑去跟一个大山里的野人瞎起劲?这人是不是当兵当傻了?

    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的花臂男更是恨得牙痒,直接开口骂道:“当兵的,你他妈的是煞#笔啊?跟山里的农民在这儿瞎比比什么?”

    只有退伍军人身份的平头青年深深埋下头,不敢去看刘连长,听到西北狼特种大队时,他的眼圈竟一下子红了起来:西北狼,这是一个多少珍贵的称号!不过他也很好奇,刘副连长居然扔下汪夫人不管,直接跑到那身手彪悍无比的青年面前,还称对方为“首长”,这就让他有些吃不准了。

    汪夫人自觉面上无光,尴尬地笑了笑:“刘连长,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才是汪晓君。”

    刘连长连头也没回,保持着军礼的姿势,目光依旧狂热。

    那背着一张牛角大弓、赤着上身露出一身腱子肉的高大青年抬了抬手,想回敬军礼,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充满悲哀:“对不起,我已经不是军人了。”

    刘连长的眼眶突然红了,声音铿锵有力:“一日是轩辕,你便终生都是我们特种兵的王者!”

    青年深深地望了刘连长贝雷帽上的红色八一五角星徽章, 放下手臂终于再次抬了起来。

    敬礼!刘连长一声令下,排得异常整齐的士兵们整齐划一地冲李弓角敬军礼。

    “连长好!南部军区陆军火凤凰女子特战队休假队员陈苦草!”陈苦草也抬臂向士兵们回礼。

    那如巨塔般的青年慢慢放下手下的军用甩棍和拳套,又摘下牛角大弓,双脚并拢,向士兵们回礼:“原南部军区陆军特战师轩辕特战队队长轩辕!”他的声音苍劲而嘶哑,仿佛在喊出轩辕二字时,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刘连长激动得浑身颤抖,普通人并不清楚“轩辕”这两个字对于一个中国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也许连普通的军人都不懂,但他们是特战旅的兵,每个人都以能进特战队为荣。在西部军区,西北狼是独一无二的,但在中国人民#解放军五大战区中,独一无二的只有轩辕,而眼前的青年,不仅是轩辕特战队的队长,更是代号“轩辕”,两百三十万中国军人只有一个轩辕。刘连长在颤抖,士兵们的眼神中有崇拜,有惊异,更多的却是不解。

    那平头青年更是目瞪口呆,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何花臂男和肥硕中年人会输得如此之惨,包括自己,连一个照面都没能撑过去。

    轩辕,这是所有中国特种兵的神话!

    汪晓君却恼,被人当众打脸,更让她生气的是,以刘连长为首的这些军人,对于汪家的无视。

    刘连长是聪明人,一下车就看出汪晓君应该是跟李弓角起了冲突,而且吃了大亏,上山前开进部队驻地的其中一辆悍马竟呈九十度翻车状态,地上躺着两个,显然是受了伤。但流水村是什么地方?是军区首长亲自下达命令要严防死守的地方,他带着新兵来昆仑山拉练,正是为了这个被中国军人称为军魂的青年。据说西部战区的一把手拍桌子亲口下达的命令:南部战区腐败无能,居然放跑了轩辕,你们不要,我西部战区说什么也要把我们中国军人的魂给收回来!

    汪晓君背景再硬,也硬不过中国军人的灵魂。

    刘连长转身,望向汪晓君时,面色铁青:“汪夫人,你上山前我们连长就三番五次地劝过你,别的地方都可以去,就是不能进这流水村。你偏不听!现在弄成这样,对不起,还要请你和你的手下一起去驻地跟军分区领导解释清楚!”

    汪晓君面色难看至极,汪家人何曾被人如此刁难过?汪家发家自军方,如今汪家子弟也大多在军中身居要职,一个小小的连长就敢不给自己面子,这让汪晓君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刘铁山,你当真要如此?”汪晓君声色俱厉,此时心中对刘连长的恨意甚至超过了对李弓角。

    刘连长如铁枪一般站得笔直:“你的人受了重伤,我建议立刻送驻地医院。另外,你们都要一起去驻地跟领导解释清楚。”

    “哼,解释清楚?”汪晓君觉得仿佛走进了天方夜谭,这种奴才一样的家伙,不帮忙也罢,居然敢这般刁难自己,她冷笑一声,“好啊,我就随你去趟你们的驻地。”她打定主意,如果西部战区不出来一个有份量的人,她这次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一排长,安排几个人送伤员进驻地医院,找最好的医生。二排长,让你的兵把这辆车复原。”刘铁山下着命令。

    平头青年在与刘铁山擦肩而过时故意低着头,却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喝令:“站住!”

    平头青年身子一颤,却不敢转身。

    “转过来!”刘铁山命令道。

    平头青年咬着牙,缓缓转身。

    看到平头青年的面孔,刘铁山的表情很复杂,咬着牙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挥了挥手:“你走吧!”

    平头青年如获重释,但双腿如同灌满了铅一般沉重得只能蹒跚前行。

    士兵们的动作很快,翻身九十度的悍马重新落地,轮胎也补好了,刘铁山回到李弓角的面前,小声道:“首长,有人受伤了,所以还要麻烦首长跟我一起去趟驻地,解释清楚就好!”

    陈苦草拉住李弓角的胳膊,弓角冲她憨憨一笑:“没事的,我去去就回。还得把布尔汉他们的玉带回来。”

    陈苦草摇头:“我跟你一起!”

    刘铁山连连点头:“再好不过了,你是人证。”

    部队的驻地离流水村很远,但在这广袤的西部,村与村之间都可能隔着上百公里,如此来看,这样的驻地倒也不算远。

    刘连长邀请李弓角坐卡车的前车厢,李弓角却持意要跟士兵们一起。

    特战旅的新兵都是从西部战区各军中挑选出的精英,进入特种兵序列,谁都知道轩辕这个代号意味着什么。

    李弓角本就习惯了军旅生涯,淳朴的士兵们让他再次感受到了部队特有的文化。

    看着李弓角慢慢跟士兵们一起打开话匣,一旁的陈苦草才微微松了口气。

第一千两百二十四章 战神

    距离驻地还有几公里的时候,空中便传来嘹亮的军歌声。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熟悉的歌声吸引了李弓角的注意力,面容上的憨笑缓缓凝结。在“轩辕”的驻地里,山东汉子“赤霄”会经常会用那口山东腔的普通话狂嚎这首歌,尽管每次都被“七星”五十步笑百步,但“赤霄”总是乐此不疲,那个总是把“我们”说成“俺们”的汉子是脑后勺中脑,一枪毙命。

    李弓角的眼圈刹那间红了,一只温暖的手插入他的五指间,十指相扣,是陈苦草。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还有我。”苦草能感同身受,她进女子特战队时,轩辕的队员们都是她们的教官,她清楚地知道身边的青年与他的队员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袍泽兄弟之情有多深,此时便有多疼,她甚至想帮身边这个男人分担他的痛楚。

    卡车驶入连队驻地,两辆悍马也尾随卡车驶入。驻地两层小楼前,一个肩膀一杠三星的挺拔军人站在楼前,面带微笑。

    回驻地的路上,在苦草柔弱的讲解声中,士兵们大体都了解了刚刚在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泡泽兄弟之间最容易产生同仇敌忾的情绪,士兵们再看向那两辆悍马的表情已经多了几份敌意。

    站在两层小楼前的上尉连长一眼就看到卡车上那坐着也跟普通人站立时身高相当的青年,一股发自内心的兴奋与欣喜溢于言表,卡车还没停稳时,他便已经冲到了卡车的后方,飞快地整理着仪表军容。

    当那赤着上身的青年从卡车侧边一跃而下,稳稳落地,身手矫健而敏捷。

    啪!立正,行军礼!上尉连长激动万分,仿佛看忠实的粉丝看到自己的偶像一般,敬完军礼后竟一时间激动得说不出话。

    “连长好!”李弓角主动打破了沉默,面对这样的淳朴的军人,他总是怀着最真诚的敬意和好感的。

    上尉连长连忙侧开身,连连摆手:“论军功和军衔,你才是首长!”

    李弓角憨憨一笑:“我已经不是军人了。”

    上尉连长自我介绍道:“我是特战旅新兵连连长张启国,负责今年的新兵训练。这里原来是个军区的子弟学校,搬迁后就留给了特战旅。”

    李弓角憨笑,视线却越过张启国的肩膀,落在从悍马车上走下来的黑色绸衣女子的身上。

    张启国回头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飞快道:“汪晓君是汪辉老爷子的小女儿,为人嚣张跋扈,在河南郑州一带黑白通吃。她这一次来青海,说是说来旅游,但具体目的不详。”

    听到汪辉的名字,李弓角微微皱眉。跟王鹏震、陈家老爷子等人一样,汪辉也是新中国建国以来硕果仅存的元老之一,是曾经的党和国家领导人,也是如今坚持路线主义不动摇的保守派的重要桥头堡和精神支柱。对于为新中国的成立立下赫赫战功的老人,李弓角和张启国都是心存感激和敬畏的。

    “张连长!”汪晓君的声音透着一股清冷,显然对张启国的无视感到异常愤怒,在她看来,这不仅仅是特战旅对她的无视,而且是整个西部军区对汪家、对父亲的无视。

    张启国在部队混了这么多年,也早就混成了个人精,听到声音,连忙转身,热情地迎了上去:“哎哟!汪夫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刚刚刘连长跟我说, 发生了一些误会!唉,咱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解开误会,握手言和,都是一家人嘛!”张启国拿出和稀泥的功夫,冲一楼的伙食房吼了一声,“炊事班!”

    “有!”胖胖的炊事班班长从窗口探出脑袋。

    “加菜啊,今天有贵客,把压箱底的好菜都拿出来!”张启国边笑边冲胖班长吼道。

    “是!保证完成任务!”拿着饭勺的胖班长敬了个军礼,模样搞笑,逗得一旁的陈苦草忍俊不禁。

    “这位是……”张启国笑眯眯地看着苦草问道。

    “报告连长,我是南部军区特战旅火凤凰女子特战队休假队员陈苦草。”苦草冲张启国敬了个军礼。

    张启国一愣,随即哈哈笑道:“你就是苦草?我们陈司令的宝贝闺女?”

    陈苦草吐了吐舌头,仿佛自言自语:“这回想躲也躲不开了。”

    张启国哈哈大笑,转头对汪晓君介绍道:“汪夫人,您可能还不知道吧,这丫头就是我们西部军区的长公主陈苦草,是我们陈司令员的掌上明珠。”

    汪晓君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陈国涛是军方新贵,这几年几乎是一年一个台阶,这一轮军改更是空降至西部军区担任司令员。可是陈国涛的女儿,怎么会出现在这种荒郊野岭的穷地方?而且看她刚刚的打扮,并不是偶尔在出现在那座流水村,而是实实在在地生活在那里。汪晓君是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陈苦草与这大块头之间的情侣关系,能获得陈国涛认可成为陈家乘龙快婿的又岂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角色?再加上刚刚刘铁山和张启国的种种表现,她此时倒真的对这个武力值爆表的大块头充满了好奇。但好奇归好奇,涉及到汪家的颜面,也不能就这么轻松地让他们一笔带过。

    “原来是陈国涛的女儿和女婿,我道是何方神圣呢!怎么,你们西部军区这是想打了脸再给个栆,然后就什么事都没了?”汪晓君冷哼一声,“张启国,找个级别相当的人来跟我对话,你还嫩了点!”

    张启国也不生气:“是是是,汪夫人说得对,要不这样,您先到我办公室稍稍休息,我这就打电话给旅部汇报?”

    汪晓君鼻孔出气:“带路吧!”

    张启国冲刘铁山使了个眼色,刘铁山凑到汪晓君面前:“汪夫人,这边请!”’

    汪晓君瞥了李弓角一眼,目光充满戏谑:“小家伙,你等着,没那么容易逃出我汪晓君的五指山的。”

    汪晓君身后的平头青年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直到与张启国擦肩而过时,张启国才眯眼笑着道:“挺好挺好,有口饭吃,没什么不好!”汪晓君已经走远,但谁都能听得出,他说的是反话。

    待汪晓君走远,张启国又热情地拉着李弓角:“不要理这个女人,他们汪家在河南颐指气使惯了,一身臭毛病,到哪儿都觉得自己是个公主。”

    李弓角憨笑道:“只要她把抢走的玉石还我,什么都好说。”

    张启国一愣,苦笑道:“不就是几块破玉吗?拿走就拿走,这漫山遍野都是玉矿,大不了我派人帮你一起进山采,没必要跟这种吃饱了撑着的大小姐斤斤计较。”

    陈苦草也劝道:“弓角,汪老是老顾委成员,不管怎么说,汪老的面子,咱们总是要给的。”

    李弓角摇了摇头,淡淡道:“三儿说过,绝对的权力等于绝对的腐败。拥有权力,是一种责任,而不是强盗。”

    陈苦草耸肩道:“那你想抢回来?”

    李弓角憨笑道:“我可以跟她讲道理。”

    张启国哭笑不得:“跟她讲道理,你还不如花钱买回来呢!在河南,汪晓君是最大的地皮贩子,绝大部分的地皮,都是她借汪老的名义强行低价入手的,地方政府一点办法都没有。”

    陈苦草摇头叹气道:“她是习惯了这种强盗式的逻辑,所以走到哪儿都会以自己为中心,稍有不满,便会动手,打不过,就用权力来压迫别人。哼,下次见到大姑姑,一定向她举报!”她说的大姑姑,是老王家如今在中#纪委独当一面的王抗日。

    李弓角和陈苦草被请进了食堂,还未到饭点的时候,一辆军用吉普拖着一路飞扬的尘土快速驶进连队驻地。

    “张启国,张启国!”一个小个子的中年男子钻出吉普车,站在小楼前的空地上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正陪着李弓角聊天的张启国一个激灵:“哎呀,是方旅长!您二位稍坐,我下去一趟。”

    张启国急匆匆地下楼,就看到刘铁山带着方旅长走了过来,他连忙上去想敬礼,方旅长手一挥:“别扯这些没用的,人呢?”

    刘建山道:“汪夫人在连长办公室。”

    方旅长不耐烦道:“谁问她了,我是说大首长要的人!”

    张启国神秘道:“旅长,您别急,人已经留在食堂了,炊事班正做着饭呢。”

    方旅长松了口气:“昆仑山上的这条巨龙全军都在盯着呢,司令员可是下了死命令,怎么把人请出山,我这头发都要愁白了。太好了,想不到这汪晓君向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回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张启国笑道:“旅长,还有一个惊喜!”

    “惊喜?”

    “对!惊喜!”

    方旅长跟着张启国走进食堂,看到那坐在那里也如同铁塔一般的青年,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欢喜起来,怪不得首长说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把人给我留下来,单这身胚子往这儿一放,这就是活脱脱的一尊战神。

第一千两百二十五章 虽远必诛

    方旅长快步上前,主动伸手:“李弓角!”

    李弓角也认出了眼前的大校军衔的男子,方明,西部军区特战旅旅长,两人之前在全军特战技能大比武中有过几面之缘,当时方明手下的特种精英在原本有望拿冠军的格斗、射击、野外生存等环节均输给了眼前这个赤着上身的青年,方明在指挥室里急得直跳脚,赛后交流阶段方明还私下找李弓角沟通过训练经验,等得知李弓角的成长经历后,才知道这样的人才是独一无二的,根本就不具备可复制性。

    “方旅长!”李弓角敬了个军礼,对于这位至今身上还揣着两粒子弹头的特战旅旅长,李弓角也心存敬意。

    方明正想开口寒暄,却发现李弓角身边一个头发随意扎起的女兵冲自己敬了个军礼:“方旅长好!”

    方明一愣,随即苦笑着转向张启国:“启国,这哪里惊喜,简直就是惊吓!”

    张启国也笑道:“咱们西部军区的长公主在我的地盘上,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何止是惊吓!”

    陈苦草吐了吐舌头:“方叔叔,我可不是什么长公主!”随即立刻敬礼道,“南部军区第74集团军特战旅火凤凰女子特战队休假队员陈苦草向旅长报到!”

    方明明显很开心,哈哈笑道:“好好好,好事成双!”

    陈苦草却撅嘴道:“我可不觉得是什么好事,今天跟人打了一架,还输了!”

    方明早就从张启国和刘铁山的电话汇报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红军当年还为了战略转移长征万里呢!更何况,李弓角可是帮咱们西部军区把面子都找回来了,放心,人进了部队医院就死不了,但有得他罪受的!”方明如今是陈国涛重点栽培的爱将之一,言语间自然就多了几份袒护。

    陈苦草笑得睛睛眯成两道月牙:“谢谢方叔叔,就知道您一定会帮我!”

    方明的目光终于还是落在了李弓角的身上:“轩辕特战队的事情,我听首长跟我说过,这不能怪你。几位大佬很震怒,军委派出了纪检专案组进驻南部军区,就是为了彻查这件事,你放心,兄弟们绝对不会白白牺牲。”站在这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巨汉的面前,方明总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这种渺小不光光是生理上的,更多的却是精神领域的相形见绌。

    提到“轩辕”二字,李弓角的眼神缓缓黯淡了下去:“血债总要血偿的!”

    本以为方明会劝自己,却不料方明猛地一挥拳头:“说得好,血债血偿!李弓角,你一定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定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 ,你的背后有两百三十万的中国军人,就算军队里有千分之一的蛀虫,那还有两百二十七万!不管是谁,都必须让他付出代价,一定要让那些魑魅魍魉把一个观念刻进骨子里,那就是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陈苦草诧异地望向方明旅长,这个身高只到弓角胸口的小个子旅长,在这一刻却仿佛跟弓角一样高大威猛。

    李弓角重重点头:“谢谢!”他抬头看着方旅长,胸口中坚冰终于在此时感受到了一缕温暖,这缕温暖如同嫩芽,在中国军人的坚韧不拔中缓缓成长。

    “都坐下聊呀,站着干啥!”方旅长招呼大家都坐下,又吩付张启国,“启国,让炊事班多加几个硬菜!”

    张启国笑道:“早安排下去,旅长您就放心吧!”

    “方叔叔,汪晓君手里还有几块从村民手里硬用低价夺走的玉石,您看能不能协调一下?”陈苦草知道汪家的实力,所以还是想请方明居中调解,毕竟汪晓君理亏在前,有人居中调解的话,汪晓君就算再强势,也应该会顺着台阶下。

    方明笑了笑:“行,这个和事佬我是当定了!不过我可不敢打包票,这位汪夫人的蛮不讲理,在河南一带可是出了名的,据说有一次她因为一个地块跟当地驻军发生了冲突,硬是卡着军分区要把那个跟她硬怼的连长撤职,军分区没办法,好说歹说,最后把那个连长给调换了驻地,就这样汪晓君还一直耿耿于怀。”

    陈苦草蹙眉道:“这跟土匪恶霸有什么区别?汪老德高望重,难道不管她?”

    方明冷笑:“德高望重?那是以前吧。汪晓君是汪家幺女,嫁到赵家后,二十八岁丈夫猝死后,就一直寡居,汪家和赵家都觉得对她心怀愧疚,所以很多事情都由着她去了,只要不做得太过伤天害理,擦屁股的事情汪、赵两家也不是头一天干了。”

    李弓角我突然抬头:“她跟赵忌是什么关系?”

    方明道:“赵老爷子有好几任夫人,汪晓君的丈夫应该是赵家的老幺,就是如今的赵夫人亲生的。算起来,跟赵司令应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李弓角轻声道:“赵平安,赵忌,现在又多了个汪晓君,看来当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方明还想说些什么,但食堂门口传来一声冷哼,随着脚步声临近,一身黑色绸衣的女子迈入部队食堂。部队食堂里总有股散不去的饭菜味,汪晓君皱了皱眉头,捂了捂鼻子,嫌弃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她有洁癖,这样的环境令她全身不舒服,更让她不舒服地是特战旅旅长方明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来见自己,而是到食堂来见那对小年轻。想到那陈苦草的身份,汪晓君心中冷笑——一个大军区的司令员也不定能入得汪家的法眼,更不用说司令员的女儿了。

    看到汪晓君走过来,方明还是礼节性地起身:“汪夫人你好!”他不卑不亢,自己是穷苦人家出身,最看不得这些找着先辈旗号颐指气使飞鹰走狗的纨绔角色。

    汪晓君见方明的态度有些冷淡,也不多寒暄,冷冷道:“方明,这个大个子伤了我的人,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把人交给我,二是我让当地警察把人带走。”

    方明笑了笑:“汪夫人,你和弓角兄弟都是我特战旅的客人,之前产生一些误会,说开便是,说到底大家都是军队出身的人,是一家人就没必要说两家话,您说对吗?”

    汪晓君轻蔑一笑:“凭你们,也配跟我称一家人?”

    方明的脸色变了变,但他涵养极好,只微微一笑:“交人,这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而且这里是军队驻地,地方警察没有执法权,要来也是纠察兵来。”

    汪晓君看着方明,面无表情:“很好,你很好!”

    陈苦草针锋相对:“我们的确都很好!”

    汪晓君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接通后便道:“周叔叔?我是晓君,是的,我在昆仑山,这边出了点事情,地方驻军不太配合,估计得出动您的纠察兵了。好的,我这就把地址发给您,谢谢周叔叔。”打完电话,她脸上的笑容徒然消失,再次冰冷地看着方明和张启国,“你们确定要这么包庇他?”

    张启国望向方明,方明却仍旧一脸微笑:“汪夫人,这又是何必呢?大水冲了龙王庙,传出去还不是让外人笑话?”

    汪晓君淡淡道:“谁敢笑话我汪家?”似乎觉得这还不够,她又补了一句,“还有赵家!”

    方明意识到,看来这位汪夫人比传闻中的更加恣意跋扈,一个女人嚣张至此,偏偏汪、赵两家还觉得亏欠了她,他知道自己或许硬着头皮也要扛下这件事了,不光光是为了李弓角,也为了西部军区的颜面。

    就在汪晓君放下电话的时候,陈苦草的电话给拨到了陈国涛那里,手机传到了方明的手里,方明立刻呈立正姿势恭敬地接着电话,不停地说着“嗯嗯”和“好的”,最后说了一句“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便将手机还给了陈苦草。

    汪晓君一脸戏谑地看着方明:“怎么,搬救命搬到陈国涛那里了?有用吗?”

    方明淡笑道:“首长说了,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如果一定要有个说法,就一定要秉公处理!”

    汪晓君轻哼一声:“好一个比秉公处理,好一个陈国涛!”

    方明眯了眯眼,汪晓君提及陈国涛的名字,显然已经不在乎将整个西部战区都置于自己的对立面。

    张启国见两方剑拔弩张的态势,连忙凑上来,又拿出和稀泥的功夫:“哎哟,眼看就到饭点了,我让食堂加了硬菜,汪夫人您若是不嫌弃,就留在我们这儿尝尝咱们炊事班的手艺!咱们炊事班的班长入伍前在五星级酒店学了三年厨艺,手艺绝对没话说!”

    汪晓君毫无掩饰对这里就餐环境的厌恶:“在这里吃饭?你跟我开玩笑吧?哼,方旅长,这事儿没完!”说着,她冷笑着转身。

    “等等!”李弓角突然绕过桌子,三两步上来挡住了汪晓君的去路,他的动作迅捷,方明和张启国几乎还没反应过来,这赤着上身的健硕青年已经拦在了汪晓君的去路上,如果一座毅然不动的大山。

第一千两百二十六章 敬袍泽兄弟

    突然被这战神般的青年挡住去路,汪晓君被吓了一跳,李弓角身上流露出的威压和杀气更是惊得后撤数步:“你想干什么?”

    面对汪晓君,这习惯憨笑的青年却面无表情:“钱还你,玉石还我。”他从随身的箭囊里掏出刚刚花臂男猛哥丢在村民面前的几沓现金,扔在汪晓君的面前。

    汪晓君冷笑:“你当真不怕死?”

    李弓角淡淡道:“怕死就不是中国的军人。”

    汪晓君连说了三声好,看也不看那丢在地上的钞票:“如果我不给呢?”汪晓君出身红色家族,又是幺女,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她转身望向方明和张启国:“你们就任由他这般欺辱一个弱女子?”

    方明上前几步,笑着打哈哈道:“汪夫人言重了,我们都在这里,谈何欺辱?”

    陈苦草挤了挤眼睛道:“汪夫人,为了夺玉,你的人上来就打伤了三个村民,你觉得‘弱女子’这个三个字用在你身上合适吗?”

    “有种你来抢!”她提起手中的爱马仕拎包,她确定没有人敢从她手中夺去那只包。

    只是下一个瞬间,她几乎只是眨了眨眼,那包已经到了李弓角的手中。

    “你……”汪晓君惊得双目圆睁,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我只要玉。”李弓角捡起地上的现金放进她的包里,又从包里拿出三块拳头大小的羊脂美玉,每一块在行家眼中都我绝对价值千金的,“玉还给村民,钱你拿回去。”说着,他将拎包还给了汪晓君。

    汪晓君又惊又怒,气得浑身颤抖,一把将刚刚李弓角放入包中的几沓钞票扯了出来,砸在李弓角的面前:“畜生一样的东西,脏了我的手!”

    方明和张启国不约而同地皱眉,汪夫人嚣张跋扈得令人反感,但他们更担心这个铁塔一样的汉子会一怒之下生撕了汪夫人。身高不足一米六的汪夫人在李弓角的面前犹如一个还未长大的稚童。

    陈苦草不怒反笑:“在畜生的眼里,其他人都是畜生。”

    那手中握着三块羊脂宝玉的青年伸了伸天花板:“人在做,天在看!”

    汪晓君仇恨的目光从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剐过,仿佛要把所有人都生吞活剥了,最终一字一顿道:“你们每一个人,都要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在场的都是军人,军人向来不害怕威胁。方明和张启国对视了一眼,心中冷哼,汪家手再长,也伸不到这穷山恶水的山沟沟里来吧。李弓角和陈苦草更觉得这位年过四十岁的女人幼稚得仿佛打架打输了的孩子,哪怕到最后一刻,也要维护自己的颜面。

    面子有几斤几两重,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张启国有,方明旅长也有,对于此时的方旅长来说,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留住“轩辕”更重要的事情了,这样一个难得的特战天才已经不是能用简简单单的千里马来形容的了,而是一柄国宝级的利剑,剑出鞘,必名动天下。

    陈苦草到地上的几万块钱捡了起来:“糟蹋啥也不要糟蹋钱啊,她不要,咱们就给村里受伤的几户人家,就当是姓汪的女人赔给他们的医药费。”

    一场闹剧,草草收场,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魄,但也足以将方旅长和张连长各自惊得了一背脊的冷汗。

    “谢谢方叔叔!”陈苦草没忘记感谢方旅长。

    方旅长却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对了,苦草,方叔叔有个不情之请。”方明搓了搓手,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李弓角。

    苦草姑娘浅浅一笑:“方叔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这件事我决定不了。”充满款款柔情的目光落在那高大青年的身上。

    方旅长笑道:“其实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只是部队过些日子就要进山拉练,我想请李弓角同志每周能抽出小半天时间指导指导我们的新兵。”说着,他似乎又担心对方不答应,又补了一句,“如果实在没事情,每周抽一两个钟头也行。”

    苦草看着弓角,对于女人来说,有时候男人就是她的天。

    方旅长见李弓角低着头不说话,心中还是忍不住感慨叹气:看来南部战区那些王八犊子把这青年的心伤得不轻啊!

    苦草拉了拉李弓角的衣袖:“我尊重你的意愿。”她其实特别想弓角能答应下来,至少这样能尽快地帮他一起走出阴影。

    良久,这山一般的男子缓缓抬头,声音低沉:“我家三儿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日之事,多亏了方旅长、张连长和刘连长,这个人情弓角必须要还。只是我如今在寺中为大师傅守孝,为期三年,此时才过半年之期,所以恕弓角不能长时间离寺。这样吧,劳烦张连长从新兵连中选拔八至十人送到山上,由我亲自来训练。能不能练出一支奇兵我不敢保证,但起码给你们练出第二支‘西北狼’。”

    方旅长喜出望外:“太好了,如果我西部战区能有两支‘西北狼’,那可真是如虎添翼了!”陆军特战旅中的尖兵都从各集团军中挑选的精英,而“西北狼”是特种部队里的佼佼者,虽然战力可能比不上“轩辕”,但放在整个东南亚,也足让震慑宵小。一支“西北狼”尚且能让西北边境另一侧敌人闻风丧胆,更不用说再多上一支战力相当的特种部队了。

    张连长更是笑得大嘴合不拢:“中,首长,我马上就开始选拔,一周后我亲自送人上山。”

    胖炊事班长的厨艺的确不一般,一顿大锅菜居然让苦草大快朵颐。

    军中不能饮酒,方旅长带着两位连长一起以茶代酒,先敬逝去的轩辕先烈,再敬这位战神般的青年,四个男人惺惺相惜,都与弓角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弓角,兄弟们血债是一定要让那些魑魅魍魉血偿的。这一次中央军委派军中纪律巡察小组进驻南部战区,有些事情,迟早都会水落石出的。”方旅长敬了李弓角一杯,感慨道,“轩辕小队的好儿郎,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以一挡百的好汉,唉,只可惜遇人不淑啊……”

    陈苦草拉了拉方明的衣袖,使了眼色,方眼也察觉到李弓角的脸色又黯淡了下去,连忙举杯:“来,弓角兄弟,这一杯我们敬新中国里程碑上所有为了国家和人民抛头颅洒热血的袍泽兄弟!”

    李弓角举杯,一扫颓丧,气宇轩昂:“敬袍泽兄弟!”说完,豪迈地昂头饮尽杯中水。

    方旅长放下杯子,想了想道:“汪晓君此人心胸狭窄,今天的事情她定然不会善罢干休。我们都在后营驻地里,相对好一些,你们二人住在偏僻无人的山上,我担心会有问题啊!”

    李弓角憨笑道:“方旅长无需担心,倘若她再派人来寻衅滋事,再下山时她就不会像今天这般从容了。”他憨笑着,但语气的肯定和自信令张启国和刘铁山都相当佩服。

    方旅长点头:“如果她再来,教训一顿便是,但是能不伤她还是最好不要伤她。汪、赵两家都是京城一等一的权势大族,千万不要因小失大!要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是夜,六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沿山道潜入昆仑山脉,其中三人摸黑进入流水村,另三人从羊肠小道摸向夜空下的寂静喇嘛寺。

    月黑风高,烈劲山风吹得小道上的三名黑衣人衣角猎猎作响。

    三名黑衣人显然不是头一回合作,在临近山腰那寺前的古槐树时,其中一人抬手握拳,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止住身形。

    三人警惕地看向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现,后面一人做了个询问的手势,领头人面色凝重,抬手示意危险。

    都是在刀口舔血的人,对于危险有着天然的敏感,只是今晚却仿佛是个例外,哪怕他们都感受到了某种危机,却始终无法确认危险源自何方。

    终于,第三人指了指那破旧的寺门,做了个劈杀的动作。

    头领微微迟疑,但还是点头,三人经过巨大的古槐树,往寺庙靠近。

    突然,头领双目瞳孔陡然微缩,伸手抽出腰间软剑往后就是记劈砍,但却砍了个空,黑夜中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后面的两人也警惕地看着四周,他们也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正在向自己靠近。

    突然,一只钵盆大的拳头如鬼魅一般在黑夜中出现, 一人伸手格档,却低估了这一击的庞大力道。

    这一拳,直接将他用来格挡的双臂打断,而后拳力不减,又轰向他的胸口,顿时黑衣人左胸便塌下去足足半掌,眼看倒地后便直接毙命。

    头领目眦欲裂,狂吼一声,软剑劈向那威猛高大的黑影,与此同时,第二人手中的枪已经拔出对准了高大黑影的头颅。

    “砰!”枪口的火光仿佛死神的召唤,可是谁也不知道,为何那子弹飞向了头领的头颅,而头领手中的软剑却砍在了那持枪黑衣人的脖颈上。

    次日清晨,山里的汉子们乐呵呵地进山采玉,只是山腰上看到几滩血迹,无人知道,雪山深涧里,多了六具不知来历不知姓名的尸体。

    那憨笑如常的高大青年依旧赤着上身,在寺门前的空地上,抡着斧子,精确地将木头劈成长短粗细几乎一模一样的柴火。

第一千两百二十七章 红发女子

    新加坡,洛顿宅园,是狮城数一数二的高端豪宅,背山面水,紫气东来,风水极盛。云销雨霁,飞虹当空,空气出奇地清新,荷塘传来阵阵蛙鸣。池塘旁一幢三层别墅,空中花园绿意盎然,遮阳伞下坐着一个身着睡衣的短发青年,他背朝着池塘,手中翻阅着一本法文版的《三个火枪手》,读到淋漓尽致之处,他不由自主地读出声音,纯正的巴黎腔宛如雨中怒放的玫瑰。无风,荷塘里泛起阵阵涟漪,读书的青年从书册中缓缓抬起头来,那脸蛋竟是比女子还要娇艳动人。他的耳朵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过了片刻,又缓缓低下头去,再度沉迷到那波旁王朝的侠客列传中去。

    那无风起涟漪的池塘突然泛出一串气泡,一张如出水芙蓉般的面孔缓缓从暗绿色的水下浮上水面,贝齿间咬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她的声音极轻,动作也极缓,轻缓得连几米外仿佛沉睡的荷花都未曾惊动。她如同一叶浮萍一般,悬浮在水中,又如灵巧的锦鲤一般,悄无声息地从那荷叶莲花旁擦身而过。水面荡漾,如流动的水晶宝石下,那是一张亚欧混血的面孔,更让人惊异的是,她发色竟是难得一见的淡红色,此时一缕缕红发飘荡在水中,如同色彩斑斓却毒性尺人的水母。只是水母大多生活在水里,但她却陡然从水中一跃而起,但着池边的缆绳瞬间落在了池塘旁的木栈道上,随着脚步身极轻地迅速向池边的豪宅别墅接近。

    她在水中灵活得像条鱼,到了岸上身手却出乎精料地更为迅捷,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越过那豪宅的院落木栅门,女子如壁虎一般攀上干挂花岗岩石材的墙面,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到了三楼阳台下方。她一手扣在阳台下方的边缘,一手撑住借力,空中花园里的翻书声已经近在咫尺。她缓缓调整气息,尽量让一吸一呼都能与周边的环境相融合,混血的面孔上满是冷峻。她像一个耐心极佳的捕食者,以极难控制平衡也极危险的方式暂栖在阳台下方,淡红色的头发此时居然仿佛能变色一般,也融入了别墅墙壁的环境。

    书册翻过第一百一十三页时,那女子陡然深吸一口气,微微屈膝,双臂与双腿同时发力,在空中划出一道极美的弧线后,如落叶般轻飘飘地落在那绿荫青葱的空中花园里,刚刚紧咬在口中的匕首此时反握在左手中,右手掌中却多了一根不知刚刚藏在身上何处的黑色皮鞭。

    轻声读出书册中第一百一十三页里的原句佳句时,那俊美无双的青年头也未回,却惊得那红发女子停下脚步不再敢上前。等反应过来时,女子眼中多了一份恼怒,寒芒一闪,那匕首已经径直刺向那青年的脖颈。

    “唉!”读着书的青年发出一声叹息,身子微微侧而一旁,那锋利无比的匕首堪堪地擦着他的衣领而过,“我跟你解释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青年将书册卷成桶状,照着那皓白的手腕轻轻一拍,那女子仿佛触电一般,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啪!”是皮鞭的破空之音,下一秒,那如毒蛇吐信般的鞭子已经再次袭至青年的脖颈。这比女子还要好看百倍的青年淡淡一笑,伸手便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那如同鬼魅一般的鞭子,那通体漆黑的鞭子仿佛被人瞬间制住七寸的毒蛇一般,动弹不得。

    那红发女子发出一声娇叱,暗自发力,但被青年握在手中的鞭子纹丝不动。

    “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不是我的对手。你再练上五、六十年,或许还有跟我一搏的机会,但以你现在的本事,就算来十来你,结局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青年嫣然一笑,如同阳光下盛开的青莲。

    红发女子面色复杂:“即使不是你的对手,只要我还活着,就必定要为我的家人复仇,除非你杀了我。”红发女子的中文说得差强人意,口音里带着外国腔。

    青年哭笑不得:“还要我跟你解释多少遍?”这一些他用的是法语,“我没有杀你的家人,你找错了报仇对象。”

    红发女子恨恨道:“我亲眼看着你杀死了爱莲娜,杀死了雅克,还有莉莉!我不相信你,我只相信我的眼睛,因为它不会骗我!”

    青年摇头道:“我大师傅说,这世上的事情,虚妄的多,真实的少,你的眼睛能看到表相,却看不到内在。”

    红发女子咬牙切齿:“去死!”她扔掉手中的鞭子,在空中翻身,一记虚招肘击后,却是一记膝撞顶向青年的双腿中央。

    青年微微微眉,闪电般后撤一步,一掌轻拍在那红发女子的膝盖上,红发女子吃痛,连忙后撤数步。看似轻轻松松地一掌,却仿佛重千斤,此时她只觉得被拍中的那条腿仿佛瞬间失去了知觉,但恢复知觉后,又好像被人倾刻间灌注了铅一般沉重。

    “阿佛洛迪德,你会下地狱的!”红发女子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一字一顿道,“杀不了你,我会追杀你们圣教的人,我的子子孙孙也会致力于诛杀你们这些漠视生命的恶魔。”

    那面容比女子似乎还要精致些的青年将那黑色鞭子扔下,负手而立:“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你要找的阿佛洛迪德。或许他是长得与我一模一样,但我不是他,我叫李徽猷,是一名中国商人。”

    红发女子碧绿的眼中闪动着惊疑,但想到收养自己的亲人被红袍残忍杀害时的场景,她的表情再一次地变得坚定起来:“我的眼睛不会骗我,就是你杀害了我的家人。”

    与自己的兄弟一样,李徽猷也向来不缺乏耐心,见女子仍旧死缠烂打的架势,也不生气,淡淡道:“你的家人什么时候遇难的?”

    红发女子面色黯淡,颓然道:“去年这个时候。”

    李徽猷道:“在巴黎?”

    红发女子丝毫不掩饰目光中的仇恨:“你都一清二楚,为什么还要问我?”

    他突然朝空中花园内的卧室道:“要不,你告诉她,去年此时我在哪里。”

    从卧室里突然走出一个趿着沙滩拖鞋的金发欧洲青年,一脸吊儿郎当的悠然自得:“师父,去年此时我们在中国。”乔治拿出一只破旧的智能手机,打开相册胡乱地翻了起来,不久后举着手中的照片冲那红发女子道,“美人儿,你看,这是去年此时我和师父在庐山上拍的照片。”

    李徽猷微微皱眉:“看完删了。”

    乔治嘻嘻一笑:“行行行,看完就删。”法国“游泳池”出身的乔治自然清楚,干他们这一行的,留下照片证据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他只是觉得,照片上难得有师父,有他,还有那一身肃杀的紫衣女子,就这么删了实在太可惜。

    红衣女子狐疑地接过手机,照片果然面前的两个男人和一名紫衣女子的合照,背景里有庐山景区时刻显示大屏,显示的正是去年爱莲娜他们遇害当天的时间。她看看照片,再抬头看看那俊美得像个女子般的青年,这世上难道真的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

    李徽猷看出红衣女子的犹豫,接着道:“我能理解你报仇心切,但我的的确确不是你要找的那个红衣主教。事实上,我也在找他。”他缓缓走到阳台边,抬头看着蓝天白云,“找到他对我来说也很重要。”他叹了口气,三兄弟从小被老喇嘛噶玛拔希收养,老大弓角,老三云道都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只剩下自己,还如同汪洋大海里的一叶浮萍,似乎永远都寻不到自己的根在何方。

    红衣女子此时似乎也镇定了下来,面前的青年自己跟踪了三个月,刺杀了不下六次,每次都束手就擒,但眼前的青年却从来没有为难自己。爱莲娜被那红袍轻而易举地拧断脖子的场景如仍历历在目,虽然长相几乎雷同,但她已经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个自称李徽猷的青年似乎真的不是那个红袍的杀人恶魔。但他说自己是个商人,这是她如何都不肯相信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能在自己的六次刺杀里安然逃生?一个普通商人,能一个照面就制服自己?自己实力在圆桌互助团里能排入前三,但在李徽猷面前连一个照面都撑不住,他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商人?还有这个成天屁颠屁颠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金发青年,她能敏锐地捕捉到金发男子身上的杀气,她也试着跟金发交过手,对方的拳脚功夫很杂,有巴西柔术,日本空手道,甚至还有军中的搏击技巧。

    李徽猷转身:“这世上对圣教感兴趣的,并不只有你和我。圣教是这个世界上最大也是最为隐秘的组织,也许它的触角已经深入到我们每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我们却无从察觉。”

第一千两百二十八章 红色通缉犯

    红发女子咬了咬牙道:“中世纪时,我们圆桌互助团也曾是圣教的一个分支,后来首领与当时圣教的教宗反目成仇,之后便脱离出圣教。当然,为了脱离圣教,当时互助团的成员几乎被圣教屠戮殆尽,直到上世纪末,在一个神秘组织的资助下,我们才慢慢恢复元气。”她似乎已经确定,眼前的李徽猷并非自己要找的仇人,而且似乎这个面容比普通女子还要娇媚的青年跟圣教也早就结下某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乔治听到圆桌互助团时,微微一愣,凑上来一脸惊异问道:“你们是圆桌骑士的后人?”

    红发女眼圈微红:“爱莲娜是杰兰特的后人,雅克的祖先是高文,莉莉是珀西瓦尔的后代。”

    “那你呢?”乔治好奇地打量着着这个红发混血的姑娘,她的血脉里一定有亚裔的血统。

    “爱莲娜收养我的时候,说我是兰斯洛特的后代,但从我记事起,我就在街头乞讨,是爱莲娜和雅克收养了我和莉莉。”

    “你们居然自认为是凯尔特神话分支中圆桌骑士的后代?”乔治捧腹大笑,法国人向来自认为是欧洲正统血脉的不列颠神话是某种自高自大的笑话,但他对这个混血的红发姑娘似乎很感兴趣,“你的功夫不错,谁教你的?”

    “一个中国人。”红发女子似乎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

    “这位可爱而固执的姑娘,请问芳名……”

    “我……我……我叫贞德。”红发女子俏脸通红,吞吞吐吐,似乎因为自己用了法国历史上那位圣女的名字而感到十分羞愧。

    李徽猷淡淡一笑,捡起地上的匕首和皮鞭:“这把刀很锋利,但你用不好的话,反倒会伤了自己。至于这根鞭子,我建议你回去加上一些回钩刺,如果再次一定要用,就在刺上面涂上毒药。”

    贞德听得目瞪口呆,眼前这笑容比阳光还灿烂的青年,居然有着比犹大还要歹毒的心思。

    李徽猷笑了笑:“我还有个建议,以你目前的能力,还是不要独自面对那位传说中的红衣大主教,否则你的下场很可能不会比收养你的那两位好到哪里去。”他本不爱说话,但面对如此执着女子,他还是想出言相劝,至少从他目前搜集的资料来看,圣教的那位红衣大衣教其武力值不在自己之下。

    悄然而来,却从正门大明大方地离开。送走了贞德,乔治却仍旧一脸陶醉:“如果是在巴黎,我一定要跟她上床!”

    李徽猷哭笑不得:“什么时候才能改了你这种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毛病?”

    乔治大大方方道:“师父,你们中国的古语都说了,食色性也!从西方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这也叫遵从自己内心的呼唤。”

    在这方面,李徽猷这个男女通吃的徒弟似乎百无禁忌,李徽猷也没有特别约束他,笑了笑便拉回正题:“那边有没有动静?”

    “没有,那家伙安静得像一头冬眠的狗熊。”乔治拿起桌上的咖啡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不加糖、不加奶,喝了一大口,任由那苦涩和浓香在舌齿间徘徊,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李徽猷点了点头:“是时候抛出诱饵了。”

    “哦?”乔治立刻来了兴趣,“现在?”

    “这是条大鱼。”李徽猷答非所问。

    “在国际刑警的红色通缉令里,这家伙排名第十七。师父,咱们很缺钱吗?抓到这家伙的赏金不过五十万美元。”乔治似乎极为不解,李徽猷为何愿意耗费那么多时间在一个红色通缉犯的身上,用难得的休息时间来干城市猎人的事情,在乔治看来有点儿大材小用。

    李徽猷拿起桌上的一叠资料:“程前,原华夏石油总裁,在职期间利用职务之便敛财超过了五十亿美金。外逃前他将资产转移到了一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壳公司,后来又分批将资产取道冰岛和新西兰转到了新加坡。这套房子就是他还在国企任高管的时候,用他一个情人的名字买的,如今一年到头也不会来住两次。”

    “五十亿美金?”乔治并不贪财,但听到这个巨额数目的时候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就算换成欧元也好几十亿了!”

    李徽猷笑道:“其实他拿走的五十亿,应该并没有全部进入他个人的资产,一半以上应该进了某些特殊身份的人手里。”

    乔治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愿意在‘游泳池’给那帮政客继续卖命的原因。我是个爱国者,但不是这些政客的工具!”

    李徽猷点头道:“就看只剩下二十亿美金,咱们东南亚分部的运作资金问题也就能解决了,至少近几年不用为上面的拔款太少而发愁了。”

    乔治嘿嘿笑道:“你们的特工都太实诚了,我们在‘游泳池’的时候,碰到钱一类的问题,就顺手转移到安全屋了,以备不时之需。你们的那个什么纪律,实在是难以让人理解!”

    李徽猷笑了笑,跟叫嚷着天赋人权的资本主义社会的家伙解释什么叫一心为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似乎有些难度,他干脆不再去纠结这个问题:“程前这样的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贪婪,他手里现在有很多现金,却不知道应该投资在哪里,或者说不知道应该安全地投资在何处。所以,这段时间我让你慢慢接近他,这种出逃在外的人,一般都非常警惕,想要取得他的信任并不容易。”

    “师父,还是你厉害,找了几个人扮黑社会,把那家伙吓得屁滚尿流,我再救他出来,果然打消了他一部分疑虑。只是现在他只告诉我自己是一个超市小老板,还带我去过他经营的那家小超市,生意还不错,如果不是看过这份材料,我真猜不到这家伙居然原来是个巨贪!”乔治的中文说得越来越顺溜,只是前阵子在四川待了一小段时间,这段时间口音里从带着一股浓郁的火锅味。我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幸好最近东南亚股市行情很不错,你就继续扮好你的股票经纪,时不时给他点甜头。至于股票的消息源,弟妹会每天从纽约发过来,你依样画葫芦说给程前听就可以了。”

    距离洛顿中心不足五公里的地方,街边一家小超市,客人稀少,但身材精瘦的老板却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斜靠在一张舒服的躺椅上,翻阅着手机里的照片。照片上是个十来岁的姑娘,老板看得有些发怔,当时匆匆逃出国境,也没带得及跟女儿道别。对于那个生他养他的国度,他唯一的牵挂就是仍在读高中的女儿,至于黄脸婆,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对方的长相,倒是在国内的几个情人,如今夜深人静时他还时不时能回想起她们在床上的激情风#骚。

    “嘿,老程!”金发碧眼的小伙又出现在小超市的门口,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

    “来了?”程前热情地从躺椅上起身,他在新加坡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人可以说说话,虽然是老外,但这青年的普通话讲得不错,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这个法国青年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是国内派来的人。“今天想吃点什么海鲜?有刚刚到货的大闸蟹,六月黄,在中国可是很畅销的!”小超市顺带经营海鲜货,在附近一带倒也算是畅销。

    乔治笑道:“今天股票大涨,我得好好犒劳一下我自己,大闸蟹都打包,另外再来点象拔蚌,你知道的,我喜欢生吃海鲜。”

    程前心中一动,笑着问道:“哎哟,这是赚大钱了?”

    “大钱也谈不上,算是赚了点零花钱吧!”乔治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前阵子我帮朋友投了五十万,他答应跟我五五分成,今天你猜那五十万成多少钱了?”

    程前狐疑地比较出一个六的手势:“六十万?”他觉得,百分之二十的收益,已经算是收益很高的短期投资了。

    乔治更小声地道:“错了!是一百万!我一口气就挣了二十五万,还不得弄点海鲜犒劳犒劳自己?”

    程度眼前一亮:“对对对,是该犒劳犒劳自己!小王,把大闸蟹打包,今天的象拔蚌也给拿一只!”

    乔治乐呵呵的表情,看得精瘦的程老板眼中发光。乔治也用余光打量着这位人不可貌相的家伙,心中冷笑。

    终于在乔治离开的那一刻,程前突然上来:“乔治兄弟,我这里也有一笔闲钱,要不你帮我打理打理?利润跟你那个朋友一样,五五分成!”

    乔治装作一脸为难的样子:“程,不是我不想帮你,这……这风险真的很大……弄不好我就失去股票经纪的资格了。”

    程前咬牙道:“这样,你六我四。”

    乔治仍是不肯松口,程前一咬牙:“你七我三!”

    乔治装作舍身陪君子的大义凛然:“那行,既然我们是朋友,该帮还是要帮的。不过我们得先私下签个合约,否则我怕到时候说不清楚。不知道程你想投入多少资金?”

    程前竖起一根手指:“不多,就这么多!”

    “十万?”乔治装作有些不屑。

    果然,程前看到乔治的表情,反而很得意:“再猜!”

    “一百万?”

    程前继续摇头。

    “一千万?”

    程前拍了拍乔治的肩膀:“乔治兄弟,这可是我的血汗钱,可不能亏损了!”

    乔治装作很开心的模样:“既然是这么大一批资金,三七就不太合适了,这样吧,我们还是五五分成!”

    程前一愣,心中暗暗嘀咕这老外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脑子,现成的钱也不挣。

    虽然对他来说,钱如今只是个数字,但谁又会嫌钱太多呢?

第一千两百二十九章 华师傅

    一千万对普通百姓来说可能是个天文数字,但对于利用权术敛财无数的程前也说,这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对于一个习惯了财富急剧增长的人来说,让他经营着一个不赚不赔的小超市,忍受着坐吃山空,绝对是一种折磨。但他又极为小心谨慎,用一千万来试水乔治这个股票经纪的投资回报率,对他来说是一种冒险。他已经用另一个身份加入了新加坡国籍,但国际刑警的红色通缉令犹如一柄高悬在脑门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令他寝食难安。这一千万的试水,一方面用来试乔治此人,另一方面也是想验证一下国际刑警是否已经发现了自己。

    夜色朦胧,超市打烊,员工陆续下班离开,精瘦的程老板拉上铁门,检查了超市的各处角落,确认除了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旁人,而后才走到超市的冰库前,打开冰库的门,随着呜呜轰鸣的电机声越来越大,一股海鲜腐臭味扑面而来。程老板面色凝重,从门旁取了一件羽绒服穿上,穿过堆放的肉类和海鲜,径直来到冰库的最深处。移开靠墙堆放的纸盒,铁墙从上到下竟呈出一条不易察觉的小缝, 铁墙的最下方有一个小孔,程前掏出钥匙塞了进去,墙体竟缓缓开裂,不一会儿,便有一道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铁墙内别有洞天!

    几个木书架整齐地排列着,书架上陈列的不是书,而是用透明塑料薄膜包裹着的新币,从地面到天花板,整整一仓库的新币。程老板戴着手套的手轻轻从那整齐划一的钞票上抚过,眼神出奇地复杂,终于走到最后一排书架前,那里书架的中间有两个抽屉,他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有两把枪,一把鲁格GP100左枪手枪,一把柯尔特1911,里面还有几盒子弹和几本护照。他又打开另一侧的抽屉,里面只有几个相框,照片上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少女,眉目间跟程老板有几份相似。他叹了口气我,擦了擦玻璃相框上的冰霜,长长叹了口气。

    合上抽屉,他转身开始数身后书架上的钞票,一千万而已!

    “师父,这条大鱼终于上钩了!”别墅的室内泳池,乔治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短袖,叼着烟斗,懒散地躺在泳池旁,目光却越过架在鼻梁上的墨镜,落在泳里波涛汹涌的美女身上。

    “不要掉以轻心,这条大鱼很谨慎,稍有不对,就会跑得无影无踪。”电话里传来李徽猷的声音。

    “好咧师父,泳池这边很热闹,您要不要一起?”乔治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站起身,眉目含情地冲泳池里的美女发热情地挥着手。电话陡然断线,乔治嘿嘿一笑,将手机放下,也不脱衣服,直接一个极漂亮的跳水姿势投入泳池,片刻后,池中那丰满性感的女子发出一声妩媚的尖叫。

    夜风轻拂,仿佛多情的少女,在灯红酒绿的酒吧上,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夜色晴朗,身穿白衣的男子缓缓从站在街边的莺莺燕燕当中穿过。那些热情地招呼客人的女郎们看到这男子都觉得自惭形秽,这样一个男子,竟比这夜店街上的任何一名女子都要漂亮。但这的的确确是个男人,他的肩膀很宽,身材呈V型,健硕而饱满的肌肉将白色T恤微微撑起,看得一部分女郎忍不住想扑上去摸一把。但是没有人真的扑上去,甚至连一个主动跟他讲话的人都没有。她们都是很早就出来混社会的女子,都练出一副很不错的眼力——她们一眼就看出,这样的男人不是她们可以染指的。

    果然,这脸蛋比女子还要娇艳的男人目不斜视地穿过红灯街区,却在街尾陡然驻足。他转头看了一眼右手边的小店,一家跟这红灯街区氛围完全格格不入的日料店,看上去很像一部日剧里的深夜食堂,手写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华饮居”三个大字。

    “华饮居”是这条街上最为特殊的一个存在,但不是日料有多好吃,还是因为店里的一个人。山不在高,有仙都名,水不在深,有龙都灵,一家普普通通的日料店,如果老板不是一个普通人,那么这家店也就不会是什么大路货了。

    他笑了,这街上浓妆艳抹的女子在这一瞬间仿佛都黯然失色,因为他笑得仿佛春天在阳光下绽放的鲜花。带着这灿烂的笑容,他揭开布帘,迈进了这家名为“华饮居”的小店。

    “欢迎光临。”这个是一个声音嘶哑的中年男子,他背对着吧台,打招呼时用的是日语。见无人回答,中年男子转身,却看到一个正悠然打量店内装修风格的青年,愣了一下,转而用中文道,“欢迎光临!”

    “来二两烤鳗,不要柠檬,只要三两三钱蒜瓣!”白衣男子一边打量着店的陈设,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更难得的是一尘不染。

    拿着刀正在切饭团的中年男子动作微微一滞,而后叹了口气:“烤鳗没有,倒是有五两一钱的馒头片。”

    白衣青年笑着道:“那就来两份,一份加醋,一份加蒜蓉酱。”

    中年男子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走出吧台,从门旁拿了一个暂停营业的木牌挂了出去,又锁好门,这才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白衣青年:“等了这么些年,我以为自己已经被忘记了,不过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白衣青年看着小黑板上的日文菜单道:“给我来份蓝枪鱼炒饭。”

    中年男子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白衣青年,皱眉:“炒饭?”

    “嗯!炒饭!”白衣青年选了吧台旁正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中年男子观察着这比女子还漂亮的年轻人,他有些诧异,从刚刚的暗号来看,眼前的这个青年应该是如今南亚区的负责人,可是这孩子看上去太年轻了,而且还如此娇弱得像朵花儿。在新加坡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中年男子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他系好围裙,重新回到吧台的里面,持刀弄铲——无论怎么样,他觉得食物都是值得尊重的。他的厨艺极好,鱼肉切出的大小几乎一致,炒饭只了些许橄榄油,他觉得这样更健康些。饭还没有炒出来的时,小店里就已经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味。他炒饭的动作很认真,认真得仿佛在对待这世间最美的艺术作品一般。白衣青年男子居然看得也很认真,尤其在看到他翻炒米饭的动作时,赞许地点了点头。

    “蓝枪鱼炒饭。”他将饭和味噌汤以及几道小菜一起装在一个方形的木盘里,推送到白衣青年的面前,“请品尝。”

    这么多年,他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这样的话,“欢迎光临”,“请品尝”,“请多多指教”,有那么几个瞬间,他都差一点觉得自己真的是日料店的料理师了。

    白衣青年微笑点头。他吃饭的动作很优雅,就如同他的长相一般,精致得无可挑剔。他吃得盘子里不剩一粒米,才啜了一小口汤:“华师傅,你可以叫我李徽猷。”

    被称为华师傅的中年男子微微点头:“我猜到了。”

    李徽猷微笑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华师傅点头道:“他们说原总参二部出了一个百年不遇的军情天才,出入朝鲜、中东如履平地。”

    李徽猷轻笑:“恐怕不止这些吧。”

    华师傅也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声却比哭还要难听:“有人说你杀人如麻,这几年死在你手里的敌特或恐怖份子足有上百人。”

    李徽猷看着华师傅认真问道:“你觉得呢?”

    华师傅冷笑:“魑魅魍魉,死绝了才好,多几个你这样的,我们这些老人就可以退休了!”

    李徽猷轻叹道:“如果部里坐办公室吹冷气的也这么想就好了。”

    华师傅轻蔑道:“指望他们能理解外勤,比祈祷母猪上树还难。”

    李徽猷笑了起来,一笑百媚顿生,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华师傅都微微怔了一下。

    “你的长相,当特情太吃亏了!”华师傅感慨道,“总参二部的特情,绝大多数都是长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除非派上特殊用途的男男女女,但即便是这样的人,一般也是从特殊渠道征兵。”

    李徽猷微笑道:“这张脸太容易让人记住了。”

    华师傅叹道:“所以死人才不会泄露你的长相?”

    李徽猷摇头:“杀他们只因为他们该死,我大师傅说过,超度邪魔外道也是捍卫佛法正统的一种方式,他们死了,于人于己,都是好事!”

    华师傅漫不经心地开始收拾碗筷,水流声轻缓,他粗糙手指从碗口划过,隐约能看到虎口和食指上的老茧——这是积年累月地用枪才能磨砺出的战果:“狮城有大鱼?”他很清楚,这个青年如今是二部南亚分部外勤组的总负责人,他会出现在这里,意味着必有大事发生。

    “红色通缉犯,排名前二十的一条大鱼。”

    “哦?”华师傅似乎有了点兴趣,“想怎么个钓法?”

    “鱼儿已经上钩了,我现在需要人配合着演场戏。”

    “我?演戏?”华师傅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们干外勤的,本就是天生的演员。”李徽猷笑道,“只怕演得时间长了,就真的以为自己成了那个角色。”

    华师傅再次笑了起来,只是笑声显得有些干涩。

第一千两百三十章 再见了我的二部

    过了午夜两点,热闹的红灯区逐渐安静了下来,路上只有零星的蹒跚酒鬼,跌跌撞撞,在失去了霓虹灯的红灯区里仿佛流离失所的乞丐。暂停营业了几个钟头的华饮居,铁门又重新打开,李徽猷回头看了一眼背朝自己的华老板:“炒饭不错,比人品觉悟高三个档次!”

    吧台后方,背朝店面的身影微微颤抖,锋利无比的切鱼刀握在手中,刀尖随着身子不断颤动。

    一个没有根的人是可悲的,失去了根又没有信仰的人,才是这世上最可悲的。

    李徽猷踏出华饮居后便没有再回头,与那摇摇晃晃的酒鬼擦肩而过时,夜风乍起,那酒鬼原本浑浊的双目突然迸出两道精光,双手中各多出了一把短刀,在并肩着的一刹那,短刀如骤风暴雨般劈砍向李徽猷的脖颈。

    刀尖距离那羊脂白玉般的后颈仅一寸距离时,那持刀酒鬼眼中含笑,嘴角轻扬。

    不过如此!

    但下一个瞬间,他徒然瞳孔收缩。

    被他认为不过如此的年轻男子如同鬼魅一般转身,唇角的诡异弧度令他心惊胆颤。更令他心悸的是刺向他心脏位置的掌尖,在离他身边还有一寸时突然收掌成拳,一股巨大的力道如同巨锤一般轰在他的左胸,他后仰着,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十多米,才颓然落地。

    咏春寸劲!意,力,气合一,至简至刚至猛!

    那假酒鬼落地后心有不甘,挣扎着想起身。

    李徽猷也不阻止,只是静静地站在夜幕中,望着那挣扎了数次也没能站起来的假酒鬼。

    他转身,不再看那个口吐鲜血的假酒鬼。

    狮子,总不至于把蚂蚁当成午餐。

    从南太平洋吹来的夜风带着一股潮湿和腥咸,走出红灯区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他才重新迈开步子——对于那些背叛了自己曾经的理想的人来说,也许他们也很痛苦。

    但只是也许。

    他重新迈出的步子又停了下来,因为身后响起了缓慢而有节奏的脚步声。

    李微猷微笑,转身看向那个穿着日式木屐的身影,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身影越来越近,手中是刚刚那把用来切鱼的锋利菜刀。

    菜刀,可以斩鸡屠狗,自然也可以用来杀人。

    他的刀尖不再如之前那般颤动,整个人气场也与刚截然不同,仿佛刚刚“华饮居”里的温和中年男子并不是此时趿着木屐缓缓逼近的华逊。

    “想起来自己是谁了?”李徽猷似笑非笑,“如果你不出来,我今晚倒是真的要失望了。”

    那身子佝偻得像个老头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道:“这本就是个处处令人失望的世道。”

    李徽猷负手而立道:“所以你把南亚分部的资金统统占为己有?”

    中年男子华逊笑了笑,笑容里饱含诸多的无奈与痛楚:“占为己有?你问没问过,那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李徽猷耸肩道:“既然是南亚分部的运作资金,那自然不会是拔款。”

    华逊颇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哪一位行动组组长不是自己筹集的运作资金?如果连这点钱都运作不来,何谈在南亚搜集整合有用的情报?”

    李徽猷点头默认,他是现任的行动组组长,运作资金也是靠自筹。

    华逊扬了扬下巴:“我自己筹来的钱花在自己的身上,请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李徽猷失笑,华逊的逻辑不存在漏洞,但他忽略了一点——一个合格的军情特工首先必须是一个爱国者,华逊显然早已经跳脱出了这个范畴。

    华逊凝视着李徽猷的双目,说道:“看到如今的你,我就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知道在我之前的行动组组长是怎么死的吗?”

    李徽猷点头道:“是你杀的。”

    华逊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仰天长笑:“哈哈哈,所以你也来杀我。”他用的是陈述的语气,仿佛是在邀请一般。

    街尾处人影闪动,华逊回头看了一眼,恳求道:“这条街上,有无数可怜之人, 有时候只是为了换口饭吃,他们放弃了尊严。所以我们之间的事情,与这些可怜人无关。”

    李徽猷不置可否,人潮已经缓缓接近,至少有上百人,每人手中都持着一把砍刀,一根铁棍或是某种可以致人钝伤的凶器。

    “华哥,我们来了,哪里来的野种,敢在我们‘振义社’老大面前龇牙?”一个带头的青年挥舞着一把砍刀,似乎在下一个瞬间就想冲上来将李徽猷剁成肉酱。

    一语激起千层浪,年轻的小伙子们开始聒噪起来,这个长得比娘们还要好看的青年居然敢打“振义社”的主意,这回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华逊缓缓抬手,义愤填膺的青年们停止了聒噪,目光都落在这个在红灯区被人称为“华老大”的中年男子身上。他有些佝偻,甚至不到五十岁,就已经双鬓斑白,但这毫不影响华老大在兄弟们心目当中的形象。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私事,你们不要管。”华逊的目光从打头的几个青年脸上扫过。

    不知谁吼一句“华老大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再次群情激愤,大有集体冲上来将这个比女人长得还要好看的男子撕成碎片的冲动。

    华逊看了一眼李徽猷,神色间有些洋洋得意:“你们退到街尾,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再招呼你们也不迟。”

    这些混社会的青年们还是不愿动,直到华逊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怒目瞪向领头的几个纹身青年,那几人不敢与华老大对视,默默地低下头,片刻后说了句“退回街尾”,数百人这才浩浩荡荡地退了回去,但数百双眼仍旧虎视眈眈地看着街口的两人。

    李徽猷轻笑:“这就是你的江湖?”他声音平淡,不褒不贬,不带一丝嘲讽,只是有着旁人无法理解的惋惜。

    华逊扯了扯嘴角:“我也曾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等到了年纪才知道自己连个屁都不算。那些国家大事说到底关我屁事?我只愿当一个平头百姓,那便去享受我的市井生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这一天,我等了好久了!”前一任行动组组长也是被自己生生割下了脑袋,只是那时候却没想过,某年某月某日,自己的脑袋也将被别人割了去。

    李徽猷看看那些血气方刚的青年,再看看华逊,道:“他们似乎很崇拜你?”

    华逊摇头:“我只是活得更贴地气了。没有那么多的道德主义束缚,我只要兄弟们过得更好,他们的家人过得更好,便心满意足了。”

    李徽猷笑了笑,居然笑得很真诚。他没说什么,只是深深地望了华逊一眼:“希望很多年后,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这句话。”他转身,如同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一般,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华逊目送那个跫然孑立的背影离开,等终于嘘出一口气时,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湿透,不由得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这前浪就差点儿被扑死在沙滩上了。

    几个赤身露出纹身的青年快步凑了上来:“老大,你没事吧?”

    华逊摇了摇头:“没事!”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你们不要枉想去找刚刚那人的麻烦。街心的尸体,清理一下,别让警察找过来。”

    一名手下问道:“华老大,那尸体是什么人?”

    华逊也狐疑皱眉:“应该是那人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我们的朋友吗?”手下有些不太理解,这跟华老大一贯的行事作风并不太一致。

    华老大转身,头也不回道:“这种敌人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他叹了口气,倒拎着那把用来切鱼的锋利菜刀,走进“华饮居”前,又转头看了一眼那青年消失的方向、

    再见了二部!再见了,我的祖国!

    次日,程前特地约乔治到了一处私密地点,拿出那一千万现金时,故作战战兢兢状:“乔治先生,这是我多年的积蓄,你可千万要用心打理啊!当然,利润就按之前你说的,五五分成!”他知道,做股票经纪的,一定有内幕,否则怎么可能在那般短暂的时间里,就折腾出惊人的增长!

    乔治也故作惊异:“现金?程老板,这么多现金,我很难处理啊……”

    程前一下子就听出了个中玄机,是很难处理,而不是无法处理。

    他笑了笑:“这样吧,我另出百分之五的点数,用来处理这些现金!”

    乔治眯眼笑了起来:“程老板果然爽快,这样吧,我还是私下跟你签个合同……”

    “不用!”程前斩钉截铁道,“你的人品我信得过!”不签合同,但不是他真的信任乔治,而是因为就算签了合同,产生了什么问题他也不可能去跟乔治打官司,他如今唯一的筹码就是乔治对于金钱的贪婪。

第一千两百三十一章 父亲

    父亲是一个很神奇的词汇,一个男人要完成从幼稚到成熟的蜕变,大体上都是在成为父亲的那个瞬间。

    初秋的西湖,清晨已经有了些许凉意。在飘飞的银杏叶中,怀抱稚童的青年沐浴在晨曦里,步伐轻缓。靠在他肩头的孩子好奇地打量着晨光里的世界,柔嫩的指头从翻飞落叶的脉络间划过,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聪慧。

    “儿子,这条路上都是银杏树,银杏呢,是最考究耐心的落叶大乔木,二十载结果,四十载才可丰收,就像人一样,长到二十岁才懵懂入世,到四十才终于不惑。”青年掂了掂怀里的孩子,声音缓慢而柔和,他说得颇深奥,似乎一点都不怕怀中的稚童无法理解一般,“咱们中国人对银杏这种树是有特殊感情的,古时孔庙大典时,以多栽银杏以示纪念。嗯,还有很多地方,一些僧侣道徒将银杏视为圣树、神树、佛树,大体上也是觉得这些被称为‘树中老寿星’的神树能庇佑自己和家人。”

    怀中的孩子咿咿呀呀,舞动着双手,一脸无奈的青年双手将孩子叉起:“你这孩子,跟十力小时候一个德性,明明是早慧的,就是不肯开口说话。那小神棍是噶举派的教宗,你这又是修的哪门子的闭口禅?”

    孩子在青年怀中雀跃着,睫毛闪扑的大眼睛里透出一股子灵气,等青年说完,便用粉嘟嘟藕段般的双臂搂住青年的脖子,发出银铃般的咯咯笑声。

    “好好好,你修你的禅便是,如果大师父还在的话,见到你这样的孩子,一定会很欣慰!”青年笑着亲了亲孩子的手掌心,喃喃自语道。

    清晨散步似乎成了这对父子每日早上的必修课,李云道练拳舞刀时,坐在一旁毛毯上的孩子看得目不转睛,每每李云道收功擦汗时,小家伙便挥舞着臂膀,仿佛迎接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的凯旋大将。接下来便是漫步与谈心,说是父子间的谈心,大多数时间都是李云道自己在絮絮叨叨,或是讲解着某些深奥的道理,或是说着些令人捧腹的故事,又或是看着朝霞一起想象远在西南的蔡家女子此时正在做着什么。

    穿过景区里的银杏步道,再走几步便能回到如今住的玫瑰园。吴书联老爷子带着绿荷师姐住进了楼下的平层公寓,老爷子原先说什么都不肯搬进这处处洋溢着资产阶级优越感的富人豪宅区,但搬进来不到三日,便喜欢上了这移步便能换景的资产阶级浮夸风。绿荷师姐倒是更开心,跟小师弟如此楼上楼下住着,不仅能照顾孩子,还能照应小师弟的起居生活,对于她来说,这样简简单单的付出,便是人生的幸福。

    李云道抱着凤驹走出电梯,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豆香,便知道是绿荷师姐在煮豆浆。蔡桃夭一直让凤驹喝着母乳,应征去了西南边境后,凤驹便断了奶,虽然有阮钰从美国寄回来的进口奶粉,但吴老爷子却坚持说一定要让孩子每天喝些豆浆,说是这样长大的孩子才聪明——绿荷就是他用豆浆喂大的。带孩子的事情上,李云道从不跟老爷子从争论,自己兄弟三人打小在昆仑雪山光腚跑,也一样长得坚坚实实,男孩子糙养着并不是什么坏事。

    早晨打完太极便雷打不动回家看报的老爷子低头透着老花镜的上方看着这风格协调的爷儿俩,咧开缺了几颗牙的嘴笑道:“回来了?大清早的,别让孩子吹风着了凉!”

    李云道将儿子放在地板上便任由还不会走路的小家伙满地爬:“老师,小家伙哪有这么弱不禁风!”看着满地找积木的儿子,李云道突然觉得陪伴着儿子成长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

    绿荷师姐从厨房出来,便一把将小家伙拎进婴儿床,责怪李云道说:“小师弟,凤驹昨晚有些咳嗽哩,弗能再着凉哟!”绿荷口音里带着粘糯的江南姑苏音,听上去如同吴侬昆曲一般的唱腔。

    李云道举手投降,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接近上班的时间,有些不舍,但局里一堆大大小小的事务在等着自己,便匆匆吃了早餐,在儿子脸上亲了又亲才出门。

    北京吉普修好后,李云道还是习惯开这辆外表不起眼但骨子里异常狂暴的越野车,外壳皮实,内里被斐大少一群发小暴改过后,马力绝不亚于V8发动机。出小区时,他还不舍地回望了一眼自己家的楼栋,自从凤驹来了西湖后,李云道便无形中多了一份牵挂,这种感觉说起来无比奇妙。

    “世之茂”的案子很快水落石出,但却揪出一个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如滚雪球一般庞大无比的传销组织。“世之茂”组织架构的严密和反侦察意识之强出乎有所有办案人员的意料,因许乐案而落网的李刚在经侦老将王喜华的威逼利诱下还是坦白从宽了,但从他口中交代出的种种信息,包括对公司其它五名高层的审讯,都将矛头直直指向本市最大的明星企业云里科技。

    云里科技在西湖是一家极特殊的企业,它是当今世界电子商务的领跑者,在纽交所上市后一度市值暴涨接近四千亿,这对于所有在美国上市的中国企业来说,无疑是一针强心剂。可以说,如今的云里科技,不仅仅是西湖的明星企业,也是中国甚至是世界级的明星企业。如果说云里科技涉及传销,这是谁都不会相信的,毕竟云里科技为中国电子商务做出的贡献和成绩实实在在地放在众人的面前,如同一艘巨型航母的云里科技潜心布局人类网络科技的下一个百年,又如何会看得上传销的那点利润?

    李云道进办公室不久,纪委书记范志宏笑眯眯地敲门进来:“云道,听说最近你这位超级奶爸当得不太称职啊,昨晚又是加班到十二点?”范志宏最近刚刚接一个新任务——协助省纪委和省高检进行反贪反毒局的职能迁移工作,浙北是其中一个试点省份,昨晚半夜想起一份文件拉在办公室,失眠的老范便来办公室取文件,恰好看到李云道大半夜还拉着刑侦的华山和经侦的王喜华开会,不由得感慨小局长的敬业。

    “范书记,坐下聊,我正好有事想请教你!”李云道拉着范志宏在沙发边坐下,将传销案牵扯出的案中案原原本本地给范书记说了一遍,“云里科技是个敏感地带,上次查‘散冰党’的时候就受到了来自多方的阻力,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范志宏皱眉沉吟了半刻,这才缓缓道:“如果是云里科技的话,牵涉的面会很广,云里的老板云骐,相信你也知道的,可以算是当今中国最出色的企业家之一了。他现在全球跑,就算在国内,见的也是各类大人物,就算咱们曲书记像见他一面都不容易。云道,如果你想动云里,一定要三思而后行,而且如果真要动手,就一定要证据确凿,并且蛇打七寸。”

    李云道点了点头道:“我对云骐这个人也是很佩服的,初下山时,我就在很多杂志上见过他的名字,他能成功,绝对有他的道理。我现在初步怀疑,应该是云里科技里有人吃里爬外,上一次是毒品,跟散冰党案挂了钩,这一次是传销案,这说明在背后运作这些违法事情的人要么对金钱有着非常强烈的渴望,要么就是极度缺钱,缺到他不畏惧铤而走险的程度。”

    范志宏想了想道:“云骐此人出了名的护短,而且为人极为义气,就怕如果真的是他手下人犯了事,他也会念及旧情,包庇不敢说,但肯定会想各种办法帮那个人逃脱牢狱之灾。”

    “嗯,云骐此人能走到今天,跟他的个性有很大的关系,据说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创业元老与他反目,这次在美国上市后,几乎人人成了亿万富翁。范书记,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跟云骐见上一面,你说有没有能说服他揪出蛀虫的机会?”

    范志宏摇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是关于云骐和云里科技的一位核心技术工程师之间的故事。”

    李云道笑着点头:“这已经成为了一则佳话,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这个故事李云道也是在网络社交平台上看到的,是真是假如今已经无从分辨,但大体上可以从故事本身看出云骐这个人极具领袖色彩的个性。据说云里科技有一位潜心研究网络代码的工程师,一连十个月没有回家,等再次回家时,就接到了一纸离婚协议,这个时候,工程师才知道自己早在半年前就被人戴了绿帽子。离婚后的工程师心灰意冷,受到了极沉重的打击,工作进度也慢了下来,不知这件事如何传到了云骐里的耳朵里,这位极富传奇色彩的企业家做了一件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他花钱让一位特殊职业的漂亮女子去勾引了那给员工戴绿帽子的男人,紧接着把男人出轨的视频打了马赛克后放到了网上,又找心理医生疏导工程师,再花重金请婚姻专家为工程师在集团内部找了一个性格和爱好百分之九十九匹配的姑娘,还亲自主持了工程师的婚礼,据说云骐还给工程师的前妻发去了一封结婚邀请函,在婚礼现场,那出轨的女人看着得到幸福的工程师,后悔得嚎啕大哭。故事有些大男子主义,不排除网络上有人添油加醋,但曾经有人拿这个故事问过云骐,那位长相怪异无比的云老板笑而不语,只说了一句“我云里科技的员工是天下间最好的伙计,也是最棒的家人,谁让我的家人痛苦,我就让她哭一辈子”,一句话就足见这位云老板的护犊子的个性和霸气。

    范志宏突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想见云骐的话,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谁?”

    “戚洪波。”

    李云道微微一愣,一个是如今全中国最值钱的科技集团老板,一个是盘踞浙北黑白通吃的江湖大枭,除了地域因素,这两人似乎并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云骐和老七头?”李云道苦笑,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戚家的身上,看来自己此次浙北之行,是无论如何都要跟戚家产生些纠葛。

    “云骐早期还未曾发家时,创业失败数次,欠了一屁股债。那会儿据说戚洪波在江湖上资历也尚浅,也远远没到如今这种一言堂的地步。传闻说是云骐被人逼债,最后请戚洪波出面担保,也护得一家老小周全,因而两家人便成了通家之好。之后云骐在西湖做生意,数次碰到江湖上的刁难,也都是戚洪波出手相助才安然渡过难关。如今云骐成了中国电子商务行业的翘楚后,倒是很多人都忘记了这些陈年旧事。”范志宏是浙北的老纪委,浙北这些年在商界出了几个翘楚,都是体制内茶余饭后的话题,自然也能从某些隐秘的渠道知悉云、戚两家交好的秘闻。

    “这事儿我倒是头一回听说!”李云道感慨道,“一个是江湖黑道魁首,一个是科技界的领跑人物,你不说,我估计这辈子也不会把这俩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人联系到一起。”

    “戚洪波有浙北黑孟尝之说,据说此人心胸豁达,交结天下,而云骐也是出了名的护短。云骐发迹后,戚洪波应该是怕影响云家的声誉,有意无意地疏远了与云家的往来,所以你不知道这件事也不足为奇。我也是有一回跟省纪检的几个老友吃饭,才知道这件事。”

    让戚洪波引见云骐?李云道还是稍稍有些犹豫,但琢磨了一阵子,待范志宏离开办公室后,他给戚小江打了个电话。

    接到李云道的电话,戚小江也颇是好奇,这位在西湖政界如日中天的年轻局长怎么突然想起自己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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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刁民介绍:
带着一身滔天怨气从昆仑山走下来的大刁民,能否在陌生的都市打下一片大大的天下?一个武力值彪悍的大哥弓角如虎南下,一个大智近妖的二哥徽猷似隼北上,唯困于昆仑读了二十年等身书的大刁民在长三角开始了他的妖艳人生。
本书旨在打造第一强悍大刁民,非种马非小白文。
大刁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刁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刁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